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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走。 蔽艺驹诩缐獯叽購埇。
她身著潔白無瑕的長袍,跪坐在祭壇中央的石床之上,虔誠地仰望天上那輪弦月。
她仿若沒有聽見,仍然僵硬地沖天際祈禱。
“張瑩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蔽铱拗Ьo她,拽著她往石床下拖。
我很害怕,這個祭壇充斥著詭異,石床上密密麻麻的小坑,里面全是干涸的血跡。
張瑩好像醒不過來了。
但是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攥著她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下拖。
“咔嚓”一聲,我跌倒在地,手里還握著一只僵硬冰冷的胳膊……
這是張瑩的胳膊!
竟然硬生生被我扯了下來,而張瑩的身體還維持著仰望的姿態(tài)。
但是!她的臉卻俯視著我,與我雙目相對。
她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眼里卻無半分笑意。
我不住地往后退,顧不上其他,抱著那只胳膊轉(zhuǎn)身瘋狂地奔跑。
他來了。
他!來了!
我是阿棉,土管系大二學(xué)生,我和我的同學(xué)利用假期出來考察,撒哈拉沙漠是我們此次考察的終點(diǎn)站,我們希望能在提貝斯提山脈中找到一些驚喜,譬如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巖畫,如果不幸沒有找到,那至少也要收集些標(biāo)本。
我們一行五人,除了我和室友張瑩,她的男朋友王凱,還有隔壁系的兩位師哥,李云和姜述。原本說好是考古系的師哥順便帶我來看看巖畫,但是張瑩知道了就非要拉著男朋友一起。
今天是我們到達(dá)這里的第一天,我們在機(jī)場附近租了輛皮卡,能裝四五個人,沒有司機(jī)只能自己開車,按照導(dǎo)航我們走到了這個小鎮(zhèn)。
這個小鎮(zhèn)的名字是nayib,以撒語中罪惡的意思。
小鎮(zhèn)人煙稀少,許多年前發(fā)生的戰(zhàn)爭使這里變成一堆廢墟,我們在廢墟中碰到一個小女孩,是柏柏爾人,下巴有柏柏爾人的刺青。四十多度的氣溫,她倚著那垛只剩半截兒的紅褐色泥墻,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我不放,眼睛之下覆蓋著厚厚的面紗。
“哎,小姑娘,吃糖嗎?”
同行的王凱說著就從包里翻出了一包奶糖,朝她走近了些,那小女孩嚇了一跳,一把抓過奶糖轉(zhuǎn)身就跑,她縮在半截紅泥墻后面,探著腦袋警惕地觀察我們。
“別靠近她了,她有點(diǎn)怕我們!蔽易笥铱戳丝,上前拉住了王凱。
我們零零散散也有四五個人,還有一輛風(fēng)塵仆仆的吉普,又都是陌生的亞洲面孔,尤其是王凱,大半個月的旅途從來沒收拾過自己,胡子拉碴,擱誰誰不怕。
"?????? ?????"
女孩的身后走出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典型的以撒長相,他沖小女孩說了句什么,那小女孩嗖地縮回了腦袋。
我們幾個不懂以撒語,只能同他講英語,試圖告訴他我們沒有惡意。
雙方雞同鴨講了半天,彼此都沒理解對方的意思,情況便僵持住了。
好在這個時候我們約的向?qū)У搅恕?br> 他叫默什德,是姜述聯(lián)系的,似乎是本地人,在中國交換學(xué)習(xí)了好幾年才回來做了向?qū)АKc嚴(yán)肅的本地人不大一樣,十分愛笑,喜歡鮮艷的磚紅色頭巾,在這樣灰撲撲的環(huán)境,默什德的存在簡直是唯一的亮色。
默什德陪著笑同那本地人說話。
那本地人似乎更加生氣了,沖默什德嚷了起來:"?? ?????? ??????? ? ??? ?????? ?? ????? ? ??? ????? ??????? ?? ????? ?????? ???"
默什德無奈地聳了聳肩,依舊是咧著嘴,開心地說:“????? ??? ??????”。
那本地人聽到這句話卻突然變了模樣,像是害怕極了,聳著肩膀,嘴里嘟嘟囔囔,垂著的腦袋始終不敢直視眼前的默什德。
或許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悄然瞥了我好幾眼,眼神帶著點(diǎn)我看不懂的復(fù)雜。
“你們剛剛在說什么?”我問默什德。
“哦哦哦,他啊,剛剛你們看到的小女孩,是他老婆,他以為你們要把他老婆抓走。”
“什么?”我們所有人異口同聲。
“那他怎么又回去了呢,還那么害怕的樣子。”我好奇地問。
默什德無所謂地說:“還不是因為我爸爸比較有地位,也比較有錢!
