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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和光寺立于赫國第一高峰天懸峰上,千年崖柏之下。凡入寺者需上得四千八百九十級臺階。據(jù)傳和光寺主持是天上被貶謫的仙人,找他祈愿愿望或可上達天聽,千年來十有九數(shù)皆能實現(xiàn)。只是近些年來上山祈愿的人發(fā)現(xiàn)山上已然是座空廟,廟里的和尚早已不知所蹤。唯留一只不知從何處來的玄貓,悠閑的臥在年久失修的屋頂,冷眼旁觀信徒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他是個和尚,假和尚。為什么這樣說?因為家鄉(xiāng)鬧饑荒,他聽人說做和尚在寺廟里至少能吃飽。于是他就自己剃了光頭,走了很久,找了好久不是空廟便是小廟,小廟里原來的和尚容不下他,又給他趕了出來。好不容易到了大廟,廟里和尚倒是留下了他,他以為自己的我好日子就要到來,他每日在大廟里兢兢業(yè)業(yè),什么臟活累活他都搶著干。廟里的師兄們見他如此甚至欣慰。于是告訴他已經(jīng)幫他向方丈大師申請為他正式受戒。那幾天晚上他開心得整晚整晚睡不著。
約莫過了半個月,突然有一群官兵闖入寺廟。有幾個衣著光鮮的人,有男人還有女人,被官兵護衛(wèi)著住進了寺廟。他不認識,但有師兄告訴他那是皇帝和他的妃子還有幾個臣子。
“皇帝為什么要住進寺廟?他也要當和尚嗎?他也吃不飽飯了嗎?”
他是真不懂。但師兄捂住了他的嘴。他不敢再問,但他覺得師兄也不懂,因為師兄到死也沒和他解釋。
皇帝住下了,寺廟開始變得有些奇怪。師兄們開始在廚房煮肉,也不念經(jīng)練功了,總是圍著皇帝轉(zhuǎn)。方丈主持卻是連房門都不出了,整日整日的念經(jīng)。
那一天,管事的師兄叫上了他和那天捂住他嘴巴的師兄,讓他們出門為皇帝買東西。
捂嘴師兄一臉的為難與惆悵,可他不知多開心。他自從來了廟里就沒再出過廟門。算算時間都有三年了。如今能出門且還不是被趕出去的。只是他什么時候才能成為真和尚。他決定今日出門時好好的問一下捂嘴師兄。
三年未曾出過廟門,踏出廟門的一刻,他看著街上的一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繁華的街市如今只開了零星幾家?路上的人也少的可憐,空氣中彌漫著火油和血腥味。
“師兄?”
他想問這是怎么回事。但師兄一個凌厲的眼神投過來,他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他一路沉默的跟著捂嘴師兄,直到一座氣派的樓錢駐足。
忘了說了,他不識字。但他知道那是個酒樓。因為他聞到了酒味。還看見了好多穿著黑盔甲的腰間別著刀的士兵。推杯換盞,談天說地好不快活。
師兄此刻對他說:
“如今城里恐怕只有這里有好東西了,”說著塞給他一張紙條。他知道那是管事師兄給的。
“你進去,把紙給老板,讓他按紙上的準備!
“師兄不進去么?”
“我是個和尚!”
哦,和尚不能進酒樓,和尚不能進酒樓嗎?
他沒問出口。徑直進去找到了掌柜的便將紙拿了出來。
“掌柜的,請幫我準備這些。”
掌柜的看了一眼紙條,又看了他一眼。問他:
“你要買肉嗎?”
“我不認識字,請你按紙上的準備!
“你是和尚嗎?”掌柜的又問他。
他想了想誠實回答:
“現(xiàn)在還不是!
掌柜如是不再問他,給他準備了東西,收了銀子,將東西給了他。
他雙手合十朝掌柜的行了佛禮拿了東西便出了門來。
捂嘴師兄見他出來趕忙拉著他快步離開。他們走的飛快,不多時便走出了老遠。他一路跟在師兄身后,想起掌柜的問話,他終于鼓足勇氣問師兄道:
“師兄,我什么時候才能受戒,成為真正的和尚?”
師兄聞言駐足,轉(zhuǎn)過頭無奈的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光頭。
“你因何執(zhí)著?”
“因為能吃飽飯,在寺廟里就會一直吃飽飯,如果不成為真正的和尚,我害怕…害怕被趕出去。”
“和尚的飯又甚好食的?酒樓的飯才好吃呢,他們炒菜用的豬油,還有魚、蝦,雞鴨,牛羊做的都很好吃…”
“師兄吃過?”
“沒有…”
師兄還是沒有回答他什么時候能成為和尚。他想,也許師兄是不知道。
回了寺廟的第三天。深夜子時,一陣嘈雜之聲將他從美夢中“提”了出來。一醒過來,鼻腔里便涌入了濃烈的火油味,就跟當天在街上聞到的一樣。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跑到外頭就見所有師兄四下逃躥,大殿里已然著火,方丈跪在佛前低著頭,從遠處看他的袈裟被火映襯得更紅了。還有那些黑甲的士兵,拿著刀架著皇帝和大臣們的脖子。
“啊…唔。”
又被師兄捂住了嘴。
“不想死就別言語。后院的那個狗洞我用草藏起來了,你往那兒跑,一直跑,跑到山上去!
‘他們是誰?到底怎么了?跑到山上去?哪里的山上?至少告訴他一個方向啊…’
這時師兄仿佛會讀心,默默說了一句:
“去哪里的山上你自己決定,總之活著就好。活著你就能成為真正的和尚了。如果你仍想的話。”
如是,他此刻找了一座山,勉力爬著最后幾步階梯。他已經(jīng)三天未吃飯了,現(xiàn)下頭暈眼花。他看那顆巨大的崖柏樹,像是佛陀的手,像是在向他招手般。走完最后一階,他已然用盡了所有力氣,徑直便躺了下來。
此刻山風(fēng)寂靜,鳥獸之音盡掩。時間仿若停滯一般。他只聽得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不似人的,很輕,但山上寂靜所以能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些。
腳步聲于他頭頂停下,接著響起一陣悠遠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睜開眼,便見一雙黑瞳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執(zhí)念這么深,那就選你吧。希望你能多陪我些時日!
赫歷·弘善十七年。
和光寺有了位新主持,法號同塵。此后經(jīng)年,和光寺重復(fù)香火鼎盛,祈愿者絡(luò)繹不絕。
不知是過了多少年,煙霧與云霧相接的天懸峰上,千年崖柏又長大了,側(cè)枝高聳入云。模糊之間,有人看見了云霧中有一個身影,他的懷中抱著一只黑貓。
“如今這么多愿力,你早該自由了。阿玄…”
同塵撫摸著懷中黑貓,黑貓伸了個懶腰,一個輕躍躍上同塵肩頭。抬頭看著他們站立的那顆崖柏樹。
“我仍記得那一年我許你一個愿,如今我可以放你自由,你盡可下山去。又或者你愿修仙的話我可以幫你!
“你還真和我捂嘴師兄一樣,喜歡顧左右而言他。我是問你呢。”
“她仍在,我總是不能離她太遠的。”
同塵隨著阿玄的目光看向崖柏,又看了看阿玄。他將阿玄抓了下來,揉了揉阿玄的頭笑著道:
“阿玄,咱們今晚喝酒吃肉吧,順便將你和她的故事說給我聽吧!
阿玄掙脫出他的懷抱,矯健的跳到樹干上道:
“和尚能喝酒吃肉么?”
“哈哈哈哈,我替師兄去嘗嘗,去嘗嘗…”
“假和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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