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找到自己的歸屬�！帷�

　　00

　　直到離開希干希納區(qū)那堵墻，阿爾敏才后知后覺地害怕起來。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突然走上了離開帕拉迪島的路了呢？

　　幼年時期覺得高聳入云的墻壁，此時此刻在他的視野中不斷遠離、縮小，仿佛下一秒那道堅不可摧的城墻就會帶著她所承載著的事物一起消失一樣。

　　但阿爾敏知道，消失的不是城墻，是他自己。

　　從今天起，他就要消失在其他人的生命中了。

　　01

　　從哪里講起呢？一切事情好像都很簡單，但是真要把它講明白又讓人覺得毫無頭緒。

　　總之就是從檢查立體機動裝置開始的吧。

　　在明確知道阿尼的機動裝置有問題的情況下，阿爾敏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瞞下了來。那個時候他在想什么，阿爾敏本人也說不清，反正他就是這么做了。

　　如果要較真的話，這件事甚至不適合用“沒有猶豫”來形容，猶豫與否都是在“面對選擇”的前提下才成立的說法。那時候的他好像將“告發(fā)”這個選擇從腦子里徹底抹除了一般，他的腦子里根本沒有想過告發(fā)這個詞。

　　那個時候應該是腦子糊涂了，阿爾敏想。

　　如果能一直這樣糊涂下去也是好的，可是他最后偏偏又清醒了過來。

　　但自己真的清醒了嗎？阿爾敏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如果清醒的話，為什么會獨自一人去質(zhì)問阿尼呢？又為什么會答應要和她一起出走？可如果不清醒的話，為什么他現(xiàn)在又會難過不安，甚至內(nèi)疚呢？

　　阿尼呢？她清醒嗎？她如果清醒的話，為什么沒有直接殺了自己，反而提出放棄一切，一起逃跑的建議？

　　02

　　阿尼走在阿爾敏前面，她的手一直牽著阿爾敏。阿爾敏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的手心都沁滿了冷汗。

　　今天的月亮很亮，通往前方的路被月光照得泛白。

　　阿爾敏和阿尼走在那不曾有人走過的路上，足以沒過小腿的雜草時不時割過腳踝，讓阿爾敏覺得又痛又癢。

　　這條路不好走，但兩人都沒有退縮的意思，他們埋頭前進著，一言不發(fā)，一刻不停。

　　他們沒有騎馬，沒有帶立體機動裝置，也沒有帶訓練兵的制服和披風，只是一人背了一只包，里面有一些水和一些日常換洗衣服。小小的背包跟負重行軍訓練時帶的那一套東西完全沒法比，但是阿爾敏卻覺得這東西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

　　明明答應了阿尼，卻又在出發(fā)之后就立刻后悔，阿爾敏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恥。

　　可是，后悔的想法只停留在心里，阿爾敏并沒有打算回頭。他也回不了頭，叛徒怎么能說回頭就回頭？回去的那條路不比往前的那條路好走，他心里對此很是清楚。

　　“這算一條不歸路嗎？”阿爾敏用低得如同呼吸一般的聲音，輕聲問著阿尼。

　　“算�！卑⒛嵋矡o比輕聲地回應著他。

　　阿爾敏想問走不歸路的代價是什么，但是看到阿尼臉上那副和他一樣不安的表情之后，他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在走得最累、精神最接近于崩潰的時候，阿爾敏甚至在想，要不這時候突然竄出來一只巨人把他吞掉吧，那樣的話，不論是前進的路還是返回的路他都不用再走了。但是很可惜，今夜一切太平，一路上，他們居然一只巨人都沒有遇到。

　　白天的海島要比晚上喧鬧很多，巨人在陽光的刺激下又活動了起來。為了安全，阿尼變身成了巨人，載著阿爾敏一步步往小島邊緣走去。

　　臨走之前，阿尼說過，大海離圍墻其實很近，他們很快就會到海邊。等到了海邊，渡過了海峽，他們就可以到達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阿尼沒有騙人，大海的確離他們很近，在傍晚來臨時，坐在阿尼肩上的阿爾敏看到了懸在天邊的一片水域。