咋呼的張瑩此刻卻打斷了默什德,嚷著:“那個小女孩真的是他老婆嗎?太離譜了吧,她看起來初中都沒上!”
默什德聽她說完反而笑出聲:“誰說不是呢,但是我們這邊女孩子嫁人都比較早,老人傳下來的習(xí)俗!
張瑩還想再說什么,王凱悄悄扯了下她,接話道:“確實,傳統(tǒng)嘛,每個地方的人文傳承都不一樣,瑩瑩,我們還是應(yīng)該尊重當(dāng)?shù)亓?xí)俗的!
張瑩一把甩開王凱,徑直走向皮卡,上車前還狠狠瞪了眼王凱。
王凱陪著笑就追了上去。
在場的我們?nèi)齻確實都不愿意打這樣的圓場,便都沉默著不說話。
默什德有些急了,他看了看我們的臉色,著急地問:“今天不進(jìn)山了?”
“進(jìn)!當(dāng)然進(jìn)!苯稣f。
我遲疑了一會兒,拉住了姜述,悄悄問:“師兄,你看這里都沒什么人煙,天一黑更荒涼了,而且現(xiàn)在都快下午了,太遲了,明天再進(jìn)山不行嗎?”
李云和姜述的神情有點(diǎn)緊張,他們看了看那垛墻,猶豫地問默什德:“還是問問長老的意思吧!
姜述同我們解釋,這里的長老是本地人與神明溝通的橋梁,長老的意思就是神的意思,所以具體進(jìn)不進(jìn)山,還要再問問長老的意見。
默什德沉默了半晌,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在車?yán)锏任摇!?br> 周遭熱的不行,似乎空氣中的每一顆粒子都是干涸又尖銳,熱浪從地底滲透出來。
我們目送默什德離開后,就趕緊上了車,車上開著空調(diào),涼快得多。
我和姜述坐在前面,王凱、張瑩、李云坐在后座兒。
透過車窗,提貝斯提的側(cè)峰矗立在我眼前,連綿的山脈從側(cè)峰兩端延伸至天邊,連綿不絕,儼然一道天然屏障。
姜述說:“傳說,在提貝斯提圣山凹壑處有一汪圣泉,名叫扎扎,只要虔誠沐浴圣泉,就能與神對話!
姜述和李云大我們兩屆,是我們畫社的社長,這不是他第一次來撒哈拉。
“師兄,這都是封建迷信呀。”我開玩笑地嘲笑他。
姜述脾氣好,從不與人生氣,他說:“是呀,都是傳說!
車?yán)镌贈]有人說話,我扭頭看了看后座兒的仨人,一個個你挨著我我靠著你,都睡著了。
我突然想起姜述有默什德的聯(lián)系方式,“師兄,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就這兩句話的時間,姜述竟然也睡著了,他偏著腦袋架在方向盤上,兩只手懸在身側(cè),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被人輕叩了兩下。
我扭過頭,發(fā)現(xiàn)是剛剛的小女孩。
“誒,怎么是你?”
她打斷了我,語氣不太好地質(zhì)問道:“你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
她竟然會中文。
“小朋友你好呀,怎么一個人出來了!
我笑瞇瞇地想同她聊兩句,誰知道她臉色驟變,眉頭緊蹙,面紗之下的五官隱約猙獰,她厲聲呵道:“問你呢!來這里干什么!”
“我……”
我被她下了一跳,頓時驚得說不出話。
她忽然平靜了下來,那雙深邃的眼眸悲傷地看著我,哀切地哭道:“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說完這些,她便朝來時的路回去了,又走向了那堵墻。
而我聽到的哭泣也隨著漸行漸遠(yuǎn)了。
在這樣的哭聲里,我逐漸迷失了自己,昏昏沉沉,半夢半醒。
“醒醒!阿棉醒醒,我們該走了!
