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和殿外下著寒雨。
　　我持傘趕到，就看到跪在雨水中，滿身狼狽的葉雨君。
　　她哭訴著葉家是被冤枉的。
　　她哀求著里面的男人，放過關(guān)在大牢里的葉家人……
　　可是，太和殿的大門紋絲不動。
　　我走上前，替她遮住寒雨。
　　葉雨君見我，立刻拽住我的衣角：?長公主，幫幫我，好不好？?
　　?好。?我應(yīng)了。
　　葉雨君哭的泛紅的眼睛不敢置信看我。
　　我拉著她的手，讓她起身，認(rèn)真道：?別哭了，我?guī)湍恪?
　　巨大的驚喜包裹了葉雨君。
　　她甚至不敢問，為什么我要幫她？
　　葉雨君僵硬著身體，小心翼翼任由我牽著走。
　　太和殿外，哭聲消失。
　　新皇疑惑問太監(jiān)：?葉嬪走了？?
　　?長公主剛來了，葉嬪向長公主求助，長公主答應(yīng)了，所以……?太監(jiān)硬著頭皮回答。
　　劈里啪啦一陣亂響，御桌上的奏折被扔了一地。
　　?魏容湘以為她是誰？?
　　?朕才是皇帝！?
　　新皇眼神恐怖，仿佛要吃人。
　　太監(jiān)宮女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個，太和殿內(nèi)陷入了死寂。
　　直到新皇的聲音再次響起。
　　?朕倒要看看，朕那大逆不道的好妹妹是不是想造反……?
　　2
　　我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在宮中一直是個默默無聞的角色。
　　直到七歲那年，相伴多年的小太監(jiān)給我?guī)韺m外的糖人，我吃了幾口就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我被扔到了一個深坑里。
　　我爬不出那個深坑，在沒有食物和水的時間里，我吃光了坑里所有能夠到的草。
　　在我意識幾乎全無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好奇湊到坑旁的小女孩，她一遍遍喊我喚醒我的意識，還將水囊丟了下來。
　　卻沒想到，深坑的邊緣松軟塌陷。
　　她站在深坑邊緣，直接一屁股滑到了坑底，和我做伴。
　　我當(dāng)時很愧疚，但她還安慰我說，別怕，我的母親很快就會來找我們的。
　　等了一日，兩日，三日，……
　　我和她靠著她帕子里的幾塊糕點(diǎn)和水囊又多存活了幾日。
　　不知為何，她的母親沒有找來。
　　而我和她在食物耗盡后，也陷入了昏迷。
　　等再醒來，我躺在了官道旁，而她不見了蹤影。
　　我還活著，但我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救我們的人到底是誰。
　　那日，我到了府衙表明身份，讓府衙的人在我醒來的附近尋找她。
　　但那府衙的人只是匆匆將我送進(jìn)了宮。
　　我去求我那沒見過幾面的父皇，希望他派兵尋那個女孩，父皇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父皇不幫我，我便自己雇人去找。
　　可父皇又阻止我出宮門。
　　我去見了那個背叛我的小太監(jiān)，父皇將他交給了我出氣。
　　我告訴他，若是他能喬裝打扮溜出去幫我找一個女孩，我就既往不咎，不殺他。
　　小太監(jiān)答應(yīng)了。
　　但沒過半響，小太監(jiān)雙腿被打斷，扔回了我的住處。
　　這一刻，我意識到，皇宮被父皇掌控。
　　他不想讓我做什么，我便不能做什么。
　　最后，我實(shí)在沒辦法，闖進(jìn)了鳳儀宮，跪在椒房殿外求了皇后娘娘。
　　我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血跡染紅地面。
　　皇后娘娘終究是心軟讓我進(jìn)了椒房殿，她告訴我，讓我回去，這件事不是我能接觸的。
　　我瞬間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這件事里還隱藏著秘密，而父皇不想讓這個秘密暴露，所以才一直阻止我。
　　我謝過皇后娘娘，回了住處。
　　既然父皇想要隱藏這個秘密，那他又為什么不將小太監(jiān)一塊除去，反倒是將小太監(jiān)留給我出氣。
　　我猜，大概率是小太監(jiān)知道的本就不多，根本影響不到父皇想要隱藏的那個秘密。
　　一個沒用且背叛的廢物，那也只能殺了出氣。
　　我將白綾的一端系在木樁上，另一端拿在自己手里。
　　讓嬤嬤和宮女將背叛的太監(jiān)按在木樁附近。
　　我將白綾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在小太監(jiān)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拽緊。
　　那日小太監(jiān)很快面紅腫脹，青筋暴起，連眼睛都仿佛要瞪出來。
　　?咯吱?一聲脆響。
　　小太監(jiān)的脖子被勒斷了，但我并沒有停止，而是繼續(xù)用力拽緊白綾的另一端。
　　直到小太監(jiān)的脖子越勒越小，從中間生生斷開，鮮血噴在那時小小的我身上，那一刻，似乎有什么變了。
　　當(dāng)時的我很想將小太監(jiān)血淋淋的頭顱送給父皇當(dāng)禮物。
　　可惜未能如愿。
　　雖然當(dāng)時未能如愿，但我后來可是將剔光血肉，保留多年的小太監(jiān)的頭顱送給了父皇當(dāng)生辰禮物。
　　3
　　傘下。
　　我將大氅解下，披在了葉雨君身上：?你衣裳濕了，不多穿點(diǎn)，容易得風(fēng)寒。?
