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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D之一:火星實習(xí)報告
報告1:“探索4號”太空站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主任,我按照您的安排登上運輸飛船“月光號”,隨同一船物資以及3位科學(xué)家前往火星。當然,您知道,旅程中飛船乘客必須休眠。所以,直到快要抵達目的地時,我才有機會認識我的旅伴:“探索4號”火星太空站的新站長察俄霍尼,火星土壤專業(yè)的研究生唐棠和機械專家查爾尼。
察俄尼霍個頭矮小,面目可憎,棕紅色的頭發(fā)稀疏地蓋在他頭頂。他說話動作都很快,表現(xiàn)出充沛的精力。從休眠中醒來還不到4個小時,我就知道了他的家族宇航史,他本人在宇航學(xué)院的種種軼事趣聞,以及他和現(xiàn)任“探索4號”站長施威特之間寶貴的友誼。這種友誼,察俄霍尼說是依靠矛盾和摩擦才得以加深的。
唐棠則是位體態(tài)纖細如風中之柳的年輕女孩子,皮膚白皙,眼睛清綠得如同翡翠。她不大說話,安靜得像只小貓。我認為像她這樣的女子是不該跑到火星去研究什么土壤的。她身上一定有一個故事。
至于查爾尼,我沒有見到他,他的休眠器出了問題。休眠器的生命維護系統(tǒng)都還好好地運轉(zhuǎn)著,但就是打不開。察俄霍尼把解除休眠程序重復(fù)了一遍又一遍,后來只好沮喪地放棄。這真是件悲傷的事,雖然在休眠中死去的可能性極小,但查爾尼的休眠器還是可能成為他自己的棺材。
這事打擊了察俄霍尼,使他極為煩惱。但當“探索4號”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中時,他還是抖擻精神,整理服飾,很體面地帶我們登上火星太空站。
“探索4號”原本是一艘大型科學(xué)考察飛船,歷經(jīng)7個月航行到達火星后按計劃不再返航,留在火星軌道上成為火星的同步衛(wèi)星。同時,也為前往火星進行科學(xué)考察工作的科學(xué)家們提供一個落腳點。經(jīng)過5個火星年的建設(shè),“探索號”已經(jīng)成為火星地面考察工作的大本營,和位于月球的國際聯(lián)合太空署火星開發(fā)總局一起協(xié)同指揮火星的地面活動。
開發(fā)火星一直是人類的夢想。早在二十世紀就有人提出了種種利用火星的計劃,而最大膽的莫過于“改造火星”計劃。那時宇航技術(shù)剛剛起步,這個想法只當成癡人說夢。然而,宇航技術(shù)以加速度發(fā)展著,經(jīng)過近百年努力,人類在地月間修造了大型太空城市,在月球上建立了太空基地,制造和發(fā)射航天器的成本大大下降,而且人類的地球保護意識越來越強烈,在這樣的形勢下,“改造火星”計劃終于被提上太空總署的日程表。
改造火星是個及其復(fù)雜的過程,計劃共分五大步,用一百年左右的時間完成。為此進行了大量的可行性分析,約近一米厚報告收藏在太空開發(fā)局檔案庫里。簡單地說,這計劃第一步將用核炸彈轟炸火星兩極的冰冠。眾所周知,火星的冰冠是固體二氧化碳組成的,核轟炸將使干冰溶化,二氧化碳被釋放,從而引起小規(guī)模溫室效應(yīng),提高大氣溫度。進而移入在低溫、低壓條件下能生存的植物,這些植物吸入二氧化碳,生產(chǎn)氧氣,從而大大改善火星的大氣結(jié)構(gòu);鹦堑拇髿鈱蛹雍,變溫暖又有氧氣,無疑將會是一個人間天堂。雖然火星體積只及地球的0.15倍,但這仍會讓負擔過重的地球得到喘息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它將是人類主動征服改造行星的開始。
施威特做為“探索4號”的第一任站長,對整個改造計劃如數(shù)家珍。施威特決心為這宏大的計劃貢獻終身,自登上“探索4號”,足足10個地球年他都不曾離開,所以宇航員們不再懼怕的種種太空病,又毫不客氣地襲擊了他。在他的健康監(jiān)測指數(shù)下降40點后,太空局就派察俄霍尼接替他的位置。
我早就聽說了施威特的大名,但見到的不過是個神志憔悴走起路來笨拙不堪的普通人。他駝背,行動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遲緩,證明長期的太空生活已經(jīng)使他的肌肉松弛萎縮了。
察俄霍尼和施威特這兩個老朋友在空間站的接待室見面。接待室有一面很大的舷窗,窗外是空間站正在擴建的艙室。在酷紅的火星與一望無際的漆黑宇宙背景上,這艙室銀白的衍架閃閃發(fā)光。景色非常迷人。
“你好!老朋友,還記得我嗎?”察俄霍尼熱情地擁抱對方,并指指我們:“干嘛非要在全面考察火星后才能準確制定核彈轟擊點呢?害得這么年青漂亮的孩子要把青春耗費在火星這塊不毛之地上!
“哪個是《太空生活》雜志的實習(xí)生?”施威特掙脫開察俄霍尼的懷抱問。他的不滿明白無誤地都寫在臉上。我趕緊上前介紹自己。
“從來沒有這種先例!月球太空基地簡直在亂彈琴!小子,你是學(xué)新聞的吧!”他眉頭緊皺!皩嶋H上,我向察俄霍尼站長解釋過了,我曾經(jīng)是個宇航員,有飛船駕駛執(zhí)照!蔽医邮苓@個實習(xí)任務(wù)到太空局報到以后,一直就被局里那些官僚的嘲笑和不解包圍著,但我沒有失去耐心!短丈睢肥羌易畲蟮挠詈诫s志,我非常珍惜得到的這個工作機會,我不會替您丟臉的。
“是嘛?”施威特一挑濃眉,轉(zhuǎn)向唐棠:“你是那個火星土壤學(xué)的研究生,也是來實習(xí)的?哼!我看你們的實習(xí)作業(yè)都很難完成。你們以為火星是什么地方?天堂嗎?其實糟糕透了:狂風、紅塵,冷得要死!笔┩氐脑捓锍錆M威脅。我看他其實是在妒嫉,如果可以繼續(xù)留在“探索號”上,他肯定愿意拿自己的一切來交換。
“算了吧,老朋友,”察俄霍尼親熱地挽起施威特的胳膊,替我們解了圍:“這一路上他們都做著可怕的惡夢,休眠已經(jīng)把他們的神經(jīng)弄得有點遲鈍了。”他轉(zhuǎn)而非常關(guān)切地說:“我想你也很辛苦了,那就讓我們盡快去辦理交接工作吧!還有查爾尼,那可憐家伙的休眠器打不開了。弄不好,他要隨你一起回去呢!”
實習(xí)生 聞詳
報告2:變成火星人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主任,很高興您對我的第1份實習(xí)報告還滿意。按照您的要求,我更多地去關(guān)注人而不是具體的科學(xué)技術(shù),但是,說實話,在火星上一個宇航員比一個新聞記者更受歡迎。我也逐漸回憶起當年駕駛飛船在地球和月球之間穿梭的樂趣了。
察俄霍尼安排我去9號火星考察站實習(xí),這純粹為了省事。因為唐棠將要去那里。這樣察用一個登陸艙就把我們兩人打發(fā)到了火星上。施威特則在我們登上太空站的第5天駕駛“月光號”,帶著各種火星樣品和仍在熟睡的查爾尼返回月球。
我第1次踏上火星的土地是在日落時分:由于火星大氣層稀薄,西墜的太陽比地球上更清晰耀眼。大氣將陽光漫反射或者吸收,使太陽周圍如現(xiàn)寶光,熠熠生輝。遠處,火星山脈高聳刺天,峰巒起伏,近處赤紅的山壁之下,是一組3個半圓形蔚藍色的穹頂建筑。我眼前的一切猶如圖畫,壯麗而氣勢磅礴。這景象讓我為之留戀贊嘆,就連唐棠也激動起來。
9號站的所有成員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歡迎我們。他們總共有3個人。站長柏松,49歲,長著寬闊平坦的額頭、刀樣鋒利的眉毛、一雙深陷于眼窩深處的褐色眼睛。那眼睛總是目光四射,炯炯有神。而且他個子很高,魁梧而健壯。站在他面前,我覺得自己的心臟總緊張地快跳。他說話不多,但言出必行。
另兩個人是性格活潑的加諾和婆婆媽媽的李興容。加諾只有28歲,大膽無忌,他甚至敢把察俄霍尼叫做“活稀泥的”。他生了張娃娃般的圓臉,中分的頭發(fā)總有一綹淘氣地搭在眼睛上。他的眼睛也是圓圓的,眼里總帶著笑意。好象這世界上沒有什么可以難住他,仿佛所有事情在他看來都是游戲,好玩得不得了。
而李興容的個性恰好和加諾相反,他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著各種條例,總擔心會發(fā)生意外的事情。他的制服口袋里永遠塞滿以防萬一的工具和零件。他比柏松矮半個頭,國字臉、劍眉、星目,外表和所有圖片中標準的東方人一模一樣。他出現(xiàn)時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是畫冊上的人成了精走出來了呢。我當時就猜想他是個機器人。要不怎么可能長得這么端正。
后來我終于忍不住,低聲問加諾:“他是哪種型號的?”“型號?”加諾不解!袄钆d榮!”“什么?!”加諾張大了嘴傻看著我,仿佛我是個怪物,隨即大笑!澳阍趺纯梢赃@樣想?天!李興榮,李興榮,聞詳懷疑你是機器人!”我一下子窘得臉色通紅,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
“是因為我的臉吧?”李興容并不生氣,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別人有如此的猜測!拔艺^容。那是在金星計劃中,我丟掉了臉,局里不得不為我重新做了一個!彼p描淡寫地說。
直覺告訴我,李興容的故事會很精彩。我一定要知道更多關(guān)于他的事情。
寫到這里,我覺得有必要向您介紹一下9號站的情況。9號考察站由3個半圓形站房構(gòu)成。3個站房直徑分別為42米、26米、17米,由3條4米長的玻璃鋼纖維管道相連。站房與管道都半埋在地下,有3層外殼,即合金鋼外殼、強化自粘性玻璃陶瓷外殼、碳合金防逸漏外殼。A站房主要為生活區(qū),有完整的生活設(shè)施,還有一個全生態(tài)室溫室。生態(tài)室中有用來保證考察站空氣濃度正常的綠藻和亞熱帶小葉灌木,還有菜地和魚池,養(yǎng)了蚯蚓和雞。這個生態(tài)室的建立很不容易,由于火星土壤含鹽量高,不得不耗費巨資從地球運來泥土。水是從月球運來的冰態(tài)水,被稱為生命之油。
“火星上不是有水嗎?”我想起那些火星資料!澳鞘嵌趸嫉母杀!卑厮杉m正,“而且分布在極冠帶!
