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睛，恰好對上了一雙茶色的充滿希翼的眼睛，她一怔，他也一怔。她看見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空洞而落寞。
　　“你在等人嗎？”她忍不住問。許久，許久，她再沒有見過那樣帶著濃烈情感的眼睛。
　　“恩。等一個很煩的家伙�！彼瘺龅男�。微微垂下睫毛，遮住眼中閃爍的微光。
　　“可是即使是很煩的那家伙，他也，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哪�！�

　　進藤光十二歲時初次遇見藤原佐為，十五歲那年的五月，佐為消失。
　　那之后，進藤光進入消沉期，卻在與前輩的對局中驀然醒悟，重新振作。那時的進藤光淚流滿面著說：“原來想見你的唯一方法……就是下棋啊。”
　　——只是，對不起，我終究沒能和你下完那最后的一盤棋。
　　然后在十六歲的生日那天，遇見了遠歌。

　　“吶你，很喜歡下棋嗎？”遠歌靜靜地待在進藤光的身前，與他面對面，不時側(cè)過頭去打量一下他房間里的擺設(shè)：屋子里有一張有些舊卻光可鑒人的棋桌，看得出主人經(jīng)常使用且細心呵護；柜子里的書籍幾乎都印有清一色的圍棋二字，雖然不甚整齊，但很干凈。
　　“恩，”作為已經(jīng)有過一次見鬼經(jīng)驗的人，進藤光很淡定的向她微笑著，側(cè)身搬出棋桌和棋罐，又順手拈起一顆黑子，自然而然的看向她，“Sai……不，遠歌，下棋吧�！�
　　少年帶著熟悉口吻喚起的那個名字和他那時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間讓空氣都溫存了起來。
　　遠歌愣了愣，很誠實的回答他：“圍棋么？我不會�！�
　　少年手中的棋子晃了晃，啪的落地，他睜大了眼看她，像是想說什么，卻又在一瞬間醒悟過來。他的眼中恍惚閃過什么，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像是強迫一樣的，想要微笑，卻止不住嘴角的僵硬和苦澀。
　　“這、這樣啊。對不起�！彼捌鹉敲逗谧樱徛膶⑺呕仄骞�。
　　他的指尖一直在顫抖，仿佛愧疚又像是苦痛，像是受了極重的傷的困獸，奄奄一息卻死命維持著和平安穩(wěn)的假象。
　　垂死掙扎著不讓記憶的洪流淹沒自己，不愿輕易泄露自己的軟弱。

　　Sai……
　　很痛苦嗎？遠歌看著他，有點想要嘆息。
　　她并不了解進藤光和那個叫做SAI的人有著怎樣的過去，可是她知道，如果總是念念不忘，那就永遠到不了未來。
　　雖然這樣的傷口，任何別的人都無能為力。
　　也許除了時間這位偉大的魔術(shù)師之外，也就只有那個被深深惦念的人，可以讓這個悵然若失的少年真正釋然了。
　　遠歌是這樣想的。

　　后來遠歌把她的擔(dān)心告訴進藤光的時候，清俊挺拔的少年微微怔愣之后忽然笑開。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去，不讓遠歌看見他劉海陰影下不住流落的滴水。
　　遠歌只聽見他許久之后略帶哽咽的話語，然后再也說不出話來。
　　進藤光說：“這個世界上知道他的存在的人只有我啊……如果連我也忘記了，那他，到底是不是真正存在過的呢？”
　　彼時勝負場上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說：“如果有一天他回來了，卻連我也不記得他曾經(jīng)的存在了，那么那時候的他，又該去哪里、怎么辦呢？”
　　“何況，”少年清朗的聲線壓抑卻堅定，他說，“佐為他，就在我的棋里啊。每下一次棋，都能感覺得到，我的一招一式，都是佐為曾經(jīng)用過的啊。所以，只要我還在下圍棋，他就一定，會回來的�！�
　　遠歌看著他轉(zhuǎn)回身來，落淚并微笑，忽然明白了當(dāng)初那個人為什么總也不肯接受她。原來同樣的，他們都只是舍不得讓過去的那個人無家可歸。所以寧愿絆住未來，也要給過去撐起一片天。
　　只是進藤光還有他一生的勁敵，還有他的親人、好友，而她記憶里的那個人卻只有與自己的事業(yè)相依為命。遠歌想如果她遇見的那個人寧可不要那么多的動聽情話，只要他稍微付出一點真心，那么也許她此時還能守在他身旁，不悔不悟。
　　如果。