　　?我身體好。?葉雨君心不在焉答道。
　　我笑了笑：?確實(shí)。?
　　雖然從深坑里活著出來了，但我的身體也變得很差，常年面色蒼白，累月痛經(jīng)，冬日體寒……大大小小的問題不少。
　　倒是葉雨君，京城里可是有不少她精神奕奕，活蹦亂跳的事跡，身體健康便好。
　　熟悉的兩側(cè)道路，熟悉的方向。
　　葉雨君想忍，但還是沒忍住詢問：?是要去大牢嗎？?
　　?嗯。?我面色如常解釋，?我說了幫你，自然要先把你的家人從大牢里接出來。?
　　葉雨君茫然無措。
　　她想要問長公主，為什么對她好到可以得罪一位皇帝。
　　但她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勇氣問。
　　?謝謝！?葉雨君真誠道。
　　?嗯。?
　　我淡淡應(yīng)了一聲，瞧了葉雨君一眼，?你哭了？?
　　?沒有，應(yīng)該是頭發(fā)上滴下來的。?
　　葉雨君連忙搖頭，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小哽咽，但我并沒有打算拆穿。
　　她眨了眨眼，有點(diǎn)不好意思。
　　不知道為什么，再聽到長公主聲音，她會感覺心安，還有點(diǎn)委屈，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
　　4
　　手持兵器的護(hù)衛(wèi)，男女各一隊(duì)，將京城詔獄圍了兩層。
　　北鎮(zhèn)撫司見我來，連忙問：?長公主，您這是干什么？?
　　?把葉家人帶走。?我說了目的。
　　?京城詔獄由皇帝親自掌管，長公主可有新皇赦免葉家的詔書？?北鎮(zhèn)撫司見長公主來者不善，就想著拖延時間。
　　?無。?我淡定回答。
　　?長公主，那這可使不得。?北鎮(zhèn)撫司連連擺手，突然臉上表情大變，?你們做什么？不許進(jìn)！沒有新皇命令，不可��！不可……?
　　我的護(hù)衛(wèi)根本不顧北鎮(zhèn)撫司的阻攔，魚貫而入。
　　不到半刻鐘，葉家一行人全都被帶了出來。
　　?皇妹真是威風(fēng)八面，不減當(dāng)年�。�?新皇匆匆趕來。
　　我不咸不淡喊了一句：?皇上！?
　　看到我這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新皇恨不得殺了我，明明朕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魏容湘那個賤人為何不去死！
　　新皇想要?dú)⑽�，我一直知道，我以為是我手握�?shí)權(quán)的緣故，后來我才知道原因不僅如此。
　　他厭惡我又忌憚我，最終還是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意：?皇妹，葉家人犯了重罪，不能放。?
　　葉家人心有戚戚。
　　他們以為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但我既然查到了當(dāng)年那個她是葉雨君，自然也順手查了葉家的事情。
　　?皇上和我都心知肚明，此舉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了然的模樣，讓新皇神態(tài)一僵。
　　她知道了？
　　他不明白，父皇為何連這種隱秘事情都會告訴魏容湘那個賤人！
　　新皇臉頰顫了顫，神態(tài)扭曲中夾雜著一絲慌張，勉強(qiáng)擠出：?皇妹心里有數(shù)便好。?
　　那日，我?guī)ё吡巳~家人。
　　皇宮太和殿的瓷器也換了一批。
　　5
　　那日過后，葉雨君便常常出宮找我。
　　長公主府，涼亭。
　　葉雨君托著下巴，姿態(tài)放松：?阿容，我時常被噩夢驚醒，生怕眼前只是一場美夢。?
　　?別怕。?我握上她的手背，?夢沒有溫度，我有。?
　　微涼的觸感從手背傳來，葉雨君反握住我的手，握的很緊。
　　?阿容，你怎么能這么好，明明我那么蠢，差點(diǎn)害死我的家……?
　　?別這么說，阿雨！?我輕皺眉頭，?一個龐大家族的決定和方向并非小小的兒女情長可以左右的了。?
　　?成王敗寇自古有之。?
　　?飛鳥盡，良弓藏，歷史中不計(jì)其數(shù)。?
　　?況且，我救葉家本就是因?yàn)槟悖闶侨~家的救命恩人。?
　　?因?yàn)槲颐础?葉雨君眼中茫然。
　　她脫口而出想問我為什么幫她，但葉雨君更怕是一場誤會，一場空。
　　愈珍重愈害怕。
　　愈在意也愈小心。
　　葉雨君最終還是生硬轉(zhuǎn)移了話題：?阿容，還有幾日便是我母親的祭日了。?
　　提到此事，她面上沉重。
　　?阿容，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失憶過一次。?
　　葉雨君陷入回憶，?父親他們以為我一點(diǎn)也沒想起來，一直將母親和哥哥的死因瞞著我。?
　　?其實(shí)，我恢復(fù)了一點(diǎn)記憶。?
　　?我見到了漫天火光，熊熊大火吞噬著我的家，小小的我推不開灼熱滾燙的大門。?
　　?原本歡聲笑語的地方，只能聽到凄厲慘叫。?
　　葉雨君的身體輕顫起來，情不自禁將我的手握的更緊。
　　?一場大火后，留下滿府殘骸，父親怎么查都是一場意外。?
　　她祈求希冀的目光看向我，?阿容，你很厲害，我想讓你幫幫我。?
