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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再次見到龍宇,丁薇忍不住感慨,已是倏忽十年,沒想到曾經(jīng)的戀人,依然還是朋友。
龍宇是丁薇的高中同學(xué),那個青澀的年華里,他卻只陪伴她走了小小的一段路程。人生就是這般,離合聚散,沒有什么美好是能夠留住的,也沒有什么遺憾是過不去的。但仍然可以期待,生命中的那些意外。
猶記得初見,丁薇就為龍宇清秀的外貌所傾倒。兩人都有些內(nèi)斂,沉默寡言,就在一遞一來的紙條里,確認了一場無聲的戀愛。
上課時丁薇看著講臺上的老師,都會忍不住想到,他身后的墻壁之后,就是龍宇的班級,也許,也正是他的座位所在。不管那個時候的丁薇,聽進去了多少課程,她的心情,總是愉悅的。
到了第二學(xué)年,開始了班級交換,文理分班。沒想到的是,一向以文學(xué)自傲的丁薇選擇了理科,而龍宇卻因為不擅長物化而選擇了文科。所幸的是,文理科班級相對坐落。他們便由鄰班,變作了對班。憑窗,甚至可以望見。
就是在這個時候,江南進入了丁薇的視野,成為了他們的信使。
江南其人,丁薇早有耳聞。據(jù)傳言是個又帥又痞的花花公子。一個假期的時間,正長身體的少年又躥高了不少。分到了丁薇同班,毫無疑問地成了他們的班草。之前的他卻是和龍宇同班。理所當(dāng)然的,龍宇便將書信經(jīng)由他,轉(zhuǎn)交給了丁薇。
仔細想來,這竟然就是二人相識的契機了。一個早就知道對方心有所屬,一個明知對方是戀人的好友。
姻緣,向來不能盡如人意。龍宇的一場小病,漸漸釀成大疾。彼時學(xué)校限制使用手機,通信不甚方便。丁薇只知道,龍宇來學(xué)校的時間愈來愈少。
惆悵,在心底蔓延。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從高一入學(xué)起就一見如故的洪香香一直和自己分在同班,可以相互傾訴。也就是打那以后,原本一心和龍宇相戀,不聞閑談人非的丁薇,耳中開始漸漸聽到高中世界的真實聲音。
江南,在班里,其實處于被排擠的狀態(tài)。
丁薇驚訝于自己竟然毫無所覺。
“你沒發(fā)現(xiàn),他總是和你在一起說笑嗎?”洪香香似笑非笑地托腮問道。
丁薇一臉茫然:“我......要和他說龍宇的事情!”
嘆一口氣,洪香香說:“還不是男生們小氣!不肯帶他玩兒!”
“為什么?”丁薇疑惑起來:“他明明那么帥,人也挺隨和的,還很有趣!”
洪香香不屑一顧:“為什么?就因為他長得好看!”
“你長得也很好看!”
丁薇說得很認真,也是事實。若說江南是班草,洪香香就是班花!或者更勝一籌:校花!
“你不覺得你也在被排擠嗎?”
“?”丁薇身子微微一震,隨即又放松了下來:“哦......那不是因為我被老師指定了班長嗎?”
“跟你說不明白!”洪香香只覺得丁薇簡直無可救藥了。然而終究是心軟,想著她現(xiàn)在又見不到男朋友,同性朋友又幾乎只有自己一個,勉強耐著性子說:“小屁孩兒就是這樣的。會嫉妒比自己長得好看的人,也會討厭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人。”
丁薇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洪香香只得說得再明白些。
“你還記得安娜嗎?”
安娜是上一學(xué)年她們的同班同學(xué),如今去了文科班。丁薇和她做過一段時間的鄰桌,點點頭:“記得。
“安娜和江南是男女朋友!
丁薇震驚:“?這......他還真沒說過!”當(dāng)然了,傳書歸傳書,聊天歸聊天。丁薇也沒問過江南這種私人問題,因為,從未關(guān)心過。
“安娜上學(xué)期被欺負得厲害!
