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和中東聯(lián)盟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耗了四年。在馬萊軍方的原定計(jì)劃中，這本該是一場速戰(zhàn)速決的小戰(zhàn)役，但是現(xiàn)實(shí)已經(jīng)完全失控了。

　　戰(zhàn)爭變成了持久戰(zhàn)，普通生活的秩序也在逐漸崩塌。

　　一年前，因?yàn)閼?zhàn)爭的緣故，馬萊對國內(nèi)的收容所施行了物資配額制。所有物資都要按人數(shù)配給，沒有一點(diǎn)兒多余。隨著戰(zhàn)事愈發(fā)緊張，各類配額也在不停地減少。

　　戰(zhàn)爭如同水蛭一般吸附在所有人身上，不知不覺間就榨干了所有普通人的血肉。

　　02

　　能從黑市上買到的東西越來越少，藥品食物都成了緊俏的物資，煙酒糖茶更是成了千金難購的奢侈品。

　　但是，阿爾敏還是用家里僅剩的錢去黑市上買了一些茶葉和白糖。他把那些東西放在口袋里，輕飄飄的，幾乎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他的爺爺病了半個月，這些天已經(jīng)到了滴水不進(jìn)的地步，阿爾敏想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給他再嘗一嘗他最喜歡的東西。

　　回去的路上，霧蒙蒙的天突然飄起了小雪，白色的雪珠落到灰撲撲的人間，被襯托得仿佛在發(fā)光。阿爾敏伸手接下一朵雪花，看著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冬天來了，日子就更難熬了，他慢慢握緊手，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想過要去參軍，參軍能收到一筆錢，數(shù)額不多，但是夠他的爺爺撐過冬天。但是他沒能通過軍隊(duì)的測試，軍隊(duì)不收他這樣的人。

　　回到家的時候，家里冷冷清清的，沒有一星火光。

　　“不冷嗎？”阿爾敏一面去爐子前生火，一面問。

　　他的爺爺總想節(jié)省，爐火滅了也從不在爐子里添炭，阿爾敏也沒法埋怨什么，因?yàn)榧依锏拇_沒有什么多余的煤炭了。

　　火苗輕輕舔著煤炭，漆黑的煤炭上很快便亮起了紅色的火星，阿爾敏將炭塊碼放在爐子里，轉(zhuǎn)身又去找燒水的水壺。

　　忙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慌張張去看躺在床上的老人，確認(rèn)老人還在呼吸之后，他如釋重負(fù)地癱坐了下來。

　　“你買了什么回來？”爺爺突然問。

　　“買了點(diǎn)茶葉和白糖。”阿爾敏說。

　　“是給我買的嗎？”爺爺又問。

　　“嗯。”阿爾敏回，“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買過這些了�！�

　　“好啊，給我泡一點(diǎn)吧。我剛好想喝很久了�！睜敔斢终f。

　　聽到這話，阿爾敏心里的憂愁比喜悅更多，病久的人突然說這樣的話，總會讓人感到不祥。

　　03

　　茶葉的香氣隨著開水的霧氣緩緩升起，很快填滿了這小小的破敗房屋。

　　阿爾敏將熱茶交到了爺爺?shù)氖掷�，久病的老人捧著熱茶，臉上比以往多了幾分生機(jī)。

　　“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阿爾敏問。

　　“不用，我有些話要跟你講�！睜敔斦f。

　　阿爾敏在床邊坐下，擺出了一副老實(shí)聽講的乖巧神態(tài)。

　　“這么多年了，想爸爸和媽媽嗎？”爺爺突然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想�！卑柮衾蠈�(shí)地說。

　　“以前，我跟說你的父母是因?yàn)閼?zhàn)爭而死的。但事實(shí)并不是這樣。他們是因?yàn)榧尤敕纯菇M織，被馬萊暗殺的。”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阿爾敏心臟微顫。

　　“阿爾敏，走你父母的那條路吧。離開這里，不要回頭。”

　　“什么？”

　　阿爾敏從未想過自己的父母居然還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快到讓阿爾敏覺得有些窒息。他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手，才驚覺自己的手心已經(jīng)變得冰涼。

　　爺爺?shù)穆曇魧⑺囊庾R從震驚中拽了出來：“阿爾敏，這場戰(zhàn)爭馬萊是贏不了的，從他們陷入苦戰(zhàn)的那一刻起，新的歷史就已經(jīng)開始書寫了。接下來不會是馬萊的時代，抓住這個機(jī)會，和其他人一起，把艾爾迪亞人從這個不見天日的集中營里解救出去�！�

　　久病的老人突然爆發(fā)出了不同尋常的精神力，他目如火炬，死死盯著阿爾敏。

　　阿爾敏看著他，胸腔里的心跳一下重過一下，像是有人拿著沉重的錘子，一下一下地在他胸膛猛砸。

　　“阿爾敏，不要繼續(xù)麻木了，清醒過來吧�！崩先俗プ×税柮舻氖直�，他的雙手死死鉗住了阿爾敏，掐得阿爾敏骨頭發(fā)疼。

　　“答應(yīng)我！”老人怒目看著阿爾敏，厲聲喝道。

　　阿爾敏根本說不出話來，他看著老人的眼睛，老人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燭火，燙得阿爾敏靈魂都在痛。

　　“可，可是，我有點(diǎn)害怕�！卑柮舻氖侄兜猛２幌聛�。

　　“所有人都會害怕的，我們都會害怕的，但是害怕也要做。即便會因此死掉，也要讓后來的人踩著你的尸體繼續(xù)往前走。知道嗎？”

　　平日里，爺爺是一個無比溫和的老人，但是此刻的他卻有些猙獰。

　　阿爾敏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他好像一頭老去的、受傷的猛獸，雖然病體難支，但仍舊讓人膽寒。

　　“好�！卑柮舸饝�(yīng)了。

　　阿爾敏的爺爺死在了最冷的那個冬日。

　　因?yàn)樘鞖馓�，土地被凍得很硬，墳坑挖了很久才挖好。棺木放下去的時候，墳坑四周還結(jié)著白霜。

　　這樣埋下去，應(yīng)該會很冷吧。站在墳坑邊緣上的阿爾敏想。

　　他找到了隔離墻內(nèi)的反抗組織，并在爺爺去世之前加入了他們。

　　但是，他并不能理解自己加入反抗組織的意義。他很羸弱，年紀(jì)也很小，幾乎做不了任何事。他甚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樟羲�，就因�(yàn)樗母改冈撬麄冎械囊粏T，所以他們就收留了無依無靠的他嗎？

　　04

　　組織給阿爾敏的第一個任務(wù)，是去給一家雜貨店當(dāng)?shù)陠T，平時只負(fù)責(zé)賣貨和記賬。這是一個馬萊人開的店，阿爾敏不知道馬萊人為什么要幫助他們，但是組織說這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也不去多問。

　　在這家店待了大概一個星期，阿爾敏就理解自己被安排在這兒的深意了。

　　這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商店其實(shí)比他想象得要重要得很多，他給很多人供貨，其中甚至包括部分馬萊軍官和政要。店主供的也不是普通的貨，多半都是些違禁品，他平常就拿著一些日常用品當(dāng)掩護(hù)，把違禁品送往城市的每個地方。

　　戰(zhàn)爭影響不了這些人，雖然普通人早就連口熱茶都喝不上了，但馬萊軍方高層們還維持著相當(dāng)高的生活水平。

　　清點(diǎn)那些高層專供物資的時候，阿爾敏心里非常平靜。他覺得自己好像喪失了身為活人的基本感受。如果放在以前，看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他可能還會憤怒，但現(xiàn)在的他只覺得麻木。

　　憤怒，歸根結(jié)底是來源于對現(xiàn)實(shí)還有期待。以前即便忍受著不公平的待遇，阿爾敏依然對那些有權(quán)利的人有所期待，期待那些人能夠運(yùn)用他們的權(quán)利，來讓那些受苦的人免于受苦。但是，看多了各種現(xiàn)實(shí)之后，他心中的期待就徹底破滅了。他知道，那些人指望不上，權(quán)利在他們手上只是一種謀求私利的工具，僅此而已。爺爺說的話是對的，能拯救艾爾迪亞人的，只有艾爾迪亞人自己。

　　05

　　除了非法勾當(dāng)之外，店里也做一些普通生意，賣一些日用百貨。這部分生意主要是阿爾敏在打理，他手腳麻利，腦子很活，人又和善，用老板的話來說就是天生適合當(dāng)售貨員。

　　阿爾敏并不以自己的“售貨員天賦”而感到自豪，但也很喜歡老板為自己安排的工作。比起去面對那些尸位素餐，一心只想著謀私利的上等人，他更愿意和普通人打交道。

　　當(dāng)然，也會有人介意他的艾爾迪亞人身份，拒絕他為自己服務(wù)。但這對阿爾敏來說并非是一件壞事，不讓他服務(wù)也好，他可以趁機(jī)從后門溜出去，躲在巷子里休息一會兒。

　　去巷子里休息久了，就會認(rèn)識一些很有趣的人。

　　有個訓(xùn)練兵女孩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從小巷路過。那會兒是訓(xùn)練兵結(jié)束訓(xùn)練的時間，也是店里客人最多的時間。女孩訓(xùn)練結(jié)束要回家，阿爾敏剛被罵完需要從顧客眼前消失，兩個毫無交集的人，會因?yàn)檫@兩個原因而在小巷子里短暫的相遇一會兒。

　　女孩比阿爾敏還要瘦小一些，阿爾敏不知道那么柔弱的她是如何在訓(xùn)練兵的層層選拔中留下來的，每次看到她都會覺得欽佩。

　　某天，阿爾敏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在女孩回家的路上叫住了她。

　　“你想吃甜甜圈嗎？”阿爾敏坐在后門的臺階上，對面前路過的女孩道。

　　說完這句話，阿爾敏的臉立刻就紅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說出那種流氓搭訕一樣的話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女孩罵的準(zhǔn)備，但是女孩卻并沒有罵他。