　　我沉默許久，開口：?你真的想知道嗎？?
　　葉雨君愣愣望向我，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覺得心中一陣恐慌。
　　6
　　?我的父皇！?
　　?先皇魏玄！?我回答。
　　晴天霹靂，葉雨君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半響，她才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阿容·是在說笑嗎？?
　　我沉默應(yīng)對。
　　她激動起身，失神搖頭：?不可能，我葉家對先皇忠心耿耿，從未有二心。?
　　?可是，欽天監(jiān)算到，葉家新降生的一代有紫微星。?
　　我嘆了口氣。
　　我與她之間，夾雜了太多的東西。
　　我的父皇因?yàn)轭A(yù)言，心狠手辣殺光葉家的老弱婦孺，只有葉雨君因?yàn)榈肷羁佣鴥e幸逃過一劫。
　　我的皇兄一登基，便想斬草除根，徹底誅滅葉家。
　　涼亭陷入沉寂。
　　我和葉雨君都沒有說話。
　　她看了我一眼，隨后便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長公主府。
　　我看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低頭看了眼桌上只吃了半塊的糕點(diǎn)：?從今日起，不必準(zhǔn)備方糕了。?
　　她大概不會再來長公主府！
　　第二日，我照�？戳速~本，上面占大頭的花銷還是軍費(fèi)。
　　之后，我又處理了封地上的政事，罷免幾個不作為的官員。
　　這群家伙就是一群搖尾乞憐的狗，必須先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威懾少了，總會鬧出幺蛾子。
　　尤其是從外面來我封地上任的官員，更是一身臭毛病，不是大蛀蟲就是酒囊飯袋。
　　我殺了一批又一批，外面源源不斷給我送來一批又一批。
　　到后來，他們?nèi)巳寺犝f我心狠手辣的名聲，來了倒是不敢再貪污。
　　但他們無能。
　　無能不是他們的錯，但無能還當(dāng)官就是他們的錯。
　　我沒有殺了他們，僅僅是罷免了這些不作為的官員，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
　　隨后，我直接拒絕了朝廷向我封地的調(diào)任官員。
　　當(dāng)時還是我父皇在位。
　　他不滿我許久，假意發(fā)怒，趁機(jī)朝我發(fā)難。
　　我的皇兄皇弟們也落井下石。
　　誰讓我的封地從原來無人問津的貧瘠，變成了惹人覬覦的富饒，那一個個連封地都還沒有的皇子自然眼熱。
　　可我既然敢在父皇的生辰上，送他一顆人頭作為賀禮，又怎會是心慈手軟之輩。
　　自然是將伸出來的狗爪，一一剁碎。
　　如今的那些人。
　　父皇死了。
　　那些皇子也死了七七八八，其中我也出了點(diǎn)力氣。
　　我的皇兄登上了皇位，成為新皇。
　　他只留下一些沒威脅的皇子封王，還給了封地。
　　不過，我的皇兄跟父皇比起來就吝嗇多了，連面上的功夫也舍不得。
　　皇兄賞給他兄弟的封地，竟和父皇給我這個不喜女兒的封地，一樣貧瘠。
　　我有能力將死棋盤活。
　　但那些親王怕是沒有這個能力。
　　7
　　我將一天的政務(wù)處理完，才剛剛過了晌午。
　　時間過得有點(diǎn)緩慢。
　　讓我還有些不習(xí)慣。
　　我坐在屋外的棋桌前，自己與自己對弈，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xiàn)起葉雨君在棋桌前舞劍的模樣。
　　還有銅鏡前，她替我描眉，我為她點(diǎn)朱唇……不過短短數(shù)日，我的長公主府處處留下了她的身影。
　　那時，不經(jīng)意間，我與她相視一笑，總覺默契。
　　甚至，葉雨君拉著我的手，去了男倌場所。
　　她說，這里是女人最愛的地方。
　　談話間，葉雨君左擁右抱，還不忘將最昳麗的男倌推入我懷中，調(diào)笑我說，阿容，不要害羞。
　　我哭笑不得，因?yàn)檫@家男倌場所的背后老板就是我。
　　我閉了閉眼睛。
　　我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葉雨君時不時來找我，一股悵然所失的情緒涌上心頭。
　　情感讓人失智，連我也逃不過。
　　我埋頭在長公主府，卻忽視了外面的暗流涌動，更沒想到，葉家竟然還不離開京城。
　　葉雨君突然一步也不踏入長公主府。
　　有人猜測，是葉雨君得罪了長公主，長公主便不再讓她登門。
　　見狀，有人也有了別的心思，新皇便是其中一個。
　　8
　　夜半時分。
　　新皇派了人馬包圍葉家，下達(dá)的命令是：?格殺勿論，雞犬不留。?
　　喊殺聲震天。
　　葉家男人從小習(xí)武，大多武藝高強(qiáng)，最開始倒沒有傷亡。
　　但撲上來的侍衛(wèi)猶如鋪天蓋地的蝗蟲一般源源不斷，沒有盡頭。
　　對方人多勢眾，再這樣下去，他們會被活活耗死。
　　?去長公主府！?
　　不知誰喊了一聲。
　　原本有點(diǎn)人心渙散的葉家，又?jǐn)Q成了一股繩，一鼓作氣突破重重包圍。
　　與此同時，我也收到了消息。
　　?葉家人沒有離開京城！?
　　震驚！
　　但眼下不是糾結(jié)的時候。
　　我立刻起身，?點(diǎn)兵跟我走！?