丁薇懵然:“有嗎?”
洪香香突然嘻嘻一笑:“我就是喜歡你這點!她們自然也說過不讓我和你一起玩的話,我就直接告訴他們,我愛和誰玩就和誰玩!”
丁薇看著洪香香燦爛的笑顏,第一次有了這樣的疑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洪香香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繼續(xù)說道:“你不知道這事兒嗎?你不還袒護過她嗎?”她提醒了一下:“照妖鏡!”
丁薇登時想起了從前的一件小事。女孩子上學(xué),筆袋子里經(jīng)常會裝著折疊小梳子和鏡子,方便梳理凌亂的長發(fā)。她也不例外,但是因為彼時她發(fā)只及肩,所以用得不多,并沒有幾個人知道。一日正上課,突然聽到身后的女生,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照妖鏡,照妖精呢吧!”
同為文采斐然的作文競分人,丁薇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貌不驚人,但文筆輕靈的姑娘。卻驚訝地在她和她同桌的眉眼間看出了毫不掩飾的惡意。
她們的視線看向的,是自己鄰桌的安娜。丁薇回眸時,正巧看到她尷尬地收起了筆袋里的迷你鏡。
一時意氣,丁薇寫了張字條,將自己的小鏡子一起,抬手放到了安娜桌上。
有些意外,安娜看了字條,留下了鏡子,對丁薇報以甜蜜一笑。
恍惚記得,就是在那一刻,丁薇突然意識到,短發(fā)的安娜長得其實很漂亮。
“用我的鏡子!她們都用過!是照妖鏡就都是妖精,一個都別想跑!”
這是丁薇字條上的原話。
其實算不得什么袒護之舉。義憤之言而已。
每一個表面的現(xiàn)象,都有著更深層的原因。
那罵人的姑娘,其實和丁薇一樣,都是卷進這場情感漩渦里的過客。丁薇也是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后,才理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漩渦中心,其實只有安娜和江南兩人。
班里的男生,人緣最好的那個,暗戀著安娜。而安娜,喜歡江南,或者說是兩情相悅。女生里帶頭排擠安娜的,是坐在丁薇身后的姑娘,也就是罵人那姑娘的同桌。所有的人,都是在站隊,在力挺和自己關(guān)系親近的人,僅此而已。
丁薇在和龍宇談一場柏拉圖的戀愛。而安娜和江南的感情,卻在煉獄中鍛煉著。結(jié)局可想而知。
隨著文理分班,絕大多數(shù)小情侶都和安娜、江南一般,被分開了。丁薇和龍宇雖然也是一樣,卻又有所不同。
龍宇休學(xué)了。
得知這事的丁薇,既震驚又難過。上了也十年學(xué),同學(xué)也有成百上千,這還是頭一次見到休學(xué)的。一時間她擔(dān)心不已。
江南還和龍宇保持著不咸不淡的聯(lián)絡(luò)。他人情淺薄的那段時間,性情溫善的龍宇算是他僅有的朋友。
于是平衡開始被打破。丁薇和江南漸漸有了學(xué)校以外的私下往來。
好像是征文大賽過后。丁薇這個理科魁首,看了文科頭籌的文章,心生向往。
那真可謂是風(fēng)流才子,玉面郎君了。在洪香香面前不吝溢美之詞地夸贊著云翔,丁薇的少女懷春之意都寫在臉上了。
“怪不得老師都說你善寫閨怨詞!焙橄阆戕揶淼溃骸拔铱陕犝f了,咱們語文老師把你的那首紫庾香念給了眾人聽,當(dāng)時云翔就在辦公室,我看他聽得挺認真的!
