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六點半,多年形成的生物鐘讓她睜開眼睛。伸手開燈，起身下床，小心翼翼不吵醒熟睡的人。然后走到窗前，掀起窗簾看了看。冬季天亮的晚，外面是濃重的黑，只見到樓下影影綽綽的路燈光，正是天亮前最黑的時候。
　　她突然前兩天兒子不知哪兒找來的一道題:夏季北半球天亮比南半球(),那是地球的（ ）形成的。現(xiàn)在想來答案真的很簡單，但當時自己思考了多久呢？五分鐘、十分鐘還是更久？只記得似乎很茫然困惑，若有所悟卻始終想不起來，那種感覺猶如掉進了白茫茫的霧里。她有些恍然的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地理是很好的。嗯，初中時。當時自己班上有一個很傳奇的人。每次考試的年級第一名都是他。她喜歡那人十多年，如今那人正躺在她身后的床上。
　　她扯扯嘴角，放下窗簾，折回床前。此時枕頭上的手機閃了閃，她拿起來，是一條短信：嗨，親愛的，起了沒？她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你這時間也太早了吧，以為他會這么早起，我憑什么要每天回這種問候。她飛快地刪掉，呼一口氣，將手機放回枕頭上。
　　到廚房，熬上稀粥，炒了兩個小菜。再轉到浴室,梳頭，刷牙，洗臉。在臉上抹了洗面奶時，她想起自己犯了個錯，那條短息，沒回就刪掉了。不知道現(xiàn)在去回復還來不來得及，以前也有過，她洗了臉，去叫丈夫起床時才回。清掉洗面奶，擦干臉，回到房間拿起手機，才想起這個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的短信自己根本連是誰發(fā)的，號碼是多少都不知道。翻了翻電話簿，心里酸酸的，原來有這么多女朋友啊。
　　瞪著手機半晌，才放下來。算了，反正從頭到尾錯的又不是自己，有什么好心虛的。叫醒丈夫，看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坐起來，然后伸頭過來給自己一個早安吻，心里有些酸澀的甜蜜。然后到另一個房間，寶貝，起床了。媽媽，我再睡了一會兒啦，兒子拉高被子。
　　她“哼” 一聲，決定今天不讓兒子懶床。于是一邊念叨著“起床起床”一邊把手伸進被子里。兒子兒子磨磨蹭蹭鉆出來，手圈上她的脖子，“吧唧”大大的親一口，她笑笑的回親一下：“寶貝，快點穿衣服了�！薄昂美�。”兒子拿起床頭的衣服，卻忽然說了句，“媽媽，我愛你�！彼读算�，“寶貝，媽媽也愛你。”兒子，都長大了呢，從兩歲長到這么大了。她在心里感慨。
　　放好碗筷，丈夫坐下來時問道：“親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微微搖頭：“沒有啊。”要怎么說，真的，說不出來。丈夫也不再追問。