　　女孩在他面前停了下來，轉(zhuǎn)頭默默地看著他。

　　阿爾敏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敢直視女孩的眼睛。

　　“我沒有別的意思�！卑柮魢肃橹f。

　　“好。”女孩說。

　　阿爾敏立刻看向女孩，“唉？”

　　女孩看他面露驚訝，臉色突然變了，陰沉著臉就要離開。

　　阿爾敏很快明白過來，她恐怕是誤會自己不是真心請客了。

　　“喂，等等�！卑柮羯锨白ё×伺ⅲ澳氵^來和我一起吃吧。我剛好吃不完。”

　　女孩沒有矜持，來到臺階前坐下，接過了阿爾敏給她的甜甜圈。她是真的餓了，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很可愛。但是阿爾敏心里卻覺得奇怪，難道連當(dāng)了訓(xùn)練兵的艾爾迪亞小孩都沒有飽飯吃嗎？他想不通。

　　“夠不夠？不嫌棄的話，我的這一半也給你吧�！卑柮舭炎约阂н^的地方掰下來，把剩下的一半遞給女孩。

　　女孩看著甜甜圈，有些猶豫。

　　“沒事，我現(xiàn)在剛好沒胃口�！卑柮粽f，“聽到里面的動靜了嗎？正在罵我。聽著根本吃不下。”

　　女孩想了想，還是沒有接受，她抹了抹自己的嘴唇，低著頭，低聲對阿爾敏說：“謝謝。”

　　阿爾敏笑了笑，“不客氣。每回出來都能看到你，也算有緣分了�！�

　　“我要回去了，再見吧�！迸⒄玖似饋�。

　　“明天見�！卑柮粽f。

　　“阿尼·萊恩哈特�！迸⒄f。

　　“嗯？”阿爾敏沒聽清她在說什么。

　　“我的名字，叫阿尼·萊恩哈特�！迸⑻岣吡艘袅�，又重新說了一遍。

　　“啊，你叫我阿爾敏就好，阿爾敏·阿諾德�！卑柮粽f。

　　“謝謝你，阿爾敏。”女孩微微紅著臉，對阿爾敏說。

　　“說了不客氣嘛。”阿爾敏回。

　　06

　　阿爾敏很快便和女孩熟悉了起來。

　　他不會和女孩提自己的工作，女孩也不會跟他講訓(xùn)練兵的事。兩個人見面時只是吃東西，雖然有時候也會聊些無關(guān)緊要的，但總會很默契地不去觸及彼此的私事和秘密。

　　阿尼是一個很會聊天的女孩，這讓阿爾敏有些意外，雖然她話并不多，但總能接得上阿爾敏的各種話題，和她聊天讓阿爾敏覺得很舒服。

　　一起聊天的時間久了，阿爾敏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和阿尼有關(guān)的事情。阿尼真的很厲害，也很刻苦。每天結(jié)束軍隊(duì)的訓(xùn)練之后，她甚至還會回家加訓(xùn)。她的父親就是她的老師，會教她很多和格斗有關(guān)的知識和經(jīng)驗(yàn)。

　　談起格斗術(shù)的時候，阿尼總是格外的神采奕奕�？此谋砬榘柮艟椭�，以她的刻苦程度，將來的某天她肯定會成為戰(zhàn)士，然后繼承巨人之力。

　　這也就意味著，假如他能活得久一些，他就免不了要和這個女孩為敵。

　　太遺憾了。

　　07

　　平淡的日子過了一年，阿爾敏已經(jīng)成了那家店最靠譜的員工。反抗組織并沒有給他安排什么任務(wù)，他仍舊當(dāng)著他的售貨員。

　　某天晚上打烊后，阿爾敏在店里數(shù)錢對賬。關(guān)著的店門突然被人敲響，敲門聲很急，讓阿爾敏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他走到門前，拉開窗子上的小簾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門外站著一個他沒見過的人，那人裹著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臉藏在風(fēng)衣的立領(lǐng)里，阿爾敏看不太清楚他的長相。

　　“我們已經(jīng)打烊了，店里沒什么東西剩下，您明天再來吧。”阿爾敏貼著門說。

　　“通融一下吧，賣我點(diǎn)兒面粉，我實(shí)在是不能等到明天。”那人說。

　　“真的通融不了，面粉全賣完了，明天會有新的送過來，您明天早點(diǎn)來。”阿爾敏又說。

　　“面粉沒了把空的面粉袋子給我吧，邊邊角角能抖下來兩口就行。”那人央求道。

　　聽到這句話，阿爾敏一直握在門鎖上的手終于動了。

　　這是他的暗號，門外的是組織里的人。

　　門外起霧了，來人周身籠罩著一層冷冷的水汽，從阿爾敏面前走過的時候，阿爾敏感受到了一些涼意，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阿爾敏把門關(guān)好，回頭問那人：“有什么事嗎？”

　　不用那人回答，阿爾敏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那人受了傷，肋下有傷口，血已經(jīng)從厚實(shí)的衣服里滲了出來，沿著他來時的路滴了一路。

　　“快過來�！卑柮絷P(guān)了店里的燈，扶著這人往庫房的方向走，那里面有可以處理傷口的東西。

　　“發(fā)生什么事了？”阿爾敏問。

　　“我暴露了�！蹦侨苏f。

　　聽到這話，阿爾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人暴露受傷，那么后面肯定還跟著追殺他的人，現(xiàn)在他來了這兒，自己肯定也會陷入麻煩。他自己死了倒是無所謂，但是這個店，這個小小的根據(jù)地，還有老板的這個人脈，他們絕對不能失去。

　　“有人在跟著你嗎？”阿爾敏問他。

　　那人猶豫了一下，隨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爾敏有些心痛地閉了閉眼睛，然后壓低了聲音，對受傷的人道：“你受的傷，如果不及時去醫(yī)院的話是活不了的。你知道吧？”

　　那人不說話，已經(jīng)變得有些青白的臉上帶著絕望的表情。

　　“我們不能失去這個地方，所以，我想請你為了我去死，為了保住這個地方去死。”阿爾敏說。

　　此時此刻，外間已經(jīng)響起了猛烈的敲門聲，追殺這個人的人來了。

　　“我很抱歉，但是你必須這么做。你不做我也會動手殺了你，然后自殺的�！卑柮粽f，“所以，我拜托你了�！�

　　那人明白阿爾敏的意思，在阿爾敏微帶著淚光的注視下，他終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對不起。我并不想這樣。真的很對不起�！卑柮魪�(qiáng)忍著痛哭的欲望，從喉嚨里勉強(qiáng)擠出這句抱歉。他眼眶中的淚水慢慢溢出，落在那人染血的手背上，那人的手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微微顫抖了一下。

　　“你們一定要成功。不要讓我白死。”那人說著站了起來，握著槍，往庫房門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阿爾敏閉上了眼睛，大聲叫起了救命。

　　門外的人聽到了他的叫聲立刻破門而入，在對方破門的時候，受了傷的男人怒吼著沖阿爾敏的方向開了一槍，然后闖進(jìn)屋里的人就結(jié)束了那個人的生命。

　　門外響起槍聲的那一刻，阿爾敏睜開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個被他勸去送死的人在他面前被打成篩子。

　　坐在地上的阿爾敏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痛哭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著，像一個可笑的、被嚇破膽的懦夫。殺了那個人的馬萊士兵走進(jìn)了庫房，走到了阿爾敏的跟前，用腳尖踢著他的腿，對他道：“別哭了，人都死了還鬼哭狼嚎什么�！�

　　阿爾敏收起了聲音，抱著頭，繼續(xù)無聲地流淚。

　　“別哭了，把傷口處理一下�！遍T外又進(jìn)來一個人，她的聲音阿爾敏很熟悉，但是聽在阿爾敏耳朵里卻讓他無比心痛。

　　阿爾敏還是決定抬頭看看這位過來救他的熟人。

　　“都沒事了，你還在哭什么？”阿尼問他。

　　阿爾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shí)還在流眼淚。

　　“我……”阿爾敏說話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要再哭了�！卑⒛岵幻靼装柮艟烤乖跒槭裁炊蓿膊簧瞄L安慰人，只能說些語氣生硬的話，但是她越說阿爾敏的眼淚就流得越厲害。

　　“唉�！卑⒛釤o奈地嘆了口氣，然后她就在阿爾敏面前蹲了下來。

　　“我先幫你把血止住，之后你自己去找醫(yī)生行嗎？”阿尼問阿爾敏。

　　阿爾敏沒有回應(yīng)，他還在發(fā)愣，眼睛直直地看著阿尼，像個呆子一樣。

　　“被嚇傻了嗎？”阿尼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又低頭幫他處理起了傷口。

　　當(dāng)手臂上的傷口被碰到時，阿爾敏才意識到自己受傷了，他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得到了阿尼訓(xùn)斥：“忍一忍，傷得又不重，不要那么嬌氣�！�

　　阿尼把阿爾敏袖子上的口子撕得更開了一些，讓他的傷口完全地露了出來。其實(shí)還是傷得有點(diǎn)重的，傷口處隱隱已經(jīng)看得見骨頭，好在骨頭并沒有受傷。

　　“看樣子得去醫(yī)院了，現(xiàn)在只能幫你止一下血。這傷口很深�！卑⒛嵴f。

　　阿爾敏沒有說話，任憑阿尼幫自己處理。

　　和阿尼一起行動的人已經(jīng)把死去那人的尸體抬了出去，等他們再回來時看到阿尼在給阿爾敏處理傷口，幾個人的嘴臉一下子就變了，他們對阿尼十分不客氣地道：“管他干什么？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趕緊過來�！�

