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1、
白老爺子細致的剝著豌豆,那豌豆極新鮮,翠綠翠綠的,像極了喬楚生此時的臉色。
他萬萬沒想到,老爺子一個電話打到警局,是叫他,回來相親的。
“不是,老爺子,”喬楚生規(guī)規(guī)矩矩把手放到了膝蓋上,唯恐是自己做了啥不知道的錯事,小心的提議,“我覺得,我還不需要相親吧?”
“不要老是你覺得,”白老爺子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把桌子上的一個信封扔給了喬楚生,“打開看看,喜歡嗎?”
喬楚生疑惑的打開了信封,里面是個女人的照片,身材高挑,燙著時髦的卷發(fā),衣著頗有風情。
看這照片,他倒真是挺喜歡的。
但是,他喬楚生,被無數(shù)長三堂姑娘愛慕的喬四爺,怎么就需要去相親了?
他又多看了一眼,覺得挺可惜的,然后把照片扔在了桌子上,“挺好?晌艺娌恍枰嘤H。”他揚頭換了個坐姿,帶著些許得意道,“喜歡我的姑娘挺多的。”
“可沒一個靠譜的!”白老爺子看著他,“就你天天去鬼混的那些個人,哪個是能帶出去的?”
他拍了拍喬楚生的肩膀,“我那女婿,估計以后也接不了我這生意,以后白家的產(chǎn)業(yè)還得靠你。也不是我非要給你選一個,可你總得找個像樣的吧?你看你前些天那個樣子……”白老爺子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提起來童麗,喬楚生就不做聲了。
“我都是按照你的喜好選的,你先看看,要是不合適,我再給你找!
我的喜好?我的喜好是啥?喬楚生吃驚的抬起了頭,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啥樣的,怎么老爺子就知道了?
“我……”他還想再垂死掙扎一下,被白老爺子蠻橫的打斷,“我看這個就挺好,個子高,濃眉大眼的,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的,有文化。你先處處,我叫人定了晚上6點德大西餐廳的位置,”他瞥了一眼喬楚生身上的制服,“把你這身衣服換了,別遲到!
2、
喬楚生接電話離開警局之前,路垚正想著用什么借口,訛他頓晚飯。
聽說淮海路新開了家意式餐廳,有很有名的芝士拌面,他想去嘗嘗。
結(jié)果還沒找到機會開口,喬楚生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說是老爺子的,也不知道真是家里有事,還是預見了他的陰謀,提前溜了。
等回到家一進門,白幼寧見了他兩眼放光,拉著他就往出走,路垚被拽的一個趔趄,不高興的道,“干嘛?我還沒有吃飯,沒空陪你玩!
白幼寧笑的神秘兮兮,興奮的臉都紅了,“哪那么多廢話,請你吃德大,去不去?”
“德大西餐廳?”路垚也興奮了,邁開長腿幾步跟了上去,邊走邊道,“你們報社給你發(fā)了獎金?還是有事求我?你今天怎么這么大方?”
白幼寧湊到他身邊,勾勾手指示意他低頭,小聲在他耳邊道,“我哥,喬楚生喬探長,今晚在德大相親!
“相親?”路垚嗤笑,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姐姐我有眼線。”看路垚一臉懷疑的看著她,白幼寧又補充道,“我當然知道,那姑娘是我爹找人介紹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電話還真是白老爺子的。
但是相親,“你爹是等不急要抱孫子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我爹看前一陣子楚生哥那么傷心,想讓他走出陰霾吧!
原來是為了童麗。
在這件事上,路垚多少是有點心虛的,倒不是因為點破童麗是兇手,而是因為他知道童麗是兇手時,有那么點莫名的得意,以至于跟喬楚生說了一句有些過份的話,說童麗不可能看上他,后來他想過要不要找喬楚生道個歉,但看他好像也沒往心里去,就覺得這事過去了。
但白老爺子都要給喬楚生介紹對象了,說明喬楚生這傷還是有點深。
其實不是他不喜歡童麗,也不是覺得喬楚生配不上童麗,就是,他覺得喬楚生的好,是一點一滴深入人心的,她一個只見過喬楚生一面的人,能知道多少?突然就答應吃飯還談到結(jié)婚,那不是另有所圖是什么?