　　剛打開長公主府的大門，迎面碰上突圍出來，滿身狼狽的葉家人。
　　那些追殺葉家的人，在看到長公主府的大門打開，長公主帶兵出來的一幕后，他們就如潮水般退去。
　　葉家家主：?長公主！?
　　我掃了葉家人一圈，皺眉問道：?阿雨呢？?
　　如此親昵的稱呼，暗處觀察的人懷疑外界的猜測都是假的。
　　?還在宮里。?葉家人答道。
　　我沒空和葉家人寒暄，繞過葉家眾人，帶兵直沖皇宮。
　　葉雨君也是葉家人，新皇想要將葉家斬草除根，必定也不會放過她。
　　偏遠(yuǎn)宮殿。
　　?葉嬪，皇上賜您一杯毒酒，送您上路。?
　　大宮女抬手，身后小太監(jiān)彎腰舉著托盤上前，托盤中央赫然是那一小杯毒酒。
　　葉雨君看著面前這杯毒酒，抬手掃落。
　　?彭?一聲響，小小的酒樽掉在地上滾動，里面的毒酒灑了一地。
　　大宮女冷了臉色，聲音仿佛寒冬里的冰渣一般：?葉嬪若不能自己體面，那奴只能幫你體面了。?
　　?將毒酒滿上！?
　　滾落在地上的酒樽被拾起，重新倒?jié)M了毒酒。
　　此時，我才剛剛趕到皇宮門口。
　　9
　　?何人敢擅闖皇宮？?
　　衛(wèi)尉厲喝，看到來人，結(jié)結(jié)巴巴，?長…長公主。?
　　?長公主想要進(jìn)宮，還請容小人通傳一聲。?因?yàn)槁氊?zé)所在，衛(wèi)尉硬著頭皮攔在了我的面前。
　　我?guī)Я宋迩勘鴣怼?br>　　闖也好，殺也罷，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進(jìn)入皇宮。
　　衛(wèi)尉瞧清楚這么多人后，也嚇了一跳。
　　守衛(wèi)京城的中尉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讓長公主帶著這么多士兵抵達(dá)了皇宮門口。
　　烏泱泱的士兵從京城穿過，那些中尉不可能一絲一毫動靜都察覺不到。
　　估計(jì)是那些家伙見情況不對，就躲起來當(dāng)縮頭烏龜了！
　　中尉：上面吩咐了，今天照常巡邏，但聽到什么大動靜，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理會。
　　衛(wèi)尉面色難看，和同伴交換了個視線。
　　我沒空耽誤功夫。
　　若是這些守衛(wèi)識相，我也懶得造殺戮。
　　?還不讓開！?
　　我身側(cè)的士兵拿著兵器將衛(wèi)尉掃開，衛(wèi)尉順勢跌倒在地，發(fā)出痛苦嗚咽。
　　衛(wèi)尉的同伴見狀，立刻有樣學(xué)樣。
　　一個個躺在了地上，兵器也霹靂哐啷掉了一地響。
　　我長驅(qū)直入進(jìn)了宮門，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在我走后，那衛(wèi)尉和同伴才爬起來。
　　同伴：?我們沒有守好宮門，萬一皇上大怒，想要我們的小命怎么辦？?
　　衛(wèi)尉：?怕什么！我們背后都有家族，新皇剛剛登基，他能拿我們怎么樣。?
　　衛(wèi)尉：?更何況，長公主闖入皇宮又不會殺了新皇！若是長公主想殺早就殺了……?
　　同伴：?噓，小心點(diǎn)說話，萬一被聽到就麻煩了。?
　　同伴：?到時候，我們就謊稱沒攔住。?
　　?好。?
　　?好。?
　　?……?
　　他們也不算說謊。
　　長公主帶著烏泱泱一大片的士兵，他們十幾個人怎么可能攔得�。�
　　再者，整個京城的郎中令，衛(wèi)尉和中尉加起來才一千露頭，死光了都攔不住，長公主那可是精兵。
　　?你們說，長公主闖入皇宮做什么？?
　　?會不會是為了葉嬪……?
　　聲音漸遠(yuǎn)，衛(wèi)尉他們兵分兩路，一隊(duì)向家族求助，另一隊(duì)將我闖入皇宮的消息報(bào)給新皇。
　　此時，我已經(jīng)趕到了偏殿，推開大門。
　　10
　　?放開我！?
　　原本奉命前來送毒酒的大宮女被葉雨君踩在腳下摩擦。
　　太監(jiān)宮女也是七零八落倒了一地，裝毒酒的酒杯酒壺摔落一地。
　　入眼一片狼藉，但我松了口氣。
　　?阿容！?葉雨君一臉驚喜看我。
　　大宮女太監(jiān)趁機(jī)想跑，卻被我的士兵攔住了。
　　葉雨君擺擺手：?真想殺我的又不是他們，放他們走吧！?
　　士兵見我沒有反對，便沒再阻攔宮女太監(jiān)逃離。
　　偏殿里的士兵退了出去。
　　我問葉雨君：?為什么不跑？?
　　?我勸阿爹離開京城，但他們不愿意拋下葉家基業(yè)，對了，我阿爹他們沒事吧？?
　　葉雨君詢問我，我搖搖頭，?他們無大礙。?