　　阿爾敏的心砰砰直跳，他開始說服自己，說服自己相信外面的世界應該也會很好。

　　等天完全黑下去之后，他們來到了海邊。

　　夜幕下的大海是黑色的，海浪聲沉悶而轟隆，聽得阿爾敏心驚肉跳。大海，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阿爾敏在海灘上坐下，下意識地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阿尼在他旁邊坐下，把帶的食物和水分給了阿爾敏。

　　“夜晚的海邊會很冷，但是我們不能生火，會把巨人引過來�！卑⒛嵴f。

　　阿爾敏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我們待會兒就得繼續(xù)出發(fā)。今天晚上星星很多，明天可能是個大晴天。海上的太陽很毒辣，曬一天的話可能會受傷，所以我們得趁著晚上�！卑⒛岷戎�，語氣和眼神都淡淡的。

　　阿爾敏抬頭看向阿尼，嘴唇動了動，最后只說出了一聲“嗯”。

　　03

　　阿尼又一次變身成了巨人。

　　阿爾敏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女巨人宏偉的身軀從火光與蒸汽中拔地而起，騰起的熱風燎過他的面頰，讓他的皮膚有些痛。

　　女巨人慢慢走入水中，阿爾敏也跟著她。走到水面沒過膝蓋的時候，女巨人在水中單膝蹲坐了下來。

　　她把一只手伸入水中，不一會兒，水面下突然開始浮動著熒藍的光，隨著熒藍的光一起來的，還有一種色彩透明、質(zhì)地堅實的小船。

　　兩人坐上了小船，順著海水的自然流向往前漂流著。

　　小船不大，兩人并排坐會有些擠，所以他們就一前一后地坐著。阿尼很疲憊，抱著背包，低著頭，弓著背，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阿爾敏從后背環(huán)住她的腰，推開了她懷里的背包，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仰面躺在了小船里。

　　周圍很黑，多看一眼都會讓人全身發(fā)軟。阿爾敏只敢往天上看，天空好高，星星好遠，一切都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天地之間唯一靠近他的、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身下的小船和懷里的阿尼。

　　“阿尼，我們真的能靠岸，真的能過上平靜的生活嗎？”阿爾敏問。

　　阿尼沒有回答他，但是他知道阿尼沒有完全睡死。阿尼全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她似乎和他一樣害怕。

　　04

　　第二個晚上，他們的小船靠岸了。

　　他們在海水及腰的地方下船，然后齊力將小船推進水里弄沉。阿尼說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這個小船，否則會有很多的麻煩。具體是什么麻煩她沒有說，阿爾敏也沒有問。

　　接下來的世界，就完全是阿爾敏認知之外的世界了。阿爾敏像一個新生的孩童。初次面對這個完全未知的世界，他的心中只有緊張和不安，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牽著阿尼的手。

　　兩人每行動一步，阿尼就會跟他解釋一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為什么要去那里，去那里之后我們要怎么做。他愣愣地點頭，乖乖地聽從。

　　阿尼說，他們艾爾迪亞人去哪里都會遇到麻煩，所以他們不能去那種排查嚴格的大國。阿尼選好了一個地方，那里是一個小國家，前些年飽受戰(zhàn)火侵襲，這些年才變得好起來。那里的氛圍比較寬松，不會對進入他們國家的人挨個進行基因檢測。

　　阿爾敏聽著那些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詞語，在月光下和阿尼慢慢往前走。

　　半路上，他們遇到了一輛停在路邊休息的貨車，阿爾敏并未見過那樣的東西。阿尼帶著他爬上了車頂，他照做了。

　　貨車的司機只是暫時下車休息，沒過多久就重新回到了車里。車子動了起來，阿爾敏沒有任何準備，身體一晃，險些滾下去。好在阿尼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阿尼說，這輛車會去往他們的目的地，接下來的路程只要藏在車上就好。阿爾敏不知道阿尼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但是他相信她說的是對的。