德大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趕過去的時候,喬楚生跟相親對象剛見面,菜還沒上來。
白幼寧帶著路垚要了一個與他們座位隔了一排斜對角的角落座位,位置很好,旁邊有顆綠植,把他們擋的影影綽綽,他們看出去卻很清楚。
路垚一邊毫不客氣的點了這家招牌的菲力牛排和意式燴魚,一邊跟白幼寧道,“那個女孩什么來頭?”
白幼寧翻了個白眼,也給自己點了牛排,才道,“林秀,22歲,剛從巴黎留學回來,她爹林洪英當年曾經(jīng)在張謇手下任職,后來自己也創(chuàng)辦了一家棉紡廠,前幾年棉紡織業(yè)危機,我爹曾經(jīng)給他資助過,現(xiàn)在也有合作!
“怪不得她身上穿的是巴黎最新的款式。”路垚想了一下,道,“她爹現(xiàn)在的生意怎么樣?不會淪落到要賣女兒了吧?”
“滾!”白幼寧狠狠的掐了路垚一把,“我楚生哥還需要靠別人賣女兒嗎?”
“根據(jù)我的情報,四年前棉紡廠欠了巨額外債,曾經(jīng)有人雇了一群小混混上門討債,剛好我爹那時候在跟林洪英談合作,楚生哥也在。。!
“英雄救美!甭穲惔驍嗔怂o自己到了杯蘇打水,“所以她是回來報恩的!彼剡^頭對白幼寧道,“這就有意思了。你不覺得,林秀長的很像童麗嗎?”
同樣的波浪長卷發(fā),同樣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同樣身材高挑,一看就很聰明。
白幼寧認真的打量了一會兒,才回頭附和道,“確實很像。”
只一會兒的功夫,喬楚生跟林秀已經(jīng)談笑風生了,路垚覺得隔了這么遠,都能看見喬楚生的眼睛在發(fā)光。
菜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的魚不新鮮,路垚覺得這道意式燉魚吃起來又咸又酸,一定是放了太多調(diào)料。
勉強吃完,他擦了擦嘴,對白幼寧道,“我們回去吧?”
“他們還沒走。。!
“他們談的這么投機,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去看電影,你今晚的稿子寫完了嗎?”
“也是,”白幼寧把最后一口牛排送進嘴里,剛想叫服務(wù)員,就看著喬楚生結(jié)了帳,風度翩翩的站在一旁,等林秀穿好衣服一起出門。
他倆只好又等了一會兒才走。
回去的路上,白幼寧捅了捅從餐廳出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路垚,打趣道,“三土?你怎么了?不會是吃醋了吧?”
路遙扭頭認真的看著她,道,“我感覺,自己錢包里的錢,被別人掏走了。”
3
最近,喬楚生都很忙,忙著破案,忙著約會,忙到大半個月過去了,白老爺子才有機會跟喬楚生一起吃了頓晚飯。
等上了茶,白老爺子吹著茶葉,開了口,“林秀這個姑娘不錯吧?”問的胸有成竹。
喬楚生坐正了,點頭道,“很好。”
“林家我們也認識很久了,既然是你有情,她有意的事,不如,你們趁早把婚事定下來!彼沉搜蹎坛娝性捯f,伸手阻止了他,“不急著結(jié)婚也行,可以先定個親!
他喝了口茶,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喬楚生連忙上去攙住了人,聽老爺子道,“不服老真是不行了,年紀大了,就想看你們這些小輩們都有個著落!
他拍了下喬楚生攙在他胳膊上的手,“這事你再想想,想好了告訴我!
“你可有段時間沒找我們哥幾個喝酒了!惫荜柾嬷掷锏镊蛔,那三粒骰子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幾個手指間翻飛。
“這不是來找你了嗎?”喬楚生摟住了管陽的肩膀,碰了下手里的杯子,“兄弟,走一個!
管陽看著喬楚生大半杯紅酒進了肚,笑著道,“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喬楚生瞇著眼睛,“什么喜事?”
“別裝了,”管陽用手肘懟了他一記,“你不是要跟林家的小姐結(jié)婚了嗎?”
“誰說的?”喬楚生斜眼看著他。
“道上的兄弟都知道。恭喜啊,”他道,“嫂子人真不錯,哥幾個都為你高興!