　　過了那么久，離他那么遠，她只是覺得無奈，為那一段年少便夭折的愛戀。
　　不，那甚至稱不上是“夭折”。他們之間本就什么都不該有，只是她太過任性，硬是要在他的冷酷之中扯出一絲絲的曖昧。
　　其實她也很委屈啊，為什么她沒能在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他，卻在他將另一個人的音容刻骨銘心之后，愛上他。
　　于是她騙了自己。而他對她……不管是什么樣的想法，她喜歡認為他對她也許還是有些憐惜的，才幫著她騙她自己。
　　恩。她喜歡的想法。正如她喜歡他。那么任性那么無理取鬧。
　　卻偏偏，美好。
　　她到底不夠果斷。離開的前一刻，她還會回頭，想要看到他的影子，他的挽留。
　　所以真的還是她不好吧。對不起，我吵到你了。
　　那個人的一切到底已經(jīng)過去了。她曾經(jīng)輾轉(zhuǎn)反側(cè)無以忘懷的人和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如今的她并不覺得那時的一切是應(yīng)慶幸或者傷悲，不過是那么多激烈煩亂的日子過下來，她早該學(xué)會的忘懷。

　　進藤光第十六個生日那天，他遇見了遠歌。像是當(dāng)初的佐為那樣，墨黑長發(fā)的少女自那張曾經(jīng)沾染了虎次郎血液的棋盤中落落而出，煙灰色的眼眸靜謐而涼薄，很平靜。
　　只是，不管是那時候還是現(xiàn)在的自己，都只是因此想到，佐為，SAI，會不會如初遇時那樣，就那么回來了。
　　而那些別的什么，一瞬間就沒法去在意了。
　　“Sai，其實我好想你和一開始那樣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好想回到和你初遇的那一天，哪怕那時候的你根本不記得我也沒關(guān)系，哪怕你再一次消失在我面前我也可以忍受，可是，SAI，你還欠我一盤沒下完的棋。
　　“那么喜歡下棋的你，總是吵嚷著‘讓我下棋’的你，說好要看著我一點點進步的你。
　　“為什么不回來，陪我下完這最后的一盤棋？”

　　——已然消逝的藤原佐為于之進藤光，是一把軟刀子。碰到的時候未必有多疼。但只要稍稍用一點力，立刻就會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而遠歌，大約就是在現(xiàn)在，拿著那把軟刀子貼近進藤光的心口，微微用力的人。

　　“喂進藤，圍棋好玩嗎？”進藤光與遠歌相安無事的相處了一個星期。于是在某夜遠歌沒有早早出去“感受大自然”，而是賴在進藤房間里百無聊賴的看他打譜時，她這么問。
　　進藤沒回答她，表情依舊認真嚴肅，擺放棋子的動作行云流水般順暢。
　　雖然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但遠歌也算是見慣他打譜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態(tài)的，她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被回答。伸了個懶腰，遠歌覺得自己有些困了。于是她翻窗出去，幾下躍上進藤家的屋頂，輕輕巧巧的坐下，抱住自己的膝蓋，就這么默默的睡了。
　　其實說起來，遠歌的情況和當(dāng)時的佐為大不一樣，她可以觸碰移動一些質(zhì)量較小的物體，行動能力也要比佐為強得多，甚至可以維持一小段時間的實體。進藤光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時候很有些感慨，忍不住想如果當(dāng)年佐為也可以像她這樣，那么也許，也許……
　　他只是一味的想讓記憶里那個飄逸優(yōu)雅的紫發(fā)男子更好一些，卻從來忘記考慮，記憶終究只能是記憶，現(xiàn)實有多么不容反駁。
　　小孩子的任性罷了。

　　進藤光十六歲，不過是個孩子。你說他在圍棋上再怎么犀利強大，他也不過是個孩子。沒什么是必須我們用苛刻的眼光來對待他的，因為他所犯的那些讓人覺得不可原諒的錯誤，我們也都做過。
　　如果你曾經(jīng)被諒解過，那么就不該苛責(zé)他的“錯誤”。
　　后來當(dāng)遠歌即將遠行的時候，她對進藤光說：
　　喂進藤，記住Sai。一輩子別忘。
　　她故作輕松的對前來送行的少年侃天論地，卻在最后一刻，忍不住認真起來。
　　恩，絕對不會忘記的。茶色眼眸的少年亦是如斯清晰的說道。

