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眼光很刺眼，顛簸的火車駛?cè)胨淼�，車廂�?nèi)一下變得昏暗。
　　許橙窩在沐子青懷里，他被強(qiáng)烈的視覺光差刺激得睜開眼。額頭冒了一層汗，沐子青抽出紙巾給他擦干凈，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臉，說：“怎么又醒了？還睡不睡覺了？”

　　許橙搖了搖頭，他坐直了點，頭依舊靠在沐子青肩膀上，忽然地，他說：“媽媽，我的書包呢？”
　　沐子青遞給他，許澄接過來，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掏出一沓五顏六色的正方形的折紙。
　　他抽出一張橙色折紙，低頭認(rèn)真地擺弄起來。
　　沐子青拉好書包拉鏈，放回原位，她兜里的手機(jī)忽然振動起來。她打開看清來電，臉色微變，然后低頭看了眼正在折紙的許橙，溫柔地揉揉他的頭發(fā)：“小橙在這里好好折紙可以嗎？媽媽先去接個電話，等會兒媽媽過來檢查哦�！�
　　許橙抬頭看了她一眼，頗為鄭重地點點頭。
　　沐子青這才放下心，她起身去廁所，臨走前看了眼坐在許橙對面的傅輕言一眼。小男孩從上車一直沒說過話，他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管他們說了什么，他一直扭著頭看窗外。

　　沐子青什么也沒說，拿著不斷振動的手機(jī)去了廁所。

　　火車穿過長長的隧道，許澄才適應(yīng)了明亮的光線。他三兩下就折好了一個飛機(jī)，許澄伸長手臂，小手?jǐn)[出了各種角度欣賞他的杰作，恰好這時他前面的窗戶突然打開，一股強(qiáng)勁的風(fēng)從縫隙涌進(jìn)來。

　　許橙一個不留神，飛機(jī)就從他指尖飛了出去。

　　感受到那股風(fēng)吹進(jìn)來，傅輕言面無表情地?fù)芰藫茏约罕淮祦y的頭發(fā)，他下意識看向風(fēng)的來源，側(cè)頭，還沒等看清，頭頂忽然傳來異常的觸覺。

　　類似于被東西砸中的感覺。

　　他伸手把頭上的東西拿下來，打量了一番。
　　是一只橙色的紙飛機(jī)。

　　他嫌惡地皺了皺眉，去看四周的垃圾桶，抬眼卻對上了對面小男孩的視線。

　　男孩臉頰白胖，雙頰有點紅暈，他看著自己，又看了眼手中的紙飛機(jī)，小聲說：“對不起，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傅輕言看著男孩的臉不說話。過了一會，男孩似乎要朝他走過來，傅輕言才低聲開口：“這是你的？”

　　男孩愣了愣，目光落在他臉上：“是啊�！�

　　“它砸到我了�！备递p言說。

　　男孩眼睛漆黑，像一顆浸在水里的玻璃球。他看著自己，眼珠轉(zhuǎn)了一下，說：“我剛剛給你道歉了�！�

　　什么時候？
　　傅輕言皺眉，他什么時候給自己道歉了？

　　男孩依舊看著他不說話，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為自己解釋。

　　這個小騙子。

　　傅輕言心想，這么大就學(xué)會騙人了。他不喜歡騙人的小孩兒，尤其這個讓他第一眼就很討厭的男孩。

　　許橙覺得對方可能不會把紙飛機(jī)還給自己了。他有點著急，又對他說：“真的，我真的給你道歉了！”

　　男孩目光冷颼颼的掃向他，許橙被看得一抖，他覺得男孩可能不太喜歡他。許橙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不敢去看男孩，他覺得他很奇怪，又很恐怖。

　　因為男孩讓他想起了許橙看過漫畫里的怪物，上面怪物吃人時的目光和男孩簡直一模一樣！

　　許橙又擔(dān)心自己折好的飛機(jī)拿不回來，他可是要拿來送給媽媽的。媽媽還沒回來，他只能智取了！

　　男孩揚(yáng)了揚(yáng)自己手中的飛機(jī)，面無表情地說：“這是你疊的飛機(jī)？”
　　許橙點點頭，說：“你把它還給我�！�
　　“可是你還沒給我道歉�！蹦泻⒋蛄苛怂麅裳�，“我沒見過這么丑的飛機(jī)。”