　　阿尼面無表情地把繃帶扎好，對阿爾敏道：“我得走了。再見�！�

　　士兵訓(xùn)斥阿尼的聲音將阿爾敏的理智拉了回來，是啊，阿尼她也有自己的苦衷，自己剛剛到底在想什么？

　　08

　　意外發(fā)生的第二天，阿爾敏還是照常上班，還是照常在客人最多的時候被人趕出店里，還是坐在商店后門的臺階上，還是在身邊放了一只裝著甜甜圈的盤子。

　　但是那一天，阿尼沒有來。

　　阿爾敏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他不去思考這個問題，也不去期待阿尼會再次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難過，因?yàn)橛H眼看到阿尼和反抗軍為敵嗎？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阿尼時就知道的事。

　　明明早就有所準(zhǔn)備，真到了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心里還會難過，人類的情感向來這樣不講道理。

　　晚上對賬的時候老板也在，他一邊看著阿爾敏平時記錄的賬本，一邊語氣隨意地跟阿爾敏講了最近要發(fā)生的一件大事：“聽說馬上又要選新的戰(zhàn)士了，這次要選四個孩子�！�

　　阿爾敏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但隨后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做自己的事了。

　　“總是選一些孩子去做這種事，真的是……”

　　“新的戰(zhàn)士選完之后，他們要去哪兒？”阿爾敏問，“去打仗嗎？”

　　“肯定是了�！崩习逭f，“對了，今天你就早點(diǎn)回去吧，昨天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今天還過來工作，辛苦了�！�

　　阿爾敏搖了搖頭，“沒事，我應(yīng)該謝謝老板給我這個工作的機(jī)會。明明平時能做的也不多。”

　　“可不要這么說，”老板說，“你來這里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賬能算得這么清楚。早點(diǎn)回去吧，回去休息兩天，養(yǎng)一養(yǎng)再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09

　　阿爾敏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拿起自己的外套，輕輕打開了商店的后門。他習(xí)慣從這條路回去，因?yàn)檫@條路上沒有太多人，他無需忍受太多馬萊人的視線。

　　當(dāng)他沿著小路走到盡頭準(zhǔn)備拐彎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拽住他，把他拉到了路邊。

　　“阿尼？”阿爾敏有些驚訝，阿尼從來沒有在這么晚的時間里出現(xiàn)過。

　　“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說再見�！卑⒛嵴f。

　　“嗯？”阿爾敏不解，“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

　　“因?yàn)轳R萊給我安排了新的任務(wù)。以后，我不會再從這里經(jīng)過了。”阿尼說。

　　阿爾敏輕笑著道：“那就恭喜阿尼了�！�

　　“什么？”阿尼有些驚訝。

　　“阿尼不是已經(jīng)被選中繼承巨人之力了嗎？”阿爾敏說。

　　“還不確定，”阿尼說，“只是暫時入選而已，如果繼承不成功的話，他們就會……”

　　“他們就會找別的人把你吃掉�！卑柮舻谋砬椴恢螘r已經(jīng)冷了下來，阿尼看著他，心里有些發(fā)寒。

　　“你沒事吧？”阿尼問。

　　阿爾敏又扯起了嘴角，他搖了搖頭，“沒事�！�

　　阿尼聽他這么說便也沒有再多問，只是說：“其實(shí)這些事都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不用那么意外。”

　　“阿尼有沒有想過當(dāng)一個普通人？”阿爾敏問她。

　　“��？”阿尼沒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像普通的馬萊小孩子一樣，正常地上學(xué)、讀書，然后找一份工作，過正常普通的生活。不用待在鐵欄里，想什么時候出門就什么時候出門，想去哪里散步就去哪里散步……”

　　“不要說了。”阿尼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看向阿爾敏，警告道，“你以為你現(xiàn)在在哪兒？”

　　阿爾敏的嘴唇合上了，像是被粘死了一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會裝作沒有聽見的，以后不要在外面說這種話了�！卑⒛嵴f。

　　阿爾敏心里還有很多話要跟阿尼說，但是看到阿尼的態(tài)度，他的嘴唇便再也無力張開。

　　他看著阿尼，眼神中的悲痛幾乎要將阿尼淹沒、溺亡。阿尼看著他，眼神同樣復(fù)雜而沉重。她也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將話題繼續(xù)下去。

　　“再見吧。”最后是阿尼先開了口。

　　阿爾敏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過身，往自己家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以后小心一點(diǎn)！”阿尼對著阿爾敏的背影說了最后一句話，但是阿爾敏沒有給她回應(yīng)。

　　10

　　回到家之后，阿爾敏收到了反抗組織給他留的消息，武裝力量已經(jīng)全部部署好，政變第一步的時間已經(jīng)定下。

　　自由兵團(tuán)決定要在馬萊軍方進(jìn)行巨人之力繼承的時候發(fā)動政變。對于他們來，那是占領(lǐng)雷貝利歐的最佳時期。巨人們會離開雷貝利歐，軍隊(duì)的部分力量也會跟著離開，那時候整個雷貝利歐的防御最為薄弱。

　　他們的行動時間有限，他們必須在巨人之力繼承儀式完成之前完成政變，并同時破壞巨人之力的繼承，防止被反撲。

　　雖然自由兵團(tuán)已經(jīng)積蓄起了相當(dāng)客觀的軍事力量，甚至還滲透到了馬萊軍隊(duì)內(nèi)部，但只要巨人的力量還掌握在馬萊軍方手里，那么局勢就是偏向馬萊的。所以他們必須盡早控制住所有巨人。

　　其他巨人還好，最麻煩的就是下落不明的戰(zhàn)錘巨人。

　　始祖巨人的力量雖然被馬萊軍方控制著，但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繼任者都沒有艾爾迪亞舊王室血統(tǒng)，所以現(xiàn)在的始祖之力不足為懼。可戰(zhàn)錘巨人卻不能輕視。自由兵團(tuán)的反抗者既不知道他的下落，更不了解他的能力，假如他加入戰(zhàn)局，必然會沖擊到整個政變計(jì)劃。

　　現(xiàn)在唯一掌握的和戰(zhàn)錘巨人有關(guān)的線索就是這個巨人百年來一直都由艾爾迪亞的叛徒——戴巴家族掌握，但具體的繼任者是誰卻沒人知道。

　　無法確定具體繼任者，那就全部都?xì)⑺溃@就是反抗軍的計(jì)劃。

　　滅亡戴巴家族的任務(wù)被安排給了反抗軍在馬萊軍方中安插的線人。戴巴家族一直致力于煽動全世界對艾爾迪亞人的仇恨，所以他不敢信任艾爾迪亞人，平時能接觸到他們的基本只有馬萊人。

　　戴巴們不知道的是，馬萊人中也有很多恨他們的人。

　　馬萊的窮兵黷武不僅給其他國家?guī)砹藷o盡的苦難，也損害了無數(shù)普通馬萊人的利益。這一百多年以來，馬萊給普通民眾增加了很多稅負(fù)，而國家的大部分財(cái)政收入?yún)s又都用到了擴(kuò)充軍備和發(fā)動戰(zhàn)爭上，留給民生方面的幾乎不剩多少。很多馬萊人交著高額的稅，卻無法從政府獲得多少保障，不得不過著朝不保夕的貧困生活。對于這些普通人來說，他們對國家當(dāng)局的恨并不比對艾爾迪亞人的恨來得輕。

　　戴巴家族作為戰(zhàn)爭的最大受益者，每一場戰(zhàn)爭都能給他們帶來巨額的受益，這樣的不公早早地給他的家族埋下了隱患。

　　阿爾敏被安排的任務(wù)是協(xié)助同僚撤退。

　　三天后，威利戴巴會出席一場重要的晚宴。晚宴結(jié)束之后，他會乘坐私人的轎車回家。他住在郊區(qū)別墅，刺殺他的人會在他回程時采取行動。

　　負(fù)責(zé)暗殺的兩人會乘著軍方的車從威利戴巴的對面開過來，然后在兩車擦身而過的時候動手。這個行動風(fēng)險(xiǎn)很高，威利戴巴出行必然會帶隨行安保人員，暗殺的兩人不可能做到在完成暗殺的同時還抵抗來自安保人員的反擊。換言之，這是一項(xiàng)必死的任務(wù)，根本不需要撤退。

　　阿爾敏會在兩百米之外等著他們，但是會在第一聲槍響過去兩分鐘之后離開，假如他們沒法趕過去，他也不會用等。除此之外，他還需要在第一聲槍響之后，將開槍的消息傳給別人，匯報(bào)刺殺這件事的進(jìn)展。

　　阿爾敏明白，自己的任務(wù)就是當(dāng)聯(lián)絡(luò)員，僅此而已。

　　11

　　收容區(qū)里到處都在談?wù)摼奕酥^承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哪幾個孩子會成為幸運(yùn)者，會成為新的馬萊戰(zhàn)士。

　　阿爾敏這兩天不需要工作，便一直待在收容區(qū)沒有出去。早上他曬衣服的時候，鄰居還拉著他聊起了巨人繼承的事。

　　鄰居對新的繼任者很有自己的見解，他說萊恩哈特家的女兒肯定會被選中，他對她非常有信心。

　　“那個小姑娘雖然看著瘦瘦小小的，但是在格斗術(shù)上從來沒有輸過呢，甚至連成年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簡直就是個小怪物�！�

　　提起萊恩哈特的時候，鄰居用的是贊賞的語氣。阿爾敏沒有回應(yīng)他的話，雖然他比這位鄰居更早知道萊恩哈特家的女兒會是繼任者。

　　“阿爾敏你要是更強(qiáng)壯一點(diǎn)就好了，也可以試試去當(dāng)訓(xùn)練兵�！编従由舷麓蛄恐柮粽f。

　　阿爾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辦法啊，又不是沒有試過，但是體能方面確實(shí)是有點(diǎn)不足。”

　　“有點(diǎn)？你小子很會給自己說話啊�！编従诱f。

　　“哈哈，好吧，是有很大的不足。大叔你的嘴真的很刻薄。”阿爾敏說。

　　“不過你也是挺幸運(yùn)的不是嗎？雖然體能不足，但是頭腦很好，能靠頭腦在收容區(qū)外面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编従佑终f。