出了這么一個錯誤,我就不敢再多嘴了。9號站早在2107年就建立了,是火星上建成比較早的一座永久性考察站。原定規(guī)?晒15個人連續(xù)工作2年,后來由于種種緣故而把定額縮編為5人。這主要和火星研究的需求有關(guān)。9號站建在戈爾麥登盆地邊緣,早期火星科學(xué)家對這一地區(qū)十分感興趣,后來他們的注意力漸漸轉(zhuǎn)移到火星腹地,9號站的輝煌時代也就此結(jié)束,F(xiàn)在它是作為常規(guī)性觀測站存在的,太空局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把它從預(yù)算手冊上劃掉。但是柏松他們?nèi)耘ぷ,為流動站提供補給,考察盆地邊緣的岡瓦斯大山脈。
這條山脈綿延數(shù)千千米,山體有明顯的河流沖刷痕跡。9號站目前任務(wù)是觀測是由于夏季將臨而引起的岡瓦斯大山脈中各種大氣、地質(zhì)數(shù)據(jù)的變化。火星的公轉(zhuǎn)軌道遠比地球要大得多,在距離太陽1.524個天文單位即227.9百萬千米的地方,火星沐浴著太陽的光輝孤獨寂寞地轉(zhuǎn)著。它繞太陽一周要用上差不多1.88個地球年,足足686天,火星的四季是漫長的。很早的時候,人們從望遠鏡中觀察火星,發(fā)現(xiàn)火星表面有河道的痕跡,關(guān)于火星上有水、有生物的觀點一下子就找到了論據(jù)。電臺甚至可以在4月1日愚人節(jié)開玩笑說火星人已登陸。
時至今日,關(guān)于火星的資料已積累了不下十萬份,地球人可以從電視中看見這個河道縱橫、火山冷寂的星球。它那些寬闊的,上千千米長的河床依然保持著洪水沖刷過的痕跡,但沒有水。所有的表層水似乎都被蒸發(fā)掉了。這種死寂的情況,就象火星正在休眠,一旦什么時候條件條件合適,它會蘇醒,會如同地球一樣在它懷中孕育生命。凡是登上火星的人,都有種特別的感覺:自己似乎并不是在一顆外星球上,而只是在地球的撒哈拉沙漠的什么地方,橙紅的天空和地表會馬上消失在自己腳下,白云綠洲頃刻間就會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改造行星的計劃之所以選擇火星,和這種奇異的感受不無關(guān)系。
但火星就是火星,地球人在它上面來來回回,探索考察,火星卻一聲不吭,對地球人的企圖一無所知,也不屑一顧。到今年為止,火星上一共建立了固定和流動的科學(xué)考察站19個,有117名科學(xué)家在考察站工作。然而,雖然火星體積只有地球的1/6,考察站仍不能將火星的每一區(qū)域全部考察一遍,為火星上究竟有沒有生物這一千古熱門話題提供正面或反面的確鑿證據(jù)。
“火星啊!謎樣的星球!你呼嘯的紅色風暴掩蓋了歷史。那人面像也永遠沉默著,不發(fā)一言!
我第1次走進柏松站長的辦公室時,加諾正吟誦著。對于我來說,9號站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令人激動的。但這所有的激動都比不上我看見辦公室墻上掛著中國國旗時的震顫。主任,我是個中國人,國旗讓我頓感親切,而且這是在火星之上。我情不自禁走到國旗下,伸手輕撫。“科學(xué)沒有國界,但我們科學(xué)工作者有國界!卑厮珊φf:“我和李興榮都是中國人。”“我也是!蔽曳浅8吲d。柏松那堅毅的外貌,在平靜語言中透露的自信,都吸引著我。我沒有失望,這個柏松正是我想象中的火星科學(xué)家的樣子。到火星來,到9號站來,這真是一個天賜的好機會,能在柏松身邊工作,真太好了!
“喂,可別排斥我啊!”加諾撇嘴發(fā)牢騷,“我祖奶奶也有1/3華裔血統(tǒng)!
“是嗎?”李興榮走進辦公室發(fā)問:“怎么從沒聽你說過?”加諾見唐棠跟在后面,趕快上前問她:“唐棠,你是哪兒的人?”“我?”唐棠不明白加諾的意思,白皙的臉上有些紅暈:“我是太空人!
這答案倒出乎我們大家的意料,加諾愣住,隨即笑:“柏大哥,這么說我們都是火星人啦!關(guān)于國家、民族的概念,在本地應(yīng)屬過時。”“不,那概念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卑厮蓮娬{(diào),“但是,加諾,你說的對,現(xiàn)在我們都是火星人!”
火星人!這真是激動人心的一個詞匯。是啊,我們何必要花費氣力尋找火星人存在的痕跡,我們自己正創(chuàng)造著火星嶄新的歷史!
實習(xí)生 聞詳
報告3:唐棠和李興容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現(xiàn)在我和9號站的每一位成員都成了好朋友。主任您對我有很強適應(yīng)能力的評語是正確的。正因為這樣我才放棄飛船駕駛員的工作而改學(xué)新聞專業(yè)。我希望從事更有挑戰(zhàn)性更富于趣味的工作。
經(jīng)過幾天的接觸,我終于得到了唐棠的信任。她生性淡泊,不像加諾那么張揚急燥,也不像李興容凡事苛刻較真。一天早晨,令人陶醉的火星晨曦漸漸籠罩了綠色生態(tài)區(qū)。站房穹頂?shù)暮癫Aг诜奂t霞光中變得透明而晶瑩;鹦谴髿庠谔柟庵屑t外線激發(fā)下產(chǎn)生的激光閃耀過穹頂,撲簌不定,忽隱互相,明暗不一。我發(fā)現(xiàn)唐棠正站在一架絲瓜藤旁仰望穹頂,似乎已經(jīng)對這景象目眩神迷。
于是我上前和她交談?雌饋硖铺牡男那楹芎茫捯簿蜐u漸多起來。原來她是在“空中花園”中出生長大的!翱罩谢▓@”這個地月間的空間城市目前仍保持著最大空中城市的稱號,它有近5萬居民。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太空人,唐棠對于總飄浮于頭頂上的那個藍色星球并不怎么感興趣。她沒有父母那一代頑固的鄉(xiāng)土觀念,他們?nèi)绱藫磹鄣厍,以至于一旦退休就非返回地球不可。在唐棠這一代人心中,老一輩的頑固不值一提,地球僅僅是個游玩觀光之地:它的天空并不深邃璀璨,它的土地把人束服其上,在地球上的任何旅行都是緩慢而艱難的。一句話,沒有開闊的視野和自由欲飛的意境。
“空中花園”的年青一代鄙視地球本土觀念,他們向往大宇宙,向往更深、更遠、更遼闊的太陽系深處。他們竭力推廣這種文化觀點,事實上,由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一生都極少能涉足地球,他們對地球的了解與感情都在日漸衰退。唐棠曾在少年時去過地球,她極度討厭穿過大氣層時的顛簸和緊張,后來就拒絕了此類旅行。
唐棠這一年齡的青年人在“空中花園”里的工作主要有三大類:維護太空城運行生存、參與月球工廠或礦區(qū)開發(fā)建設(shè)、進行地月間飛行以及相關(guān)事務(wù)。唐棠選擇了第一類,她在中級學(xué)校畢業(yè)時填寫的工作志愿書上寫了水循環(huán)工程、空氣循環(huán)工程、廢物處理工程等等項目。她只要不離開龐大的外表如睡蓮之葉的太空城就好。
但這一想法在遇到瑪爾斯后便煙消云散。唐棠是在太空港的免稅區(qū)逛街時認識瑪爾斯的。當時,瑪爾斯懷揣太空局考察火星的任務(wù)書,將前往月球太空基地報到。就是在那短促的等待航班的3個小時內(nèi),唐棠和瑪爾斯相愛了。那是種觸電式的強烈感情,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撞擊出兩顆心靈間的強烈火花,敔査棺吡,與唐棠相約4年后他返回地球再聚。
但唐棠如何能忍受這4年漫長的相思之日。她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也去火星,與瑪爾斯相見。唐棠選擇無人問津的火星土壤研究專業(yè),刻苦攻讀。居然僅用兩年就完成了專業(yè)學(xué)習(xí),再經(jīng)過大半年的體能訓(xùn)練以及官方層層審核,她終于踏上了火星之旅。
“我就將和他見面了,”唐棠不禁熱淚盈眶,難以自己:“雖然我們有電視電話聯(lián)絡(luò),但總是沒有真正見面的好!我在地球的努力學(xué)習(xí)終于有了點成果,F(xiàn)在想起來,我能堅持,也多虧了瑪爾斯的鼓勵!彼铺闉樾ΓΦ檬譅N爛動人:“如果沒有他,我還在太空城某處地下管道做修理工呢!”