喬楚生給自己又倒?jié)M了一杯酒,猛灌了下去,沒說話。
“怎么?你不高興啊?”
“也不是不高興!眴坛,“就是,”他看著管陽,“林秀哪里都好,聰明,漂亮,學歷高,更難得的是,她肯了解我。”他喝了口酒,“可我總覺得,差了點什么!
“我看你是樂懵了!惫荜柎蛉,“嫂子人這么好,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小時候可沒想過能娶到這樣的老婆吧?”
“是沒想過。”喬楚生道。
他很小的時候家里就遭了災,活的只剩下他一個,他帶著幾個跟他一樣半大的孩子,四處找營生。要是遇到當?shù)赜心膫大戶人家娶親,那可是個好機會,他會盡量把自己收拾的干凈些,帶著幾個孩子去迎親的人家門口喊些白頭到老,舉案齊眉的吉利話,就盼著迎親的人家討個吉利,能給他們?nèi)訋讐K糖,幾個銅板。
那時候他不識字,什么叫舉案齊眉,還是跟了白老爺子后,老爺子說,干大事的人不能大字不識,送他去讀了書,他才知道是怎么意思。他覺得,如果他娶了林秀,那也算是舉案齊眉了吧。
他道,“咱們剛出來出生入死那會,哪敢想到以后,后來安定下來,我就想,我要是結(jié)了婚,就是我在外面打拼了一天,回到家里,有個溫柔可人的女人,溫聲軟語的陪我說會話,一起吃口熱乎飯。”
管陽找了個空杯子,把手里的骰子扔了進去,搖了搖,“嫂子確實不像能老實待在家里不出門的!摈蛔油A,他把杯子打開,里面是三個六點,“但是人生不是擲骰子,愛情更不是,不是你想要幾點,就能出來幾點!
喬楚生看了那幾個骰子一會兒,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
他見了童麗之后,就忽然發(fā)現(xiàn),結(jié)婚可能還有一種過法,也可以是兩個人各做各的工作,彼此欣賞,然后一起做出口飯來,做的不好吃也沒關(guān)系,上海這么多家飯店,他可以帶著她一家家的嘗過去,他還可以帶著她,一起環(huán)游世界。他直覺的以為,童麗會是那種喜歡四處走走的女人,卻不曾想她說,她從未出過國,愛好是睡覺。他那時愣了一下,腦海中有一瞬間的閃念,他是不是搞錯了什么,喜歡環(huán)游世界的是誰來著?然而只那一瞬間就忘了。
最后跟童麗對峙的時候,路垚說,他懷疑童麗,是因為童麗不可能愛上自己。路垚嘴損,他知道,也從未當回事,就只有這次,心里面痛了一下,他在想,怪不得路垚問了自己兩次,你喜歡這種類型的?他是不是那時候就看出來了,他的愛情是無望的,不得善終?可是他沒阻止自己,是不是覺得童麗壓根不會回應,而童麗回應了,他就覺得童麗有問題?
他自嘲的想,其實,他也沒有那么愛童麗,他的確很欣賞她,那么漂亮還聰明的人,誰不喜歡呢?
但是,他跟路垚喝酒的時候,說謊了。他說他一見到童麗,就覺得童麗是那種,從小就沒得到過愛的人,他覺得童麗像自己,所以他想保護她,想照顧她一輩子。但其實他沒那么自憐,聰明又漂亮,卻像朵花似的看著那么容易碎的童麗,像的是路垚。
他拿起一個骰子,對著燈光看上面的點數(shù)。
路垚是他從來沒想過的意外。
到底差了哪一點,他其實知道。
差在那個人,不是路垚。
4
路垚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有訛到喬楚生一頓飯了,他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在連著提高了兩次探案費,被喬楚生罵了一句,“小兔崽子,我的積蓄都快被你敗光了”,路垚才稍有安心,畢竟,他錢包里的錢都到了自己這里,就不會給別人花了。
晚上,他拎著打包的餛飩回了家,看見白幼寧正在研究一本畫報。
“干嘛呢?”路垚找碗盛餛飩,在沙發(fā)上坐下,湊過去道,“你們報社要開展新業(yè)務(wù)?”
“不是,”白幼寧揮了揮手,舉著一張圖給路垚看,“你覺得,這兩個鐲子,哪個比較好看?”她比了比,又把畫報拿了回來,“算了,反正你審美也不行!