丁薇臉色不禁一紅。那只是為了應(yīng)付老師仿照古代詩詞格式的作業(yè),從日記里隨便撿出來的信筆之作。她真心覺得,遠不如男班長改寫的那首《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更好!以至于她夜里做夢也隨之改了一首,可惜只記得最后幾句了。
安得月老有余閑,解得癡男怨女俱歡顏!有情之人偕美眷。嗚呼!何時得以成此愿,吾孤獨獨身終生死亦足!
青春期的女孩子,尤其丁薇這種偏文藝風(fēng)的,滿腦子都是情與愛也沒什么可奇怪。
洪香香猶自念念叨叨的:“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嘛!我聽老師說,還是你的文章更好些。如果不是文理科分開評選,你肯定能壓他一籌的!”
若論起細膩情感,優(yōu)美語言,這樣說并不為過。但丁薇從云翔的文章里讀出了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豪情。那是女生所沒有的,獨屬于男性的特質(zhì),令她心動不已。慕強者,人之本性。
丁薇對云翔的關(guān)注一發(fā)而不可收拾,自然難免的,和江南越走越近。他倆,常在一起打籃球;@球是集體游戲,似乎并不介意人數(shù)多寡?丁薇只知道江南和文科班一起,跟自己班的男生打?qū)官悺?br> 和江南第一次相約一起出門,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那是下半學(xué)期了,天氣已經(jīng)有點熱,江南求丁薇陪他去給安娜挑一件生日禮物,以挽回兩人瀕臨破裂的感情。
還是丁薇,主動問起安娜,江南才提到,原來兩人分手有段時日了。
不知道是因為安娜迫于壓力,還是因為學(xué)分文理,總之丁薇覺得很可惜,分明是一對兒金童玉女。
兩人一起逛了離學(xué)校大約幾站地的小商品批發(fā)市場,還在附近吃了快餐,整天都聊得很愉快。只是,四層的市場,琳瑯滿目的貨品,竟然沒能確定最終送給安娜的禮品。
丁薇有些不安,想要為曾經(jīng)沒能意識到被排擠的他倆做些什么,撮合這段姻緣。既然有情,何不相守?至少,不要像自己與龍宇,處于失聯(lián)半年的狀態(tài)。
于是,丁薇撿了個空便,下學(xué)后和安娜搭上了話。兩人壓了馬路,喝了奶茶,吃了學(xué)校附近胡同里的小烤串,嘻嘻哈哈的。
說到現(xiàn)在和江南同班,丁薇終于能不著痕跡地問起他們分手的原因。
“膩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般。丁薇不可控制地愣在當(dāng)場。
好在安娜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用披散的娃娃頭遮擋臉面,沒察覺到她的異常。
“我比較喜歡年長的男性!
安娜坦然對丁薇傾訴:“會照顧人,有安全感。”她說:“我現(xiàn)在談的對象,是大學(xué)生!
大學(xué)生,對于彼時的丁薇來說,完全不是同齡人的感覺。雖然只差幾歲,一個已經(jīng)成人,一個尚未成年。
“他很會來事,很有情調(diào)!卑材刃Φ脿N爛:“我倆第一次接吻就是他制造了一個很順其自然的氛圍,一點兒都不刻意!彼偨Y(jié)道:“很浪漫。”
丁薇看著安娜幸福的樣子,無法開口。現(xiàn)實永遠比想象更殘酷。一邊苦戀,一邊熱戀。
涉及安娜的隱私,這次的對話,丁薇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受她影響,在和她寫交換日記的親愛的洪香香。
心事沉重地壓在少女的心底,叫她難免地形之于色。以為她在為龍宇所苦惱,江南百般逗她開心。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時候,丁薇不是在和洪香香說笑,就是在和江南打鬧。這是個活潑的年紀,許多煩惱不經(jīng)意間就會過去。就像安娜有了新歡,江南重新獲得了班里同學(xué)的歡迎。