這時太陽升起來了。火星上的太陽,比地球上的更大更亮。桔色的太陽在粉紅天空上,變得朦朧模糊了,仿佛是許多粉紅色塊的凝結(jié)體,在天際中慢慢滑動著。稍有震動,這凝結(jié)體就會碎裂開,把那許多紅色傾倒在大地上。
“你看!你看!”唐棠感慨:“這壯麗的景色在地球與月球上都無法看到,多么特別!”
“瑪爾斯?他還在火星上嗎?”我真希望唐棠能夠立刻和她的心上人相聚!爱斎。他在15號站。老李說,運氣好的話,不用等到新年我就能見到他。”唐棠眼波流轉(zhuǎn),興奮莫名。
老李當然就是李興榮。他是站上的機械師、醫(yī)生兼廚師。我很難給他一個專業(yè)頭銜。他似乎什么都會?疾煺救绻且粋人,李興榮就是這個人的保姆,無
微不至、無時無刻不在謹慎地照顧著他。
我是從加諾那里聽到李興容的故事的。有一次,趁老李不在,加諾偷偷帶我去李興榮的房間。那房間纖塵不染,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有條有理地擺放著,正如李興榮本人。我正詫異著,不知這樣的地方有什么秘密讓加諾鬼鬼祟祟。加諾走過去掀開床上的枕頭,拿出一個真皮相框給我看。
相框里兩個人盈盈含笑。女子嫵媚嬌艷,男子英氣勃勃!澳悄凶,你看是誰?”加諾提醒我。我端詳半天,才看出那男子是李興榮。他那張臉棱角分明、英俊非凡。一瞬間,巨大的悲哀席卷了我,我真不該去注意李興榮的臉,令他回憶以往的痛苦經(jīng)歷。
許久以前,考察金星計劃匆忙上馬。在征服太陽系的熱情驅(qū)使下,老李報名參加了這一計劃,一頭扎進太空局訓(xùn)練基地,從此忘記女人為何物。他曾經(jīng)有過一位多情的畫家女友,曾狂熱地發(fā)誓要在畫板上隨他游遍太陽系。他在太陽系中走多遠,她的畫筆就畫到多遠。李興榮以優(yōu)異的訓(xùn)練成績接受了金星任務(wù)。金星大氣層全是濃硫酸 ,載人飛船必須用特殊的耐酸性材料制作。而敢于接受這個任務(wù)的探險者,也必須有過人的膽識才行。
基地一入,如同另一個世界。等李興榮完成7個月全封閉式訓(xùn)練走出基地時,他的畫家已投入一位作家的懷抱。那位作家不曾有征服宇宙的雄心壯志,僅滿足于修繕自己廉價購置的德國古堡。李興榮沒有時間指責女友的負心,他僅是到那古堡中匆忙轉(zhuǎn)了一圈。女友和那位作家正在漆墻,一邊干一邊開懷大笑,根本沒有注意李興榮正站在他們身后。
然后,李興容就直奔聳立于月球發(fā)射臺上的金星宇航器。一切必須按計劃執(zhí)行。他必須拋棄地球上作為一個普通人能享受到的幸福。這件事沒有影響他的工作,他在整個金星登陸過程中都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沉著,于極度危險情況下將登陸器駕離金星。他救出了同伴和探測資料,卻失去了半個身體和一張臉。
這故事被加諾繪聲繪色的講來,令我如身臨其境。我無法把整個故事復(fù)述給你聽,但是,主任,總有一天我會把它寫出來的。李,他實在是一個英雄。
“那其實是件平常的事!崩钆d容卻對他的金星之行評價很低:“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做的!彼膊粸樘站职阉旁诓黄鹧鄣9號站而不滿,至于他那位女友,李的態(tài)度也很寬容。
“畢竟2/3參加宇宙開發(fā)計劃的人都丟棄了伴侶,只有少數(shù)人幸運地能和同樣參加計劃的異性結(jié)合!崩钤谖疫f上香煙后說。您讓我無論何時何地都帶著香煙,真是對極了。李的聲音很平靜,仿佛說的事與他自己無關(guān):“地球上有耐心等宇航者的姑娘簡直少之又少。雖然也有社會機構(gòu)呼吁關(guān)注‘宇宙人’的婚姻問題,但大家都明白,明擺著的事實使地球姑娘不敢跨越雷池一步:那就是太空與地球的時間差。在太空中旅行的人可以休眠,三五載不過一夢,而地球上三五載已足夠蘊育一代。時間如同鴻溝,漸漸就把地球人與‘宇宙人’劃分開了。
月基與太空城的人稍微好一點,但他們的鄉(xiāng)土心理正在形成。太空城中的年輕人對地球不屑一顧,月基上的人則純把地球當作旅游觀光之處。他們與在太空深處、在火星上、在泰坦星上,在土星附近,在小行星帶附近飛行的人們,心理上完全涇渭分明。雖然太空考察探險是光榮的事,可以獲得榮譽與英雄稱號,但也僅僅如此。只有最不同凡響的人才會報名宇宙開發(fā)計劃,普通人不會這么想。他們安然地過著高度文明社會提供的舒適生活,參加太空計劃委實太過冒險,那意味著和現(xiàn)有生活、思想觀念的分裂。
可是,歸根結(jié)底,我們在太陽系中的所有活動,還不是為了地球上的人們嗎?‘我們在這月球上只是走了一小步,卻是人類歷史的一大步。’這是第一位登月者發(fā)自肺腑的摯言。我們甘愿在太空中漂流、在異星上生活,還不是為了地球上人類更輝煌燦爛的未來嗎?”
老李說得真好!但這番肺腑之言并沒有妨礙他用溫柔的眼光注視著唐棠。他認識瑪爾斯,兩人曾經(jīng)一起參加過金星計劃的訓(xùn)練。中途瑪爾斯被調(diào)往火星科學(xué)局,敔査乖祛D,為了表示對火星計劃的堅決擁護而把自己的名字改為瑪爾斯。這樣,他和這顆火紅的星球就有了同一個名字,敔査故枪ぷ骺,那股子執(zhí)拗與熱誠象火一樣,焚燒周圍所有的懷疑、猶豫以及怯懦。李興榮很佩服瑪爾斯,但又覺得光有熱情是不能做成大事的。因此,他和瑪爾斯并無太深厚的友誼。
“風暴結(jié)束的時候就是地球的新年。是火星人團聚的時候。”李興榮告訴唐棠,“那時你就能見到瑪爾斯!碧铺牡共缓靡馑计饋恚骸拔沂莵砉ぷ鞯穆。又不是專門會他!薄澳悄銜缫姷剿!
唐棠不懂了,荔枝般的圓眼睛瞧著李興榮!懊總考察站都有它的專業(yè)范圍和負責區(qū)域,還有它的獨家技術(shù)。這樣可以避免重復(fù)建設(shè),節(jié)約資金。我們各站之間還可以通過經(jīng)常的工作接觸促進感情交流。這是火星人的生活方式。你明白嗎?”
“也就是說,只要有充分理由,我們也可以象在地球上那樣經(jīng)常串門聊天?”唐棠的眼睛熠熠發(fā)亮,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她眼睛中全是瑪爾斯,心里也是瑪爾斯,嘴邊沒說出口的還是瑪爾斯。那愛情在她眼角眉梢逸散,藏也藏不起來的。
“是的!崩钆d容回答,“實際上,我們一旦動身到岡瓦斯山脈腹地就有可能了。15號站也有一個夏季考察計劃,很可能會和他們碰頭!