　　躺在車頂，感受涼風拂過身體，阿爾敏的心稍稍平復了一些，他開始試著期待未來，期待未來真的會像他跟阿尼想得那樣，變得順利而太平。

　　05

　　這里對艾爾迪亞人的確不像其他地方那樣歧視得那么嚴重，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里的日子就好過。

　　阿尼說的這個國家是一個很貧困的國家，她說得沒有錯。

　　在來這里之前，他們在別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小當鋪，賣了身上的一些東西，拿到了一些錢。他們用那些錢租到了一個小小的房間。

　　房間是一個半地下室，關(guān)上門之后，只有一個貼近屋頂?shù)囊徽茖挼男〈皯裟芡溉胍恍┕鈦�。房間里沒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張小床和一張掉了漆的木桌。

　　這里就是他們以后的家了，接下來他們會在這里生活，然后直到永遠。

　　阿尼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收入很低，勉強夠維持生活。

　　阿爾敏本想和她一起，但是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來這兒的第二天，阿爾敏就病倒了。拖著病弱的身體，再加上語言文字都不通，不會有工作機會留給這樣的阿爾敏。

　　于是，阿尼就決定，在他徹底好起來之前，都不讓他出門。阿爾敏也懶得出去，整天窩在房間里，看阿尼給他帶回來的那些“天書”，學習這里的新語言。

　　06

　　精神不好的時候，阿爾敏會睡上一整天，早上他被阿尼起床的聲音弄醒第一次，然后又在晚上被阿尼回來的聲音弄醒第二次。

　　阿尼回家之后，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相互依偎著，蜷縮在毛毯里慢慢挨到天亮。

　　偶爾，阿尼從外面回來時，身上會帶著一些刺鼻的味道。阿爾敏問那是什么，阿尼說是香煙。

　　帕拉迪島也有香煙，但是和這里的聞起來有很大的不同。

　　阿爾敏沒有為阿尼居然會抽煙而驚訝，只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讓阿尼把煙也分給他一根。

　　阿尼的煙盒里有好幾種煙，好的那些是別人給的。阿爾敏從那顏色各異、粗細不同的煙里隨意掏出一支遞給阿尼。阿尼接過來銜在嘴里，她的手指細長而有骨感，一只手拿著火，一只手替火苗擋住窗外吹進來的風，她就那么一面點著火，一面慢慢吸著香煙的過濾嘴。

　　阿尼是一個很漂亮的人，阿爾敏得承認這一點。暖色的火苗照亮了她的掌心和臉頰，給她那冷白的皮膚與冷金的頭發(fā)鍍上了一層暖色調(diào)，火苗的暖光下，連那張總被調(diào)侃為冰山的臉也多了幾分柔和。

　　只是那雙眼睛依然如舊，冰冷而疏離，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讓她看在眼里。

　　阿尼把點好的煙又遞回給阿爾敏，阿爾敏接過來，有樣學樣地吸了一口，結(jié)果卻被嗆得很狼狽。

　　而阿尼就好像是早就有所預料了一樣，掩著嘴笑了起來。

　　“阿尼在故意捉弄我嗎？”阿爾敏有些不悅地說。

　　“如果不讓你自己試一次，就算我說它的味道不好，你也不會信的吧。”阿尼說。

　　“既然味道不好，為什么阿尼還要抽呢？”

　　阿爾敏的問題讓好不容易變得輕松了一些的環(huán)境又變回了之前沉悶而壓抑的模樣。

　　阿尼收斂了笑容，走到床邊貼著阿爾敏躺了下來，又從阿爾敏的手里把煙接下，自己抽了起來。

　　“抽煙對身體不好，等你身體好了再試試吧。說不定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理解了。”阿尼說。