　　“是啊�！卑柮粽f，“雖然已經(jīng)干了一兩年了，但是我有時候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總感覺自己不配這么好的運(yùn)氣�！�

　　“嗐，”鄰居大叔拍了一把阿爾敏的肩膀，“說這些話做什么，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好事讓你輪到了就是你值得。瞎想這么多真是吃飽了撐的。訓(xùn)練兵也好，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有屬于自己的活路，你有這條路能走，這很正常啊�！�

　　“也是啊�！卑柮粽f。

　　“我聽說，你前兩天工作的時候，商店被人襲擊了？你有沒有事？”大叔問。

　　“我？”阿爾敏愣了一下，隨后立刻搖頭，“沒有沒有，很幸運(yùn)地躲了過去�！�

　　收容區(qū)的人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阿爾敏在事后也被告知禁止將那件事說出去，馬萊向來有這種規(guī)定，不允許艾爾迪亞人了解太多收容區(qū)之外的事。

　　“那你運(yùn)氣很好哦，以后可不能再說之前那樣的喪氣話了，喪氣話說多了，好運(yùn)就沒有了�！贝笫鍥_阿爾敏擺了擺手，“好了，再見了，我得去干活了。”

　　“再見�！卑柮魶_大叔揮了揮手，直到大叔離開，他才將舉起的手臂放下。

　　他的手臂還在隱隱作痛，他抬手按住手臂上那道被拉扯到的傷口，心里的酸楚又一次蔓延了出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流著眼淚赴死的同僚，腦子里回想起了爺爺去世前跟他說的話：讓別人踩著你的尸體往前走！

　　“踩著別人尸體的人，是我。”阿爾敏喃喃自語道。

　　12

　　休息日結(jié)束之后，阿爾敏回到商店繼續(xù)上班。

　　以往都是他最先到店里，但是今天老板比他先到。

　　“喲，兩天不見，休息得不錯嘛，臉色比之前好多了�！闭砉衽_的老板看到阿爾敏的時候眼中有些驚喜，“你可算是回來了，太久沒算賬，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不明白這些數(shù)字了，你過來看看，找找我錯在哪兒，我這腦瓜子實(shí)在是有點(diǎn)老化，想不明白�！�

　　老板的反應(yīng)讓阿爾敏錯以為今天只是平常的一天，他走到柜臺里，脫下自己的外套，接過老板手里的賬簿。

　　“我看看吧，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才對，畢竟這也才兩天時間。”阿爾敏說。

　　“我不好說，”老板皺著眉頭說，“反正我算死算不明白，感覺錯得很離譜�！�

　　“不會的�！卑柮舴_他休息那天的記錄，一項(xiàng)一項(xiàng)地重新算了起來。

　　老板斜靠在柜臺前，一面看阿爾敏算，一面摸自己不剩幾根頭發(fā)的頭頂。

　　“知道嗎？巨人之力的繼承儀式估計(jì)快開始了�！崩习逭f。

　　阿爾敏拿筆的手繼續(xù)在紙上演算著，“知道啊。很多人都在說這件事�！�

　　“我之前會看到有一個女生從我們店后面路過，那個女生你猜她會成為繼任者嗎？”老板問。

　　“會。”阿爾敏說。

　　“誒？這么肯定？”老板非常驚訝。

　　“嗯，很肯定。我想馬萊軍方也是這樣想的。”阿爾敏說。

　　“那你覺得她被選中繼承哪個巨人了？”老板問。

　　“當(dāng)然是女型巨人啊�！卑柮舨患偎妓鞯鼗�。

　　“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是鎧之巨人或者是超大型巨人？”老板問。

　　“啊？您是在拿我逗樂嗎？她那樣的女孩子，繼承鎧巨也實(shí)在是……”

　　阿爾敏想了想體型瘦小的阿尼被套在笨重鎧甲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感覺，好像也有點(diǎn)可愛�！卑柮粜χ鴵u了搖頭，“好奇怪的搭配�！�

　　看到阿爾敏臉紅著自言自語的樣子，老板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對勁，他瞇著眼睛看阿爾敏，問阿爾敏道：“你小子該不會在幻想什么不健康的東西吧？在女孩子背后幻想人家，這也太失禮了一點(diǎn)�！�

　　被這么一說，阿爾敏的臉紅得更厲害了，“您，您在說什么��！我，我哪有想什么不健康的事，本來就是您先開始的話題。”

　　老板沉默了，沉默了半晌又湊到阿爾敏面前：“真的沒有？”

　　“真的！”阿爾敏瘋狂擺動著自己還能自由活動的那只手，像是趕蒼蠅一樣地拒絕著向自己靠近的老板。

　　“那好吧�！崩习逭f，“真的沒有？”

　　“真的真的！”阿爾敏大叫道。

　　“哼，我不信。”老板冷笑道。

　　“……”阿爾敏很無語。

　　如果這家伙和那家伙都是普通人的話，說不定會發(fā)展成情侶關(guān)系。老板在私底下是這樣看阿爾敏和阿尼這兩人的關(guān)系的。

　　可如果他們真的只是普通人，那恐怕連見面說話的機(jī)會都不會有。

　　真是造化弄人。

　　13

　　“阿爾敏，今天下午你有事嗎？”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店長突然找到了阿爾敏。

　　阿爾敏被他問得很懵，按理說，老板應(yīng)該知道今天會發(fā)生什么才對。

　　“沒事的話，你就去進(jìn)貨吧，晚上下班之后，你就開車出城。”老板說。

　　阿爾敏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好啊。”阿爾敏說，“我還沒有在晚上出過城呢，感覺會是一次全新的嘗試�！�

　　和他們一起工作的人并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以為他們只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到了晚上，其他店員到點(diǎn)之后就收拾好了東西回家了。老板和阿爾敏跟他們挨個告了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平常。

　　阿爾敏還在算著賬，還在做著貨物盤點(diǎn)，老板還在看著各種賬簿和清單，兩人平靜得好像一會兒真的只是去進(jìn)貨一樣。

　　“吃點(diǎn)東西再出發(fā)吧？”老板突然端出來兩個三明治和兩杯水，“今天要忙得很多呢。”

　　“好啊�！卑柮舴畔率稚系墓ぷ�，接過了老板遞過來的三明治。

　　兩人慢慢咀嚼著，誰都沒有說話。店里只剩下小飛蟲不停撞擊燈泡的聲音，安靜得讓人有些窒息。阿爾敏很快便放下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他有些吃不下了，食物卡在喉管中怎么都咽不下去。店長似乎也和他一樣，原本吃東西十分豪邁的大叔此時居然也學(xué)會了細(xì)嚼慢咽。

　　在兩人都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的時候，店里的電話響了。

　　鈴聲擊穿了令人窒息的氣氛，一下子把阿爾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爾敏過去接起了電話。

　　“宴會結(jié)束了�！彪娫捘穷^的人說。

　　說完之后，對面的人匆匆掛了電話。阿爾敏和老板互相看了一眼。

　　“你該出發(fā)了，阿爾敏�！崩习逭f。

　　“嗯。明天見�！卑柮粽f。

　　外面，天在下小雨。

　　雨珠很細(xì)，細(xì)到像霧，籠罩著天地間的一切，將萬物浸潤得潮濕陰冷。阿爾敏剛往門外一走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濕透了，頗給他一種開局不利的感覺。

　　為這個老板工作之前，阿爾敏是不被允許在晚上離開收容區(qū)的。后來老板幫他申請延長了通行證的通行許可時間，才讓他有了在夜間出行的權(quán)限。

　　可即便是這樣，也并不意味著他真的有了在晚上自由出行的權(quán)利。只要有人想追責(zé)，那么通行證就會變得無意義。以往阿爾敏會小心避免在外面待得太久，一旦遇到路上沒人的時候，即便他還沒有超時，他也會感到不安。

　　但今天的他卻覺得異常冷靜，甚至有了一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仿佛以前那么小心翼翼地活著，就是為了在今天肆無忌憚地冒險(xiǎn)，這是他第一次在夜晚出行時感到輕松。

　　14

　　在阿爾敏離開城區(qū)的時候，有一道光從貨車座位后面的小窗照進(jìn)了駕駛室，是那輛載著威利戴巴的轎車，并且只有那一輛車。

　　阿爾敏識趣地讓了道，讓那輛車開到自己前面去了。

　　兩車擦身而過時，阿爾敏看了一眼那輛車?yán)镒娜�。除了威利戴巴和司機(jī)之外，還有一個黑發(fā)的女人。

　　車上的那個女人引起了阿爾敏的注意，反抗軍掌握的資料中有提到過這個人，這人是威利戴巴的妹妹。

　　她出現(xiàn)在這里算得上是突發(fā)事件，多一個戴巴意味著多一倍的概率，假如戴巴的妹妹就是戰(zhàn)錘巨人，那么眼下阿爾敏的任務(wù)就變了。阿爾敏覺得這個妹妹是戰(zhàn)錘巨人的概率很高。

　　威利戴巴對外是一個極度愛家的好男人，平時參加宴會都會帶著他的夫人，今天他卻帶上了他的妹妹，這很反常。而且，他居然連一個保鏢都沒有帶，這同樣不是他的作風(fēng)。像他這樣極端的利己主義者，除非有巨額的利益做誘餌，否則應(yīng)該不會做冒險(xiǎn)的事情。

　　按照任務(wù)計(jì)劃，如果有人不幸遇到了戰(zhàn)錘巨人，那么負(fù)責(zé)接應(yīng)的人就要優(yōu)先完成發(fā)射紅色信號彈的任務(wù)。

