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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折扣商店
南小姐最近遇到了一件難事。
南小姐原名并不叫南小姐,她在晶石子路口13號經(jīng)營了一家折扣商店,取名為“南小姐的店”,進來買東西的好聊天的顧客總是親切的叫她南小姐,久而久之,她自己也習慣了這個稱呼。
南小姐的店里賣的都是打折的物品,有些是臨期的食物,比如巧克力,餅干,黃桃罐頭,有的即使過期了食用也沒有什么關系,這些食品價格大打折扣,味道卻沒有一點兒折扣,銷量因此總是很好。但這不是南小姐經(jīng)營這家店鋪的原因,每天早上太陽將東方一整個吹紅了的時候,南小姐都會去城西的百貨市場和二手商鋪里,去淘一些奇奇怪怪的貨物,有的是一個畫著哥特風蘿莉的花瓶,因為有了一道不易察覺的裂痕而被折價銷售,或者是面頰是洋紅色的娃娃,因為不是時下流行的莫蘭迪色而無人問津,繼而遭人嫌棄。但是這些折價的、不被接納的貨物,卻在南小姐的眼里充滿了一種離經(jīng)叛道的生命力,一旦想到一個物品有些孤芳自賞的遺憾,它就萌發(fā)出一種新生的自定義生命的顫栗。南小姐將這些淘來的貨物擺放在店里柜子上,期待有像自己一樣識貨的人出現(xiàn)。一開始總是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可是常常來買臨期罐頭的林阿姨有一次好心的提醒:南小姐呀,你把罐頭餅干什么的放在好找的地方呀,上次我找這個迷路牌罐頭,找了好久呀,這些奇奇怪怪的瓶子什么的,你都放到?jīng)]人的地方嘛,多礙事哦!
在無視了林阿姨的好心提醒多次以后,南小姐最后還是把這些工藝品搬了位置。但并不是因為林阿姨的勸解,而是有一次林阿姨在抱著三四包餅干從里面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掃掉了靠近門口的一個白瓷娃娃,看著一地的碎片,林阿姨表現(xiàn)的大度而又體諒: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南。這個白瓷娃娃放了多久啦,放心,阿姨賠你錢啊。然后將十塊錢拍在了柜臺上。
南小姐拿起紙幣,幾經(jīng)推脫,紙幣又回到了林阿姨的口袋里。
于是起先擺在最顯眼位置的舊工藝品的位置一挪再挪,終于到了束之高閣的地方。再后來,在擁擠的最后一排柜子里,開始一層一層落灰,就像是冬天下不盡的雪。
在一個下雪的早上,南小姐打開門不久,就風塵仆仆的進來一個渾身浴雪的男人,那個時候,南小姐并沒有在意。后來有一天,當他們一起坐在有暖氣的餐廳里切著牛排聽著鋼琴曲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與他的第一次相遇,就像發(fā)生在上一分鐘一般清楚。沒錯,那天早上,外面下著大雪,南小姐剛打開門,擰開空調,暖氣還沒有來得及把整個房間暖熱,一個肩頭落著雪的男人邁了進來。
后來,南小姐總是戲稱他為北先生,以至于他的真實姓名,后來竟想不起來了。所以,我們也稱他為北先生吧。與南小姐的第一次相遇,對北先生來說,即使算不上刻骨銘心,但也是印象深刻的,所以才有了后來第二次,第三次。
說起來第一次見面,北先生是唯一一個在里層貨柜里停留時間最長的人,雖然最后,他也只是拿了幾包臨期餅干出來,笑著說,最近沒錢了,只好吃臨期餅干了。
他頭發(fā)上的雪化了,濕噠噠的貼著額頭,但是頭發(fā)下面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是暗夜里的一雙找不到路的星星。南小姐心中涌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情緒,很想寬慰他不必尷尬,說些來這里的人都是買臨期食品之類的話,但是她開口確是悶悶的一聲:“哦,七塊錢!
