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牧云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柳子苓則是戰(zhàn)無不勝的開國將軍。
　　“愛卿，”牧云深伸過手，溫柔地將柳子苓從地上扶起來：“你我之間，不必多禮。”
　　柳子苓不動聲色向后退了一步，與牧云深保持著距離。
　　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垂著眸淡淡開口道：“陛下，君臣有別，禮數(shù)不可忘。”
　　牧云深見他連正眼都不給自己，又說出如此帶疏離之感的話，苦澀地笑了笑，不禁回想起從前并肩作戰(zhàn)的日子。
　　在牧云深還沒有登上皇位的時候，他倆無話不說，無話不談。
　　每回柳子苓凱旋而歸，牧云深都會親自出城迎接，看著他騎在馬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心中滿是驕傲與自豪。
　　從很早開始，牧云深就對他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朝堂局勢逐漸復(fù)雜起來。
　　一些奸臣開始在皇帝耳邊吹風(fēng)，試圖挑撥皇帝與柳子苓的關(guān)系，說柳子苓手握重兵，恐有不軌之心。
　　牧云深雖然心中堅信柳子苓的忠誠，但這些謠言還是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柳子苓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些異樣，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減少與皇帝的接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牧云深臉龐上的肌肉微微顫動，每一絲紋路里都似乎寫滿了他內(nèi)心的酸澀。
　　昔日，世人皆謂你薄情，朕不信，到頭來，卻是朕賭輸了。
　　牧云深的眼眶不自覺地微微發(fā)熱，勾起一絲自嘲的笑：“好一個君臣有別啊。”
　　柳子苓聞言，默不作聲地低著頭，削薄的嘴唇報成一道冷漠的弧線。
　　牧云深緩緩向他走近，每一步足音都如鉛般沉重。
　　柳子苓忍不住抬眸，與對方明晦不定的雙眼對視著。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蜷縮了起來。
　　牧云深停下腳步，如初見般繃著臉上下打量起柳子苓。
　　他仔仔細(xì)細(xì)地用目光描繪著對方的容顏，與初見時不同了，現(xiàn)在的柳子苓早已褪去了青澀，只留下孤傲與絕情。
　　原來，連九五之尊的天子也有不如意的時候啊。
　　想到這，牧云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難以名狀的苦楚侵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勉強(qiáng)勾起一絲笑，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捻起柳子苓垂落身前的一縷青絲，溫情地摩挲起來。
　　柳子苓瞳孔微震，連忙退后一步，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義正言辭道：“還望陛下自重。”
　　“自重?”牧云深冷哼一聲，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滲人的寒光。
　　他粗暴地將柳子苓拉起來，抵在墻上，漫不經(jīng)心道：“愛卿身上每一寸肌膚朕都如此熟悉，朕該如何自重?”
　　說著，牧云深玩味似的壓低身子，指尖上泛黃的老繭有意無意地擦摩對方的皮膚。
　　柳子苓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正欲躲開，耳垂卻傳來一陣細(xì)微又不可忽視的痛感。
　　是牧云深在咬他!
　　“陛下!”柳子苓慌亂中提高了嗓音，掙扎起來。
　　牧云深用膝蓋禁錮著他，俯身在耳邊戲謔地低語道：“將軍侍寢那么多次了，怎么還不習(xí)慣?”
　　聞言，柳子苓眼里的自持被狠狠擊碎了，他不顧后果地將牧云深推開，微微氣喘。
　　牧云深踉蹌著退后了幾步，臉色愈加陰沉，“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么?就不怕朕殺了你?”
　　“還請陛下治罪�！绷榆咭Я艘а�，再次跪下，以冷硬的態(tài)度回應(yīng)著。
　　牧云深就這樣盯了他許久，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讓他站起來。
　　“你呈上來的奏草，朕已經(jīng)看過了，”牧云深背著手，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略有不甘地問道：“你……真的打算去平定河內(nèi)?”
　　“是。”柳子苓毫不猶豫地地回答道。
　　此言一出，牧云深心中的最后一絲幻想也隨之破滅，雙眼之中滿是無奈與悲哀。
　　就這么想離開朕么?牧云深很想開口詢問，但很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牧云深悵然地呼了口氣，換上輕快的語氣道：“朕知道了，你出征那天，朕親自送你�！闭f罷，他狠下心來拂袖而去，不忍再多看對方一眼。
　　柳子苓望著他略有滄桑的背影，怎么想也沒想到，這竟是兩人的最后一別。
　　那日，柳子苓凱旋歸來，一身戰(zhàn)甲未卸，便不顧阻攔地快馬加鞭馳入皇宮。
　　“陛下呢?”柳子苓一翻下馬便抓著王太監(jiān)的肩膀，臉上滿是焦急。
　　“哎喲，”王太監(jiān)皺起眉，胳膊被捏得生疼。
　　“我問你陛下呢?!”柳子苓被這滿城的白色刺得眼睛生疼，他只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否定這一切。
　　“皇叔他·……前不久駕崩了，你不知道么?”眾人循著聲音望去，見到步輦后趕忙跪在地上直呼“萬歲”。
　　新帶意氣風(fēng)發(fā)地端坐在輦車上，一襲明黃色龍袍讓柳子苓眼中生澀，向來規(guī)矩的他竟忘了行禮。
　　“大膽!見了陛下爾等還不下拜?”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將柳子苓從恍惚中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他松開了手，王太監(jiān)“哎喲”一聲瑟瑟發(fā)抖著爬了上前，磕著頭哀求道：“陛下饒命!”
　　見狀，柳子苓緊抿的嘴角勾起一絲冷漠的弧度，他面無表情地朝新帝行了軍禮。隨即，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右臂。
　　鮮血大塊大塊滴落在地上，像是嬌鮮的彼岸花，無聲地盛開著。
　　“陛下……”柳子苓忍著痛，臉色煞白道：“臣自愿辭去將軍一職，望陛下恩準(zhǔn)�！�
　　什么……?新帝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時竟忘了開口，直到身旁的太監(jiān)提醒，才依了話下旨。
　　得了皇帝恩準(zhǔn)，柳子苓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鮮血一滴一滴地沿著他走過的路線落下，為這莊嚴(yán)的皇城平添了幾分悲壯與凄美。
　　“我說過……我只做你的常勝將軍�！币粋�聲音在柳子苓心頭縈繞，縹緲而悠遠(yuǎn)。
　　那是他對牧云深許下的承諾，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放下一切，兌現(xiàn)這個諾言了。
　　柳子苓空洞的眼中多了一絲光彩，鮮血還在不停流，周圍的場景也漸漸虛化。
　　他記得，18歲的牧云深，青澀未褪，于烽火狼煙之間許下“此生只心悅你”的誓言。
　　28歲，斯人登基，他為護(hù)國將軍，堂上人與堂下人相守而望。
　　如今，江山無恙，斯人已去。那句“我亦心悅你”留在心底腐爛。
　　相伴十余載，除了回憶和身上殘留那人留下的余溫，什么都沒了。
　　柳子苓感慨著低下頭，淚水毫無征兆地落下，似是承載著無盡的哀傷與惆悵漸漸干涸。
　　“天上地下，著實(shí)太遙遠(yuǎn)了。下輩子，你我不做君臣，化為一枝并蒂蓮，從此生死相依�！�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