他的回答連我都興奮起來。我真的希望唐棠能早日如愿以償。
實習(xí)生 聞詳
報告4:獨自看家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看著他們駕駛陸行車遠去,是種不真實與排練的場面。我心里充滿不應(yīng)該有的傷感情緒。主任,柏松站長帶老李他們3人出外做為期10天的野外考察,而把我,一個熱心的新聞記者,丟在考察站。他們稱這是對我的信任。尤其是老李,終于有機會野外作業(yè),簡直樂得手舞足蹈,快和加諾一樣瘋狂了。
柏站長對我進行了全面的留守培訓(xùn):我要做好和太空站的聯(lián)絡(luò)工作,保證考察站一切正常,各個系統(tǒng)不能出任何差錯。他的信任讓我感動,內(nèi)心里稍有的幾絲委屈全都煙消云散。
臨行前,柏站長把一疊文件交到我手上,命我收好!笆鞘裁?”“遺囑。”他輕松地說。立遺囑的事常有,我自己上天前也曾留下一份交于太空局律師處。誰也不知太空中會發(fā)生什么情況,所以常防患于未然。但柏松這樣蠻具英雄氣概之人居然也會如此,倒讓我出乎意料。我以為柏松會不恥于立遺囑的行徑,柏松或許該說著豪情壯語奔向某地,這比較符合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我們都是普通人!卑厮煽闯隽宋业捏@奇,“我當初和領(lǐng)導(dǎo)意見不合,一時負氣才到火星上來。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在這里呆那么久。也許我真的要埋在火星的紅土中!彼呐奈业募绨颍靶』镒,個人是渺小的。只有投身于一項偉大的工程時,你才能感受到生的意義!”
昨晚我度過了孤獨的火星之夜。我走到生態(tài)溫室,室壁還閃動著微弱的瑩光,仿佛夜空中的星星。站在溫室之中,我忽然覺得周圍空曠極了,仿佛置身于地球的原野中:天穹遼遠,夜色幽暗,燈火在目光所極處飄動,四面青草與泥□□香,蟋蟀和螢火蟲共舞。我到達火星已經(jīng)7天。但僅僅是第7天,我就開始思念起地球來了。
從前不管是在月球基地上,還是在太空航行的路上,我都不曾思念過地球。而昨夜我的思緒卻飄回到遙遠的地球上,飄回我的故鄉(xiāng),中國陜西的一個普通村子。那村中的居民一年四季忙碌著,收了麥子又種玉米,少有空閑的時候。但大宇航時代的風云仍然波及了他們。居民們夜晚聽電視臺的天文知識講座,或醉心于在自家天文望遠鏡前搜索銀河。所有的孩子都渴望著能夠上天。但上天的路漫長而艱苦,有很多的考試和很多的訓(xùn)練,而且一旦上了天便注定和家人的永久分離。天上是另一個世界,時間不會再向地球上一樣分分秒秒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流動。
我上了天,飛來飛去的就過了15個地球年。家鄉(xiāng)泥土的芬芳與麥穗被壓彎的豐收景象,在我記憶中早已模糊。我本來是一個飛船駕駛員的,卻因為對命運的不滿而加入新聞記者的隊伍了。如果我還是一名駕駛員,我可能會申請駕駛“地球――火星穿梭機”。有朝一日火星的泥土也會芬芳,在火星土壤中生長的麥子,也會沉甸甸地結(jié)滿麥穗。是的,必然會有這么一天,我們現(xiàn)在所做的每件事情不都是為了這一天嗎?
我盤腿坐下,附近培養(yǎng)槽中的綠藻在生長,絲瓜藤攀援著竹架,茄子在一邊靜靜綻放花蕾。我聽見這些細微的聲音,抓起一把泥土。泥土散發(fā)著地球的味道,那是獨特的芬芳,慢慢浸入我的肢體。我握著地球的泥土,坐在距離地球幾千萬千米遠的火星土地上,不知不覺,就在溫暖的回憶中睡著了。
主任,您猜猜,我夢見了什么?
實習(xí)生 聞詳
報告5:火星風暴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您說上一份報告我過于抒情,不符合《太空時代》的紀實風格。我力爭改正,F(xiàn)在我已經(jīng)看慣通訊器中察俄霍尼的臉,他很好心地提醒我注意太空站的氣象預(yù)報。
此時,夏天悄悄來到位于北半球的岡瓦斯山麓。地表的溫度正在逐漸上升。整個北半球處于復(fù)蘇狀態(tài)。在中午,陽光直射之處,氣溫已達到15℃。凌晨時分,在低洼之處甚至有薄薄的霧,那是火星大氣中稀少的水蒸汽形成的。柏松命令我把站上所有設(shè)施檢查一遍,雖然太空站預(yù)測風暴還有一個多星期才會到來,柏松仍不敢掉以輕心。
考察站積累了一套對付火星風暴的經(jīng)驗。這是項麻煩的工作,首先要節(jié)省能源,關(guān)閉太陽能電池,把電池板平放用雙層膠氈遮蔽,然后收起通信天線,大風常把天線折斷。沿考察站基墻周圍2米已鑄上防塵混疑土,混疑土中嵌了許多小吹管,這些吹管與一臺鼓風機相連,其中產(chǎn)生的風力雖不大,已可以把砂土吹走。由于大風將卷起砂層,造成砂暴,考察站所有與外界相通的管道都必須裝上防砂網(wǎng),有的管道,如廢氣排除管,二氧化碳吸入管,將基本不再使用。柏松預(yù)計他們在風暴前2天可以趕回,因而并不要求我做很多工作。
我用了3天時間,收拾站外121塊太陽能電池板。當我邁著笨拙的步子,拖著沉重的宇航服,一跳一跳兔子樣在電池板間忙碌時,整個火星世界安靜地看著我。我打開了頭盔上的通訊器,讓外界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朵。但什么聲音也沒有,除了太陽以及傾注于大地之上的陽光外,這個世界的一切生氣似乎在許久前就逃遁了。
蓋上最后一塊電池板后,我累極了,找塊石頭坐下。這些石頭四處可見,它們大小不一,顏色由紅到灰都有,散布在塵土之中。我抓起一把土,這些土實際上是細小的沙粒,赤紅赤紅的,這是由于砂粒中含豐富的FeO3的緣故。但紅色的大塊石頭卻是綠高嶺石,這種石頭在地球上通常呈黃綠色,但在火星上是紅色,而且是具有磁性的紅色物質(zhì)。科學(xué)家們認為這是由于隕石撞擊地面時瞬間的高溫使綠高嶺石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并被整塊整塊從山崖上擊粹,成為構(gòu)成火星紅色地表的重要組成部分。
小砂粒在我手心不安地滾動著,慢慢地,我耳機中傳來嘶啞低沉的聲音。開始我以為是機器的噪音,便關(guān)上通訊機,再次打開。聲音依舊存在,很低,嗚嗚咽咽,似乎有什么生靈在哭泣。我朝發(fā)出聲音的方向望去,極遠的天邊,有一縷鮮紅色正在凝結(jié),越來越濃重。我本能地站起來,砂粒掉在地上,那鮮紅色不斷擴大,漸漸染紅了周圍的天空。
風暴來了,正如記錄片中所顯示的情況一樣。它比太空站的預(yù)測早到了差不多1周,我向考察站走去,希望柏松他們可別碰上這場風暴才好。
在16、7世紀,天文學(xué)家觀測火星時常被火星部分地區(qū)時陰時暗的問題難住,他們推測那是一種季節(jié)變化,是火星森林的落葉與葉片濃密交替所造成的。這也成為火星人存在的“證據(jù)”之一。后來,1976年7月20日,美國海盜1號無人宇宙飛船到達火星,人們才發(fā)現(xiàn)火星上原無樹木,造成那種大面積陰暗變化是火星的風暴。
火星的大氣層十分稀薄,充其量只有地球的百分之一。這樣稀薄的空氣很容易加熱,尤其在夏天。午后陽光迅速加熱地表附近的空氣,熱空氣上升成為旋風,旋風打起塵埃,形成塵暴。這旋風如同一個渦旋漏斗,在空中拍下的照片顯示出它的頂端象一朵碩大無比的蘑菇,高達五、六千米。而旋風卷起的砂塵,使火星上到處灰蒙蒙的一片。這片紅沙要想散去,需大半個月。這大半個月中,旋風繼續(xù)刮著,陣陣塵暴掠過荒漠,紅砂飛揚,天昏地暗。這雖然是地球上少見的景致,但卻給考察站的科學(xué)家?guī)砗艽舐闊?br>
火星風暴專業(yè)是近幾年研究火星學(xué)科中較熱門的一個,主要研究火星風暴的生成和運動機制。只有這一專業(yè)的人老是盼望風暴,他們把砂暴形容為“大自然的游戲”,而且有勇氣站在狂怒的大風中任砂粒撲打而照樣擺弄儀器。他們的工作比其他工作更不為公眾所理解。曾有人批評說太空局花費巨資設(shè)立這一項目純屬浪費,這一專業(yè)似乎地球物理專業(yè)或沙漠學(xué)畢業(yè)的學(xué)生就可充當。但自從改造火星計劃上馬后,所有輿論又變了口氣,稱這一專業(yè)的學(xué)者有無比的勇氣和科學(xué)獻身精神,是真正的英雄。究其原因,恐怕在于砂暴著實是人類能否移居火星的一大障礙。
我急忙進入考察站,剛關(guān)閉溫室的天窗,砂暴就氣勢洶洶到來。整個岡瓦斯山麓都被紅色的砂石所彌漫。雖然坐在屋中,我仍然能聽見狂風呼嘯,這聲音如怪獸的怒吼,震得人耳膜發(fā)抖。它們仿佛是火星地底某種生命力的蘇醒,在向敢于蔑視它的人挑戰(zhàn)。我揣揣不安,在這種聲音之中,我不能靜下心思考任何一件事,甚至無法思考,似乎自己正處于大風的渦漩正中,四周全是紅色的砂子。剛開始還能忍耐,但過了十幾分鐘,我就已無法堅持。