這也是靈感迸發(fā)的時期。丁薇的作品多得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幾乎包攬了班級里所有文案的創(chuàng)作,也是在這段時間,她開始接觸詞曲創(chuàng)作。
起因大概是洪香香換了一部能編和弦的手機,一個偶然的夢境,讓她給丁薇的某首詩歌譜了個簡單的曲子。雖然無法與流行歌曲相較,但倆人實屬自娛自樂,她們會唱就可以了。
這事兒驚動了班里另一個同學(xué)張萌,他也有些不太能合群。大約是因為男生女相,性格靦腆。
丁薇這小圈子,向來是開放的。誰來都能打成一片,從不推拒。讀了她的詩歌,張萌一發(fā)不可收拾,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倒坐在丁薇前面的座位,深情地看著她。有人問,他就夸她如何如何有才華。對此,丁薇只一笑置之。
洪香香其實也知道,張萌愛的是丁薇的才華,對她這個人倒是沒什么感覺。這也是三人能湊在一起搞創(chuàng)作的契機。張萌的家里是音樂制作人,所以他打小也愛寫些小詩小詞兒,只是沒有丁薇寫得這么好。但他一手行楷,非常漂亮,丁薇看到的時候,直白地贊嘆過。兩人就這么簡單地要好了起來。
韶華易過,乃是人間至理。
學(xué)農(nóng)被安排在了高三一開學(xué)的金秋時節(jié)。碩果累累,摘得大家每天都很累,還要列隊站軍姿,學(xué)防身術(shù)。
晚間就是歌聲飛揚的時候了。匯報演出的節(jié)目,以班級為單位進行。
自然,歌曲的創(chuàng)作由丁薇團體一手包攬。江南和洪香香,是門面擔(dān)當(dāng),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選擇了歌舞。同樣分在歌舞組的,還有云翔所在的班級。文科沒有那么多運動神經(jīng)好的人,卻有許多文采飛揚的才子。他們報的是合唱,名字是《歌》?陲L(fēng)很嚴,負責(zé)打探的同學(xué)一臉頹喪,只知道也是原創(chuàng),并沒有探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沒事兒!”江南神采飛揚,振臂一呼:“都是原創(chuàng),我們有歌有舞,已經(jīng)不是一個維度了!況且我們的歌是丁薇寫的!輸不了!”
丁薇聽了,赧然一笑,看著他和洪香香一起帶領(lǐng)大家排舞。
給江南選了五首詩歌,他挑了一首讓張萌和洪香香譜曲,自己編舞。韓風(fēng)熱舞,柔情勁歌,傾注著全班同學(xué)的期待和熱情。
“你不要輕易對我說永遠,那是個太古老的諾言。我就曾聽到你對她說過好幾遍!我不要夾在你和她之間,享受不屬于我的錯覺!就算你不會煩我也會產(chǎn)生厭倦!
沒有實現(xiàn)的諾言,讓我怎么放心去眷戀?太多的美好心愿,只是我看不到愛情終點。我開始覺得疲倦,總站在這條起跑線。我寧愿就直接棄權(quán),不理會你的蜜語甜言。
選擇就擺在眼前,難道我要沉醉于夢幻?沒有答案的疑團,應(yīng)驗愛情迷咒的預(yù)言。真的沒有永遠?還是為理想所遮掩?放棄吧對我的愛戀,專心對待你的那一半!”
一首《失信的諾言》,讓全會場掀起了熱潮。幾乎所有人都站起身為丁薇歡呼鼓掌。那時候,大家都以為他們班贏定了。即便云翔的班級是壓軸,還未出場。
丁薇微醺著臉,看向江南和他相顧一笑。
云翔帶著凌人的霸氣微笑登場,先來了一段令人意外的開場白。
“向大家介紹一下我們的原創(chuàng)歌曲。名字很簡單,就叫《歌》!彼麕е匀说膬(yōu)雅微笑,說得十分自信:“曲子是‘四大才子’里的楊子譜的......”
丁薇意外地看向也正望著她微笑的楊子。那是她的初中同學(xué)。素來知道他文學(xué)造詣也好,還曾被他向云翔當(dāng)面夸耀:“瞧瞧我的同學(xué)!”