北先生一個胳膊支在玻璃柜上,歪著頭看著南小姐說:“要是我的錢多一點,我一定會買個工藝品什么的,看起來真有意思,可惜不能用來填飽肚子!
“哦,”南小姐應了一聲,被男人這樣看著,她感覺自己的臉馬上就要紅了,或許已經(jīng)紅了,她覺得自己又熱,又燙。
她突然轉身匆忙拿起貨柜上的一個白瓷娃娃,放在玻璃柜上,用食指向前輕輕一推,說道:“這個給你,是贈品!
說完了更加面紅耳赤起來,這是被林阿姨掃掉的白瓷娃娃,南小姐用了一個晚上用膠水粘到了一起去,完成的時候看著這個千瘡百孔的碎瓷娃娃,南小姐心里覺得它有一種莫名的、獨一無二的傲慢。但是誰又像她一樣想呢?別人眼里它只是一個小學生的拙劣手工,可是現(xiàn)在,南小姐卻將它推給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就因為他用那樣一雙星星樣的眼睛灼熱的燒著她,她就瘋了。
北先生的臉上露出一副讓南小姐捉摸不透的笑來,他拿起白瓷娃娃左看右看,又說道:真有意思。然后放了回去。后來說了什么,南小姐就不記得了,因為她的耳朵很燙,燙的她頭暈沉沉的。過了一周,第一只布谷鳥飛過晶石子路的天空的時候,北先生又一次踏入南小姐的店,看到他的那一刻,南小姐才意識到自己這些天一直在期待著什么。
于是他們開始熟悉了。在一次下過雨的晚上,晶石子路濕淋淋的,像是一條剛上岸的鯉魚。兩個人在從晶石子路的南邊走到北邊,就是那時候南小姐叫他北先生,“從南一直走到了北。”北先生把南小姐送回了店鋪,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第一次吻了她。
索性外面雨越下越大,北先生看著她壞笑起來,說道:怎么辦?天公不作美,我走不了了。
雨聲驟驟如雷,北先生在驟驟聲中吻她,吻也像雨點一般驟驟。他擁著她的身體,在一個一個柜架中穿梭,一層是中式的陶瓷碗碟花瓶杯具,一層是西方的絨花玩偶洋娃娃,像是從一個宮殿到了另一個宮殿,一個國度到了另一個國度,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
擠到暗處,他的臉上露出男人的壞笑。手摩挲起南小姐的頭發(fā),南小姐的臉在暗處,看不出顏色來,心卻緊張的砰砰跳,聲音大過雨聲。
男人摸她的頭發(fā),一路下游,像是雨水滔滔般,待觸碰到她的后背,摩挲了一陣,南小姐的身子就弓成了一條上岸的鯉魚,直挺挺的等待著被宰割。北先生看著她低垂的眼睛發(fā)出一聲輕笑,突然從她身后拿出一個玩偶來,是個耄耋的中山裝老人,茍著身子,不知道手工者在捏造它的時候是帶著怎么樣的期待。
男人將它舉到南小姐眼前,笑了,在昏昏燈影下,男人的笑變得很純真。南小姐身上的魚鱗也一片一片放松下來。
男人說,“這里簡直是你的城堡,你是城堡里的小姐,不喜歡人打擾是么?”
南小姐正困惑著,男人右手越過她的頭頂,從后面的柜子上拿出了一個白瓷娃娃,說道:“城堡里什么都好,連寂寞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是誰?”
“這是一個美人兒!
“這個呢? ”
“這個老人英冠楚楚,可能是上海灘里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大佬。”
“大佬也會這樣佝僂著身子的么?”
“是啊,因為常年有肺病,所以總是咳啊咳啊,時間久了就勾著身子,跟路邊賣茶葉蛋的老頭沒有差別?墒,這看似慈祥的外表下,卻掩藏著一顆劫財奪命的殺心呢。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孤身一人進了一個城堡,遇到一個美人兒!
“就像今晚的天氣嗎?”
