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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去百花樓是紫丞拗不過樓澈,回天外云海卻是樓澈自己拗不過自己。
自那日紫丞在千華夢地如數(shù)家珍般,流水價地點了天外云海里樓澈的諸多“故交”后,樓大爺回到魔界,如坐針氈。
紫丞倒是說完就忘,一句也不提天外云海了。獨留樓澈心里嘀咕來嘀咕去:難道是伶葉先生告訴彈琴的?本大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只有伶葉先生最清楚,可伶葉先生什么時候變得這般碎嘴了?
越想越是蹊蹺,肚里裝不了事的人憋悶起來最是難受。于是這一日,樓澈瞅了紫丞有些空閑,便上前搭訕?,上次……上次彈琴的你說想去天外云海,今天、這天氣不錯啊,不如就今日去?
紫丞放下毛筆,從案桌前站起,面露淺笑:“便依樓兄的意思!
于是這是樓兄第一百零一次入了少主的彀。
兩個人手拉手來到天外云海。備受大仙女小仙女以及仙界阿姨青睞、一貫左擁右抱的樓兄遭遇了史上最大挫折,姑娘們紛紛將吃的喝的相思果啊仙藥珍草啊青眼媚眼啊一股腦贈給秀麗絕倫風流倜儻瀟灑驚人的西魔界王了,樓兄——他被透明了!
當云海醫(yī)殿的芷波仙子捧著仙果直接掠過樓澈,笑吟吟地凌波微步到了紫丞面前時。樓仙人一甩他那一條袖子,憤而奔出醫(yī)殿。
樓澈這一路急走,便直奔到了飛云臺上,紫丞只默不作聲地跟著他。
仙界并無人間的日升月落,卻有終年燦燦霞光。此時這霞光便映得飛云臺上一片柔和明亮。
“樓兄?”紫丞柔聲喚。
樓澈雖在氣頭上,卻終究舍不得不理紫丞,便轉了半個身子過來,硬邦邦地杵在那里。
“天外云海果然瑞氣萬千,仙氣大盛,此地更是尤甚。樓兄,這個地方叫什么?”
一個時辰前,天外云海大門外,紫丞剛贊了一句,樓澈就得意洋洋拍胸脯:“彈琴的,待會兒進去了,跟著本大爺便是!本大爺會好好帶你游玩一番!”
回想起這一幕,樓澈勉強抑下悶氣,梗著脖子道:“這里叫做飛云臺!三百年一度的天恩節(jié)比賽就是在這里舉行的。哦對了,本大爺就是從這里掉、呃,到人界去的~”
若非剛失了面子窩了一口惡氣,恐怕此時,什么龍門大戰(zhàn)武霸,什么天恩節(jié)大顯神威,什么封魔螺旋勇救饕餮,夠樓大爺口沫橫飛上數(shù)個時辰的。至于如何下的人界,細節(jié)自是要略過的。
紫丞微笑:“原來此處便是樓兄和饕餮一起下人界的地方!
“彈琴的你又知道——?”
樓澈此時的感覺就像僅留的一塊遮羞布也被扯走了。
其實他也不明白心里的不舒服從何而生,適才云海醫(yī)殿的那兩個小妮子就差把果子捧到彈琴的嘴邊,就差把仙草塞到彈琴的懷里了——那也沒什么,樓大爺從來不是小氣的人,可是看著那彈琴的言笑晏晏、溫聲細語的模樣,無端就來氣!
“難怪饕餮對樓兄不離不棄,一路追隨。樓兄不愧是自己親口封的親.魔.大.使。”
紫丞話中帶了調笑的意思。
“你——!”
此時樓澈若肯轉過身子好好看看紫丞的眼睛,便不會覺得彈琴的又在奚落他了。
終日嘈雜熱鬧的飛云臺,此時除了一仙一魔默然佇立,其余仙跡全無。
樓澈本是面向云海,見紫丞許久未出聲,不自覺地偷覷了他一眼,卻見他似乎正閑適地欣賞仙臺上的景色,身后紫色飄帶揚起,令得他身形更顯纖麗。
“樓兄可知我為何想來天外云海嗎?”