　　在兩人都昏昏欲睡的時候，阿尼抱著阿爾敏，用略帶鼻音的聲音喃喃說：“如今我只剩下你了，所以請你好好的活著，拜托你了�！�

　　07

　　阿爾敏并沒有因為阿尼的央求就好起來。

　　阿尼很清楚這一切的根源究竟在哪兒，她知道，從她帶著阿爾敏離開城墻的那一刻起，阿爾敏的靈魂就再慢慢地走向衰弱。她知道，阿爾敏后悔了。

　　她又何嘗不后悔呢，在任務(wù)途中擅自脫離，假如馬萊知道了這件事，那么她和她的父親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阿爾敏跟他一起走固然是因為沖動，她擅自離開又哪里經(jīng)過半分思考。

　　工作之余，阿尼會搜尋各種各樣的和馬萊有關(guān)的消息，但是每次收集到的東西都讓她感到失望。

　　馬萊又開始打仗了，他們的勝利永遠建立在艾爾迪亞人的犧牲上，這一次，他們不知道又會派出多少艾爾迪亞人去送死。

　　阿尼撣了撣看完的報紙，將剛買的面包包了進去。

　　這些天以來，她的想法一直在后悔與不后悔之間反復輪換。

　　想到自己的叛逃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她就會后悔。假如她在帕拉迪島再熬一熬，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馬萊當上“榮譽馬萊人”。

　　但是，后悔不了多久她又會覺得憤怒。榮譽馬萊人終究不是真的馬萊人，這種稱號無非就是上面那些牲口編出來糊弄人的罷了。即便真的成了所謂的榮譽馬萊人，到了真正的馬萊人面前，不依然要當毫無尊嚴的狗嗎？不依然要卑躬屈膝嗎？

　　況且，回到馬萊，這話說得容易，她剛上島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回去。可是結(jié)果呢？結(jié)果就是她一天又一天地熬了過來，但是回家卻依舊遙遙無期。

　　家人也好，隊友也好，還有馬萊也好，這些存在對于她而言都是束縛。他們說著很多冠冕堂皇的話，說著諸如“只要這樣做，那么以后就會好起來的”之類的話。她一一照做，但他們許諾的卻從未兌現(xiàn)過。

　　年幼時聽從父親的話，以為變強了就會好起來了，結(jié)果變強之后她繼承了女巨人，只得到了更加難以完成的任務(wù)。后來聽從那個狗屁隊友的話，調(diào)查這個那個，結(jié)果查了三年，耗了三年，她依舊看不到回去的希望。

　　再者說，即便真的回去了又能怎樣？假如當戰(zhàn)士就能救艾爾迪亞人于水火，那么為什么這么多年了，這么多艾爾迪亞人都當上戰(zhàn)士了，她們還在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想到這兒，阿尼又會變得坦然，她可以拿這些話來說服自己，說服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08

　　可是，當她回到他們的家里，見到依舊病著的阿爾敏，她那顆稍稍安穩(wěn)的心就又會墜下去。

　　阿爾敏和她不一樣，阿爾敏的人生并不像她的人生那樣毫無希望。她能給自己編一段無怨無悔的理由，可是阿爾敏呢？

　　阿爾敏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己該怎么面對阿爾敏？她能給阿爾敏什么呢？她這樣把阿爾敏帶出來，無形之中是不是也強行將他束縛到了那條毫無希望的道路上了呢？

　　房間他們住了有一段時間了，里面添置了一些新的東西，一個舊的爐子和水壺，一個她從外面撿回來的矮腿小凳子，還有兩個水桶。這就是他們擁有的一切。

　　阿尼把水壺裝上水，放在爐子上燒著。聽到動靜的阿爾敏緩緩醒來，歪過頭看她。

　　他的精神不太好，有時候會很遲鈍，仿佛下一秒就會撒手人寰。阿尼坐在爐子旁邊的小凳子上看著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你回來了？”阿爾敏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嗯�！卑⒛峄貞�。

　　她不想說太多話，說多了話眼眶就會變酸，她不喜歡那種感受。

　　“我們得搬家了。”阿尼說。

　　“為什么？這么突然就要搬家。”阿爾敏十分驚訝。

　　阿尼將包著面包的報紙遞給他，“要打仗了，這個地方會被戰(zhàn)爭波及到，我們得趁早走。假如情況嚴重起來，艾爾迪亞人肯定是最難逃跑的人。”