　　所以，夠了。

　　消逝不是最后的終點，遺忘才是。
　　所以，不要忘記。
　　你和那個人最相似的地方莫過于這份執(zhí)著。他沒有一刻忘記自己深愛的人。
　　所以，你亦不可以忘記。
　　我做不到你們的那份堅韌，所以我放棄，我退出。對不起，打攪了；謝謝你，包容我。
　　所以，再見。不管是進藤光還是我曾經(jīng)的，戀人。

　　*

　　遠方送來的第一縷光亮喚醒了遠歌。她緩緩睜開煙灰色的眸子，更緊的抱住了自己。
　　陽光穿過她的身體，清風(fēng)撩起她的長發(fā)。遠歌靜靜地抱住自己，看朝陽一點一點升起，陽光普照大地。
　　她一直喜歡看著朝日東升，悠悠的，輕輕的，陽光就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落得滿地都是。樹啊花啊蟲啊鳥啊……都會醒過來，在舒爽的晨風(fēng)中微笑。然后才漸漸有了人的聲音。
　　遠歌翻進進藤光的房間，他已經(jīng)醒來，開好了窗使空氣流通，此時卻不在房里。聽樓下進藤夫人的喊聲，應(yīng)該是在洗漱。
　　遠歌在那張光亮的棋盤前盤腿坐下，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然后伸手打開棋罐，取出一枚黑子，放在手中細細把玩。

　　“遠歌？”進藤光回到房里，見遠歌對著棋桌正坐，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怎么了？”
　　遠歌一時沒有理會，過了會兒才看向已經(jīng)有些疑惑的進藤光，“你今天去哪里？學(xué)校還是棋院？”
　　“學(xué)校。”進藤光多少有些疑惑，遠歌卻沒有再多說什么，扔下一句“我在門口等你”，就痛快的跳下樓去了。
　　進藤光無語，一邊換衣服一邊在心里默默吐槽她為啥總那么喜歡用跳樓這種驚險的方式走人……
　　雖然情況特殊，但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平平安安的走路不好么非要偷懶用跳的。以前SAI都一直是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的吶……
　　猛然念起那個名字，進藤光不得不承認，自從遠歌出現(xiàn)之后，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更容易想起那個來自平安時代的紫色鬼魂了。
　　你說，他到底是該高興遠歌的出現(xiàn)給他帶來了更多的希望，還是該怨惱她擾亂了他平靜的生活。
　　Sai……

　　“喂，遠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么要跟來學(xué)校啊？”午休時分，天臺上的進藤光很無奈。
　　遠歌眨眼，“一時興起。”這個理由挺正常的吧……
　　“……”進藤光頓時更無奈了，他于是不再理會煙色眼眸的少女，把注意力轉(zhuǎn)回來，專心對付手中的書本。
　　為什么不管是怎么樣的家伙，都那么任性的��！進藤光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后不再注意身邊少女的動靜，某只白白的會幫他考試作弊的鬼魂自他腦海深處飄過，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專心專心，下午還有歷史考試呢……
　　原本，考上職業(yè)棋手的進藤光完全不必要那么認真的應(yīng)付這樣不大不小的文化課測驗。他現(xiàn)在讀的這樣認真，只不過是因為，某日他和塔矢亮對局結(jié)束后，意外聊到學(xué)習(xí)成績這種事，無意得知塔矢亮在不斷提升棋力的同時竟然還兼顧著不錯的學(xué)習(xí)成績……雖說并沒有真的一腔熱血的想“我也要和他一樣”之類的，畢竟進藤光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但是由此而來的，對于學(xué)習(xí)更多的關(guān)注……也是很正常的吧？
　　……就算不能和他一樣，至少也不能太差勁了。進藤光是這樣想的。
　　還有……歷史……那是那家伙生活過的時代啊……