想起那時云翔意味深長的笑顏,丁薇仍然有些心跳不能自制。然而他下面的話,卻叫她猛然回神,白了臉色。
“作詞,也是丁薇同學(xué)!痹葡栾柡钜獾哪抗庵甭湓诙∞蹦樕,叫她頓時僵住。
是......哪一首?
不得不承認,也許是集體榮譽感作祟?丁薇那一刻心底是不想云翔贏得比賽的。
“我手上的詩歌原有很多,不才自己也能寫、能彈、能唱。慚愧,都不如這首打動人心......”
云翔說得坦蕩,然而場中漸漸有些不懷好意的笑聲零星響起。
也許,這就是他所想要達到的效果。丁薇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她曾經(jīng)偷偷將為云翔所寫的詩歌都存在一張盤里,親手交給了他。不過是對自己的文筆抱有自信,也想看一看他所站的那個角度,會對自己的作品作何評價。左右自己對他的傾慕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便再無顧忌。
“那就請大家安靜欣賞,文科班‘四大才子’獻唱吧!”
一水兒的高凳,襯得那四人白襯衫風(fēng)雅,大長腿修長。
“或許你就是這樣的獨特,能讓我為你寫下這首歌。是心中那段崎嶇的溝壑,填滿了曾經(jīng)無知的失落。聽到你的聲音中了曼陀羅,怎么把前生今世都淡漠?是不是像撲火的飛蛾,卻也不能奈自己如何!
不知道受你怎樣的誘惑,千次萬次回眸也不算多!沉溺在你眼神里面的光火,剎那渺小了歷史的長河?吹侥愕哪樖俏以鯓拥腻e,為何把紅塵萬種都看破?是不是要再一次錯過,才能把迷茫的我解脫?
淚光曾把桑田滄海都淹沒,也曾把豪情壯志一起消磨?床涣怂资乐皇强盏耐笍,也追不到撲朔迷離的因果。只好把憂傷獨自低吟淺唱,當(dāng)斷未斷優(yōu)柔寡斷的不舍。愿從此一個人化紅泥零落,變做天上繁星一顆,為你閃爍!”
自彈自唱,一曲終了。全場安靜得丁薇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強烈的悔意在胸腔激蕩。
眾人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連一旁的老師們都頻頻含笑點頭?聪蚨∞钡娜瞬辉谏贁(shù),她卻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沉重得抬不起頭來。
這場比賽,無論第一名花落誰家,都是她作詞,她可算得上是最大的贏家了。可又有誰知道,她輸?shù)袅耸裁茨兀?br> 江南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投票環(huán)節(jié),洪香香敏銳地察覺到丁薇情緒不對,安慰道:“沒事兒!我們還有舞蹈呢!不一定會輸?shù)!?br> 丁薇扯起勉強的一個微笑,將票投進了投票箱。
和她所選擇的一致,云翔所在的班級,獲得了比賽的頭獎。他眉間似有笑意,敷衍了道賀的同學(xué)兩句,向丁薇這邊走來。她卻拉著洪香香的手,扭頭跑了出去。
夜色沉沉,兩人在女生宿舍旁沿著草徑閑逛。
“唉!”洪香香先開了口:“真像個擋箭牌呢!”
“什么?”
“云翔呀!”洪香香笑對丁薇說:“從你寫失信的諾言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喜歡的,是江南吧?”
“你在說什么?”
不知是在否認,還是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丁薇蹙緊了眉頭。
“我猜......”洪香香突然停下了腳步,嚴肅了神色:“你把票投給了云翔吧?”
“你怎么知道?”
帶些被發(fā)現(xiàn)背叛了班級的局促,丁薇低著頭問。
“有什么難猜的?”洪香香失聲輕笑:“《歌》里面的詞,寫的大約是你的真情實感,《失信的諾言》,卻根本就是謊話連篇......”