“沒錯,就像今天晚上,這個美人兒叫什么呢?就叫她南小姐吧!
南小姐嗤嗤的笑了。
“噓,別吵到他們。他們在調情呢。 ”
“南小姐為什么要與一個老人調情?”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呢,他靠著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和權力,他見過這個世界上丑陋和美好,痛苦與快樂,這樣睿智的老人,給你你不要嗎? ”
“不要,我才不要!
“好吧,南小姐拒絕老人的求愛,老人說,人都會老的,到了我這個年齡啊,你就會知道什么東西才是世界上最難得的!
“是什么東西啊?”
“是什么東西呢?老人慈祥的笑了笑,有的東西你擁有的時候毫不在意,失去了才會珍惜的東西呢!
“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呢?比如青春啊,美貌啊。難道你以為這些是永久的資本嗎?老人從袖口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個盒子,仿佛那個盒子很重一般,他看起來真的年紀很大了呢。然后,他將這個盒子遞給了南小姐!
“盒子里是什么?”
“你猜?”
“猜不出來,這是潘多拉的魔盒吧。 ”
“是呢,那么南小姐要不要打開呢?”
“還是要打開的吧。 ”
“盡管知道這是潘多拉的魔盒,可是哪個少女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呢?尤其是她那樣一個又漂亮、又年輕、生活沒有什么煩惱的小姐。于是她打開了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面鏡子?蛇@不是普通的鏡子,是一面魔鏡。南小姐在鏡子里,看到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她嚇壞了。手里的鏡子一下子掉落到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玻璃。再一看眼前的老人,竟然變成了一個頭戴披風、尖嘴鷹鼻的老太太,原來,這是一個嫉妒南小姐美貌的巫婆,巫婆將南小姐變成了一個老太太,讓她永遠得不到幸福!
“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有騎士出場了?”
“你怎么知道?在一個下著雪的日子里,南小姐聽到了敲門聲。自從她變成了老太太,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敲門了。騎士說要借宿一宿,南小姐是否同意?”
“一個老太太怎么會拒絕年輕的騎士呢?”
“是啊,于是騎士就留了下來。騎士告訴南小姐外面的世界,他見過很多的事情呢,太平洋里的鯨魚,愛琴海的落日,喜馬拉雅山上的一只小松鼠,世界這么大,南小姐會想要去看一看嗎?呵呵,夜半的時候,騎士聽到樓下有東西破碎的聲音,他下樓一看白天里的老太太竟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是什么東西破碎了呢?”
“砰!” 外面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燈光昏昏下,兩個人像是一對受驚的小獸一樣沖到外間,沾了水的路燈從破碎的玻璃洞口中穿了進來,將兩個人籠罩在一起。南小姐按開了白熾燈,只見地上一堆玻璃碎片,等了片刻,北先生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雨已經(jīng)停了,街上空蕩蕩的,濕淋淋的閃著倦怠的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警車在街頭亮起。南小姐在北先生的肩頭已經(jīng)睡得迷迷糊糊,她夢到那個少女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堆在地板上,像是一片碎玻璃般。
與警察講完事故,警車帶著燈光揚長而去。肇事者的情況只能等通知。
第二天,南小姐的店出事就被傳的沸沸揚揚,常來買東西的林阿姨一進門就問道:哎哎呀,小南呀,聽說你昨天晚上遇到那幫匪徒,人都受傷了,快讓我看看呀。
這已經(jīng)南小姐今天聽到的最低調的版本了,其他的,像是毒販與警察在南小姐門口火拼劫持了南小姐作人質,又聽說是三四個不良少年深夜拿石頭砸碎了南小姐的櫥窗,準備實施一場性犯罪……小鎮(zhèn)上人的想象力從來沒有這么豐富過。不過,北先生并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故事里面,小鎮(zhèn)似乎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北先生。
林阿姨接著話題一轉,問道:“小南啊,你今年多大啦?”