我忽然想到地下室,那可能是個躲避風暴的好地方。果然,地下室中仍是寂靜安寧的,沒有風聲,也沒有什么紅砂的摩擦與撞擊聲,怪不得站房要半埋于地下。我一下子放松多了,便想和太空站以及柏松取得聯(lián)系,但沒有成功。最初的風暴就嚴重干擾了無線電波的發(fā)射。據(jù)說風暴會持續(xù)半個月之久,那它不是等于讓我孤守此地,與風暴作戰(zhàn)?我心里大罵。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那么害怕、那么脆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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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6:加諾歸來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這份報告您可能不能及時收到。這是因為風暴使考察站和空間站的通訊中斷了一陣子的緣故。大風已持續(xù)了4天,5個風暴測試器尚能正常工作,可是那些已經(jīng)適應(yīng)火星陽光的植物不大精神,藻類們制造的氧氣已比正常含量減少20(。我給植物們提供的人造光光強不夠。沒有辦法,關(guān)閉太陽能電池后站上全部能量僅靠一座微型核聚變反應(yīng)堆供給,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照柏松留下的應(yīng)急手冊辦事。
和柏松及察俄霍尼的通訊聯(lián)絡(luò)中斷了很長的時間,這比任何事情都讓我憂心重重。幾天來,我聽慣了呼嘯的風聲。在地球上風暴被稱為魔鬼之刀,會殺死一切生物,毀滅一切東西,能把十幾米高的沙丘瞬時搬離。最有經(jīng)驗的人也不敢與風暴相抗爭。而現(xiàn)在柏松他們是不是遇到了風暴?有沒有危險?我為此揪著心,坐立不安,常于熟睡中爬起來去看通訊設(shè)備。但那顯示終端總是一片雪花,沒有任何訊息。
我把一切都料理得很好:成熟的蔬菜摘下來用保鮮膜包好,清水也儲存了很多,空氣更是綽綽有余。保證柏松他們回來就能吃上可口的飯菜,洗個舒服澡。
在溫室里,聽到風聲稍有異樣,我都要屏住呼吸,仔細諦聽,希望那是柏松他們回來的腳步聲。我不知怎么聯(lián)想到休眠器中的查爾尼,心頭更感到緊張和惶恐。我常神經(jīng)病似的在溫室的小徑上走來走去。如果加諾沒有在此時突然歸來,我想我肯定會瘋掉。
看見他我樂得一把將他抱住,差一點勒死他。加諾風卷殘云般吃掉了我給他端來的一大盆摻了豆子,牛肉、玉米、黃瓜、火腿的炒飯,才告訴我柏松3人還留在離此210千米遠的山中。由于發(fā)現(xiàn)了那里土壤中碳的含量比通常的高,而且其它微量元素的含量比例也有異常,柏松決定趁夏天部分土壤解凍時,鉆井取樣。而且要趕在風暴前完成。加諾自告奮勇跑回來取食物和工具。
“激光鉆機你一個人怎么拿?我也去!笨匆娝奈镔Y清單,我立刻建議。想不到他贊同了。想到可以步行于紅砂的風中,體會風暴的殘酷和火星山崖的陡峭,
我頓時熱情倍增。
那張單子上的東西挺多,加諾的陸行車裝不下,而站上沒有別的車輛了!暗顷懪摗D銇砘鹦怯玫哪峭嬉鈨!那家伙基本上還完好無損,充上液氫就可以上天入地。”加諾靈機一動。我還猶豫,他就激我:“你真有飛船駕駛執(zhí)照嗎?連個登陸艙都不敢開!
這簡直是對我的輕蔑,我無論如何不能忍受。于是,我就擅自撿起老本行,重新變成一名駕駛員了。
大風如它突然來一樣突然減退了。我和加諾都為之一振,覺得這是個好兆頭。我們花費了2個小時把登陸艙拖出站房20米遠并豎立起來,再把物資一件件搬入,包括的車子。最后給發(fā)動機加滿燃料。萬事諸備后,我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考察站,確定沒有一點兒疏漏,才進入登陸艙,坐到久別的駕駛員位置上。登陸艙的主控室溫暖而干燥,空氣就像考察站中一樣清新。那些縱橫交錯的線路如同迷宮。但我身在其中卻有如魚得水之感。
我問加諾準備好了沒有,加諾正琢磨他的表:“我已經(jīng)用掉了9個小時。同志,快飛!快飛!”加諾把戴表的手藏在腋下,“聽說你是個很不錯的飛行員。是嗎?”
這個人,我心里暗罵。想在加諾口中找到點兒贊揚或敬重簡直白搭,他德性如此,怪不得人家要把他派到火星來,他也只配在這不毛之地上,省得那張嘴招人嫌。
我按下“啟動”健,片刻后,就聽到了發(fā)動機的微弱聲音,發(fā)動機開始工作了。隨后,所有儀表都開始動起來,而小小的艙室也隨之輕輕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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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7:野外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柏松看見我時并沒有太多驚奇,他似乎早已料到我會想方設(shè)法來野外參與他的工作。他們在峽谷中的一個山洞扎營,正等著我們的機械。峽谷幽深,兩側(cè)巖壁高聳,谷底平緩,砂石遍布。陽光已暗,落日余輝中,稀薄的火星大氣層熠熠生輝,時而粉紅、時而藍綠,光芒映照在山石上,山石也有了奇幻的色彩。我環(huán)視四周,幾乎不敢相信風暴就在200千米那邊肆虐著。
野外生活看來對唐棠很合適,她眉間的憂郁已經(jīng)被開朗所替代,臉色也紅潤了許多。她問我火星風暴好看嗎,她一直想親眼目睹!澳怯惺裁春每吹!”我奇怪,“每個人都討厭它!薄澳且彩菈延^的自然景象嘛!碧铺钠沧,“月球上可沒有!鄙院,她對我笑:“你來就好,我們和你聯(lián)絡(luò)不上,正擔心呢。柏大哥整天都在掂記你。”“我把聞詳帶過來是多么善解人意。 奔又Z一旁自夸:“不過,請柏站長放心,請?zhí)铺男∶茫钆d榮二哥寬心,聞詳辦事穩(wěn)妥,9號站已里外都檢查3遍,肯定萬無一失!”加諾見站長并沒有責備他帶我來,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調(diào)皮。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加諾和我走到洞外;鹦堑囊雇盱o謐而安寧;鹦l(wèi)一、火衛(wèi)二毫無生機地掛在天空上。這兩顆星星比月亮差多了,外表粗糙丑陋,密布隕石坑,形狀宛如土豆。天空中的星星很多,我一眼就認出了地球!翱,那是地球!蔽遗d奮地對加諾說!笆。”加諾抬頭仰望,長久地嘆氣:“我很想念它!薄斑@可沒看出來!蔽矣幸饽7录又Z說話的語氣。
“其實,我當初并不想到火星來。我本來想做個花匠。這想法很可笑是嗎?但我真是很喜歡花,我小時候最迷戀的事情就是在保留地里種樹,把一棵小苗放進土中,給它澆水、剪枝,看著它綠色的葉子在陽光中舒展,那種感覺真是棒極了。可后來不知道怎么就陰差陽錯學(xué)了地理,這可能是我老爹一手促成的。我大概是要逃避他給我安排的命運,拼命要離開他的呵護,結(jié)果一逃就逃到火星來了!奔又Z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xiàn),“剛開始時,我苦惱極了。你知道這兒和地球上的荒漠有多相似,那些荒漠正是我想種樹,想改造成綠洲的地方,可我在這兒卻什么也不能做,我甚至連頭盔都不能摘下!彼脫舴雷o頭盔,苦笑。
“以后不就可以了!蔽依∷,“以后一定可以。”“你是說那個火星改造計劃?可有人說,那是瘋子的計劃!薄霸趺词钳傋!這計劃一定可以實現(xiàn)!蔽曳瘩g!笆,我們?nèi)祟愂侵粮邿o上,無所不能的。我們變沼澤為良田,平大海為城市。高峽出平湖,荒漠變綠洲,我們連飛到火星都做到了,還有什么做不到!”加諾的聲音中又多了平素的嘻笑!澳悴幌嘈?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自尊心頗受傷害:“你和那幫‘外星崇拜派’一樣,金字塔是外星人修的,印度古城是外星人毀滅的,甚至我們地球人也是外星人創(chuàng)造的。沒有外星人相助,我們還處于古猿時代,在樹枝上跳舞,是吧?你也這么想的吧?”我激動起來。
“你們在談什么?”唐棠過來問。加諾笑:“聞詳以為我是‘外星崇拜派’的,正評判呢!”“什么叫‘外星崇拜派’?”唐棠好奇地問。“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加諾和我異口同聲,頗為詫異。加諾笑:“你是不是地球人?連上個世紀最流行的思想流派都不知道嗎?”唐棠倒不以為然:“我出生在太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的確不是地球人!薄拔业奶!”加諾攤開雙手,做無可奈何狀:“聞詳,這科普的任務(wù)就交給你了!