“我審美比你好多了,”路垚把畫報搶了過來,看到鐲子下面的價格,差點被餛飩嗆到,“這么貴,你最近發(fā)財了?”
“不是給我的,”白幼寧又把畫報搶了回來,“楚生哥要訂婚了,我爹讓我選些首飾當聘禮!
“老喬……”路垚從碗里舀餛飩,渾然沒發(fā)現(xiàn)自己舀了個空,直到進了嘴才呆了一下,“要訂婚了啊……”
“可能就這個月吧!彼酶觳仓馀隽讼侣穲,“你準備送什么禮物?”
“送什么……”路垚把碗放下,“等日子定了再說吧!
喬楚生要訂婚了。
路垚看著正認真查看卷宗的喬楚生,發(fā)著呆,不留神被剛好抬頭的喬楚生一眼看到。
“路三土,發(fā)什么呆呢?又想偷懶是不是?”
“我沒有,”路垚拿起一份卷宗,沒看兩分鐘又走了神,索性一把摔下,“我早飯還沒吃,低血糖了,什么都看不清!
喬楚生嘆了口氣,抬手道,“薩利姆——”
“不用他買,我自己出去買!甭穲愓酒饋,逃一般的往出跑。
“呦,今天出息了啊,沒用我花錢。”喬楚生笑瞇瞇的對著他的背影道。
等人跑的不見了,喬楚生把手里的卷宗扔在桌子上,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鼻梁。最近路垚總是怪怪的,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表現(xiàn)的太明顯,嚇到路垚了?
他的一個長三堂的紅顏知己,曾經(jīng)跟自己哭訴過,她喜歡了個老實人,可是老實人不喜歡她。
他當時還安慰人家,是不是怕你只是些風月場上的客套話,沒有真心?
那姑娘說的話他一直記得,她說,“要是你真心喜歡一個人,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如果不知道,只怕是假裝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不回應,免得尷尬。
他怕路垚知道。
又怕路垚不知道。
更怕路垚知道了,假裝不知道。
躲是躲不過,案子還是要破。
路垚在外面繞了一大圈,吃了兩根油條一碗豆?jié){一碗小餛飩,才磨磨蹭蹭的轉(zhuǎn)悠回來。
他看喬楚生氣定神閑的看著卷宗,就想問,你是不是快要訂婚了,又覺得自己其實也不太想知道。
好不容易一天過完了,回到家,又遇到蔣志卿勸他去廣州。
他不可能走的,他走了,喬楚生和白幼寧怎么辦?他們這么需要自己。
這邊他剛胸有成竹的發(fā)表完宣言,沒想到晚上就被打了臉。
他也不知道蔣志卿給自己的酒里下了什么,等他醒來,就已經(jīng)到了船上,被一根麻繩綁住了手腕,繩子的另一頭在甲板的欄桿上。
船快開了,喬楚生和白幼寧就站在岸上,看著他。
“你們干什么呢?”路垚喊,“還不快來救我下去。”
他們都不說話,只是笑著看著他。
路垚急的快哭了,對喬楚生喊,“你不能不管我,你離了我還怎么辦案?”
白幼寧道,“你好好的去廣州吧,這里有我呢。”
喬楚生從旁邊拉出一個人來,路垚看了好幾遍,才發(fā)現(xiàn)是林秀,只見喬楚生牽著她的手說,“林秀會接替你成為警局的探案顧問。”
船開動了,離岸邊越來越遠,要不是甲板離海面太高,路垚就想跳下去了,喬楚生還笑著跟他揮手,他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毫無章法,“喬楚生!你忘恩負義!你……始亂終棄!你……你……”
終于越來越遠,看不到人了。
天已經(jīng)黑透了,不知道為什么,甲板上一個人也沒有,他的繩子解不開,只好抱著雙腿縮在了角落里。
遠處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沒有燈,只有月亮照的四周忽明忽暗,路垚委屈的快要哭了。
上海唯一不討厭他的人,不要他了。
他想,只要喬楚生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面前,帶他回去,只要他來,他就會原諒他剛才不救他,他以后一定好好對他。
他很害怕,只有海浪一蕩一蕩的陪著他,晃的他快要睡著了。
路垚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床上,穿著自己的睡衣。
他跑出去,在客廳見到了白幼寧,白幼寧撲閃著大眼睛,說,昨晚你喝多了。
只是個夢,路垚想。
這個夢也太真實了,甚至喬楚生送他的那塊表上,還有著他昨晚激動的爬欄桿磕到留下的裂痕。
就是,他更不想面對喬楚生了。
這感覺有點復雜,明明喬楚生丟下他不管只是個夢,但他又無法完全釋懷。
更可氣的是,長三堂的青黛姑娘,還在他面前炫耀喬楚生有多好。
好嗎?有那么好嗎?路垚憤憤不平,偏偏白幼寧還火上澆油,說跟你比,楚生哥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不服氣,嘴硬道,“靠什么?靠能打嗎?還是智商?”