　　阿爾敏已經(jīng)能夠讀懂一些這里的文字了，他接過報紙慢慢地看起來。許久之后才抬頭看向阿尼：“可是這上面說的地區(qū)并不是我們這里�！�

　　阿尼搖搖頭，“不能光看那些政客在說什么，他們嘴里沒有任何實話。只要那上面說的那兩個國家打起來，這地方必然會淪為前線。我們必須得走。”

　　其實也不一定，阿尼這么說，無非就是想找一個離開的理由。

　　阿爾敏沒有質(zhì)疑阿尼，他依舊是那樣的溫柔，“好啊，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

　　“折回去吧�！卑⒛嵴f，“就我們來時候的方向�！�

　　“好�！卑柮舸饝�。

　　09

　　終于，兩人乘上了一輛沒有營業(yè)資格的破舊客車。客車載著他們，晃晃悠悠地往遠離喧鬧的方向走去。

　　車上的其他人多半都和他們一樣，有著比較復雜的經(jīng)歷，也有著各種各樣的苦衷。他們擠在一起，沉默著，不提各自的來處與歸處。

　　阿爾敏坐在靠窗的位置，他還有些虛弱，只有靠著東西的時候才能坐得穩(wěn)一些。阿尼坐在他身邊，替他擋著車上的人。

　　坐在他們旁邊過道上的，是一個抱著小孩的母親，她的小孩從上車之后就沒有動過，那母親的臉上也是一臉死氣。那襁褓里的小孩已經(jīng)去世了，從車窗吹進來的風刮開了蓋在孩子臉上的手帕，露出來的小臉早已青白泛紫，如果還不下葬，可能明天就會發(fā)出尸體腐敗的味道。

　　阿爾敏看過一眼之后露出了悲痛的神色，阿尼默默地將身體側(cè)過來一點，擋住阿爾敏看那個小嬰兒的視線。

　　“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路還很長呢。”阿尼對阿爾敏說。

　　她扶著阿爾敏，讓阿爾敏躺倒自己的腿上，阿爾敏也沒有拒絕，趴在她身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路上，車子走走停停，不斷有人上車下車。阿爾敏的意識慢慢模糊起來，但是背上阿尼的撫摸卻逐漸變得清晰。這是阿爾敏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個覺。

　　10

　　最后，他們在一座海港小城里下了車。

　　阿尼帶阿爾敏入住了一家旅店，這是這么多天以來兩人住的最像樣的一個地方，房間里甚至還有不限量的熱水供應。他們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后相擁著渡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今天真是奢侈的一天啊�！卑柮魮碇⒛�，苦笑著說。

　　“沒關(guān)系。”阿尼說，“我有在算賬，你不用擔心�！�

　　阿爾敏不知道阿尼算了什么賬，也不知道她要帶自己去哪兒。他相信著阿尼，在這個世界里，他也只能相信阿尼。

　　第二天，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阿爾敏本還有些著急，但看到阿尼一臉冷靜之后又放下了心來。

　　“今天，我們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玩到晚上再出發(fā)�！卑⒛嵴f。

　　這話讓阿爾敏覺得奇怪，但是他沒有質(zhì)疑。

　　阿尼在這座城里出手很大方，買了很多平時壓根不會買的食物。走到一個賣飾品的小攤前，她甚至給自己和阿爾敏買了一對用紅繩編的手鏈。這種東西，他們以前是想都不會想的，太沒用了，買了就是一種純粹的浪費。

　　“真的沒關(guān)系嗎？”阿爾敏很擔心，“我們以后怎么辦？”

　　“這些錢很快就不能用了，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全部花完吧�！卑⒛釋⒆约菏Ｓ嗟囊稽c兒積蓄拿了出來，分了一部分放到了阿爾敏的手上，“你也買一些自己想要的吧�！�

　　“什么意思？”阿爾敏的手僵在哪兒，不知道阿尼在說什么。

　　“島上不是不能用這里的錢嗎？”阿尼說，“我們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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