　　阿爾敏將信號槍中的信號彈從白色換成了紅色。

　　很快，兩輛車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阿爾敏拐到了岔路上。

　　這兩條岔路之間隔著一片稀疏的樹林，阿爾敏可以從樹林間看到走在另外一條岔路上的戴巴。

　　按照計(jì)劃，執(zhí)行刺殺任務(wù)的人會在兩百米之后動手，動手之后，他們會棄車離開，然后穿過樹林來到阿爾敏的車上，再由阿爾敏帶著他們離開。阿爾敏會把他們帶到郊外，在安全地帶放下他們，然后再去取商店老板定好的貨。

　　整個途中，阿爾敏只能停兩分鐘。

　　很快，樹林另一邊傳來了一陣槍響。阿爾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看著表數(shù)起了時間。

　　在槍聲響后的第七秒，那一邊傳來了撞車的聲音；然后第三十秒就傳來了巨人的聲音。

　　阿爾敏立刻踩下油門，朝著前方?jīng)_了出去，在確認(rèn)自己暫時不會被巨人波及到之后，他將信號槍伸出窗外，打出了信號彈。

　　信號彈引起了引起了巨人的注意，她朝著阿爾敏的方向追了上來。

　　15

　　就在阿爾敏拼命開車往前跑的時候，另一輛車從他的對面開了過來。

　　阿爾敏旋即猛打方向盤，沖向了道路另外一邊的樹林里。

　　這時候能迎著巨人方向開過去的車，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坐著什么人。

　　他們這邊的這部分計(jì)劃應(yīng)該是被泄露了，阿爾敏想。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圓滿完成，其他的事他不需要再管。

　　貨車翻進(jìn)了樹林里，阿爾敏被困在駕駛室中動彈不得。他看到那輛從他對面開過來的車停在了路邊，有人下車朝他這里走了過來。

　　來滅口了，阿爾敏想。

　　那人踏著林間的落葉，一步步往阿爾敏這邊走了過來。意識已經(jīng)開始變得模糊了的阿爾敏艱難地睜開眼睛，借著車燈看向了站在擋風(fēng)玻璃外的那個人。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阿爾敏還是認(rèn)出了那個人——阿尼。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按照計(jì)劃，她此時應(yīng)該還在她們的訓(xùn)練基地，等著繼承巨人才對。難道繼承儀式提前結(jié)束了？還是說，軍方發(fā)現(xiàn)了有人要做手腳，推遲了儀式？

　　阿爾敏盯著車外的阿尼，他想問阿尼一些問題，但是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車外的阿尼慢慢舉起一把手槍，將槍口對準(zhǔn)了車?yán)镆庾R模糊的阿爾敏，在她開槍之前，她突然將另外一只手舉到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什么意思？阿爾敏的腦子有些糊涂。

　　然后，那黑漆漆的槍口處突然炸開了一朵黃色的火花，一顆子彈從火花中飛出來，擊穿了擋風(fēng)玻璃。阿爾敏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那顆子彈究竟打中了哪兒。

　　16

　　當(dāng)阿爾敏被清晨的鳥叫聲吵醒，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睜開眼睛，而是驚慌地想要坐起來。

　　但是有人按住了他。

　　“不要動，你的腿斷了，剛包扎好。”那人對他說。

　　阿爾敏睜開了眼睛，看向跟自己說話的人，是埃爾文。

　　“昨晚你們做得不錯�！卑栁膶λf。

　　“結(jié)果怎么樣？”阿爾敏問。

　　“刺殺成功了。”埃爾文說。

　　“巨人呢？”阿爾敏又問。

　　“戰(zhàn)錘巨人的力量被我們拿到了�！卑栁恼f。

　　“怎么做到的？”阿爾敏十分震驚，他不知道反抗組織居然已經(jīng)有了和巨人抗衡的能力。

　　聽到阿爾敏這么問，埃爾文審視地看了阿爾敏一眼，像是在判斷他是否足夠忠誠。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這原本是機(jī)密信息，不過現(xiàn)在的話繼續(xù)隱瞞也沒有意義了。從很久之前開始，反抗組織就掌握了一個巨人的能力。那個巨人幫助我們得到了戰(zhàn)錘巨人。”

　　“所以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巨人？”阿爾敏問。

　　其實(shí)他更想問他們到底有多少巨人，站在他們這邊的那個巨人是誰，女巨人是不是也是他們這邊的這類問題。

　　埃爾文沒有直說，但阿爾敏看得出來，兩個至少應(yīng)該是有的。

　　“那我們這邊的那個巨人是誰？”阿爾敏問，“那個巨人是我們安排在軍方的線人嗎？

　　埃爾文看著他，像是在懷疑什么。

　　阿爾敏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似乎太多了一些，“我只是有點(diǎn)好奇�！�

　　“其實(shí)我也有點(diǎn)好奇。”埃爾文說，“我想知道昨天晚上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阿爾敏明白了埃爾文先前那個眼神的意思。

　　“你開的這輛車上有彈孔，但是你卻活了下來，子彈只打到了座位，這多少有點(diǎn)奇怪，你覺得呢？”埃爾文問。

　　“你覺得泄露這次刺殺任務(wù)的人是我？”阿爾敏問。

　　“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嫌疑人�！卑栁恼f。

　　“如果我是內(nèi)鬼，那我絕對不會演得這么拙劣�！卑柮艋�。說完后，他又道：“昨天晚上，戰(zhàn)錘巨人現(xiàn)身之后我發(fā)出了信號彈，然后我就按照計(jì)劃撤退了。但是在撤退途中，我遇到了一輛從對面開過來的車，那應(yīng)該是軍方的車。因?yàn)槲也灰詾橛腥藭赖匠鴳?zhàn)錘巨人跑，我覺得那輛車?yán)镆苍S也坐著暗殺者之類的人，所以我就避開了那輛車，翻車是意料之外的，我的駕駛技術(shù)有點(diǎn)生疏。”

　　“開槍的是誰？”埃爾文問。

　　昏迷前，阿尼那個噤聲動作又出現(xiàn)在阿爾敏的腦海里。那個動作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讓自己對誰保密？

　　“原本我以為她是反抗軍的安排在軍隊(duì)里的內(nèi)線，是你們安排過來掩護(hù)我的�！卑柮粽f。

　　“是誰？”面對阿爾敏的解釋和借口，埃爾文根本不問所動，一口咬死，要讓阿爾敏說出來那個人的名字。

　　“你認(rèn)識那個人。對吧？”埃爾文又問。

　　“她是今年剛被選中的馬萊戰(zhàn)士�！卑柮粽f，“那些人里，有我們的內(nèi)線嗎？”

　　從埃爾文的表情里，阿爾敏讀出了答案，沒有，阿尼不是他們這邊的人。

　　“不是�！卑栁恼f。

　　聽到這個回答，阿爾敏有些遺憾。

　　“你知道她為什么要放過你嗎？”埃爾文又問。

　　“我不知道�！卑柮粽f，“撞車后不久，我就失去了意識，后面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原本我以為她會殺了我。”

　　“你覺得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卑栁膯柊柮�。

　　阿爾敏不知道他這是想考驗(yàn)自己還是什么，非常坦然而真誠地說：“我覺得你讓我用‘好人’還是‘壞人’這種詞匯去評定別人是在給我設(shè)語言陷阱，什么叫好人呢？對于戴巴家族和軍方來說，我們是妄圖奪走他們權(quán)利和財(cái)富的壞人，但是對于受苦的普通人來說，我們是想要解放他們的好人。我不知道你希望我給出什么樣的答案，但是對于我來說，從她沒有殺了我這件事來看，她是一個好人�！�

　　“可是，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為什么她偏偏要救你呢？”埃爾文問，“她對于你來說是好人，那她對于我們來說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我不知道�！卑柮粽f。

　　“你覺得呢？”埃爾文又問。

　　“既然連馬萊人都會倒戈，那么艾爾迪亞人沒有理由不會�！卑柮粽f。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算阿尼不是反抗軍的人，那她也有可能是想要反對軍方的人。沒有理由說，只有加入了反抗軍的人，才有資格去厭惡馬萊，才有資格去反對軍方。

　　盡管這么說，阿爾敏也知道自己的話其實(shí)沒有實(shí)際意義，他說的根本算不上證據(jù)。

　　“假設(shè)你不是泄密的人，那你覺得誰會是泄密的人？”埃爾文又問。

　　阿爾敏表示自己不知道：“消息傳遞到我手上經(jīng)過多少人，就有多少嫌疑人，總之不可能是從我這里傳出去的。”

　　“怎么證明？”埃爾文又問。

　　“找到那個放過我的人，自然可以證明一切�！卑柮粽f。

　　阿爾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說，他不知道阿尼會不會幫他證明清白，他自己甚至都不怎么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只是有點(diǎn)想找到阿尼。

　　埃爾文認(rèn)同了阿爾敏的說法，“找到她固然可以幫你洗清嫌疑，但是在找到她之前，你恐怕還得采取點(diǎn)別的自證措施。”

　　17

　　因?yàn)槟且煌淼慕?jīng)歷，阿爾敏反而得到了接觸機(jī)密信息的機(jī)會。

　　反抗軍手上掌握著兩個巨人——進(jìn)擊和野獸。繼承了這兩個巨人的人是一對父子，格里沙·耶格爾和吉克·耶格爾。

　　那天晚上拿到的錘之巨人，被另外一個耶格爾繼承了，他的名字叫艾倫·耶格爾，是格里沙·耶格爾的兒子，吉克耶格爾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家人很靠譜嗎？還是說體質(zhì)比較特殊？為什么巨人之力都讓這家人繼承呢？”阿爾敏問。

　　“父親很靠譜，兩個兒子我了解不多�！卑栁恼f。

　　“什么？”阿爾敏不能理解他們?yōu)槭裁磿@樣草率地確定繼承人。

　　“一些比較復(fù)雜的家庭倫理問題，這不是重點(diǎn)。問點(diǎn)別的�！卑栁恼f。

　　“跟我講一下吧，也許重要信息就藏在這并不重要的問題里�！卑柮粽f。

　　聽阿爾敏這樣說，埃爾文就將格里沙的事告訴了他。

　　格里沙幼年立志，要推翻馬萊的統(tǒng)治，成年后他加入了另外一支反抗軍。然后他和同為反抗軍的前妻結(jié)了婚，并有了第一個孩子，吉克�？上Ш髞硭尤敫锩姷氖虑橥蝗槐┞读�。他們夫妻兩人全被送上了刑場。