是姜述的聲音。
清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車窗上,他們四個齊刷刷地圍著我,尤其的張瑩,眼神里藏不住的擔(dān)憂。
“我這是怎么了?”我問。
“你還問呢,我們就聊了會兒天,你一直在前面不說話,就靠在窗戶上,還好只是睡著了!睆埇撚致裨沟溃骸罢娴氖菄?biāo)牢覀兞,你不知道姜述多?dān)心你!
她朝我努了努嘴,擠著眼睛迫不及待地朝姜述邀功。
姜述遮遮掩掩地不想搭腔,我趕緊岔開話題。
“你們說可以出發(fā)了?”
姜述回答道:“是呀,默什德回來了,讓我們立刻進(jìn)山。”
“默什德來回這么快?”我驚訝道。
張瑩湊了上來,埋怨道:“拜托大小姐!你都睡了倆小時了!這都快下午三點(diǎn)了!”
我還沒回過神,腦袋里自動過濾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車在晃悠悠地向前駛?cè)ァ?br> 這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無形中透著古怪。
那個小女孩,究竟是我的夢,還是她對我的告誡?
我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姜述默默地給我遞了瓶水,我接過試了下,是擰開的。
姜述一邊開車,一邊分神看著我,問:“好點(diǎn)了嗎?你睡得位置也太刁鉆了,很容易傷到脖子的。”
“是呀!蔽覒(yīng)道,盯著前方的路,淺淺潤了下嘴唇。
在這個遍地荒漠的地區(qū),正常人很難想象這樣的地帶會有山脈,我也從沒來過,但是姜述和李云都說這里巖畫一絕,而且最可貴的是這么多年風(fēng)吹雨打都沒有損壞絲毫。
“我們還要開多久,馬上要天黑了!
我瞥了眼后座的張瑩,又說道:“這里看起來都不像是有山的樣子,怎么可能有山脈呢,對吧,張瑩!
“是呀!這里都是光禿禿的沙子,你們情報是不是有誤啊!睆埇摬粷M地應(yīng)和道。
“別急呀,再等等,快能見到了!币恢痹诤笞w著帽子休息的李云突然開口說道。
李云這個人其實我接觸的不多,系里的同學(xué)都傳他家特別有錢,但是人家低調(diào),一直以來關(guān)系好的,也就只有姜述一個。
他本身不愛說話,頎長的身姿挺拔帥氣,吸引了一眾學(xué)姐學(xué)妹,但是卻從來沒聽到他有什么感情八卦。
張瑩和我都很意外他的主動搭話,我轉(zhuǎn)頭看去的時候,正巧撞進(jìn)他帽檐下的雙眼,輕佻的丹鳳目光閃爍,注視著我。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語氣興奮,卻又輕輕地說:“進(jìn)山了!
我一時驚慌失措,渾身戰(zhàn)栗,迅速回過頭不再看他。
但是他的聲音卻是千絲萬縷縈繞在我腦海中,一遍遍回放又緊緊將我束縛。
我緊張地注視著前方,他說得對,進(jìn)“山”了。
車在朝下走,周圍像是一個口大底小的巨型大坑,而我們一路朝坑底開去。
目光所及,沙變灌木,灌木變樹,越往深處駛?cè),兩?cè)的樹越是粗壯,更有甚者二人展臂才能合抱。
天色漸暗,樹影幢幢,我看了看手機(jī),沒有信號,但是能確認(rèn)時間,現(xiàn)在是8月30日,農(nóng)歷七月廿七,六點(diǎn)多,距離十二點(diǎn)還有近五個小時。
就在這時,車從大路右拐進(jìn)了叢林,我有點(diǎn)奇怪。
“師兄我們不繼續(xù)往前走嗎?”
姜述解釋道:“這里距遺址很近了,而且有個酒店我們正好可以住一晚。”
車最終停在了一扇雙開鐵門前,車燈的光亮穿過鐵門的縫隙,在斑駁銹跡的映襯下,照亮了我們面前的這幢磚灰色的建筑——碎石撐起的圓頂,三面墻,再往里是庭院,瞧不太清,只能隱約看到枝葉朦朧。
默什德騎著駱駝這時也跟了上來,姜述便下車與他一起按了門鈴。
很快庭院里就涌出許許多多黑袍男子,他們合力推開鐵門,又站成兩排,靜候我們進(jìn)入。
這些男子全部黑紗覆面,看不清神色,整個畫面嚴(yán)肅又寂靜。
這怎么看也不像是酒店吧。
我不太想進(jìn)去,打算下車再和姜述商量下。
這時姜述卻上了車,他上車后迅速鎖上了所有車門車窗。
“哎,你別鎖車門呀,我還想下去看看呢!