　　說完這個話題，葉雨君和我之間久久沉默，不知該再說些什么。
　　我想了想，便開了一個玩笑：?我竟不知葉家能如此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我顯然不太擅長開玩笑。
　　葉雨君搖搖頭：?我沒有把那個秘密告訴家里人，連阿爹也沒有告訴。?
　　我疑惑看她，葉雨君面上帶上了一絲漠然：?他們已經(jīng)在娶新的姑母了，我的阿爹也要有新的娘子了，他們都會有新的孩子。?
　　?而我有點(diǎn)不信他們。?
　　葉雨君雙眼放空，似乎成長了很多：?我考慮了很久。?
　　?葉家會不會拿這件事威脅你。?
　　?如果利益足夠，他們會不會拿我威脅你。?
　　葉雨君語氣激動，搖頭，?我不想你受威脅，既然是秘密，那就成為一個永恒的秘密吧！?
　　11
　　葉雨君知道我是帶兵闖入皇宮。
　　所以她說：?阿容，父債子償，我想殺了魏元祁。?
　　?嗯。?我應(yīng)了一聲，補(bǔ)充，?我?guī)Я宋迩П?
　　葉雨君神色未明，她是知道京城的一些守衛(wèi)情況的。
　　不知怎得，她想到了那個害母親身亡，害的葉家被滅掉半門的預(yù)言。
　　鬼使神差。
　　葉雨君抬起頭：?阿容，我想當(dāng)皇帝。?
　　我稍微愣住了。
　　那則預(yù)言……帝星是葉雨君！
　　我的父皇殺光了葉家未成年的男兒，順手殺了葉家的女人和女兒。
　　但他從未將幸存下來的葉雨君放在眼里。
　　我的父皇自以為聰明，掌控一切。
　　他知我能力，想留我守他的江山，卻沒想到，我有可能是葬送他江山的推手。
　　預(yù)言！
　　預(yù)言��！
　　誰知道那是你干涉的后果，還是未干涉的結(jié)果，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聽見我說，?好！但，放那些皇后妃嬪公主一馬。?
　　?阿容，你答應(yīng)我了。?葉雨君有點(diǎn)不敢置信。
　　隨后，她趕忙保證說道，?冤有頭債有主，魏玄的兒子已經(jīng)被他養(yǎng)蠱死的七七八八，我只殺魏元祁，不動后妃和公主。?
　　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在此時葉雨君的心底滋生。
　　12
　　這個時辰，魏元祁應(yīng)該在乾寧宮休息。
　　整個乾寧宮足足有三十六張床。
　　它的布局就像九宮格，里面有九間房子，每間房子里又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床。
　　每天晚上，魏元祁會隨意選擇一張床入睡。
　　若是不知道魏元祁睡在哪間房子就隨意闖入乾寧宮，怕是會打草驚蛇，讓魏元祁從密道逃脫。
　　?殿下，抓到一個從慈寧宮出來的宮女。?
　　士兵將宮女帶到我面前。
　　我打量宮女端的盆盂之物：?你是伺候皇帝洗漱的宮女。?
　　?嗯。?宮女低低應(yīng)了一聲，指尖緊張攥緊了魚盆的邊緣，?奴是伺候陛下洗腳的宮女。?
　　?為何進(jìn)宮？家中可還有人？?我問。
　　宮女搖頭：?奴是孤兒，自小在慈幼局長大，賣身進(jìn)宮，也是為了討口飯吃。?
　　?哦。?我點(diǎn)點(diǎn)頭，隨口道，?今天晚上皇上睡在哪間房子？?
　　宮女一瞬間眼睛因?yàn)槌泽@而瞪大，但她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說：?奴是在東南房的南床給皇上洗的腳，不過，陛下在洗漱完后會重新選個床睡覺。?
　　?但是，?
　　宮女抬頭瞧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小聲道，?皇上有煩心事時，洗腳就喜歡蹭幾下腳心，這時，皇上一般會睡在正北房的西床。?
　　得到了消息，我吩咐士兵：?放這宮女離開吧！?
　　隨后，我看向葉雨君：?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東南房的南床，我去正北房的西床。?
　　?好。?葉雨君點(diǎn)頭，?若都沒有，我們正中房匯合。?
　　13
　　魏元祁因?yàn)樗紤]過重還沒有入睡。
　　屋門突然被推開，他下意識厲喝：?誰！?
　　我抬步走進(jìn)了正北房，看魏元祁身穿白色褻衣坐在西床邊。
　　他看到我，震驚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朕睡覺的臥室？你是不是在朕的寢宮安插了人手？?
　　魏元祁憤怒指責(zé)我，可在我眼中，他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
　　?你是不是故意裝的無欲無求！?
　　?你騙得過父皇，你騙不過朕，朕一直知道，你就是在覬覦朕的皇位！ ?
　　魏元祁氣喘如牛，神情瘋癲。
　　他非常清楚，我出現(xiàn)在這里，代表著他的謀劃失敗了。
　　?阿容沒有！?
　　葉雨君出現(xiàn)在我身后，替我反駁。
　　她在東南房撲了個空，在正中房等了片刻不見我身影，便知道我找到了魏元祁。
　　于是，她徑直朝正北房趕來，剛好聽到了魏元祁最后一句話。
　　葉雨君認(rèn)真看向魏元祁：?是我在覬覦皇位。?