樓澈像被捉了賊贓似的趕緊扭回頭,臉上居然有些燒。
紫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言自語一般地講下去。“樓兄曾去過落仙谷,還不止一次吧,也曾去過鄴城的皇宮,還曾長居魔界……”
明亮溫柔的霞光映在紫丞身上,仿佛在他的紫袍上鍍了一層暖光,從樓澈這兒,能看到他的側臉在溫暖的光影中異常柔和,墨紫卷發(fā)隨微風揚起,拂在他的頰上。
而紫丞的聲音也是柔軟而綿糯,似乎在回憶美好的往事。
“……還有……樓兄還曾去過盤古之源……”
樓澈猛地回了身子,正直直對上了紫丞的眼睛,不知何時他已不再注視云臺外的煙霞,而將一副溫柔神色盡投向了樓澈。
不知是不是錯覺,樓澈覺得彈琴的眼里,似乎有些晶亮。
應該是錯覺,因為紫丞很快就笑了起來!皹切植挥X得這樣很不公平嗎?紫某從小到大居住過的地方,樓兄全部走了一遭?墒俏疫B樓兄是在哪里長大的,樓兄身邊都是什么樣有趣的人,樓兄最喜歡的風景是什么樣子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所以,樓兄,紫某想來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柔暖霞光似與紫丞眸中神色融在了一起,千般柔情,萬般暖意。就在片刻前還在發(fā)作著的怒氣,此時只覺太過可笑,樓澈一時囁嚅無言。
紫丞嘴角微翹起,霞光在他鼻翼處投出一段淺淺陰影,紫發(fā)輕拂。
自認識這彈琴的以來,就有以琴瑚為首的無數(shù)人,包括無數(shù)路人,隔三岔五地大贊他俊美非凡,而樓大仙人,是連個英俊的號都排不上的。時時腹誹不已。
然而,這一瞬間,樓澈竟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同樣的想法。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觸碰彈琴的臉上那一處淺淺陰影。
手在半道垂下,牽住了彈琴的手!白,彈琴的!帶你看本大爺真正的地盤!”
“樓澈哎樓澈喲樓澈喂~~~”
“咳咳咳咳咳樓澈你回來啦咳咳咳樓澈你身邊的這是誰咳咳”
在一眾雞飛狗跳的小弟的夾道歡迎中,樓澈挽著紫丞回到了仙云憩。
什么都沒變,七彩的云流麗萬端,綿軟的云床白白的、厚厚的。樓澈一聲歡呼,便撲到云床上打起滾來。“啊~~本大爺果然還是最喜歡這里啊~~~~舒服~~~”
樓大仙人不帶歇氣地在云端滾了七八個來回,四仰八叉一臥,舒服得恨不得抱住云彩哼唧兩聲!皬椙俚!站著干什么!快來這里坐這里坐~~哎我來介紹下,這個花里胡哨尾巴長長的雞叫果果,那個狗是……”
紫丞一直微笑望著他,聽了樓澈的話便溫順地坐到他身邊。
“樓兄,讓你在魔界辛勞這么多年,確是難為樓兄了。”
樓澈躺在紫丞身邊,大喇喇地一擺手,“彈琴的,干嗎又說這個啊,本大爺自然是居功至偉,不過也不用一說再說嘛!”
紫丞一笑。
仙云憩七彩虹光便在兩人頭頂,風拂過面頰,帶了些瀑布的水汽。樓澈雙手枕著腦袋,瞇縫了眼,身側緊挨著熟悉的溫熱,明明無酒,他卻仿佛飲到了薰風一般,有了兩三分醉意。
“樓兄自小就在這云上滾么?”毫無掩飾的笑意。
“是啊,彈琴的,羨慕吧~你可沒得滾吧~~”
那時候,他一個人在黑暗夢魘中凄惶奔逃無人搭救,扔下了匕首閉目待死。
那時候,他一夕之間別了父母棄了幼弟離了自幼生活的皇宮,隨著師父倉皇奔逃。
那時候,他在仙界給所有仙人起綽號跟所有仙女姑娘蜜里調油每日里被師父打罵被伶葉先生救命被師兄心疼。
那時候,他突然失去了第二個爹然后十年沉靜十年磨礪十年獨對流云瀑布下父親的墓冢彈奏一曲流云奔壑。
那時候,他對伶葉先生說本大爺不懂為什么非要與魔對立不可。
那時候,他被獵魔的殺戮仙冰封月陵淵底,整整三載,氣若游絲。
后來,他為著美酒的不正經賭約,來到了月陵淵。
后來,他為著奪取天下的野心籌謀,來到了長安城。
相逢后,一段刻骨銘心的旅程。
然后便是分離,擦肩,再分離。
直到再也不分離。
紫丞垂頭,樓澈就懶洋洋的臥在他腿邊,眼睛瞇縫著,淺灰色的額發(fā)蓋在眼睛上,也不嫌扎的慌。他伸手,輕輕撩開他幾縷發(fā),手指卻一時停在額頭,不舍離開。
卻聽樓澈半瞇著眼,嘿嘿地笑了兩聲。
“彈琴的,剛才在飛云臺上,你笑我自己封自己是親魔大使!
“我如今想想,我這個親魔大使著實做到頂了,誰也比不過我!
樓澈握住了紫丞的指尖!耙驗,我親魔親的,連魔族的王都被我拐回來了。彈琴的,你說我是不是最最頂尖的親魔大使呢~~”
頭頂上“嗤”的一笑。
樓澈好想親一親握在手心里的指尖,那么暖,那么讓人心里癢癢。
他慢慢地、一寸寸挪著彈琴的手指,心里撲通撲通地跳著。
不提防,陰影覆下,唇上一陣暖濕。
十指緊緊相扣,再也不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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