我手搭在姜述手臂上輕輕拍了拍,又問:“這個酒店怎么怪怪的,你在什么平臺定的?”
李云這時突然俯身向前,一把拍開我的手,甚至還反手推了我一把。
“你干嘛!”我生氣地沖他吼道。
姜述見我生氣,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坐好吧,開車了。”
李云很是聽姜述的話,偃旗息鼓般又坐了回去,只是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我。
我心里也是很不痛快,但看在姜述的份上還是算了,既然他們都要住這個酒店,那我說再多也是白搭。
我們一下車就被引進(jìn)了后院,我和張瑩被一群白袍女子帶著朝左側(cè)走,姜述他們卻被黑袍侍者帶著朝右側(cè)走。
張瑩死拽著王凱不肯撒手,鬧著喊:“姜述你什么意思!我要和我對象一起!”
王凱臉色有些為難,尷尬地任由張瑩拖拽。
姜述不耐煩地蹙眉,勸道:“畢竟宗教信仰不一樣,最好還是入鄉(xiāng)隨俗吧!
張瑩哪里肯聽,雙手死死攥著王凱的衣擺,沖姜述喊道:“那我們不住了。”
姜述無奈地扶著額頭,并不答話。
李云卻煩了,他推開黑袍侍者,從后腰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斬斷王凱衣擺,又抓住張瑩的后頸衣領(lǐng),猛地一甩。
張瑩猝不及防,雙腳騰空,側(cè)身被甩起一米多遠(yuǎn)后重重跌在了地上。
我當(dāng)場嚇得也不敢再多話,忙不迭地跑向張瑩,扶著她站了起來。
張瑩兩腿外側(cè)大片擦傷,殷紅一片,傷得實在是不輕。
她渾身顫抖,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害怕。
李云掃了一眼王凱,王凱甚至不敢跟他對視,垂著眉梢默不作聲,但身側(cè)的手指卻微微顫抖。
“好了,各自回去休息吧!苯鲂χ蛑鴪A場,拍著李云的肩膀,“別鬧得太難看了,大家都是同學(xu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呵”李云不在意地輕笑一聲。
周圍黑白袍侍者再次活動了起來,半推半脅迫地將我們迎入室內(nèi)。
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允許我再多說一句話,我竭力撐著張瑩,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了房間。
整個房間和尋常的酒店基本沒有區(qū)別,只除了一點(diǎn),整個三十平的套間,沒有一扇窗戶。
無處可逃。
巖畫在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張瑩!你醒醒!”
我拍了拍張瑩的臉頰,她毫無反應(yīng)。
只是被推一下,哪怕心里再怎么不能接受,也不會是這樣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吧。
有些不對勁。
張瑩的眼神沒有焦點(diǎn),但是掙扎著發(fā)出陣陣呢喃,我湊到她面前,才勉強(qiáng)聽清她在說什么。
“我……我……我沒有……力……氣……”
我心中一緊。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別的東西?”我逼問道。
“……”
“水……只有水……”
張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我癱坐在床腳,心如死灰。
手機(jī)還是沒有信號。
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diǎn)十五分。
門這時被推開,走進(jìn)一位蒙著面紗的白袍女人。
“你們可以去潔身了!彼穆曇魴C(jī)械又僵硬,不像個真人。
她的話音剛落,從她身后走出兩個女人,穿著苧麻織的白裙,既不遮掩頭發(fā)也未蒙上面紗。
顯然和白袍女人并不一樣,至少這兩個人看起來臉色如常,更像個人類。
他們也不說話,兩人架起張瑩就往外走。
他們走得很快,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這三人領(lǐng)著我們穿過像密道般的走廊,走進(jìn)一方內(nèi)廷,由內(nèi)廷右側(cè)連廊又走了一會兒,到了一處室外花園。
花園異香四起,卻不見花朵,全是各種半人高的綠植,燭火燈光交錯,亮如白晝。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突然我感覺自己的臉頰脖頸被人緩緩觸碰,是一雙柔弱無骨的女人之手。
我的后背驚出一層薄薄的冷汗,根本不敢動彈。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他們蒙住了我的眼睛。
那雙手牽著我,領(lǐng)著我往前。
越往里走空氣越香,仔細(xì)聞還能在濃烈的異香中聞見一絲腥臭。
我心里暗暗覺得奇怪,這么濃的花香都掩蓋不住的臭味到底是什么。
直到我眼睛的面紗被徹底解開,我才終于知道那是什么!