外星崇拜派追溯其歷史,可以直到20世紀,然而在21世紀中葉最為流行昌盛。那時候,書籍、報刊、影視作品都在宣揚著這種觀點,或敘述古代的種種特異,或描述現(xiàn)代的件件怪事。外星人的智慧大放光彩,外星人的身影無處不在。他們自史前就以無比的熱情關(guān)注地球,首先把古猿變成人,為了幫助古猿進化,甚至不惜貢獻自己種族的遺傳信息。然后他們就做起了老師,領(lǐng)著呀呀學(xué)語的地球人從原始社會一步步走入后工業(yè)化社會。當人類可以擺托他們的手獨立時,他們又唯恐人類不知自重,殃及地球的生態(tài)平衡,他們便拋頭露面警告地球人。從20世紀中期開始頻繁出現(xiàn)于人們視野中的UFO,就是他們在天上海中投下的紅色驚嘆號。
外星人終于演變成萬能的、至高無上的神,取代上帝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成為一代人心目中的偶像。人們狂熱地尋找著他,渴盼一握他的雙手,從他的口中掏出征服宇宙的方法、長生不老的方法或者其它地球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在這種情緒影響支配下,無線電天線建造得越來越大,太空生命尋找計劃越來越復(fù)雜龐大,特異功能者日夜跪在金字塔下呼喚駕駛飛碟的宇宙人到來。這股子浪潮直到大型太空站在月球上建立第一個月球工廠才慢慢冷卻。但直到今天,仍有它的支持者在不斷尋找著證據(jù)力求證實它是個真理。
這一切在“太空花園”出生的唐棠都不清楚,她聽得津津有味。我想不到竟然會有人不知“外星崇拜派”為何物,但這實在也很合情理。在“太空花園”和月球居住地,人們只相信自己,當然要摒棄外星人是上帝的觀點。否則,他們又如何在無根的太空生活。人類是無敵的,僅僅半個多世紀,就有3座大中型太空城市,6個月球城市投入使用?吹竭@些宏偉建筑的人無不衷心贊嘆同胞的智慧與建筑者的巧奪天工,生為人類的一員而驕傲。沒有解釋不了的事,只有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的事。這是第一座太空城市的設(shè)計師說的,他并非反對太空生命論,只是對外星干涉論表示懷疑。這種懷疑始終也沒有證據(jù)證實它是對的,但也沒有證據(jù)說它是錯的。作為太空城市的居民,唐棠從小受到的教育是正統(tǒng)的人定勝天論,而她在地球?qū)W習(xí)期間,只顧埋頭啃書本,根本無暇理論學(xué)院中的各種流派。
“那你是不是呢?”唐棠問加諾。加諾拍掌大笑,“我要是,聞詳會把我殺了!蔽也缓靡馑迹骸拔乙粫r激動,這種崇拜沒什么好處。”“你們看,流星!”唐棠指指東南方天空,興奮地叫!蔼{子座流星,地球上要晚好幾個月才能見到?煸S愿!一定會實現(xiàn)的!”加諾嚷!拔蚁M痪玫膶砦覀兡苷骂^盔,不戴氧氣瓶在這兒散步。”我仰望蒼天,虔誠地說!耙欢〞龅降。”加諾抱住我的肩,“到時候,我就在這兒種果樹。唐棠,你呢?”“我,”唐棠一笑,“我要和瑪爾斯在一起。”
“我已在此工作了3年。”加諾和我在地球、月球上所見成千上萬生機盎然的小伙子沒什么兩樣,誰能看出他竟然有3年的火星經(jīng)歷!斑@是我最驕傲的事。我愿意老死此地,長眠于它紅土的懷抱中。”加諾臉上的肅重只維持了不到10秒,便重又現(xiàn)出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念詩的時候,故意比劃著手臂,做了一個下定決心、萬死不辭的姿勢,我和唐棠都被他的滑稽相逗樂了。
流星似雨,劃過天庭,夜空中遙遠的地球,如同雨中璀爛的燈塔。
我們3人并肩立于星空之下,極目遠眺,心情都如潮水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這條峽谷被柏松取名為龍門峽,初次取土樣的地方在峽谷西南離營地五千米處。柏松計劃抓緊時間,再隨機取2次土樣,并鉆一口200米深的井,抽取巖芯。完成這些工作后,我們就撤回考察站。察俄霍尼對龍門峽土壤中的化學(xué)分析結(jié)果很感興趣,鼓勵柏松趁熱打鐵。
地點很快就選好,距登陸艙著地點9千米。次日一早我們4個男人就動手把激光鉆探機的箱子抱到陸地飛車貨位上,運過去后再拆箱把機器裝起來。機器裝了半個小時,但輔助電源,輔助電源的燃料供應(yīng)器卻連搬運到裝用了差不多3小時,等大家都準備好時要開始了,唐棠摧我們吃午飯,一個上午就這么過去了。午飯是餅干,壓縮軟膏式賴氨酸蛋條和一小管水。吃飯也是個十分復(fù)雜的過程,好在帳篷都還支著。這種帳篷專供星際野外考察人員使用。帳篷全封閉二層式,篷角縫進輸氣管,管子一端有氣閥和氧氣袋相連。帳篷內(nèi)層充滿空氣?疾烊藛T進入外層,拉好帳子拉鏈,然后打開外層氣閥,使外層中漸漸有空氣,等內(nèi)外氣壓均衡了,人就可摘下頭盔進入帳篷內(nèi)層。每頂帳篷不大,但因可提供適合的溫度、空氣,又比穿防護服靈活自由,所以挺受歡迎。幾乎出外考察的人都會肩背一頂這種帳篷。
午飯后大家開了個碰頭會,研究根據(jù)鉆井地區(qū)土質(zhì)情況怎樣使用鉆機。很快有了統(tǒng)一意見,我們就來到確定地點架好鉆機,把各種電纜擰麻花似連接在一起。下午1點多鐘時,鉆子發(fā)出轟鳴刺耳的聲音,向地下鉆進去。
“我們剩下的時間只是等待了!崩钆d榮說。柏松沒吭聲,看著那鉆頭滋滋有力在泥土上鉆動著。加諾則監(jiān)視著機器的運轉(zhuǎn),他工作起來可是相當認真的。
40分鐘后,激光鉆頭從200米深的地方帶上來第1批樣土,接著,鉆頭在同一地區(qū)橫向抽取巖芯。工作繼續(xù)平穩(wěn)地進行,鉆頭共鉆取了3處地層,取回樣品87千克。“我們對這條峽谷的勘查基本完畢,可以收工回家了!卑厮砂训貓D上峽谷最模糊的一個細節(jié)畫好,對其他人說。大家都很高興,加諾提議走前來一場攀崖比賽。這是考察隊員最愛的野外健身運動,不用繩子,徒手攀登,比地球上更刺激更好玩。
“計數(shù)器!”唐棠忽然叫,“計數(shù)器動了!”原來加諾把樣品堆在裝儀器的箱子子上,輻射計數(shù)器正好擱在旁邊,F(xiàn)在這計數(shù)器數(shù)字狂走著,顯示出附近有很強的輻射源。大家奔過來看,李興榮把計數(shù)器拿開,計數(shù)器數(shù)字漸變?yōu)榱,然而一旦接近箱子,?shù)字就猛增不停。
“那樣品有問題,看看是哪兒的。”柏松命令。很快查出第一口井下的樣土中含有放射性物質(zhì)!霸偃∫慌@井中的土!卑厮闪⒖滔铝,我們又動手把鉆機移至第1口井處。這回在50米,100米,150米處各取了3次樣品。隨后我們才把鉆機卸了裝箱。接下的工作就是把機器拖回登陸艙,收拾行囊返回考察站。
野外考察就是這么平淡無奇,恐怕所有科幻小說家都要大失所望了。我仔細觀察那鉆口,細細的鉆口中漆黑而深不可測。“很快這個洞就會被砂石填沒了!崩钆d容過來說:“我們留在這世界的痕跡也將很快為風所掩蓋。但是,我們總要留下些什么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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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8: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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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將要離開龍門峽時收到太空站的救援命令。5號考察站在2小時前發(fā)出緊急救援信號,它的位置在岡瓦斯大山脈另一側(cè),離我們有600千米的多諾奧利峽谷口達斯托加火山。
柏松馬上著手擬定營救計劃、準備營救器材。他決定讓唐棠攜樣品和一些無用物資先返回考察站,其余的人參加救援行動。我和他乘登陸艙去出事地點,加諾與李興榮開陸地飛車隨后,唐棠開另一輛車回考察站。
“你要小心風暴。”柏松仔細查看唐棠的裝備,確定沒有什么差錯,叮囑。加諾沖她揮手:“一個人的時候可別哭啊!崩侠顔査捎涀≌緝(nèi)電腦聯(lián)絡(luò)方法。“我記住了。放心,我不會進不去留在門口的。”唐棠給每個人一個甜美的微笑,“你們可要快點回來!彼宪。她不知道我們將給她帶回去怎樣的消息,還把氧氣特意多給我們留出一袋來。
“我們到了!崩钆d榮熄滅車頭燈,太陽還未出來,火星的黎明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青靄中,顯出這個荒涼星球冷漠而寂寥的美。他低頭看表,“比察俄霍尼要求的早了2個小時,那就是達斯托加火山。”他一指晨曦中朦朧的山影!袄牢伊!奔又Z打呵欠,“趕了幾個鐘頭,柏大哥呢?他們不會還沒到吧?”李興榮拿起望遠鏡四下張望:“沒有,登陸艙降到哪兒了?”