　　這句話刺激到了許橙，他眼眶立馬紅了，許橙從座位上跳下來，像頭被惹惱的小倔驢一樣朝男孩走過去，走到他跟前又停下來了，他看著男孩的眼睛，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叫許橙，橙子的橙�！�

　　男孩躲開了他的手，語氣不善：“你干什么？”

　　許橙抬起來臉，對他說：“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男孩看著他，許橙也抬起臉看他。兩道目光相撞，男孩看了他幾秒，忽然移開目光，沒什么表情的說：“可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為什么？”許橙從小到大還沒遭受過別人的拒絕。幼兒園里的小朋友喜歡他，媽媽喜歡她，鄰居阿姨也喜歡他。
　　他不明白面前的男孩為什么拒絕和他做朋友。

　　幼小心靈受到傷害的許橙，筆直地站在男孩面前，就這么靜靜站了一會兒，忽然仰起頭哭了起來。
　　“……”

　　傅輕言目光復(fù)雜地看著他，心里很煩。這人真的很煩，他什么也沒干就開始哭，還以為自己欺負(fù)他了呢。

　　傅輕言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說：“你要是再哭，我就把飛機(jī)扔了。”

　　男孩果然不再哭了，傅輕言很信守承諾，他滿意地看著男孩用手擦干自己的眼淚，然后不情不愿地將飛機(jī)還給他。
　　傅輕言伸出手的那一秒，男孩忽然上前拽住他的手臂，還沒等傅輕言反應(yīng)過來，他的胳膊傳來劇烈的疼痛。

　　男孩死死抓著他的胳膊，低頭咬了上去。

　　傅輕言一把甩開他，稚嫩的嗓音又驚又惱：“你是狗嗎？！”

　　許橙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著男孩臉色陰冷，仿佛立馬就張大嘴巴把他吞進(jìn)肚子里。
　　許橙“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傅輕言冷眼看著，他將手里的飛機(jī)扔回去，飛機(jī)顫顫巍巍在空中打了個圈，最后落在許橙手邊。

　　他無視男孩撕心裂肺的哭聲，扭頭看向窗外。

　　不遠(yuǎn)處傳來女人擔(dān)憂的聲音：“怎么了？小橙？怎么坐在地上了？”
　　許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指著男孩的方向，憤憤地說：“是他！他搶了我的飛機(jī)不還給我！”

　　沐子青把許橙從地上抱起來放在座位上，又看了眼傅輕言，欲言又止。
　　她一直覺得傅林成的兒子性格古怪，從她把傅輕言接到車站以來就沒見他說過一句話。
　　看人的目光也陰嗖嗖的，根本不像一個孩子該有的神情。

　　沐子青安撫好了許橙，把飛機(jī)從地上撿起來給他玩。許橙接過來，也沒有玩的興致，放在一旁，靠在沐子青懷里不說話。

　　他偷偷看了眼對面的男孩，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趴在沐子青耳邊說：“媽媽，我剛才咬了那個人的胳膊。他沒事吧？”
　　沐子青聽到他的話驚了一下，下意識朝傅輕言看過去，“咬出血了嗎？”
　　“沒有。”許橙搖頭，“他不會有事吧？”
　　沐子青說：“沒事。”

　　做了長達(dá)十二個小時的火車，下了車站又打車去了傅成林所給的地址。

　　傅輕言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忽然聽到許橙問：“媽媽我們要去哪兒��？”

　　還沒等女人回答，沉默了一路的傅輕言突然說：“我家�！�

　　他這話一出，沐子青不由得看向他。傅輕言和她對視了一秒就把視線移開了，落在躲在她身后的許橙身上。

　　他薄薄的嘴唇蒼白，緩慢地勾了一下：“你和你媽媽要去的是我家。”

　　這話說得頗有些得意的意味。沐子青聽了皺眉，傅輕言的目光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但又說不清哪里。
　　畢竟以后要生活在一起，她回到傅成林身邊以后就是傅輕言名義上的母親，以后相處的時間還很多，總不能和一個孩子較勁。

　　“是啊�！便遄忧嗳嗳嘣S橙的頭發(fā)，“我們要去哥哥家�！�

　　許橙懵懵懂懂的點頭，感受到男孩再次朝他看過來，許橙躲到了沐子青身后。

　　哥哥？就他也配？
　　傅輕言面無表情，只是揚(yáng)了下眉。他才不是這個小騙子的哥哥。

　　然而，等回到家，傅輕言看到了他半年見不著的爸，親昵地把小騙子抱在懷里，對他說：“小言。”

　　“這是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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