于是他得到了一個故事,白幼寧用她不算好的文筆,講述了一個喬楚生單槍匹馬營救朋友的故事。
原來那天的事情不是夢。
他真的差一點就要跟喬楚生分開了。
原來喬楚生真的來救他了。
原來夢里陪著他的海浪,是喬楚生扛著他的腳步。
路垚想,他應該實現(xiàn)夢里的承諾,他說只要喬楚生來救他,帶他回去,他以后一定會對喬楚生好一點。
隨即又輕聲嗤笑,也許以后,喬楚生并不需要自己對他好,他有對他好的人了。
是他自己太貪心,他想霸占喬楚生的好,還想不用回報。
現(xiàn)在他就要失去他了。
其實這世上,他最知道喬楚生有多好。
5
喬楚生失戀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老爺子在一個小時里,嘆了十幾次氣,終于揮揮手,決定兒孫自有兒孫福,去溜他養(yǎng)的兩只鳥去了。
分手是喬楚生提的。
他覺得喜歡一個人和忘記一個人都很難,他需要付出兩倍的努力才能對得起林秀,然而他現(xiàn)在還做不到。
喬楚生應付過很多長三堂和百樂門的姑娘,但并不知道怎么應對林秀這樣的女孩,吃完晚飯,他送林秀回家,在車上幾次欲言又止,都沒能開口。
最后下車的時候,還是林秀看出他有話要說,問他,“楚生哥,我們要不要去走走?”
喬楚生跟著下了車,心里想,這真是個好姑娘。
他們一直走到了江邊,風有些大,喬楚生脫了自己的外套,給林秀披上。
林秀拂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突然道,“楚生哥,你有喜歡的人了吧?”
喬楚生愣住了,良久,才點了下頭,承認道,“是!
林秀眨了眨眼睛,眼淚就從她臉上滑了下去,她說,“你喜歡的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喬楚生想了一下,笑了出來,“他有很多臭毛病。貪財,膽子又小!彼A艘粫䞍海^續(xù)道,“但是他真的很好,特別好!
喬楚生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
管陽陪了他前半場,看喬楚生一個人灌了兩瓶紅酒,以為是林秀對不起他,差點要帶著兄弟大鬧林宅。
“不關(guān)林秀的事兒。”喬楚生拉著人道,“我有別的喜歡的人!
“你是說……童麗?”管陽問的小心翼翼。
“也不是!眴坛攘艘豢诒永锏木疲澳銊e問了。”他跟管陽撞杯,“今晚喝完了酒,等我醒了,說不定就忘了。”
“就是,”管陽道,“這世上比感情重要的事兒多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被酒狠狠的嗆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勁兒來,“你喜歡的……”他四周看了看,低聲道,“不會是白幼寧吧?”
“你想什么呢,”喬楚生皺眉,“那是我妹!
“那就好,那就好!惫荜柗判牧恕
喬楚生笑著搖了搖頭,心道,幸好我沒跟你說,我喜歡的,是我們老爺子欽定的女婿,我的準妹夫。
管陽酒量沒喬楚生好,喝到半夜扛不住先走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喬楚生,“聽哥哥一句話,這個世上,比感情總要的事多多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感情重要的事。比如家國,江湖,立命,安身,可是感情的霸道之處在于,只要你一閑下來,心里就有個種子,發(fā)了芽,抽了藤,一點點長,你動心一次它就長一點,最終在心里生了根,拔不掉了,硬要拔,怕是會把心一起帶走。
喬楚生又給自己倒了一本酒,正往嘴里到,突然覺得,自己也喝多了。
他的種子,正在酒吧門口,看著他。
記住,要笑,他把酒杯放下,對路垚笑道,“你怎么來了?”