南小姐一愣,按照自己的生日說道,30歲的生日還沒有過呢。
林阿姨貼心的嘆息道:“哎呀,那年齡好大啦,阿姨好心跟你講哦,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不要玩心太重啦,三十以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快的呀,那個男孩子不擔心,女孩子就不一樣啦,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太多了,不是阿姨說話難聽哦,你再這樣下去,可不好嫁人啦。 ”
不是生意人的南小姐,從小就不擅長與人辯論。中學時候,有同學嘲笑她眼睛小,瞇瞇眼,像是一條縫似的。南小姐不吭聲,也不反駁,每天在沒人的時候,就努力的將眼睛睜大,久而久之,眼睛總是一副怒目圓睜的樣子,終于不再是同學說的瞇瞇眼了,可是再也沒人提起過這事。此時,不擅長辯論的南小姐,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伶牙俐齒的林阿姨。
林阿姨見她不吭聲,拉住了她的手,摸著說:“看你,手還是這么白嫩,但人總會老的呀。我呀,給你介紹個對象怎么樣?家里有房,有車,現(xiàn)在這樣的男人可不好找啦。人是年紀大了一點,也就四十出頭吧,你認識一下,阿姨跟你講,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 ”
穿著一身黑衣服的老先生砸開南小姐的城門,地上是一片碎玻璃。
南小姐咬了咬牙,思索著要不要將北先生說出來,可是,罷了,她還是答應了林阿姨的介紹,同意明天晚上去晶石子路33號的紅磨坊餐廳與那位先生見面。
見一個不想見的人,確實太難為南小姐了。可是這不是南小姐遇到的難事兒。
在深夜碎玻璃事件以后,南小姐準備趁著換玻璃門,將里面的柜子也換一些新的彩色玻璃。就在她收攏工藝品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天晚上的白瓷娃娃不見了。
那個白瓷娃娃,原本是放在柜臺上的,那天一個穿著時髦的姐姐指著她身后柜子上的白瓷娃娃問道:那個多少錢咯?
南小姐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注意到那個姐姐身旁的小男孩,對著白瓷娃娃指指點點。
“十塊錢啦,十塊錢拿走啦!苯憬悴荒蜔┑囊贿叞矒嶂∧泻⒁贿厡δ闲〗阏f道。
南小姐,不是那種舌燦生花的生意人,熱熱辣辣的跟買主來來回回的打上十幾個價格保衛(wèi)戰(zhàn),最后皆大歡喜的各有所得,南小姐是那種一講價就結結巴巴,一被殺價就臉紅的最不適合賣東西的生意人。
“不,不行。”她結結巴巴的拒絕。
“十塊錢不賣?這是個碎的娃娃!”那個女人天方夜譚一般:“這種瑕疵品,網(wǎng)上能批發(fā)十幾個啦!
“不,不行!
“算了,不要了!迸藸恐⒆泳妥吡。
南小姐看著她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白瓷娃娃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愈發(fā)的一副傲慢起來。南小姐和白瓷娃娃,此時像是兩個孤獨的幽魂一般,于是她將白瓷娃娃挪到了里層的柜子,她一定不喜歡被打擾。
南小姐發(fā)信息給北先生,問他是否記得把白瓷娃娃放在哪里了?