整整一池子的鮮血,不是沉寂安靜的血池,而是潺潺流動的血色河流。
那一圈的猩紅,纏繞在一根枯槁的巨木之間,木質(zhì)與血河常年相伴,已生出無數(shù)血絲蔓延開來。
我和張瑩被扒光了衣裳,推進(jìn)了血河。
此刻的張瑩已漸漸恢復(fù)了些意識,落入血河的那瞬間猛地掙扎了起來。
我踉蹌著蹚過血水去扶,但是血液濃稠,我邁不開步子,只能癱坐在血水之中。
周圍全是人,全是白袍女子,他們口中不斷地吟唱,語調(diào)詭秘。
我和張瑩整個身子縮在血水之中,硬生生挨到他們吟唱完畢。
冰冷的空氣刺痛了我的皮膚也刺激了我的神經(jīng),此刻憤怒完全壓過恐懼,占了上風(fēng),我怒罵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說話。《紗×寺!”
“你急什么呢?”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姜述!這個狗東西!
“姜述你特么裝什么神鬼,我告訴你,我爸媽要是見不到我回去,他們肯定報警,你就等著坐牢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棉你真的是好可愛。”姜述漫不經(jīng)心地踱步上前,跟在他身側(cè)的是哆哆嗦嗦的王凱。
我隱約能看到他的手指在王凱的后頸不斷摸索輕撫。
“王凱,你看看你的女朋友!你這個時候縮在后面干什么!”我怒罵道。
姜述笑瞇瞇地,毫不在意:“都這個時候了,還關(guān)心我呢,我真的是好感動呢”。
他眼睛里的譏諷,滿到要溢出來,明明燈光明亮,可是他卻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魔,陰暗可怖。
我渾身顫抖,罵道:“你放屁,我死之前肯定拉你一起陪葬!”
“姜述,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張瑩哆哆嗦嗦地爬出血河,“王凱,王凱你說句話!”
“你逾矩了!苯隼渎暤馈
離她最近的白袍侍者突然拾起身側(cè)的權(quán)杖,揮手一砸,張瑩癱倒在血水中,不再言語。
我眼看著那權(quán)杖頂部金色的小球砸在張瑩小腹上,她痛得整個身體一僵,然后嬰兒似的蜷縮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覺,我所處的這片血河似乎突然流動得更快了,像是從潺潺溪流變成了滔滔大河,而張瑩沒有意識的軀體,也順著江河漂去了離我更遠(yuǎn)的地方。
我死死扣住邊緣的縫隙,才能勉強(qiáng)穩(wěn)住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我越來越遠(yuǎn)。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張瑩的腹部,剛剛被重?fù)舻母共,有一道十公分長的傷口,無數(shù)的鮮血從中爭前恐后流淌出來,又與其他污濁的血液融合。
“你瞧瞧,你的朋友,比你更早一步實現(xiàn)了升華!
姜述開心地鼓著掌,這時的他早已不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憨厚老實的姜述,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王凱,你還站著干什么!殺了他!快殺了你旁邊的惡魔!”我喊道。
王凱哪里還能聽進(jìn)去我的話,他早就被嚇得臉色慘白,癱倒在地,一只手還攀在姜述的身上,了無生氣。
我恨他的懦弱,恨不得將他們二人生吞活剝,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張瑩,那就真的一點(diǎn)機(jī)會都沒有了。
“你們到底要做什么,哪怕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我滿臉的不甘,哭著喊道。
“別急呀,再等等,沒有多久了,午夜很快就要來臨!