路垚在他身邊坐下,跟酒保要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聽幼寧說你在這里!
喬楚生點點頭,突然不知道要再說什么。
路垚喝了手里的酒,道,“幼寧說你跟林秀分手了。”他望著喬楚生,“為什么?”
“也沒有……為什么。”喬楚生道,路垚問的他心虛,比面對林秀更甚。
路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他還想倒第三杯,被喬楚生握住了手腕,喬楚生記得路垚酒量不好,喝半瓶就能醉倒。
“別喝了!
“喬楚生!甭穲惖哪樢呀(jīng)紅了,他道,“我知道為什么!彼D(zhuǎn)頭看向喬楚生,“因為你不喜歡她!
喬楚生被盯的有些慌,他粗魯?shù)哪玫袈穲愂掷锏谋,“就你能耐!什么都知道。走,我送你回去!?br>
“我不走!甭穲惖,“我確實什么都知道。”他奪過喬楚生手里的杯子,一口灌了下去,認真道,“我知道你喜歡誰!
酒勁兒上來了,讓路垚整張臉都處于一種不正常的酡紅,一雙大眼睛被襯的霧蒙蒙的。
“你喜歡……”路垚坐正了,仿佛在分析案情,喬楚生的心像是被一根絲線吊了起來,“聰明的人。要有學識,最好是海外留學回來的。個子還要高,眼睛要大。要會破案,還會幫你花錢!彼鴨坛
絲線斷了。
可路垚還沒說完,“綜上所述,這個問題有且只有一個解。”他的語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喬楚生,你的答案就是我。”
良久,喬楚生錯開了他的目光,低頭轉(zhuǎn)起了手里的酒杯,“三土,”他道,他覺得嘴里發(fā)干,出來的聲音都是啞的,“你有時候不用這么聰明,該糊涂的時候就糊涂!
”那不行,“路垚馬上接道,”再糊涂下去,我的錢包就要成別人的了,我要保護我的財產(chǎn)安全。”
錢包。
喬楚生覺得,有時候,自己就是對路垚太好了,才會慣出來他這不好好說話的毛病。
他瞥向路垚,咬緊了牙,一句話幾乎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路垚吞了口口水,“我對你很有意思。”
心沒有掉在地上,被人接住了。
等了一會兒,喬楚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笑,他想裝的嚴肅點,但拉不下來自己的嘴角,只好轉(zhuǎn)過頭不讓路垚看見。
路垚被笑毛了,自己那點借著酒壯出來的膽像是破了口的氣球,迅速的癟了下去。來之前,他已經(jīng)找了各種證據(jù),證明喬楚生喜歡他,可愛情不是推理,他能解出來復雜的數(shù)學方程式,也能預測明天股票的漲跌,但他算不出來一個人的心。
他小聲的問,“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眴坛粗
這話不是表白,而是承諾,從一開始,喬楚生就決定,只要是路垚真心想要的,他都會成全。
尾聲
喬楚生接過白老爺子手里的鳥籠掛上,話還沒說,人先跪下了。
“老爺子,”他道,“這事我做的不地道,是我的錯。但我這輩子從來沒為什么事求過您……”
“為了路垚?”白老爺子放下了手里的茶。
“您怎么……”喬楚生一驚,瞬間想起白老爺在勸他去相親時說的話,老爺子說找的是自己喜歡的,個子高,濃眉大眼的,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的,有文化。
他還以為自己那點小心思藏的挺深,原來早就有人看了出來。
白老爺子嘆了口氣,“你長這么大,從來沒用那種口氣提起過別人。”
“起來吧,”他站起來,走到喬楚生身邊,帶著些遺憾,又像是釋然,“路垚那小子,挺好的,我這個閨女沒有福分,你們能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他拍了拍喬楚生的肩膀,落寞的往臥室的方向走,“幼寧要是哭了,讓她多回家來,她還有我這個爹!
白幼寧沒哭,她正摩拳擦掌,寫人生的第二個劇本,雙男主,名字叫做,《民國奇探》。
—END—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