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1
仙舟羅浮,在某天的秋日。
遙遠處傳來人群喧鬧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晨起的白霧和早餐店的包子一定相得益彰,某個調(diào)皮的玩紙鳶的孩子邊跑邊笑結(jié)果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秋日的藍天沒有夏季那么碧空如洗,微微帶了點澄色,微風(fēng)拂過,一派秋高氣爽之感。
某處古色古香的建筑前,鳥雀正在鳴叫,突然一陣猛力推開了大門,門口的鳥雀便呼啦啦飛走了,連帶著門前厚厚的一層銀杏也被掃開幾分。
丹恒——或者說該叫他飲月,穿著不知道什么時候上身的龍尊制衣,正斜斜的靠在門邊。那雙有著紅色眼影的好看眼睛此刻滿是疲憊,生平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在回到列車前,他本來和丹楓打了一架——這倒也沒什么,那個人本就是他的心結(jié),如果不這么做,只會徒增他回到列車后的煩緒。
但是,在列車關(guān)門的一瞬間,他明明看到了丹楓的身影——然后醒來時,就來到了這里。
一定與他有關(guān)系。丹恒深吸一口氣,想要強行把龍尊這身麻煩的衣服給按回去,卻訝異的發(fā)現(xiàn),這身衣服好像粘在了他身上一樣,無論如何都變不回原來的模樣。
丹恒啞然失笑,在原地面色淡淡的繼續(xù)神游了一陣,然后便走了出去。
本也沒什么可辯解的,他就是丹楓,也是飲月。既然丹楓想要他以這這副面貌出現(xiàn),那便這樣。
走入早間繁華的金人巷,在交織的人流間,丹恒產(chǎn)生了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他”似乎來過這里。
無意把自己罪囚的身份暴露在仙舟,丹恒默默的把自己的身影融入旁邊的陰暗處,選擇在這里等待。
手中的楓葉信物發(fā)出越來越滾燙的信號,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他在期待些什么?或者說,害怕著什么?
“呀!”
一個狐人模樣的小女孩突然在他面前摔倒了,丹恒心中驟然一驚,把滾燙的楓葉塞入衣襟后,面色不變的把小女孩扶起。
“謝謝大哥哥!”狐人女孩甜甜的笑道,歪著頭想了想,從兜里摸出一根苦艾草,遞給丹恒。
看來她還不認識龍尊。
“洛蘭節(jié)快樂!我聽媽媽說,把苦艾草送給其他人,其中第一個人可以得到和解!
“第二個…”
也許是丹恒不出聲,讓她以為丹恒并不了解這個節(jié)日,所以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一直把洛蘭節(jié)的習(xí)俗說了個七七八八。
“啊,對不起大哥哥,明明我還跟你不熟,卻一個人在這里說了這么久,太沒禮貌了!焙伺脨赖,但只過了一會,笑容就又回到了她臉上,“那我先走啦,哥哥再見!”
女孩轉(zhuǎn)過身去,白色的長發(fā)飛舞成了弧形。
那個女孩,很像白珩。
丹恒對著女孩離去的身影看去,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往日里五人聚在一起的場景。
丹恒神情復(fù)雜,強迫自己從過去里抽離出來。
明明已經(jīng)同自己和解,就不能再沉湎于過去。
…雖然他是土生土長的仙舟人,但對仙舟節(jié)日的了解可能還沒有一個小女孩多。平日里龍尊日理萬機,每次快要到洛蘭節(jié)時,就是他最忙的時候。
也因此,他一次洛蘭節(jié)都沒體驗過。
丹恒把艾草握在手里,順手把衣襟里的楓葉拿出來,楓葉上竟然顯露出了字跡。
那金色的字清勁俊拔,寫著,“去替我過一次洛蘭節(jié)吧!
“當(dāng)然,也是替你!
丹恒沉默不語,沒想清楚是為什么,自己竟然真的走在了仙舟的街道上。
洛蘭節(jié)…已經(jīng)過去了七天嗎,那么,這七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他會一點記憶都沒有。
商街上人來人往。龍角是很難隱藏的,丹恒也沒想過隱藏,隨便扒了個狐貍面具帶上,就走進了一家店里。
賣東西的老伯本來在打瞌睡,忽然聽到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請問,有五色繩賣嗎?”
老伯猛然驚醒,糊里糊涂的把繩子遞給了他,又一手接過了信用點。
他愣愣的對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用手抬了下眼鏡。奇怪,雖然沒露臉,但那個人長得好眼熟啊。
丹恒把五色繩栓在了自己手上,向仙舟的丹鼎司走去。大戰(zhàn)后那里已經(jīng)開放,成為了仙舟人民放下五色繩,任其入水的最佳場所。
今天是節(jié)日,水邊民眾很多,丹恒找了個沒有太多人的地方,單腿蹲下,將自己手上的五色繩解開,放到水里。
本來可以用自己的龍尊之力驅(qū)動,讓它游得更快些。但丹恒沒有這么做,而是像個普通人一樣在岸邊等著,任由它消失在水邊。
不知道星和三月怎么樣了,還有姬子和楊叔…自己消失了七天,他們會擔(dān)心嗎?