姜述不再理我,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王凱被白袍女人拖著緊跟其后。
姜述走路的身形有些奇怪,比起他自己,更像是另一個人。
我有些懷疑,但是還不能確定。
但是心里隱約還是松了口氣,如果這個半夜指的是零點(diǎn)的話,至少自己還能再活幾個小時。
我們是七點(diǎn)多被帶出來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八點(diǎn)多,距離十二點(diǎn)還有三個多小時。
人在絕望的時候能思考出很多死法,但是卻沒有勇氣付諸于實際。
我疲憊地躺在腥紅的血水之中,伸出手臂,看著自己的皮膚逐漸被染上血絲,一大片,鋪天蓋地,不人不鬼。
他們在小聲地討論什么,窸窸窣窣有了別的動靜。
我睜開眼望去,發(fā)現(xiàn)他們罕見的慌張,周圍的侍者少了好幾位,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形成包圍之勢,中心位置則是那個手持權(quán)杖的人。
見我醒來,他們齊刷刷地看向我,中間人低聲命令了什么似的,幾個人沖了過來,一匹白布將我裹得死死,抬起我就往外跑。
血水染紅了白布,映出點(diǎn)點(diǎn)血梅,我身體里的血液也似乎全涌上了腦袋。
外邊一定是發(fā)什么什么!
走到室外才發(fā)現(xiàn)火光四起,黑袍白袍全在奔走,黑煙直沖云霄。
亂,最好再亂點(diǎn)!
我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默不作聲。
他們一行人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抬著我的兩人。
我一路橫著身體被抬到了門口,腦袋供血不足我整個人暈頭轉(zhuǎn)向,但還是看清了門口的這輛車,是我們來時的那輛。
沙漠的干燥簡直是火焰最適宜的環(huán)境,火舌肆意掠奪,大快人心。
這兩人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動作明顯急躁了起來。
我的腦袋“咚——”地一聲撞上了門框,又被甩在后座。
這番動靜之后,裹著我的白布倒是松了一些。
我晃動著身體,像條毛毛蟲似的,給自己的手臂掙扎出更多自由的活動空間,整個人的重量都死死壓在車門上。
等到車啟動加速之后,我猛地開了車門,整個人慣性沖擊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卷起的白布完全散了開來,我扯過一塊撕開,往身上一裹,轉(zhuǎn)頭就往叢林之中跑去。
沒了恒溫空調(diào),沙漠的夜晚冷得要命,寒氣穿過腳底板,直竄五臟六腑。
后面的倆人已經(jīng)不再追趕,周圍是漆黑的樹林,沙土地的特有的質(zhì)感,柔綿厚重,稍微給予了我一些安全感。
我根本找不到方向,只知道離那片火光越遠(yuǎn)越好。
漫無目的的努力最終終止于驟然的天光大亮。
而光源竟然在我的頭頂,是一架無人機(jī)!
光亮之下,我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一群黑袍侍者,他們以權(quán)杖者為中心,逐漸向我逼近。
而我身處的環(huán)境也分明了。
這是凹陷處的山,是平地的高臺,是曠野而立的孤島。
是,他們的祭壇。
真的是好大的一個笑話,我疲憊又絕望地想。
任由他們將我架起,隨便他們將我抬到哪里。
不過就是死亡而已。
沙漠掛起了一陣風(fēng),祭壇上的風(fēng)沙被揚(yáng)起,我的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我被帶到了祭壇中央在祭壇的石床之上,我見到了張瑩。
她跪坐在石床之上,面朝天空,虔誠祈禱。
天上有什么,只有那一輪剛闖過烏云,顯現(xiàn)身形的弦月。
張瑩不太對勁。
我剛剛試圖拽她下石床,卻拽斷了她的胳膊,更詭異的是,她的傷口,一滴血都沒有。
我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張瑩沖著我笑的樣子,神似血池碰到的姜述。
“你跑什么呢?”她翻身走下石床,笑盈盈地問,“跑吧,跑吧,看看你能跑到哪里!
“小棉,你知道嗎?他們所有人的身體,除了姜述我就最喜歡你的!
“年輕,活力,又干干凈凈!
“也對,你們亞洲人,血統(tǒng)優(yōu)勢的確不太一樣!
……
他的聲音魔咒般縈繞在我的耳邊。
我顫抖著往祭壇之外逃跑,明明是來時的路,此刻卻漫長得讓我摸不到邊。
我不敢停,也不敢回頭。
“小棉,別跑了,讓我吃掉你吧!
恐懼、疲憊、憤怒在今晚無限地疊加。
眼淚鼻涕糊了我一臉,我怒罵道:“憑什么是我!那么多亞洲人憑什么就要來騙我!”
“桀桀桀桀——這個世界哪有絕對的公平,是雅各神選中了你!