丁薇憋紅了臉,眼眶中的淚水開始打轉(zhuǎn)。
“喜歡他,為什么不告訴他?”洪香香問:“我覺得他也是喜歡你的!”
“失信的諾言,是你我經(jīng)歷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丁薇深吸一口氣,嘆道:“與其說是謊話連篇,不如說,是勸自己的說話......”
這次,紅了眼圈的就是洪香香了。
“你知道?”
丁薇點點頭:“算是你的初戀吧?”
“那是自然!
洪香香的神情也黯然了下來。
她喜歡上的,是同班同學(xué)的男朋友。那是個容貌丑陋,身材矮小,但是伶牙俐齒,風(fēng)趣幽默的家伙。感情的起落,沒有人能夠自控。丁薇放在嘴邊日日掛著的和心頭夜夜思量的,從來不是一個人。就像洪香香沒辦法抑制自己的心動,卻可以做到緘口不言。
除了自己,沒人知道,除了自己,就沒人受到傷害。相思之苦,不堪言。
回到學(xué)校之后,功課突然就緊張了起來,也許也是刻意地將心思,都收攝到課業(yè)上。丁薇依舊名列前茅,然而她隱隱然覺得,自己或者確實沒有旁人聰明。那些高一、高二玩鬧過來的墊底男生,每次考試,名次都在往前沖。壓力,不能再大了。
或許那次的事情,就是兩人關(guān)系的一個扭點吧。
可能是感覺到丁薇嬉笑見少,關(guān)系見疏,在她將老師布置的作業(yè)抄寫在黑板上時,和同學(xué)打鬧的江南故意將三角板丟在了她的頭上。
腦中一陣嗡鳴,丁薇只怕把自己打傻了考不上大學(xué),氣急了猛錘了江南胸口一下,就跑開了,直到上課鈴響才紅著眼睛姍姍而來。
洪香香的紙條傳來:“沒事吧?”
淚水模糊了眼眶,看不清字跡。
“傻了!
洪香香收到紙條展看,沖她溫柔一笑,回了一個。
“我養(yǎng)你啊!”
破涕而笑。
這段風(fēng)波之后,丁薇和洪香香更加形影不離。甚至好到一度連佛系的男班長都誤會倆人的關(guān)系超越性別。即便私下玩耍,她倆總玩笑著以母女相稱。
離高考越來越近。云翔依然不改風(fēng)流習(xí)性。有同學(xué)親眼看到他打橫抱起自己班里的女孩,放到課桌上調(diào)情。
“你不要喜歡他了,他一看就不是那種專一的人!”
班里的女生,勸慰著丁薇。眼底卻有幾分好奇之色,存了探究之心。
八卦,是女生的天性。丁薇諱莫如深地一笑置之。
若說云翔是擋箭牌,就讓他一直替江南擋下去吧。能少幾分風(fēng)雨就多幾分晴意。
填報志愿,丁薇一心想要離開破碎的家庭遠走,第一志愿填報了遠在南方的高校。第二志愿卻帶著幾分隱秘的心思,填了江南所報的院校。
告捷,就按照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失利,至少還能有機會看到深藏心底那人的身影?偹闶请p贏。
出分前那幾天,真是最后的狂歡,大家盡情的瘋鬧,成群結(jié)隊地約著去游樂場,看電影。在學(xué)校里也是翻天覆地。
或許是受狂熱氛圍的影響,丁薇他們終于又和江南笑鬧在了一起。一個沒留神,被他捉在懷里,半真半假地推到了天鵝絨的簾幕后面。
“我要欺負她啦!”
江南邊向大家宣言邊拍打著簾子,不停地弄出動靜,笑得丁薇直不起腰來。簾外也是一片噓聲笑意。
突然,他收斂了笑顏,向她逼近,籠罩她在懷里。
丁薇的雙眼頻頻眨動,緊張地看著他的唇吻慢慢靠近。頸肩僵硬起來,彼此的吐息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停在雙唇即將觸碰的一毫厘間,呼吸相聞的兩人相對而視。
誰主動,都能坐實的一個吻,流逝在兩人的青春里。
江南猛地回身把簾幕一掀,大笑道:“爽!”說完又去和男生笑鬧了。
洪香香瞠目結(jié)舌地跑來關(guān)切丁薇:“你沒事兒吧?你倆干嘛呢!”