　　魏元祁不敢置信的愣住了，隨后哈哈大笑：?葉雨君你在癡人說夢嗎？就憑你還想要朕的皇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我一個人不可能，但我有阿容幫我。?葉雨君笑了笑。
　　魏元祁看到我默認(rèn)的表情，張狂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目光驚恐瞪著我：?魏容湘，你瘋了嗎？竟然幫一個外人搶魏家皇位！?
　　?我沒瘋。?
　　我目光清醒看向魏元祁，而魏元祁恨不得用目光殺死我。
　　14
　　?葉雨君，你還記得多年前葉家的那場大火嗎？?
　　?那是魏玄放的！?
　　?魏玄他殺死了你的母親，滅了你葉家半門！?
　　?而她，?魏元祁指著我，?可是你殺母仇人的女兒。?
　　?別忘了，你的親生母親可是活活被燒死，難道你上位后不想殺了她……?
　　?不！?葉雨君搖頭，?你的父親是我的殺母仇人，而你是我們?nèi)~家的仇人，是我登位的阻礙。但阿容不是，魏容湘不是。?
　　魏元祁根本不信，冷笑一聲：?皇妹，我們與葉家隔著血海深仇，你真得那么天真信她的話嗎？?
　　我沒說信不信，因?yàn)槿诵囊鬃�，我只道�?人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
　　?你為什么冥頑不靈？?
　　魏元祁氣憤，?我才是你的親哥哥！我們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們兩個才姓魏！?
　　?嗯，你說的有點(diǎn)道理。?我點(diǎn)頭。
　　魏元祁眼中閃過驚喜。
　　?但你的表情太假了，眼睛里對我的恨意根本遮不住。?我直白點(diǎn)出。
　　魏元祁驚喜的表情僵在臉上，一陣扭曲。
　　他收斂了虛偽的表情，面無表情問我：?朕可是你的親哥哥，殺了朕，你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指責(zé)嗎？?
　　?皇兄將其余兄弟殺了個七七八八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我面色不變答道。
　　魏元祁鐵青臉色，咬牙切齒道：?賤人！當(dāng)初，我就應(yīng)該讓你徹底死在那個洞穴里！畜生！朕看你能橫行到幾時……?
　　?當(dāng)年是你！?我瞇起了眼睛。
　　那時，我從深坑中爬回皇宮，求父皇無門，告皇后無果。
　　原來這就是當(dāng)年父皇要掩蓋的秘密。
　　魏元祁想要?dú)⒘宋遥H哥哥想要?dú)⑺烙H妹妹，如此巨大的皇室丑聞。
　　我的父皇不僅替魏元祁遮掩，還替他掃清了下手的尾巴。
　　怪不得這么多年，我什么都查不到。
　　我輕聲道：?阿雨，還不報(bào)仇嗎？?
　　魏元祁露出了真面目，還在破口大罵，下一瞬，?撲哧?一聲，一柄長劍穿胸而過。
　　?呃…?
　　他瞪大眼睛，嘴角吐出血沫，眼睛還在死死盯著我，?你會遭報(bào)應(yīng)的，你會遭報(bào)應(yīng)的，……?
　　長劍抽出，他心口的血隨之噴出。
　　魏元祁的身體倒下，但他的眼里滿是怨恨，不愿就此合上。
　　15
　　魏元祁已死，我擁葉雨君稱帝。
　　魏氏江山易主。
　　魏姓親王紛紛起兵。
　　邊境上更是不乏手握兵權(quán)的將軍起義的，他們高呼?興復(fù)魏室?的口號。
　　但也不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時的北鯤國，亂象四起，硝煙彌漫。
　　葉雨君帝位不穩(wěn)，我?guī)П?zhèn)壓。
　　我雖體弱，不能沖鋒在前，但我尤擅用兵一道。
　　世人贊我出神入化。
　　敵人畏我詭秘莫測。
　　我平定了一場又一場的叛亂，不過短短數(shù)月，北鯤國便恢復(fù)了初步的穩(wěn)定。
　　但還有個不安穩(wěn)的因素，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那家伙也算是我的熟人，背后有蒼老將軍的支持，更有西南邊境守軍護(hù)著。
　　現(xiàn)在，我要替葉雨君掃清這個最后威脅。
　　戰(zhàn)鼓鳴起，血色染天。
　　城墻破。
　　一切塵埃落定。
　　我踩在一層又一層的尸體上，衣擺已經(jīng)染的血紅。
　　那個家伙滿身狼狽的敗了。
　　他滿眼憤怒：?七皇妹，你真得好狠的心！這可都是我北鯤國的將士！?
　　?這赤地千里，白骨露野，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他眼中含上淚水。
　　我平靜道：?五皇兄是想讓我放任你在西南發(fā)育，然后成為不可控的威脅。?
　　五皇兄沉默。
　　我接著道：?慈，乃掌兵大忌，五皇兄不會不懂。?
　　五皇兄滿臉灰敗，唇角苦澀，搖著頭：?我確實(shí)不懂，你為什么要幫她？?
　　?因?yàn)閳?zhí)念吧！?我輕飄飄道，聲音低不可聞。
　　這道執(zhí)念在我年幼時，便已深刻。
　　我無法反抗當(dāng)年的父皇，無法去救那個尚且年幼的女孩兒。
　　午夜夢回。
　　我常常夢到深坑中我與她相伴的場景，然后猛然驚醒。
　　明明與我十幾年的人生相比，那只是短短的幾夜，卻讓我無法忘懷。
　　?七皇妹，你扶持她當(dāng)皇帝有什么好的！她到底不是魏家人！?五皇兄引誘我，?你當(dāng)皇帝不好嗎？?