　　考試過程中出乎意料的順利，遠歌一直坐在進藤光的旁邊支著下巴看他答卷，百無聊賴之下甚至問他要不要她跑去給他偷看對答案。進藤光聞言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考試結(jié)束后藤崎明拉他去學(xué)校的圍棋社看看。這兩個青梅竹馬的孩子到了高中還在同個學(xué)校同個班，雖然因為職業(yè)棋手的賽事進藤光并不能經(jīng)常來學(xué)校上課，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卻并沒有因此而疏遠，藤崎明有時候會去進藤光的家里，給他講些習(xí)題之類的，讓他不至于和學(xué)習(xí)生活脫節(jié)。
　　圍棋社是藤崎明除了學(xué)習(xí)以外最最上心的。他們現(xiàn)在所上的高中圍棋社算是興盛，鼎盛時還在高中聯(lián)賽拿到過前三，只是如今社員的水平卻普遍中等，雖然沒有拖后腿的卻也找不到什么高手，這讓現(xiàn)任圍棋社社長很是傷了一番腦經(jīng)。
　　藤崎明算是下的比較好的女性社員了，平時在他這個社長眼里很是順眼，如今見她興沖沖的就牽了一個一看就知道是一年級的小子過來，他也沒多大在意，隨手就招呼了一下：“藤崎來啦，那位是同學(xué)嗎？”
　　藤崎明拉那男孩子到他跟前，“這時我們圍棋社的社長，整個社團里就屬他棋下的最好了，平時也很喜歡看職業(yè)棋賽的哦�！�
　　然后那個男孩子對他點點頭：“你好，我叫進藤光，明明的同學(xué)�！�
　　社長同學(xué)就這么愣了一下，忽然覺得這人好像有些眼熟，名字也是。他試探的問了一句：“進藤同學(xué)嗎？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進藤光明顯的愣了一下。藤崎明倒是捂著嘴笑，接過話來：“社長你當(dāng)然見過他，前兩天你捧著不放手的那本雜志上還有他的照片呢�！�
　　社長同學(xué)不信：“我看的那本是圍棋雜志，而且那期上面都是職業(yè)棋士的評述，只提到過兩三個業(yè)余的，那兩三個里面可沒有姓進藤的�！�
　　他又仔細的看了看進藤光，還是覺得眼熟，好像還真在哪里見過他一樣，心里因為藤崎明剛才的話有些不安。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聲，目光掃過笑的花枝亂顫的藤崎明和一臉無奈的進藤光，一臉鎮(zhèn)定的把那本他剛剛跑出去找回來的雜志翻開，重新仔細的翻閱一遍。
　　“啪”雜志落地的聲音。
　　遠歌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進藤光一下子被人用狼看到肥羊盯著，極其不自在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社長同學(xué)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白色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他極具風(fēng)度的伸出手：“進藤你好，我是社長辻井�！�
　　進藤光有點遲疑的伸手，還沒碰到就被他一把握住，表情立刻變的炯炯有神：“請你務(wù)必，加入圍棋社吧！”

　　進藤光頓囧：“……那個……我其實只是來看看……”
　　辻井：“作為職業(yè)棋手居然不參加圍棋社？！進藤同學(xué)，你是看不起我們嗎？！”
　　進藤光于是就無奈了，余光瞄到他身邊笑得開心的藤崎明和遠歌，于是就更無力了：“……職業(yè)棋手是不能參加業(yè)余賽事的�！�
　　辻井一手牢牢的握住他的手，一手推了推鼻梁上反射出不明白光的眼鏡，相當(dāng)豪爽的說：“沒事。你只要時不時的來走動一下，指導(dǎo)指導(dǎo)就夠了�！�
　　“……”進藤光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話可說，只得敗下陣來，“……是�！�

　　放學(xué)之后進藤光帶著遠歌去了一家圍棋會所，作為接待員的姐姐似乎對他已經(jīng)十分熟悉，微微帶著笑意的向他比了一個方向，遠歌隨著看過去，一個墨綠發(fā)色的少年正背對著他們，專心致志的在棋盤上打譜。
　　那是塔矢亮，她知道。進藤光所認定的，一生的勁敵。
　　——說到勁敵的話，其實，一直還有一個人，也是的。
　　遠歌看著茶色眼眸的少年走到塔矢亮對面的椅子上落座，忽然想起某日她與進藤光的對話。
　　——只是，與其說是勁敵，可是又總覺得不合適。畢竟我還太弱了啊。
　　那時少年隨意的坐在棋桌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蹭蹭鼻尖�，F(xiàn)在，他認真的注視著棋盤面。
　　——那個人的水準，我還差得很遠。他要比我現(xiàn)在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強，比誰，都要更加接近神之一手的位置。
　　遠歌不懂圍棋，所以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無聲無息卻激烈的戰(zhàn)爭，但是她知道，那時茶色眸子的清俊少年眼中流露出來的戰(zhàn)意和感懷是如此濃烈和哀傷，一如此刻，他凝視棋盤所顯露的執(zhí)著與專注。
　　她想，有點釋懷，有點悲壯的想：也許上天安排她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這個了吧。
　　兩個一般年紀的少年不知何時說笑著收了棋子，遠歌聽到不遠處進藤光笑著說：“誒，真的��？塔矢你也被逼進了圍棋部了嗎？”
　　她抿抿唇，轉(zhuǎn)身就走。風(fēng)里留下一句她的話語：“吶Sai，他很好，是了吧�！�
　　進藤光猛然抬起頭來。
　　他剛剛好像有人在說Sai，可是那聲音非常的模糊，毫無蹤跡可循。
　　幻聽了吧？他環(huán)顧一圈，驀然發(fā)現(xiàn)不見了遠歌的形影，倒也沒多大在意，重新把注意力轉(zhuǎn)回了盤面中的爭斗。
　　心里的某個地方，卻有一點點的欣喜和不安。