想到江南那些似是而非的舉動,帶著青春期男生慣常愛帶,卻又極有分寸的有色玩笑,她不由苦笑:“沒干什么......他就在哪里晃蕩那簾子......”
洪香香邊笑邊拍了拍胸脯:“嚇死我啦!”
每次想起高中的回憶,都是以這一未完之吻為結(jié)束。
不能再多想下去了。
大學(xué),丁薇如愿以償?shù)乜既×说谝恢驹,江南則如她所料地進了她第二志愿。巧合的是,稍稍失利的洪香香也去了那個學(xué)校。
聽著洪香香說起他在學(xué)校建立了舞社,談了戀愛,丁薇的心還是難免會被牽動。
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匿名給江南打過電話。只因為受不了相思的折磨,在無一個相識的外鄉(xiāng)之夜,瘋狂地想要聽到他的聲音。那通電話,丁薇沒發(fā)出一點兒聲音,怕被他認出來。而他,幾次說要掛掉,最終竟然足足半個小時,也沒有掛掉。
后來丁薇想過,他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打的這通電話;蛟S知道吧。以年級前十的突出成績考取了這所外地院校的事情,應(yīng)該是盡人皆知。這通漫游,來自哪里,并不是秘密。但他一直沒問過一句“是你嗎?”也再沒有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丁薇”。
畢業(yè)后,丁薇沒有再回過母校。雖然考取了心儀的院校,卻并沒有從事相關(guān)專業(yè)。意外的,她在張萌牽線之下,進入了他父母的音樂工作室,成為了自由作詞人,專門為小眾圈子寫歌。
這些年,她走過不少地方,看過不少風(fēng)景,也遇到過不少人。
最叫人難忘的,或許正是最遺憾的那個吧。
想聯(lián)絡(luò)的,失去了聯(lián)絡(luò),從未想過還能聯(lián)絡(luò)的,卻聯(lián)絡(luò)上了。龍宇從班級群里獲得了丁薇的聯(lián)系方式,是通過她曾經(jīng)的一個男同桌。他們兩人如今都是常年在國外輾轉(zhuǎn)、漂泊,天緣湊巧,叫一個在加拿大,一個在意大利的二人轉(zhuǎn)機的時候,在美國亞特蘭大相遇,并且認出了彼此。異國他鄉(xiāng)見同窗,兩人原本只有點頭之交的關(guān)系迅速拉近。
回國停留的時間不多,辦完婚禮還有幾天的余裕,龍宇想見一見舊日同窗,攢了個四人局。丁薇欣然應(yīng)允。然而非常意外的是,同桌病倒了,洪香香則臨時收到單位的通知,要去香港出差。電話中,她勸丁薇:“去吧!反正我們心里都明白,人家想見的,其實只是你而已!
細數(shù)而今,距離高中相識已歷十年光陰,丁薇驚訝地發(fā)現(xiàn),和龍宇還是那么地言語投機。
“這種感覺真好!”龍宇由衷笑嘆:“我大學(xué)就在國外讀了,說起同鄉(xiāng)或是同窗,其實熟悉的,好像只有你們幾個人而已......”
丁薇表示理解。他倆是自高一軍訓(xùn)起就相互傾慕,溝通書信,所以一如自己,其實對本班同學(xué)的關(guān)注,并不多。如果不是后面兩年,她大約也會覺得,高一仿佛都沒有上過。
送別時刻,看著當(dāng)日少年向自己揮手,丁薇忽然就笑了。
這次,至少這個人,有機會好好地別過。
月明紅豆蔻,月似當(dāng)時,人似當(dāng)時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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