“去你媽的神,去死吧。”
我揚(yáng)起張瑩硬如石頭般的胳膊,轉(zhuǎn)身就砸。
原屬于張瑩的漂亮臉蛋頓時凹下去了一大塊,鼻子眼睛嘴巴都快擠到一起了。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笑道:“桀桀桀桀——你打的是你小姐妹的身體,可不是我的!
五官的變形,讓他的聲音更加枯槁沙啞。
我大口地喘著粗氣,警惕地盯著他的動作。
“死吧!”
王凱從他身后一躍而起,將一把碧青的匕首,貫穿他頭頂百會穴。
“你,是,誰……”他的疑問沒有人能回答,也不必回答。
王凱偷襲完成,就整個人虛脫了一般倒在了地上。
張瑩的身體,驟然湮滅,那匕首也一同化為塵埃,。
“你,到底是誰?”我警惕地問。
他們?nèi)咳瞬皇侨耍聿皇枪,所以除了我之外,還有正常的人嗎?張瑩,張瑩她真的是人嗎?
王凱此刻失魂落魄,痛哭著捧起一抔張瑩留下的塵埃,傷心欲絕。
他現(xiàn)在這慫蛋模樣才讓我徹底相信他是如假包換的真王凱。
我罵道:“你現(xiàn)在哭給誰看?她人都沒有了!”
話出口我便有些后悔,我哪里有立場罵他,我如果當(dāng)時能攔住她……
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就抓緊時間離開這詭異的地方。
我站起來踢了踢埋頭痛哭的王凱,說道:“別嚎了,快起來。”
“還要去找護(hù)照證件。”我看了看天上那輪弦月,心里有些不安。
王凱這時終于有了動作,他從地上捧起一抔塵土,小心地裝進(jìn)了自己的衣兜。
紅著眼睛站起來,往前走,他啞聲道:“跟我走,我知道路!
我跟在他的后面,能看到他肩膀的顫抖,他始終沒有再回過一次頭。
“你怎么活下來的?”我問。
“你還記得那個小女孩嗎?搶了我一包糖的那個小女孩!蓖鮿P的聲音很冷淡,他說:“我在車上睡著的時候,那個小女孩說我們會活下來,但是你們都會死!
“什么我們你們,好矛盾!蔽矣行@訝,轉(zhuǎn)而笑出聲,“反正我還活著不是嗎?”
王凱繼續(xù)說:“我再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匕首,緊接著那個小女孩和我說的全部都應(yīng)驗了,我按照她教我的辦法確實活了下來!
“那姜述和李云都是你殺的嗎?”我問。
“姜述和李云都是偽神的化身,只要偽神消失,他們自然也不會存在!
我心里感嘆這次經(jīng)歷的神奇,也確實佩服王凱的勇氣。
原先以為他是個慫蛋,誰曾想救了我的命呢。
“那等我們出去一定要好好感謝下那個小女孩,雖然她算的有點(diǎn)不太準(zhǔn)。”我笑嘻嘻地說。
走了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們最初到達(dá)的酒店,房間里的衣服背包全部都還在。
我松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漏掉了一個人!
默什德!
默什德去哪里了。
我換好衣服,背著包就沖出去找王凱。
“王凱!”
“怎么了?”
我被嚇了一跳,王凱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我的背后,沒有絲毫腳步聲。
“我,我是說,你還記得那個血河嗎?”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去把里面的血液都放掉吧,不然太臭了!
王凱無語地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白癡,敷衍地說:“你想去就去!。
“我,我想你幫我去!蔽乙贿吅笸艘贿呅⌒牡卣f。
王凱站在原地盯著我,突然笑了起來。
“你發(fā)現(xiàn)了呀,聰明的姑娘!
“可惜,遲了。”
我尖叫著往外跑,卻在奔跑之中,感覺自己的身體被貫穿,最后的意識就是心臟的壓迫。
我,真的死了。
原來,不止一個。
“你為什么要發(fā)現(xiàn)呢,都活下去了,那就一直活著不好嘛?”
王凱的面容逐漸幻化成了默什德。
默什德笑得燦爛又陽光,他開心地品嘗著自己受傷的新鮮的紅色,悄聲說道:“該回去找主人了!
山之外那堵紅墻之下,立著一個小女孩。
她委屈極了。
“都說了,讓你別去!
“不聽話的孩子沒有糖吃!
“她的心,很好吃吧!
“對吧,默什德!
“是的,我的主人!
……
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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