　　*

　　進藤光回到家里的時候，有點驚奇的發(fā)現(xiàn)，在圍棋會所里無故失蹤的遠歌正優(yōu)雅的端坐在棋盤前，身姿雋秀而高貴，脊背凝得筆直。
　　棋盤被拖了出來，擺放在他常放的那個地方，兩邊棋子都已經(jīng)準備好，一切都已妥當(dāng)——看起來，只差一個對手。
　　“小光，”遠歌淡淡的開口，“陪我下一局吧。”
　　被這場景所驚到的進藤光有些無措的坐到了棋盤對面，他終于忍不住自己的遲疑，開口問道：“遠歌你……不是不會下圍棋的么？”
　　遠歌不置可否，伸手抓過一把白子，示意進藤光。猜子結(jié)果是遠歌執(zhí)黑，進藤光執(zhí)白。
　　煙灰色眼眸的少女慢慢以兩指夾起一顆黑子，姿態(tài)端凝的落下。一瞬間，進藤光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光。那種在他初次看到塔矢名人落子時，一樣美麗的光芒。
　　他情不自禁的認真了起來。
　　兩人的落子速度都不慢，很快小半個棋盤都被黑白所劃分，涇渭分明，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感受。
　　進藤光忽然動作一滯，驚疑不定的看著棋盤上遠歌剛剛落下的一顆子——那是他自己就很常用的手法，非常熟悉，可熟悉中又帶著點不同，這個時機，這種思想模式……
　　指尖有些微的顫抖，進藤光落下一子。
　　“不專心的話，你會輸?shù)模」��！边h歌忽然開口，手下落子依然如風(fēng)如雪，“我執(zhí)黑子，未曾嘗敗�！�
　　像是被這句話喚起了什么，又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如今已長成清俊少年的進藤光猛然一怔，然后，狠狠將手覆上自己的臉龐，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神終于不再有迷惘，取代的是清明一片。
　　“我也，不會輸?shù)�！”他笑著說。

　　*

　　兩天后，遠歌即將遠行。
　　進藤光來送她，想起那天的事，清俊挺拔的少年臉上是真摯的笑意：“多謝你的照顧了，遠歌�！�
　　遠歌定定的看著他：“那天其實只是他的一縷殘念，他的真正的靈魂，早就已經(jīng)在時間中消散無蹤了�！�
　　煙灰色眼眸的少女想了想，然后補充說：“雖然我看不懂圍棋，但是，你的棋里，的確有他的存在的痕跡�！�
　　進藤光聞言笑了：“我知道�！�
　　彼時十六歲少年茶色的眼眸安然：“我曾經(jīng)試過在任何我以為能夠找到他的地方去尋找他的蹤影，卻獨獨忘記了，他最愛的圍棋�！�
　　“我曾經(jīng)想，是不是我不再下棋了，他就會回來，可是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他是為了下棋而流浪了千年的靈魂，如果我不再下棋，才會離他越來越遠�！�
　　“我會記得，連帶著他的份，一起，更加堅定地走在圍棋這條永無止境的道路上，為了追求‘神之一手’！”
　　遠歌靜靜地看著他，少年人的眼睛里總是有著無盡的斗志，而進藤光的眸光雖然有所磨礪，卻依然熠熠生輝。
　　她笑：“那么，進藤，保重了�！�
　　她再不留戀，轉(zhuǎn)身離開。進藤光在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安靜。

　　直到走到一片廣袤的麥田，金色的海洋因長風(fēng)吹拂而微微起伏，遠歌終于停了下來，閉上眼，感受從心底里透出的，涼意。
　　她的身體慢慢虛化，最后化作光點，消散于那片麥田與蒼風(fēng)之中。

　　晚安，遠歌。

《玉*煙》
我家的孩子也是主角之一吶~



《[火影] 誰人踏花拾錦年》
第三次看，求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