“你放心,原本的你正在列車上睡得好好的呢!
“原本是來過節(jié)日的,怎么還在惦記其他人?”
丹恒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在水面上丹楓那張清冷高傲的臉中看出了委屈。
“他們啊,就算對你再好,也不能真正理解你的過去吧!
“還是說,你打算上車之后就再也不回來,徹底忘掉仙舟?”
“這些年來,在你自己一個人默默舔舐著自己無人言說的過去時,難道不寂寞嗎?”
丹楓那清冷磁性的聲音好像在他耳邊呼氣,給丹恒的耳邊帶來酥麻震顫的感覺。
“我已經(jīng)不寂寞了!钡ず愕拖骂^去,“仙舟…我沒有資格想念它!
就算想要把自己徹底浸泡在過去回憶的海洋里,那個清醒又理性的靈魂始終在告誡自己,過去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無法更改,一切皆為定局。
“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钡ず阌行o奈的說,“你呢,為什么又來找我?”
“某個人不講道理,自己忘記了不想記住的記憶!钡鲃e有所指的說,隨后又輕笑一聲,“開個玩笑,只是想讓你過個節(jié)日!
“現(xiàn)在仙舟的人民過得很好呢,你呢?”
丹恒走過了仙舟的一條條街道,那里過去有幾個人追逐打鬧的身影,也有走過無數(shù)次的樓梯,相談甚歡的茶樓,熟悉的小巷。那家五金店的兩只貓咪根本不打架,每次他經(jīng)過都要看一眼,慢慢的就從隨機出現(xiàn)的身影變成了再也不出現(xiàn)。
茶樓門口的大銀杏樹遮天蔽日,據(jù)說之前有個熬夜苦讀的女孩為了樹上更亮的路燈爬上去看書,把深夜對樹撒尿的醉漢嚇到人事不省。
…他還記得白珩當(dāng)時講到這里時,應(yīng)星把嘴里的茶都噴了出來,全噴到了鏡流衣服上,如果不是白珩拉架恐怕要在茶館里就干起來。
那時候,每個人的眼里都有光。豪情滿懷,中流擊水,世上無人能與我爭鋒。
丹恒逛了整整一天,天色由晨轉(zhuǎn)暮。天邊遠遠的街道上點起了一盞盞花燈,燈火通明,宛若一條長龍。
丹恒走入人聲鼎沸的人流中,突然似有所感,向之前他藏過的角落看去。
丹楓正在那里,披著白色的長衣,嘴上似有似無的噙著一絲微笑。
見他望過來,刻意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你怎么來了,還沒想起來嗎?”
那個金色的單邊耳墜在晚風(fēng)溫柔的吹拂下晃動,映照著那張被光影柔和了許多的臉。
沒有人注意到這荒誕的一幕,兩個容貌分明一致的人自然的牽起了對方的手,在節(jié)日的街道上并肩行走。
“他們的確過得很幸福。”丹恒看著街道上的人群,“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為什么要這么曲折?”
“真的只是想讓你過個節(jié)日而已!钡髅嫠茻o辜的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親愛的!
丹恒被這個肉麻的稱呼弄得全身一震,實在不耐在他耳邊落下一吻,“想起來了!
不過就是在丹楓的房子里吵了一架,本來打算走卻被武力強制留下了,在丹楓的“親身”指導(dǎo)下學(xué)書法而已,無聊的事。
他無法解釋丹楓對他的情愫,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在面對那張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時,也會產(chǎn)生某種奇特的情感。莫名羞恥的他找到了離開這里的方法之后就設(shè)置了記憶刪除程序,草草的把一切歸結(jié)于丹楓下的迷魂藥。
“又或者是有什么記憶被你刪除了…唔!”
丹楓的臉急而猛的俯下來,隨后是一陣猛雨般的細密而又綿長的吻,“親愛的,我可不喜歡別人誣陷我。”
在燈火長明的夜里,他們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相擁而吻。
再沉重的負擔(dān)和過去,我可以替你分擔(dān)。
我可以做你無人陪伴時的一只小狗,或者一只蝴蝶,甚至一滴小水珠。
我們春天時就去田野里踏青,走累了就在椅子上歇歇;夏天時去學(xué)做冰鎮(zhèn)酸梅湯,想做多少都可以;秋天了在街道邊散散步,你若是有什么小玩意兒想買我都給你買;冬天了就在我們自己的家里烤火爐,在風(fēng)雪來臨的夜里安然入眠。
如果沒有人來原諒你,就讓我來原諒你吧。因為,我會接受你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風(fēng)光霽月,還是泥沙俱下。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