　　當(dāng)時負(fù)責(zé)給他行刑的人是前任進(jìn)擊的巨人，那時候自由兵團(tuán)的力量還很弱，兵團(tuán)里并沒有合適的人來繼承巨人之力。格里沙的條件讓前任進(jìn)巨十分滿意，他救下了格里沙，還將巨人之力也給了他。

　　在前任進(jìn)巨的指引下，格里沙找到了自由兵團(tuán)。前任團(tuán)長收留了他，并給了他新的身份，讓他活了下來。后來他和一位普通女子結(jié)了婚，又有了第二個孩子，艾倫。

　　“兄弟兩的關(guān)系好嗎？”阿爾敏問。

　　“看起來很和睦。”埃爾文說。

　　“看起來很和睦？”阿爾敏看向埃爾文，“你懷疑他們關(guān)系不好？”

　　“怎么說呢，多少有些令人意外吧�！卑栁恼f。

　　“意外？”阿爾敏不知道他為什么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哪兒讓人意外�！�

　　“因?yàn)椋以具�以為他們兄弟之間會有些隔閡，畢竟是不同的母親生的�！卑栁恼f，“但平時他們關(guān)系很好，有點(diǎn)超乎我的預(yù)料了�！�

　　“我有一點(diǎn)不明白。”阿爾敏問。

　　“你說�！�

　　“在格里沙和他的第一任妻子被抓之后，為什么吉克還能繼承野獸巨人呢？”阿爾敏問。

　　“因?yàn)榧顺錾笠恢焙妥娓干钤谝黄穑瑳]和親生父母接觸過，當(dāng)時沒有查到他頭上�！卑栁恼f，“你懷疑吉克有問題？”

　　“嗯。”阿爾敏承認(rèn)了，“我能見見他嗎？”

　　“你一個陌生人去見他的話，他肯定一下子警惕了，”埃爾文說，“你想怎么試？”

　　埃爾文能這么說，顯然他自己也懷疑過吉克。

　　“他來自由兵團(tuán)的時候，給你們提了什么要求？”阿爾敏問。

　　“要求？”埃爾文有些疑惑，“他倒是沒有提個人要求，只是一直以來他都很執(zhí)著于找到始祖巨人。”

　　“但是現(xiàn)在沒有艾爾迪亞王室血脈了吧？始祖巨人還能像擁有傳說中的那種能力嗎？”阿爾敏問。

　　埃爾文看著他，沒說話。

　　“是誰？”阿爾敏問。

　　“就是吉克他自己�！卑栁幕�。

　　“吉克想拿到始祖巨人……”

　　阿爾敏有些頭疼，他想著拿吉克想要的東西去釣他，可是他想要的卻是始祖巨人，拿始祖巨人去釣他的話，那真是有去無回了。

　　“你想拿始祖巨人去釣魚？”埃爾文問。

　　“是�！卑柮舫姓J(rèn)了。

　　“我們可以用假的試試�！卑栁恼f。

　　“很難�！卑柮粽f。

　　“為什么？”埃爾文問。

　　“因?yàn)樵嚥怀鰜�，”阿爾敏說，“設(shè)想一下，假如我們現(xiàn)在就找到了始祖巨人，按照原有的計(jì)劃，始祖巨人會交給誰？”

　　“有艾爾迪亞王室的吉克�！卑栁恼f。

　　“是啊，”阿爾敏說，“不管怎么說，始祖巨人都是屬于他的東西。那么找到始祖巨人之后，他暴露本心、他發(fā)狂、他兇相畢露，不管怎么說都可以被糊弄過去�！�

　　“你有什么想法？”埃爾文問。

　　“換個角度，”阿爾敏說，“假如我們現(xiàn)在突然多了一個艾爾迪亞王室血脈呢？那個時候，你可以合情合理地提出要求，讓另外一個血脈繼承始祖巨人。如果吉克有不得不親自占有始祖巨人的理由，他就會想辦法殺了那個新的王室血脈�！�

　　“那找誰當(dāng)替代品？”埃爾文問。

　　“隨便誰都可以，”阿爾敏說，“自由兵團(tuán)里總能找到幾個又冷靜，又會演，又不怕死的人。”

　　聽到阿爾敏這么說，埃爾文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深意。

　　“�。俊卑柮翥读�，“我不行吧？他肯定知道我底細(xì)了啊。”

　　“你想的辦法，就由你來執(zhí)行。況且，你的清白也是待驗(yàn)證的，還記得嗎？”埃爾文問。

　　阿爾敏：“……”

　　“做人怎么可以陰險(xiǎn)成這樣？”阿爾敏心想。

　　18

　　當(dāng)埃爾文團(tuán)長將找到新的王室血統(tǒng)的消息告訴給耶格爾一家的時候，他們?nèi)硕己荏@訝。

　　“真的還有弗里茨家的血脈活著？”格里沙的表情略帶悲痛。

　　“嗯，”埃爾文語氣十分肯定，“他的祖輩是某位王子的私生子，因?yàn)橥踝訏仐壛怂哪赣H，所以反而讓他在當(dāng)初的王室大清洗中活了下來�！�

　　“啊，那還真是幸運(yùn)呢�！奔宋⑿χf。

　　“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shí)是這樣的，”埃爾文說，“但是這么多年來，他過得并不好，我們的人找到他之后，他已經(jīng)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了�，F(xiàn)在還在醫(yī)院修養(yǎng)，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這樣還要讓他繼承始祖之力嗎？”吉克問。

　　埃爾文回：“是很冒險(xiǎn)，所以我們也在猶豫。但是，如果讓你繼承兩個巨人的話，我們相當(dāng)于少了一個有效戰(zhàn)力。所以我們更傾向于讓一個人只繼承一個巨人。你已經(jīng)繼承了獸之巨人了�！�

　　“也是啊，”吉克說，“如果多一個王室血脈的話，相當(dāng)于多了一份戰(zhàn)力�！�

　　埃爾文又說：“你們?nèi)硕际蔷奕�，我想，你們說不定可以先去跟他聊一聊，讓他有個準(zhǔn)備�！�

　　“當(dāng)然可以了�！卑瑐愓f，“反正我也正在熟悉巨人之力。不如……”

　　“如果是想讓他了解跟繼承巨人有關(guān)的事，那還是我去比較合適吧？畢竟艾倫你也才剛繼承巨人，還不是很熟悉，不是嗎？”吉克說。

　　“為什么我們不能一起去呢？”艾倫問。

　　埃爾文在一旁說：“其實(shí)我也建議只去一個，他的身體狀況很危險(xiǎn)，去的人如果多的話，可能會打擾到他。而且，現(xiàn)在還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我們得小心一點(diǎn)。雖然我們暫時奪得了這座城市的控制權(quán)，但眼下的局勢還很緊張，我們不能大意�！�

　　“艾倫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家待著吧。”吉克說。

　　19

　　埃爾文帶著吉克去了醫(yī)院。

　　一路上吉克都很安靜，埃爾文也沒有主動和他說話。

　　在車子走到醫(yī)院門口的時候，吉克突然問埃爾文：“真的要把始祖巨人的力量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繼承嗎？”

　　“不算來歷不明，我們查過了，這個人在立場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卑栁恼f。

　　“但是即便是立場沒有問題，也不能就這么草率地就讓他繼承巨人之力吧，”吉克說，“馬萊軍方在選擇巨人繼任者的時候，要從訓(xùn)練生中選擇身體條件，甚至是性格條件最合適的人來繼承。假如對方體質(zhì)不過關(guān)，很可能造成繼承失敗�！�

　　“沒關(guān)系�！卑栁恼f，“失敗了再做別的打算�！�

　　“什么打算？”吉克問。

　　“我們還在找其他的繼承人，”埃爾文說，“我想流落在外的王室血脈應(yīng)該不止他一個�！�

　　“這得找到什么時候去啊�！奔诵Φ馈�

　　埃爾文沒有再回他，只道：“醫(yī)院到了，我們下車吧。”

　　“好。”吉克回。

　　埃爾文帶著吉克來到了一間安靜的病房門前，推開門，吉克就看到了那個即將要取代他的人。

　　“和我一樣，都是金發(fā)呢�！奔苏f。

　　“也許是因?yàn)橛幸欢ǖ难夑P(guān)系？”埃爾文說。

　　吉克并不覺得那個人能取代自己，他看著太虛弱了。全身都是傷，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臉都被紗布包著，有些地方甚至還帶著血色。

　　“他是怎么傷成這樣的？”吉克問。

　　“被人虐待的�！卑栁恼f，“腿和肋骨都骨折了，嗓子也受了傷，發(fā)不出一點(diǎn)兒聲音。估計(jì)得養(yǎng)一段時間。不過這都不要緊，這點(diǎn)傷可以通過巨人化來治好�！�

　　“嗯。的確可以試試�！奔苏f。

　　“你先跟他聊一聊吧�！卑栁恼f，“我去找醫(yī)生問一問他的情況�！�

　　“好�！奔宋⑿χ鴽_埃爾文點(diǎn)了點(diǎn)頭。

　　20

　　埃爾文離開后沒多久，醫(yī)院里的火情警報(bào)突然響了，病房外傳來人群驚慌失措、吵鬧亂跑的聲音。

　　吉克走到門口往外張望了一眼，就看到斜對面的房間里火光陣陣，還有黑煙從房間里冒出來。護(hù)士正在忙著轉(zhuǎn)移隔壁房間的病人，她看到吉克從病房出來，便立刻囑咐吉克：“請趕緊撤退，房間里的病人我們馬上就來轉(zhuǎn)移�！�

　　“不用了，我?guī)甙伞！奔藢ψo(hù)士說。

　　“那謝謝你了，病房里有輪椅，搬動他的時候要小心一些�！弊o(hù)士說。

　　“知道了。”吉克說著回到了房間里。

　　“不要擔(dān)心，我會把你帶出去的。”吉克對躺在病床上的人說。

　　醫(yī)院大樓的兩側(cè)還有正中間都有安全出口，中間的樓梯比較寬敞，也比較亮，所以病人都從中間的樓里走了。

　　吉克沒有隨大流從中間走，他帶著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從黑漆漆的側(cè)邊樓梯下了樓。

　　“他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吉克一邊往下走，一邊喃喃地問著。

　　被吉克抗在肩膀上的人一動不動，也發(fā)不出一點(diǎn)兒聲音，吉克只能聽得到他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不要著急，很快就不痛了，”吉克對肩上的人說，“我會把你帶出去的�！�

　　雖然王室血脈是假的，但阿爾敏身上的傷不是，那天晚上他雖然沒有被子彈打中，可車禍造成的骨折、割傷全都是實(shí)打?qū)嵉�。他覺得，假如吉克繼續(xù)這樣用肩膀抵著他骨折的肋骨的話，那他可能真的會死。

　　“趕緊結(jié)束吧�！卑柮裟矶\著，他深深吸了口氣，忍下了肋骨的疼痛。

　　當(dāng)吉克走到昏暗的樓梯轉(zhuǎn)彎處的時候，一個帶著口罩和兜帽的人突然從樓下沖了上來，他的手里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居然真的有人想要這個王室血脈的命，這樣的巧合讓吉克有些想笑。

　　拿著刀的人看到吉克之后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他猶豫了，腳下動作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轉(zhuǎn)身后退了。

　　“喂，可以不要急著走哦�！奔朔畔铝吮凰乖诩绨蛏系娜�，把那被紗布裹著的后背暴露給蒙臉拿刀的人。

　　“我想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一下�！奔藢φ驹谧约好媲暗娜苏f。

　　那人似乎被說動了，立刻回頭舉刀刺向傷員的后心。鮮血從刀口處溢了出來，被刺中的人絕望而無助地看向吉克，好像完全不明白這個看似友好的人為什么要做出這種事。

　　吉克把中刀的人丟到一邊的臺階上，慢慢走向那個動刀子的人。

　　“抱歉，殺了人要償命�！奔松焓志鸵∧莻�殺手的脖子。

　　卻沒料到那殺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將他按倒在了樓梯下。

　　吉克回頭看那個按著自己的人，他兜帽已經(jīng)在剛才的動作中被掀掉了。雖然拿掉兜帽之后也只能看得到上半張臉，但是吉克還是從那熟悉的眼神中認(rèn)出了這人的身份，是埃爾文的心腹之一，利威爾。

　　吉克被利威爾死死按在地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掙扎，卻根本撼動不了利威爾對他的壓制，想直接咬舌變身，嘴又被堵住了。

　　“別亂動！不然切碎你�！崩枆旱吐曇艟娴�。

　　吉克聽不進(jìn)這句話，還是不放棄掙扎。

　　“吉克！”

　　一個聲音突然從樓梯上方傳了過來，被利威爾按住的吉克聽到之后立刻不動了。

　　上方樓梯出口處站著格里沙和艾倫，樓梯口的光斜斜地照著他們，清楚地照出了格里沙臉上的失望和悔恨。

　　“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格里沙問他。

　　吉克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21

　　阿爾敏拄著拐杖，沿著地牢的那一眼看不到頭的樓梯慢慢往下走。

　　吉克·耶格爾被關(guān)在這里，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很多天，沒人來問他問題，也沒人來看望他，阿爾敏是來這兒找他的第一個人。

　　“你好，雙面間諜先生�！卑柮糇叩借F門前，對被關(guān)在門里的人道。

　　雙面間諜本人，吉克·耶格爾，此時正穿著束縛衣，毫無尊嚴(yán)地被綁在牢房中間的床上。

　　阿爾敏走進(jìn)去，伸手拿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團(tuán)。

　　吉克那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珠慢慢轉(zhuǎn)動起來，視線慢慢停到了阿爾敏的臉上。

　　“我是阿爾敏·阿諾德�！卑柮粽f。

　　吉克看著他，認(rèn)出了他就是那天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們就派你來拷問我？”吉克的語氣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我不是來拷問你的�！卑柮粽f，“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你雙面間諜的身份，那就說明很多事我們已經(jīng)查清楚了，沒必要再拷問你什么�！�

　　“是嗎�！奔说恼Z氣無比平靜。

　　“不過我覺得你其實(shí)算不上雙面間諜�！卑柮粽f，“你是雙面下注。”

　　“很有趣的說法。”吉克笑著說。

　　阿爾敏沒有理會他那遮遮掩掩的說辭，繼續(xù)道：“我想，你最初的打算應(yīng)該只是依附馬萊，幫助馬萊獲得反抗軍的消息，然后獲得他們的信任，好獲得繼承始祖巨人的能力。但是，你后來為什么會走到幫我們刺殺戴巴這條路上呢？”

　　“你覺得呢？”吉克問。

　　“有人覺得是因?yàn)轳R萊軍方讓你失望了。你覺得馬萊軍方不可能讓你繼承始祖巨人，所以你才想要利用反抗軍的力量去推翻馬萊軍方�！卑柮粽f，“但是我覺得，就算有這方面的原因，這也不是最關(guān)鍵的。我想，就算是馬萊愿意讓你繼承始祖巨人，你也會忍不住幫反抗軍的。”

　　“為什么？我要是能從軍方手中繼承始祖巨人，那我為什么還要幫你們？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奔苏f。

　　“格里沙·耶格爾先生在被你舉報(bào)之后還能原諒你，他這樣的人，應(yīng)該很難養(yǎng)育出完全無情無義的兒子吧？”阿爾敏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因?yàn)楦缸忧檎x而放棄自己的目的？”吉克笑著問。

　　“你大可以不承認(rèn)�！卑柮粽f，“我也沒有想過要逼你承認(rèn)。但是，那天在樓梯間里，你不變身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應(yīng)該不只是利威爾先生控制住了你吧？”

　　“你這個人有點(diǎn)自負(fù)�！奔苏f。

　　“也許吧�！卑柮艋�，“但是我今天來其實(shí)不是想要顯擺自己自負(fù)的一面的，我是有求于你。”

　　“哦？什么？”吉克問。

　　“軍方今年選出來的戰(zhàn)士里，有一個叫阿尼的女孩子，她現(xiàn)在在哪兒？”阿爾敏問。

　　“嗯？你對她有興趣？”吉克看阿爾敏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鄙夷。

　　“刺殺威利戴巴那天晚上，她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場，她去現(xiàn)場做什么？”阿爾敏問。

　　“不知道啊�！奔苏f，“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查呢？”

　　“我倒是去查了，只是沒有任何結(jié)果�！卑柮粽f。

　　“你問了我這么多，其實(shí)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奔藢Π柮舻�。

　　“你問�！卑柮艉芸蜌獾鼗�。

　　“我很好奇，你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時候，你和巨人共處一室的時候，難道不會覺得反感嗎？”吉克問。

　　“我不是很喜歡你這種人，但是反感你跟你身上的巨人之力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至于那個女孩，她只是一個女孩而已。你呢？對艾爾迪亞人的厭惡程度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了？”阿爾敏看向吉克。

　　“惡魔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地獄比較好吧。”吉克說。

　　“你是這樣想的�！卑柮羧粲兴嫉攸c(diǎn)了點(diǎn)頭。

　　“你也和自由兵團(tuán)里的那些人一樣，雖然身體里流著惡魔的血，但也覺得自己是解放人類的英雄？”吉克問。

　　“我不覺得自己是英雄，但也不覺得自己是罪人或者惡魔�！卑柮艋亍�

　　“一個艾爾迪亞人說這種話，難道不會覺得羞恥嗎？”吉克問。

　　阿爾敏沒有回這個問題�！拔铱梢詥柲阋粋�問題嗎？”他對吉克道。

　　吉克沒有拒絕，阿爾敏繼續(xù)問了下去：“如果我現(xiàn)在拿著一枚炸彈，去人最多的地方引爆，有罪的是我，還是炸彈？”

　　“當(dāng)然是你。”吉克回。

　　“是啊，罪人是我�！卑柮粽f，“因?yàn)橛袡?quán)決定炸彈引爆的人是我。炸彈只是我的工具而已。”

　　“你想通過這個無聊的問題說明什么？說明艾爾迪亞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馬萊人才是惡魔？”吉克問。

　　“我的意思是說，掌握著決定權(quán)的人才是最該被追責(zé)的人�！卑柮粽f。

　　“我并非想要說服你，”阿爾敏繼續(xù)道，“但是，你在無差別痛恨艾爾迪亞人的時候，難道就從來沒意識到過不對嗎？同樣是流著‘惡魔之血’，戴巴是貴族，并且從祖輩起就是貴族。但是其他艾爾迪亞人就只能待在收容區(qū)當(dāng)牲口，或者去戰(zhàn)場上當(dāng)耗材。你說那些人是在為艾爾迪亞贖罪，但是當(dāng)初艾爾迪亞輝煌的時候，他們的祖輩是受益者嗎？如果艾爾迪亞當(dāng)初的榮光他們沒有共享過，那么艾爾迪亞貴族們欠下的罪惡又為什么要交給他們?nèi)斶�呢？”

　　“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假如我的計(jì)劃順利進(jìn)行了，我會非常公平地對待他們的。”吉克說。

　　“公平�！卑柮羯钌顕@了口氣，“你覺得你的做法是公平�！�

　　“難道不公平嗎？”吉克問，“閹割掉所有人，讓現(xiàn)在的艾爾迪亞人變成最后一代，幾十年后，這世界上什么惡魔都不會存在。”