“聞詳這小子沒問題的。”加諾打開通訊器全部波段監(jiān)聽,“你再好好看看!薄澳沁呌行┚奘覀冮_過去看看!惫婚_過去就看見登陸艙,停在一塊低地里,斜坡遮住了李興榮的視線。我正在艙底趴著!鞍!”加諾縱情大喊,也不管在耳機中這一聲要多么駭人。“我們到了。聞詳,忙什么?”“發(fā)動機壞了!崩钆d榮一驚,這不是好兆頭,紅外鏡中火山的輪廓已漸清晰。
柏松跳下登陸艙:“到山腳還需要一段時間。聞詳,怎么樣?”“還沒查出問題來!薄拔覀兙热艘o,回頭再說吧!蔽覐呐摰着莱鰜,加諾指著我的頭盔大笑,我拿袖子抹了抹,一看袖子的骯臟也止不住笑了!澳愕男β曌詈眯⌒!崩钆d榮拍拍加諾的頭,警告他說,“這是種噪音!
火山越來越近,它是如此龐大,我簡直都看呆了!吧娇谥睆47千米,底邊周長128千米。這只是個一般的火山!崩钆d榮說!5號站就在這附近失去了消息。我們分頭尋找,把通訊器所有頻道都打開!卑厮擅睿懊總人多背2個氧氣袋,準備給5號站的人。加諾,你從北邊上,我從南邊,李興榮你從這正面上去,聞詳,你開一輛車去峽谷,繞著火山看看。”“好極,我一直渴望爬山!奔又Z作摩拳擦掌樣。“我要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呢?”我問!澳蔷蛷谋澈笈赖缴缴先ィ覀兩缴弦。”“山上見。”李興榮提醒大家:“要動作快點兒,這山有14千米高,而我們的氧氣供給有限!薄爸懒。好在有過濾綠藻,你放心吧!奔又Z不在乎。
過濾綠藻網(wǎng)層裝在頭盔下側(cè),宇航員呼出的二氧化碳被網(wǎng)層中的綠藻球菌吸收,同時球菌呼出氧氣。這樣在宇航員頭盔中就形成一個小小的氣體循環(huán)室,大大延長氧氣瓶中氧氣的使用時間。這給長時間野外作業(yè)的人帶來了許多便利。
“那我就去了!蔽野l(fā)動陸地飛車。加諾喊:“快點兒,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就快說!睗u漸地,他們3人的身影在晨光中變成3個小亮點。太陽出來了,從火山后露出大半個臉,赤紅的巖石在它照耀下格外醒目。我迎著太陽馳去。風從我頭盔邊擦過,還好,風并沒什么威脅,還很柔和。太陽又圓又大,光芒奪目,我不得不側(cè)過頭去,不敢直視它,車子仿佛在向太陽里駛?cè)ァ?br>
我轉(zhuǎn)過方向,火山投下的狹長陽陰影慢慢清晰,火山的外表也漸漸可以看明白了,它比地球上的火山更雄偉壯麗,因為沒有動植物以及水等自然力量的侵襲,它完美地保持了當初的面貌,懸壁、山石即崢獰又壯美。
“我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蔽蚁虬厮蓞R報:“我也穿過峽谷,轉(zhuǎn)到火山另一側(cè)了!薄昂茫憔团郎蟻戆,我想他們一定是從南坡上山的,那邊很平坦。”柏松在通話器中說。“你能把車子開上來嗎?”“我想我能!
我操縱著車子慢慢駛上南坡,“沒有任何車子的痕跡,”“昨天這一帶還在刮風,5號是在風里迷失方向的!崩钆d榮的聲音!澳窃趺创_定他們一定上山了呢?”“我不敢確定。5號最后是在這座山下4千米的地方,就是我們剛才看見的那塊石頭附近!卑厮苫卮鸺又Z的質(zhì)疑!澳敲此麄兊拐娴目赡苌仙侥亍N蚁,哎呀――”“加諾!”三個人都叫起來,過了片刻,加諾的聲音才重新出現(xiàn):“啊,我沒事,剛剛差點兒掉下去,在這兒爬山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是不太容易站穩(wěn)。”
我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平坦上升的南坡突然變得崎嶇不平,難行起來,F(xiàn)在地面不再是灰紅的綠高嶺石,而是大塊大塊火山玄武巖,這些顏色發(fā)灰白的石頭難看極了,絲毫不能給人美感。我前方的路被一條深溝切斷。這條深溝象是火山巖漿噴發(fā)而形成的!拔抑荒馨衍嚾酉拢讲竭^去。”我報告,便把行囊背好,下了車。溝有4米多深,12米長,我目測一下,跳過去是不可能的。只能踩著砂石,一步步小心下到溝底。我舉起望遠鏡。好象什么東西在西北邊晃,我跳過去……啊,是太陽能電池板,5號上的!
5號站屬于流動站。所謂流動站,實際上就是個大貨車,它通常有25米長,7米寬,配有沙漠專用輪,可以移動。車上載有許多專用儀器設(shè)備,是個流動的實驗室,用來彌補固定考察站人員無法長期外出作業(yè),采樣分析過程太慢等缺陷。現(xiàn)在火星上有7座流動考察站,5號主要任務(wù)是考察火星上的水。
“我找到了5號站的東西了。”我十分激動,“電池整個兒都被絞成麻花了,要我?guī)蟻韱?”“不必,你就近尋找一下還有沒有其它東西。”“好的,柏大哥。”“我看是風。這兒的風力可達11級!崩钆d榮很快說出了猜測:“那風可以把站房整個兒掀起來!拔矣嬎氵^了,察俄霍尼給的數(shù)據(jù)不可能有這么大風力!奔又Z接過他的話,“喂,聞詳,你好好看看,說不準兒火星怪物出來了呢!
他這么一說,我真停下腳步,通訊器里三個人的聲音交相響著,令我迎接不暇。我找塊石頭坐下,喘了口氣,可惜無法掏出手帕為自己擦汗。我便按動左手臂上控制健,頭盔里彈出一只機械手為我抹凈額頭的汗,其實額頭并沒有出汗。
我已把這條溝來來回回走了2遍,再沒有其它5號站的東西了,太陽能電池板仿佛是自己飛到這兒來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爬出溝渠,繼續(xù)向火山頂峰走去。
“我就快到峰頂了!奔又Z說,“啊,我也找到了一樣?xùn)|西,它掛在那兒!蔽业男囊蛔颖痪咀,“是塊板子,我不知它是哪部分的,等等,我想可能是駕駛室的一部份。讓我做個標記。”我險些跌一跤,趕緊扶住一塊石頭,天!5號站出了什么事!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何時變得脆弱了,經(jīng)不起一點打擊。“聞詳!聞詳!”柏松呼喚。“我沒事兒。”我的聲音微微發(fā)顫:“我看他們沒事!薄爱斎唬 卑厮蓴喽。
我一路小心爬著,雖說火星的重力僅有地球的1/3,但要爬上近9千米高的山峰也并非易事。起跳時還要當心,頭盔以及衣服萬萬不能被劃破,只要有一個小漏洞就完蛋了,不是被內(nèi)外不均衡的大氣壓擠癟就是因CO2過濃窒息而死。這兒的石頭雖不象刀子般鋒利,但有棱有角的不少。我爬到頂峰時覺得4肢都已飛走,根本不是自己的了。一路上又看見兩件5號站的遺骸,我把位置都仔細記錄下來。
“我上來了!蔽艺玖⒃谠卮。火山口還在50米以外。我極目遠眺,模模糊糊看見遠方有個小黑點!案嬖V我你的位置!卑厮傻穆曇艨偸墙腥朔潘珊驼駣^。我看看四周,注意到西南有一座山峰!巴_山峰在我西南方向。大約700米。你在哪兒?”“我在你東北,火山口。你走過來就看見我了。”我依照他的吩咐做了,只是腿似沉鉛,走動起來相當吃力。我走到火山口邊緣;鹕娇谌缫恢痪尥刖従徬孪,坡度變化不大,山口距離底部約有12千米深,陽光連山口一半都無法照到;疑幕鹕绞图t色的砂土交相鋪陳在斜坡上,讓陽光在上面流淌。
我看見柏松、李興榮和加分站在山口四周,似乎與我只有咫尺距離,但那卻是空間與藍天的距離!靶』镒樱蚱鹁駚!崩钆d榮的聲音澀澀的。“我沒不精神!”加諾說,“我希望他們就在,那是什么?”“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光!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該是激光才對!薄皠e慌,我這就過來。”
柏松的話音剛落,我已拔起腿向加諾奔去。我摔了一跤,10分鐘后,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抓住了加諾的肩。柏松隨即趕到。李興榮還在奔跑!霸谀莾!”加諾遞給柏松望遠鏡。柏松慢慢搜索整個火山口,的確,在山口下約4千米處,有一個微小的光斑在晃動,非常有規(guī)律。光束在山壁上反復(fù)描寫著3個字母:SOS。
“就是那兒!”柏松的聲音中壓抑不住歡喜。加諾和我已開始向山口里跑。李興榮到了。“我們耽誤了1個小時。察俄霍尼說他不相信火星上的山如此難爬!薄白屗姽砣ィ 卑厮伞芭尽钡仃P(guān)閉李興榮攜帶的衛(wèi)星通訊器。李興榮笑:“我早就想這么干了!