　　2

　　然后一家人共進早餐，丈夫去上班，她送兒子出門，順便買今天的菜。回到家洗衣服，擦地板，給魚兒換水。做完一切，她倒在沙發(fā)上，再也不想動，今天似乎特別疲憊。她覺得有些茫然，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多久了，一年，兩年，亦或三年四年？又，還會重復多久呢？一輩子嗎？她忍不住打顫，突然陷入恐懼。自己一生最美好的歲月都用來等待這個人了。難道后半輩子也要這么過嗎？她不寒而栗。
　　一會兒又開始疑惑，曾經(jīng)，自己不是這么想的不是嗎？那時還對朋友說：婚姻是墳墓不是嗎？可是后來呢？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那個人向自己求婚時并未如何考慮。她蜷在沙發(fā)上開始回想，當時，似乎并沒多少喜悅，雖然笑了，但好像也哭了。更多卻是茫然，如果不答應，又能，怎么樣呢？那，等了那么久，又是為了什么。幾乎是慌亂的不假思索的答應。其實，有多愛那個人呢，離不開的只是習慣。
　　呵，其實是結婚后才開始了解，盡管與自己想象中相差不遠。也會擠了牙膏不蓋蓋子，換了衣服到處扔，偶爾做飯從不刷鍋，幫忙收碗也從未洗碗。
　　在剛進大學時，學魯迅的《傷逝》，老師叫寫文，她非常堅定的在文里說主角并不相愛。因為并不了解，既然不了解，又怎么會愛上，愛上的只是自己的臆想。想著那個人如何如何，于是愛。出嫁前，她自己也很少做家務，衣服母親洗，蒸飯不炒菜，，碗筷與妹妹輪流著洗。大部分時間睡覺啃蘋果看漫畫寫小說打游戲。誰家孩子不是寶。
　　父親也曾對她的不思進取生氣，把她的那些寶貝藏起來，說是嫁時還她。她有些郁悶，慢慢也就忘記，誰料幾近十年她才嫁了出去。那一大堆東西，當然搬到新家。
　　曾經(jīng)恍惚時光，只記歲月靜好。
　　坐了良久，她翻箱倒柜，找出那些CD、漫畫、小說，窩回沙發(fā)，開始重溫過去懷念青春。直到鬧鐘響起魔法消失。
　　她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就如不懂世事的稚童，良久才恍然，自己已為人妻、已是人母。她突然產(chǎn)生一種想法，連汗水都冒了出來。她忙亂的開始做飯，卻始終心不在焉，那個驚人的想法一直在腦子里徘徊，直到去接兒子回家。

　　3

　　牽著兒子軟綿綿的小手，她心跳如雷。躊躇半天，反倒是兒子開口了：“媽媽，你想說什么啊�！边�，她默，這孩子真是....她試探著說：“乖兒子，如果媽媽要離開爸爸一段時間，你，要不要和媽媽一起？”兒子仰起頭，問：“會回來嗎？”“嗯”她思考一會兒：“會�！薄澳牵嗑媚�？”兒子又問。她稍稍思索，而后誠實的回答：“不知道。”兒子并未說什么，只是點頭。
　　她興高采烈，其實沒有多大把握的，雖然這孩子在她結婚前就和她最親，但是后來和爸爸的關也是很好的。進家門前她又問：“如果，我是說如果 ，寶貝，如果不會回來呢？”兒子這次卻連遲疑都沒有，回答的異常干脆：“和媽媽一起，因為媽媽會更需要我�！笨此Φ拈_心，兒子只是把頭轉到一邊，滿臉無奈。
　　因為兒子給的答案，她剩下的時間都很興奮。躺在床上時，丈夫問她：“今天很高興啊，發(fā)生什么好事了嗎？”她轉過身，眼睛閃閃發(fā)亮，嘿嘿笑了兩聲，在丈夫臉上親一口，說：“親親，我愛死你了。”“喔”，丈夫應一聲，似乎漫不經(jīng)心：“有多愛？”她咬住被角，繼續(xù)傻笑：“暫時不告訴你。”
　　第二天早上又收到那條短信：親愛的，起床了嗎？她冷笑兩聲，刪掉。床上的人沒有絲毫動靜。
　　叫丈夫起床，開始又一天。但是她開始策劃，把那個想法變?yōu)楝F(xiàn)實。
　　第三天，照例刪掉那條短信，床上的人似乎仍舊沒有動靜。叫人起床，照例的早安吻，然后丈夫拿起床頭的手機：“有沒有人給我發(fā)短信或者打電話？”她把衣服遞給丈夫，說：“沒有啊，怎么了？”
　　“沒什么，晚上再說吧�！彼仨氃俅未_認�！昂伲冒�。”她回答，語調(diào)微微上揚。

　　他其實已經(jīng)請好假，甚至做好被炒掉的打算。只是，晚上回家，看到滿屋便條，仍是滿頭黑線。
　　（完）

　　后：
　　最初想到這篇不怎么算小說的小說時，是打算讓“她”在精神恍惚之下出車禍的，人生，誰知道下一瞬間會發(fā)生什么事。只是，后來還是放棄了那種死氣和灰暗。因為不爽。輕松一點的話，心情也會好一些。只是，像她和丈夫那樣用玩笑般的任性和肆意來面對生活，于多數(shù)人，不現(xiàn)實。
　　無論，我想說的只是，大部分人，就是在那種死水似的生活中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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