　　“艾爾迪亞人為什么被叫做惡魔呢？”阿爾敏問。

　　“帶給這個世界這么多戰(zhàn)爭、犧牲和苦難，難道算不上惡魔？”吉克反問。

　　“那艾爾迪亞人滅亡之后，這個世界上就不再存在戰(zhàn)爭和苦難了？”阿爾敏道，“你說我是一個自負(fù)的人，你難道就不是了嗎？誰給你的權(quán)利去處決全部艾爾迪亞人的呢？你的王室血統(tǒng)嗎？你因?yàn)槟愕乃叫�，就想要處決全部艾爾迪亞人，這種行為算不算自負(fù)呢？”

　　“你是一個擅長狡辯的人�！奔苏f。

　　“你是一個不擅長聊天的人�！卑柮艋�，“我不打算和你繼續(xù)聊下去了。改天再見吧�！�

　　“那個女孩的下落，你不問了？”吉克問。

　　“你不知道她的下落，我沒必要跟你白費(fèi)口舌�！卑柮魧⒃径略诩俗焐系臇|西又堵了回去。

　　當(dāng)阿爾敏鎖好牢房的門，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耶格爾父子一直站在門外。

　　阿爾敏看到了他們，沖他們點(diǎn)了一下頭，當(dāng)作打招呼。他沒有和他們說話，他們也沒有發(fā)出聲音。阿爾敏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下定決心去見里面那個人，他也不是很關(guān)心。

　　22

　　內(nèi)戰(zhàn)的火燒遍馬萊全國的時候，阿爾敏仍舊待在雷貝利歐收容區(qū)。

　　外面不停有捷報(bào)傳來，但是沒有任何和女巨人有關(guān)的。

　　無數(shù)的證據(jù)都在指向一個阿爾敏不愿意接受的結(jié)果，阿爾敏像一個機(jī)器一樣，麻木地忙著工作，麻木地勸自己不要相信自己猜測的結(jié)果。阿爾敏沒有主動去找尋結(jié)果，只是一味期待。

　　某天，他得到一個消息，說女巨人被抓住了。

　　阿爾敏回憶起最后一次和阿尼說話時的場景，有些不能理解當(dāng)時自己的行為。那個時候他在想什么呢？為什么要那樣和她說話呢？為什么連再見都不好好說呢？阿爾敏不太敢去見女巨人，他有點(diǎn)害怕見到阿尼，更害怕見到的不是阿尼。

　　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他去見了女巨人。

　　不出意料的，他看到的人不是阿尼，而是一個更暴躁的女孩子。她像一只野獸，口無遮攔地威脅著要?dú)⒘怂腥恕?br>
　　雖然答案已經(jīng)一目了然，但是阿爾敏還是問了那個女孩一個問題：“之前的女巨人，她去哪里了？”

　　女孩陰惻惻地笑起來，“當(dāng)然是被我吃掉了，她的味道相當(dāng)不錯呢�！�

　　阿爾敏一眼就能將那女孩看透，她在害怕，一切的兇狠都是在虛張聲勢。

　　“馬萊不會贏的�！卑柮舾嬖V她，“少說點(diǎn)不該說的話吧，否則后面清算起來后果會更嚴(yán)重的�！�

　　說完，阿爾敏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女孩在他身后叫嚷著，大聲說著阿尼死前的事情，阿爾敏不想聽，他像一個落敗的懦夫一樣從牢房逃走了。

　　23

　　女巨人落網(wǎng)后的一年，反抗軍迎來了完全的勝利。

　　他們要在這個地方建立共和國，未來應(yīng)該會變得比以前好。

　　見證過太多人的犧牲，阿爾敏已經(jīng)開始學(xué)會心平氣和地面對這件事。前不久，他去見了那個繼承了女巨人的小女孩。

　　她已經(jīng)變得溫和，像一只走失的可憐小貓一樣縮在牢房的角落里�？吹桨柮魰r，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那么有攻擊性，看過一眼之后便又低下了頭。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她問阿爾敏。

　　“不是。”阿爾敏說。

　　“我想來問問你，阿尼她是什么時候死的，馬萊軍方為什么要讓你取代她？”阿爾敏問。

　　“因?yàn)樗邱R萊的叛徒�！迸⒄f，“我在她的記憶里看到了，馬萊讓她來解決刺殺威利戴巴的人，但是她手軟放過了。那個被她放過的人，是你嗎？”

　　阿爾敏愣了好半天都沒能回答得了這個問題，他好像是不會說話了，腦子懵懵的，不知道怎么才能開口。

　　“是我。”許久之后，阿爾敏木木地吐出了兩個字。

　　“那你真是把她害慘了�！迸⒌穆曇羲罋獬脸�，卻震得阿爾敏的心臟連著耳膜都有些發(fā)疼。

　　24

　　宣布建立新政權(quán)的那天，阿爾敏去參加了儀式。周圍的一切都是喜氣洋洋的，他穿著體面而板正的衣服混在眾人中間，參與不了任何人的話題。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狂歡，煙花禮炮的聲音在城市上空經(jīng)久不息地響著。

　　平時總是精打細(xì)算的商店老板也在店門口擺了攤子，給路過的每個人免費(fèi)送酒。阿爾敏留在店里幫他。

　　“你也去玩玩唄，忙了這么久，也該喘口氣了�！崩习鍖Π柮粽f。

　　“那你一個人忙得過來？”阿爾敏問。

　　“話是這么講，”老板說，“但今天這么特殊的日子，你們年輕人如果不去瘋玩的話，我怕你會后悔啊�！�

　　“不會的�！卑柮粽f。會讓人后悔的事情有很多，一場狂歡又算什么呢？再說，他這樣也不算是錯過，至少每個來拿酒的人都有和他們說笑。

　　“你還是出去走走吧，”老板說，“廣場上有很多人在放煙火，你帶兩扎啤酒過去，順便也給別人分一分，趁機(jī)交點(diǎn)朋友，平時你總是一個人，看著怪怪可憐的�！�

　　被老板往外推著，阿爾敏不得不順從他的要求。

　　然后阿爾敏就像個傻子一樣，穿著印著店名的圍裙，拎著兩扎啤酒出現(xiàn)在了城市中心的廣場上。

　　煙火不停在他頭頂炸開，空氣里到處是火藥燃燒后的硝煙味。夜空里的煙花就像褪色墨水印下的印章一樣，印下又消失，印下又消失……

　　忽明忽暗的光讓阿爾敏覺得有些眼暈，他站在人群中間有些手足無措，像是一個找不到點(diǎn)單老板的送貨員。

　　因?yàn)閷?shí)在不知道去哪兒，所以他最后只能拎著啤酒坐到廣場邊的花壇上。

　　他打開了一瓶啤酒，慢慢喝了一口。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男的，他好像也不是很開心。阿爾敏拿起一瓶啤酒遞給他，男人愣住了，遲遲沒接。

　　“不喝酒？”阿爾敏問。

　　“哦，不是，我還以為你遞錯人了�！睂Ψ秸f。

　　阿爾敏指了指自己圍裙上的店名：“老板請客，不必客氣�！�

　　“那你得幫我謝謝他了�！蹦悄腥苏f。

　　“不必在意�！卑柮粽f。

　　他們兩人一言不發(fā)地坐著，過了好一會兒那個男的才開始跟阿爾敏講話：“你怎么看起來好像不開心啊�！�

　　“沒有�！卑柮粜χf，“你呢？我看你才像是不開心的樣子�！�

　　“我也沒有不開心，只是覺得多少有點(diǎn)遺憾�！蹦悄腥苏f。

　　“遺憾？”阿爾敏有些疑惑。

　　“嗯，”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多很好的朋友都不在了，我很想讓他們也看到今天的煙火�！�

　　阿爾敏深深嘆了口氣，然后對男人說：“在我加入反抗軍之前，我跟我的爺爺說我害怕，我不敢。我的爺爺跟我說，所有人都會害怕，但是有些事就算是害怕也要去做。就算是因此死掉，也要讓后來的人踩著我的尸體繼續(xù)往前走。但是，現(xiàn)在回頭看看，踩著別人尸體往前走的人一直都是我。”

　　“我們這些幸存者不都是這樣嗎？”男人伸過手，跟阿爾敏碰了個杯，“敬犧牲者，也敬幸存者�！�

　　阿爾敏哭笑了一下，拿起酒瓶喝完了瓶子里剩下的一點(diǎn)酒。

　　“我叫讓，讓·基爾希斯。你呢？幸存者？”男人問阿爾敏。

　　“阿爾敏·阿諾德。”阿爾敏說。

　　25

　　當(dāng)酒精逐漸麻痹神經(jīng)的時候，阿爾敏心中的痛苦慢慢復(fù)蘇了。

　　“你說，天堂有甜甜圈嗎？”阿爾敏問讓。

　　“誰知道呢？”喝醉了的讓已經(jīng)有些口齒不清。

　　“可是如果天堂沒有甜甜圈的話，她該怎么辦呢？”阿爾敏的語氣有些著急。

　　“說不定有面粉和糖，她可以自己做一點(diǎn)�！弊屄岬乖诨▔�，四仰八叉地睡著了。

　　同樣喝了酒的阿爾敏卻睡不著，一直被他壓在心底的感情徹底噴發(fā)了。

　　他瘋狂思念著那個和他一起蹲在商店后門吃甜甜圈的人。他好想此時此刻是一個夢，只要睜開雙眼，他就能推開商店后門，看到那個有些不好意思的，正在等著自己的甜甜圈的女孩。

　　在一切都安定下來的現(xiàn)在，阿爾敏終于可以任性了。他開始肆無忌憚地為個人感情哭，開始正大光明地為兒女情長崩潰，開始承認(rèn)自己想要放棄一切換每天都能和她見面。

　　頭頂?shù)难婊饾u漸熄滅，內(nèi)心的思念和情感卻在此時瘋長起來。

　　【實(shí)在寫不動了，就這樣草率結(jié)束吧。有病句、錯別字、重復(fù)用詞也不改了。要寫吐了。多多包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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