南小姐是在早上發(fā)的信息,一直到星星爬上天空,北先生也沒有回信息。
北先生失蹤了。
北先生就像是被打破的夢境一般,在那個下了雨,雨停了又接著下的深夜消失不見了。
星期日,南小姐按照約定時間與林阿姨介紹的男人約會,到了餐廳,南小姐挑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不多時,一個男人走向自己。南小姐看著他,像是看到一個海鮮市場。海鮮市場到處都是濕噠噠的臟腳印,因為海鮮攤上的凍魚上的冰慢慢融化,在腳邊流瀉出一條腥臭的小溪。
南小姐想起來小的時候,媽媽帶著她去海鮮市場買她最喜歡吃的刀魚,媽媽是是個殺價高手,每次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與賣貨阿姨進行友好的會晤,宛如一場商戰(zhàn)。這個刀魚不知道上岸多久了,早就不新鮮了。今天的刀魚怎么這樣小啊。今天已經(jīng)這么晚了,趕緊便宜一點吧。南小姐躲在泡沫橫飛的方言里,靜默的和案板上的刀魚對視。她覺得刀魚此時有些傷感,自己則有些隱秘的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更加同情誰更好。
此時,此刻,南小姐正在與男人聊些關于海鮮的話題,男人是做海鮮生意的,他的身上帶著魚腥氣。男人說平時從來不吃魚,因為已經(jīng)吃夠了。
南小姐說,可是我最喜歡吃魚了。
男人說……南小姐看著對面的男人喋喋不休的說著,像是一條大馬哈魚在張著口呼氣,說著她不懂的魚類的語言,南小姐想起來今日警察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最近有團伙作案,專門去騙去打劫單身女性的錢財,問她最近有沒有接觸到奇怪的人?
沒有。南小姐果斷的回答。
今年的三月多雨。南小姐透過眼前的男人呼出的氣體望向窗外,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慢慢的走過,他沒有撐傘,雨水沾濕他的劉海,濕噠噠的,像是一句秘而不宣的情話。
南小姐匆匆的起身,穿過幾張擁擠的桌子,繞過迎面而來端著紅燒刀魚的服務員,她推門而出。霓虹燈影影綽綽,路上下著微微的細雨,空無一人。
好像從未有一個穿白色西裝的人出現(xiàn),好像從未有過北先生。
南小姐失魂落魄的回到店里,門面玻璃還沒有換新,路燈的光從破碎的洞口穿了進來,投下了迷宮一樣的光影。南小姐倚在柜臺后面,昏昏沉沉,許久許久,她感覺自己又倚在了北先生的肩頭。她突然聽到了嬌氣的一聲嘆息:“哎呀!
接著她看到了那個一直在找的白瓷娃娃,原來她被放在了柜臺后的格子里。
白瓷娃娃一臉傲氣,竟開口說道:“我再也受不了這里。這個地方,就像是長了霉一樣。天天和一個老太婆在一起!
遠遠的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來自架子上的一個貓臉老太太:“我說白瓷大妞啊,你自己越來越不值錢,還在這里怪這個怪那個,天天夜里吵個沒完!
“ 難道我被貶低,被降價,被羞辱,我不該憤怒、生氣、保護自己,反而要低三下氣、感恩戴德嗎?”
“哎呦呦,哪里學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詞,怎么了,我們都只是個商品而已啊,商品,就是要被定價,就是要經(jīng)歷漲價,降價,吵架,你自己賣不出去,是你自己不爭氣,就是你不行,天天傲氣的樣子,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
“就因為我們被積壓了,蒙灰了,有裂痕了,我們就永遠被一次又一次的降價轉手嗎?如果一定這樣,那我寧愿永遠不被賣出去!
“不被賣出去,你這次可以,下次可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咯!
“南小姐不會將我作踐的賣出去的。”
“南小姐也要吃飯的呀,再說,南小姐去約會的那個男人,可不是不愛錢的人,在他眼里,你怕是給一分錢他都賣。 ”
白瓷娃娃的臉紅了,她知道她說得對。
“那我,那我就逃離折扣商店!”
逃離折扣商店?所有的貨柜都像是地震一般發(fā)出一陣顫抖,所有的商品都一陣驚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誰能逃離折扣商店,我們只是商品,我們的命運就是這樣!
“我不管,我要逃離折扣商店,不管外面是什么樣子的,我再也不要忍受這樣的羞辱了!
第二天,前來換玻璃的工人未能敲開南小姐的店門,南小姐的店門像是烏鴉的嘴巴緊緊閉著。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
沒有人知道南小姐去了哪里。漸漸也不再有人關心,只是有時候夜里,會有一只白色的烏鴉飛落在南小姐的店的門口的電線上,雪白的羽毛在黑夜里發(fā)著寂寞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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