加諾和我連滾帶爬,踉踉蹌蹌跑下山口。光斑在慢慢消失,終于黯淡了。加諾發(fā)瘋似地在那些大石間尋找!澳莾!”我叫,奔至一塊大石頭后。那兒有個小洞,洞里黑黑的。我打開急救燈,在洞口趴著一團東西。加諾急忙上前扶起來,果然是個人,渾身的衣服已經(jīng)失去了顏色,與塵土色澤相似。他手里握著激光發(fā)生器,臉色發(fā)白,呼吸急促。加諾從負重里取出一袋氧氣,拔出導(dǎo)氣管和那人的氧氣瓶相連,新鮮的氣體立刻就發(fā)揮了作用。那人的膚色逐漸恢復(fù)正常,呼吸也平穩(wěn)多了。我搜索洞里,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人。加諾撣凈那人身上的塵土,問:“你感覺好些了嗎?”那人擺擺手,指著頭盔里的通訊器,比劃了一個壞了的手勢。加諾著急,靈機一動,把手腕伸到那人面前,在腕部計算機上敲擊:“其他人呢?”那人艱難地舉起手,按動鍵盤:“不知道。風太突然。我在站外檢修 !薄拔覀兪9號站的,來援救你們。”“謝謝!蹦侨说母觳矡o力垂下,加諾急忙抱住他。
“我們要找到其他人!边@時柏松和李興榮都到了。“5號站有4個人。對嗎?”柏松問那個人!5個。我是塞若!薄翱煺野!卑厮蔁o暇再了解情況,喝令眾人。搜尋工作便在焦灼與不安的心情中展開。
太陽已升到天頂,砂石摩擦發(fā)出鳴叫聲。但在山口中的人尚未感覺到陽光的燦爛,他們已經(jīng)深入火山口6千米處仍一無所獲。塞若的一條腿折了。柏松把我留下來照顧他,我不得不支起帳篷,給他簡單的包扎及醫(yī)療,還幫他換上一套新的野外工作制服。
柏松他們終于在火山口8千米處發(fā)現(xiàn)5號站殘骸。5號站已經(jīng)被徹底肢解了,藍色的部件四分五裂,散落在紅色的土地上。情景非常觸目驚心。加諾的腳步不敢慢下來,他不愿看到這一幕,又不能不看。他低著頭,提心吊膽地在碎片間小心走著。
1 小時后,柏松與察俄霍尼取得聯(lián)絡(luò)!安,我們找到他們了!薄霸趺礃樱俊薄爸挥腥艋钪。其他4個人都不幸遇難!薄霸趺磿4個?”“15號站的瑪爾斯碰巧也在這兒!辈於砘裟岢聊蹋骸鞍厮,你把他們就地埋了。3個小時內(nèi)你必須撤離,有一股旋風就要到了。”“但愿你的天氣預(yù)報準確!薄鞍厮,我很難過。但是――”察俄霍尼的聲音哽咽了:“我只能說對不起!
柏松關(guān)閉了通訊器,這確實不能怪察俄霍尼。地球人類研究了千年,尚不能百分之百預(yù)報天氣情況,何況火星!袄喜闆]上任多久就遇到這事,可真夠他受的!崩钆d榮說:“我們還是聽他的把死難者葬了吧!薄昂。”柏松點頭,默默走到死者面前。4個人平躺在紅色的砂土中,衣服已經(jīng)整理過,臉上也擦干凈了。柏松試圖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已有淚。而加諾、我與塞若都已泣不成聲!笆侵舷⑺劳觥!崩钆d榮尚且鎮(zhèn)靜:“風力太大,連救生室都斷裂了?赡艿蜌鈮阂财鹆艘欢ㄗ饔。我們還得把站上的黑匣子找到。”
“我們要快點兒。有風暴!卑厮蔁o法找到合適的詞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李興榮說得對,死亡就是死亡,活著的人得堅定地活下去。他是站長,他必須對站上的每個人負責。塞若為死者拍了照,我和加諾開始挖坑。從死難者身上找到的遺物交到了柏松手中。柏松小心收好,敔査股砩现徽业揭粋項墜。墜子打開就放出一位年青女郎甜美的立體圖象來,那女郎正是唐棠。
我們更為悲傷,該如何把這噩耗告訴那日夜盼望與瑪爾斯相見的姑娘?當她飛越4千萬千米來到火星時,僅僅離心上人幾百千米了,卻竟然成了永別。唐棠能夠承受這個打擊嗎?
紅土飛揚,漸漸淹沒了4位火星考察者的身體。他們每個人的面容都安靜而詳和,對死亡毫無恐懼之色。紅土終于蓋住了他們,5號站的遺骸堆在紅土上做了墓碑。他們生前與5號站相伴,死后也將相偎相依。“這是最好的墓碑!卑厮沙镣吹卣f:“我們向獻身火星的勇士們致意!彼麕е覀児ЧЬ淳淳狭3躬。
“走!”柏松忽然不再有悲傷之色,悲痛激發(fā)了他身上的力量。他大踏步向火山口走去。李興榮背起塞若,加諾和我攜帶大包5號站的珍貴遺物殿后。那座新墳漸漸遠去,而日光也越來越明媚。爬到山口,我最后一次回頭尋找那墓碑。墓碑在火山的陰影中閃動著金屬的光澤,肅穆而悲壯。剎那間,我心里掠過一個念頭,但愿自己也能長眠于火星的紅土之中。
實習(xí)生 聞詳
報告27:告別
《太空生活》雜志新聞部主任收閱
主任,這是我最后一份實習(xí)報告了。不久,我就將出現(xiàn)在您辦公室,等待您給我這4個月的工作一個評價。不過,說實話,我現(xiàn)在對實習(xí)成績不是很關(guān)心了。我想,也許新聞工作并不適合我。
這4個月,關(guān)于火星考察計劃又進入了新的階段;鹦强脊艑W(xué)這一新學(xué)科的研究人員來到了他們一直在紙上談兵的這個星球上。龍門峽成了他們首次實地考察的地點。那里地層深處的放射性土壤引起了他們的關(guān)注。據(jù)稱,這可能是火星上曾發(fā)成過大規(guī)模核戰(zhàn)爭的重要證據(jù),同時對火星改造計劃有重大意義。
他們在我們鉆過的井下發(fā)現(xiàn)了水泥。真正的水泥!和在埃塞俄比亞修水庫時挖出的那塊一模一樣!甚至上面都嵌了同樣的植物化石。
“火星人幫助了地球!甭牭竭@消息,我頹然說。
“不!是地球人征服了火星。50萬年前!奔又Z卻堅定的說。
我雙眸放光,與加諾擊掌:“地球人和火星人,原本都是一家嘛!”
“當然!”加諾開懷大笑:“不必將改造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外來力量上,改變世界得靠我們自己!”
瑪爾斯的殉職使唐棠處于極度悲哀之中,幾乎要絕食而死。柏松不得不要求提前結(jié)束她的工作。唐棠離開的時候什么都沒有說,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包花種。
查爾尼的休眠器終于打開了,幸而他還好好地睡著,這讓察俄霍尼于悲痛中多少有些欣慰。查爾尼還要到火星來,他真有過人的勇氣。
我卻要走了。我的實習(xí)期滿,不能不離開了。9號站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親切,我內(nèi)心深處蕩漾著對它的無限依戀和眷顧。柏松給了我非常好的評語,但什么樣的評語也沒有這長兄似的人的一個擁抱珍貴。
李興榮在溫室中,他指給我看一枝將開的花:“這是唐棠留下的種子。”他說:“如果見到她,告訴她火星很美,火星上就有花了!
“你們不打算離開嗎?”我問!安唬∥覀兌茧x不開這里了。而且9號站不久就將擴建!崩钆d榮環(huán)顧四周,充滿豪情:“歡迎你再來!”
我離開9號站的時候,正是日出之際,天空溢彩流霞,晨光四射,考察站籠于一片紅霞中。柏松、李興榮和加諾3個人站在考察站的觀察窗前,向我揮手做別。
我再次想起柏松的話:“在火星的荒原上散步的時候,仰望天上瑩白的地球,便感到個人的渺小。只有投身到一項偉大的事業(yè)中去,與整個人類的命運共呼吸,才能重新評價自己,才能明白生命的意義。”
就以這段話作為我實習(xí)報告的結(jié)束語吧!
實習(xí)生 聞詳
后記
2年后,月球第4基地。第一批轟炸火星的核彈即將裝入大型運輸飛船起航,隨行的還有一批各行各業(yè)的科學(xué)家。
聞詳穿戴整齊,走出電梯。走廊上認識他的人紛紛祝他一路順風。聞詳走到機庫口,被船長叫住:“這是將和你一同前往火星的科學(xué)家們,來,認識一下。這是聞詳,飛船駕駛員。”
聞詳友好地向人群伸出手。
“你好!”一個熟悉親切的聲音,一張清秀的笑臉。
“唐棠!是你!”
“是我!碧铺倪是那么苗條和美麗。她握緊聞詳?shù)氖郑骸霸趺,你不做記者了嗎??br>
“不。我本來就是宇航員!
“那太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去火星了!”
聞詳激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個火紅的星球在唐棠的笑容中呈現(xiàn)出來,紅得燦爛而奪目,象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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