　　?輸給你，我心服口服……?
　　五皇兄的話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最初我養(yǎng)兵便是為了不受父皇操控。
　　若我對皇位有欲望，那登上帝位的便不是魏元祁，就連父皇都可能提早退位。
　　只是恰好。
　　葉雨君有欲望，而我會幫她。
　　僅此而已。
　　我平淡搖頭：?我不會傷害葉雨君。?
　　但這仿佛激怒了五皇兄。
　　他眼里迸發(fā)出了怨恨：?世人都會記住你吃里爬外，嗜兄屠弟的行為！你的心狠手辣，血腥殘忍將會被世人抨擊，被萬人唾罵，你將不得……?
　　話未說完，五皇兄頭顱落地。
　　他眼睛瞪大，仿佛在不甘。
　　?廢話真多！?
　　我有點(diǎn)不耐，手中握著的長劍，上面的劍尖還滴著新鮮的血液。
　　魏元祁提魏家人，五皇兄也提魏家人。
　　魏家，魏家，那也是皇家。
　　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們對我是，我對他們亦然。
　　16
　　不過一年半的時間，我便回到了京城。
　　京城外迎接我的葉雨君，乍然一看，有些陌生。
　　葉雨君露出仿若當(dāng)年的笑容：?阿容，你終于回來了！?
　　?嗯。?我應(yīng)了一聲，?都已平定！?
　　一切不言，盡在四字中。
　　我回了長公主府，平靜度日。
　　偶爾知道外面的消息。
　　葉雨君開了新科舉，換了新朝臣，甚至放開女子參加科舉，組建軍隊(duì)……
　　我眼中了然。
　　性別是最好的同盟，因?yàn)槔嫣烊痪哂幸恢滦浴?br>　　在我的封地，我甚至強(qiáng)權(quán)給予了女人擁有土地的權(quán)力。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春。
　　長公主府的涼亭，我對弈，葉雨君舞劍。
　　相似的場景。
　　只不過桌上擺的不再是葉雨君愛吃的方糕，而是葉雨君為我?guī)У母魇礁鳂拥男缕娓恻c(diǎn)。
　　葉雨君舞劍飛旋，目光瞥見我咬了一口糕點(diǎn)。
　　她眼眸微垂，輕顫一下。
　　沒過多久，我口中腥銹，皺起眉頭。
　　我看了眼那才咬了一口的精致糕點(diǎn)，抬頭看向葉雨君。
　　不知何時，舞劍的她已停下。
　　我沉默盯著她，眼中情緒復(fù)雜。
　　?對不起，阿容。?葉雨君愧疚，?當(dāng)年的血債應(yīng)該血償。?
　　?真的嗎？?我輕笑，一語道出真相，?你難道不是怕自己成為第二個魏元祁！?
　　葉雨君眼神閃爍，沒有否認(rèn)。
　　我面色平靜，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溢出來的鮮血。
　　沒再理會葉雨君帶來的糕點(diǎn)。
　　我倒了一杯自己府里準(zhǔn)備的茶水飲了下去：?你想要我手里的精兵嗎？?
　　?阿容手里的精兵不是只認(rèn)阿容嗎？?葉雨君試探。
　　她本想著在我死后，將我的死嫁禍給葉家。
　　理由大概就是葉家得知當(dāng)年火燒葉家的就是魏玄，覺得父債子償，趁機(jī)毒殺了我。
　　這時，葉雨君站出來。
　　她視我為知己，不忍我白死，便將這個消息私底下偷偷告訴我手下的精兵。
　　我手下的精兵必然會替我報(bào)仇。
　　但看在葉雨君大義滅親的份上，我手下的精兵并不會動她。
　　如此一來，葉雨君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都這時了，還喊的如此親密，我頓時覺得莫名無趣，也沒興趣了解她要怎樣解釋我的死因。
　　17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我聽到我這樣說，意識已經(jīng)有點(diǎn)輕飄飄感，?有我在，我封地上的女人本應(yīng)該有幾十年安穩(wěn)做主的人生，但我要死了。?
　　?我要我死后，我封地上的一切如我在，女人一直擁有土地，立戶，從政，經(jīng)商，參軍……的權(quán)力。?
　　?我要你庇護(hù)她們！?
　　我清楚人性。
　　所以，我明白若是沒有?有權(quán)勢的女人?護(hù)住封地上的女人，她們將會迎來瘋狂的反撲，很可能落入更悲慘的境地。
　　葉雨君在權(quán)衡。
　　她清楚，若我死后，朝中大臣必定會紛紛上書請求廢除我封地上的制度。
　　土地可是男人的命根子。
　　若說從政，參軍可以為家中男兒謀福利，經(jīng)商可以為家中男兒提供錢財(cái)。
　　那立戶讓女人可以獨(dú)立出去，那他們可就不同意了。
　　雖不能讓天下這般，但葉雨君覺得僅是一城如此，她還是可以護(hù)住的。
　　若是一城都護(hù)不住，她這個皇帝當(dāng)?shù)靡蔡珱]有意思了。
　　經(jīng)過思量，葉雨君點(diǎn)點(diǎn)頭：?朕答應(yīng)你，但信物呢？?
　　?棋盤里。?微微眩暈，我扶住額頭，靠在桌上。
　　葉雨君呆愣看向面前的桌子。
　　桌子上擺放的正是，我與自己對弈多年的棋盤。
　　我將手伸進(jìn)棋盤底部，里面有隱藏的橫溝，每一處彎曲恰好契合我的指節(jié)。
　　而我的指尖也是剛剛觸碰到機(jī)關(guān)。
　　?咔嚓?一聲，榫卯移動的聲音伴隨著物件?哐啷?掉落的聲響。
　　葉雨君將一塊令牌撿了起來，上面刻畫的正是我封地的模樣。
　　她摩挲著令牌，眼中滿是興奮驚喜。
　　葉雨君高興看向我，但看到我的一刻，臉上的興奮驟然如冷水潑滅，變得沉默無比。
　　此時的我因?yàn)橐庾R模糊，已然控制不住，趴倒在了桌子上。
　　葉雨君能夠感覺到我此時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她捏緊令牌，深呼吸后，問了我最后一個問題：?阿容…你為何會一直幫我？?
　　?唔，你當(dāng)年…當(dāng)年在深坑里救了我。?我說話斷斷續(xù)續(xù)起來，?如今…也算還你了！?
　　葉雨君聽聞渾身一僵。
　　?在我…死后，可別蠢得…丟了…天下，連….我的….封地….也……護(hù)不住。?
　　我再也沒了氣息。
　　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從葉雨君眼睛里落下。
　　她愣愣看著我仿佛睡著的樣子。
　　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很空，驟然很疼，仿佛要壞死掉。
　　葉雨君不想去深究這股情緒，接下來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清理葉家人。
　　她踩在那滴落地的眼淚上，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
　　18
　　夜半時分，葉雨君再次驚醒，夢中淚水又沾濕了枕頭。
　　她又夢到我了。
　　葉雨君知道她狼心狗肺，可是連至親之人都能背叛。
　　她不想腹背受敵。
　　葉雨君想讓我永遠(yuǎn)不變。
　　所以，她殺了我，就為了能讓我定格在這個時刻。
　　這樣，葉雨君就有一個永恒?愛?她，永不?背叛?的我。
　　在我死后，葉雨君沒有絲毫隱瞞。
　　她將我輝煌的戰(zhàn)功宣揚(yáng)的天下皆知，無用的榮耀加了一層又一層。
　　還將我的死因昭告天下。
　　對的，葉雨君明明白白的向天下承認(rèn)是她毒殺了我。
　　有我的百萬精兵在手，她什么也不怕。
　　葉雨君就這樣明明白白向天下人承認(rèn)她就是這么壞，但我還是愿意將兵符給她。
　　有人說，她是背信棄義的虛偽小人！
　　有人說，她是農(nóng)夫與毒蛇故事中的毒蛇！
　　但葉雨君根本不在乎人們怎么評判她，也不管旁人怎么說，她做都這樣做了。
　　虛偽！小人！毒蛇！……她承認(rèn)自己是又能怎樣？
　　葉雨君知道權(quán)勢已經(jīng)浸染了她的心，迷住了她的雙眼。
　　但權(quán)勢就像是罌粟，沾染了便只能不受控制的沉淪，她沉淪在其中。
　　后來。
　　世人說起了我與葉雨君的?絕美?愛情。
　　說，我愛葉雨君入骨，即便被她毒殺，也要留下百萬精兵保護(hù)她。
　　說，葉雨君毒殺我后，便后悔了。
　　她將我的封地直屬皇帝管轄，誓死保留我封地的一起規(guī)章制度，就為了懷念我。
　　說，葉雨君?愛?我。
　　世人就愛磕生磕死！
　　19
　　我沒有死。
　　記憶回歸，原來我是北鯤國的國運(yùn)。
　　只是化身人形，人間游歷一趟。
　　我看向北鯤國。
　　我看到我死后，葉家逼位。
　　葉雨君三言兩語挑撥，她的爹爹和叔伯便為誰登基爭執(zhí)不休。
　　他們以為我死后，葉雨君便可任由拿捏。
　　但葉雨君也露出了鋒利獠牙。
　　一陣腥風(fēng)血雨過后，以葉雨君心狠手辣，街頭鬧市斬首七七八八的葉家男人為結(jié)束，葉家至此安靜如雞。
　　我看到她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暗殺，又在數(shù)次的動蕩中以雷霆手段守住皇位，她以更加快的速度成長著。
　　我將這些看在眼里，但并沒有太多情緒。
　　葉雨君已然和我無關(guān)。
　　直到，我看到葉雨君信守承諾，護(hù)住我封地的女人，還花了心思，派去的九成都是女性官員。
　　我有了一絲絲滿意。
　　我看葉雨君一生顛簸在權(quán)勢的漩渦中。
　　她稚嫩的面孔變得鋒利成熟，又漸漸變老。
　　我看到葉雨君重新頒布繼承人規(guī)法律，男女都可繼承皇位。
　　面上顯出皺紋的她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喊她，母上。
　　她對小女孩說，你是朕意志的繼承。
　　小女孩似懂非懂。
　　我看到了那個小女孩的面孔。
　　她酷似當(dāng)年深坑中的葉雨君。
　　后來，我看她躺在床上，再無一絲力氣爬起。
　　在最后一刻，我好像聽到了她在喊我。
　　?阿容?
　　在葉雨君死掉的這一日，我飄忽忽游蕩在北鯤國，感覺有點(diǎn)空蕩蕩的。
　　我是北鯤國的國運(yùn)。
　　我將伴隨著葉雨君的一代又一代，直至北鯤國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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