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被師尊喊道大殿里訓(xùn)話，師尊說：“你總是吵吵嚷嚷，鬧個不停，看來瓊花派你是呆不下去了�！�

　　李薇頂嘴，說：“我早就想下山游歷，等我出去了，想找我吵都沒人�！�

　　師尊無奈地說：“你太小了，一個人下山我放心不下�！�

　　李薇說：“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保證下山不會出事。我也不小，已經(jīng)十六歲了�！�

　　師尊只好答應(yīng)她，說：“看樣子我管不了你，你去老師尊那里辭行，同意下山就允許你游歷一段時間。”

　　李薇開心地蹦蹦跳跳跑出大殿。

　　李薇直接去老師尊的房間里，告訴她自己想出門游歷。謝老師尊說：“你下山?jīng)]個去處，東游西蕩也不是個事。”

　　李薇說：“我想好了，去找周師姐�！�

　　謝老師尊問：“周娥皇？”

　　李薇很高興地說：“老師尊您記得她，我還以為她下山這么久你早都忘記了�！�

　　謝老師尊笑著說：“怎么會不記得，我在瓊花派這么多年，娥皇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

　　李薇說：“以前師姐對我最好了，前幾年寫信給她，她嫁給南唐的王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后了�！�

　　謝老師尊說：“下山以后務(wù)必做事小心�！崩钷备孓o離開。

　　李薇離開瓊花派以后，東逛逛西逛逛，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此時天下未定，還有很多地方不方便游玩，便直接坐船去金陵。

　　到了南唐宮殿外，李薇雖然沒有身份，但是周娥皇以前給過她信物，她憑借信物順利進(jìn)宮，見到了周娥皇。

　　先前走在宮里，見到里面花團(tuán)錦簇，景色美麗，李薇心情大好�？傻鹊剿M(jìn)入國后寢殿，見到周娥皇的樣子時，卻大感震驚。

　　她沖到床榻面前，驚叫著問：“師姐，你怎么了，氣色這樣不好？”

　　周娥皇面色疲倦，精神不濟(jì)，即便如此也難掩國色。她垂淚說：“我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竟然還能再見到你�！�

　　李薇說：“下山前我?guī)Я瞬簧俸盟�，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周娥皇掩面流淚，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李薇陪著她哭了好一會。

　　由于擔(dān)心周娥皇的病情，李薇沒有離開南唐宮殿，留下來照顧她。周娥皇命令侍從給了她幾套宮女的服飾，平常就作為侍女待在身邊。

　　過了幾天，侍從傳報(bào)說國主李煜要來看望周娥皇。

　　周娥皇非常開心，強(qiáng)撐著身體起來穿衣打扮。李薇勸道：“師姐你現(xiàn)在抱恙，何苦興師動眾來這一套，身體要緊�！�

　　周娥皇搖搖頭，說：“夫君要來，怎么能素面相見�！崩钷眲癫涣�，只好隨她。

　　李煜到來以后，李薇在周娥皇的帷帳后仔細(xì)打量，心里贊嘆確實(shí)是個文氣的俊秀青年，只是沒有帝王威嚴(yán)。

　　李煜說話慢聲細(xì)語，和周娥皇談起以前寫的文章和品鑒的字畫歌舞。周娥皇精通此道，兩個人說了一段時間。

　　李薇心想：“好文章啊，如果師姐沒生病，確實(shí)是一對神仙眷侶�！�

　　周娥皇生病無力支撐很久，說著說著咳嗽起來，這聲音將李煜的思緒從剛剛的氛圍里拉出，頓時興致大減，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李薇看見周娥皇不舍地拉著李煜的衣擺，李煜握著她的手，說：“你好好養(yǎng)病，我得空再來看你�！�

　　周娥皇慢慢松開了她的手。

　　即便李薇用了瓊花派帶的藥，也只是替周娥皇拖延時日，她的身體還是日漸沉重，李煜來見她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

　　一天，李薇去膳藥房拿給周娥皇熬的藥，路上見到幾個小丫鬟躲在角落里面，眉開眼笑不知道在說什么。
　　二天，
　　李薇無意去聽別人的閑話，只是耳朵傳來幾句隱約的聲音，有個小丫頭說：“等到大周后死了，小周后進(jìn)宮，估計(jì)又有賞錢。”

　　李薇聽到這句話，心里大吃一驚，怒不可遏，又有些不明所以。她戴上謝老師尊給的隱身石，靠過去聽她們到底說什么。

　　另外一個小丫頭說：“大周后怎么還拖著不死，她死了大家都省事。”

　　“就是，她死了，小周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jìn)宮，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偷偷摸摸�！�

　　“畢竟是親姐妹，周家老夫人說了不能太過分。”

　　“還喝什么藥啊，早死早投胎�！�

　　“那你去大周后面前告狀啊，就說小周后馬上要進(jìn)來替她伺候姐夫�！�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小丫頭們嬉笑打鬧成一團(tuán)，李薇聽得心里涼颼颼，生氣地匆匆離開。

　　到了晚上，李薇想起白天聽到的話，根本睡不著覺，想起李煜好多天沒有來見周娥皇，一怒之下，掀了被子去找他。

　　她有法術(shù)傍身，找人這點(diǎn)小事難不倒她。她在宮殿的一個小花園里找到了李煜。李薇心想：“大晚上不睡覺，也沒見他平時勤于政務(wù)，不知道干些什么�！�

　　很快李薇就知道李煜在等誰，她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過來，李薇見到一個年輕的貌美姑娘提著鞋子，悄悄走向李煜。

　　李薇不知道她的姓名，但她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因?yàn)樗哪樣形辶趾椭芏鸹氏嗨�，不過李薇一點(diǎn)也不喜歡她。

　　李煜抓住她的手，心疼地說：“天冷，我擔(dān)心你著涼�！�

　　小周姑娘靠在李煜的懷里，臉上露出愉快且得意的表情：“我這么年輕，才不像姐姐身體不好。”

　　李煜說：“進(jìn)宮這些日子，你還沒去見見你姐�！�

　　小周姑娘說：“我怕叫姐姐猜到，再說她嫁給你的時候我還小，難得進(jìn)宮，又不是日日與她相對。不過既然你這么說，明天我就過去�！�

　　兩個人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樣子讓李薇看不下去，心想：“這兩個人倒好，一個老婆還沒死，一個和姐夫勾勾搭搭，真叫人惡心�！崩钷辈辉敢舛啻鹕黼x開。

　　第二天，李薇給大周后正喂藥，侍從通報(bào)小周姑娘覲見。李薇將藥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周娥皇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問：“怎么了？”

　　李薇說：“沒什么，原來師姐你還有個妹妹。”

　　周娥皇笑著說：“我出門的時候小周還小，現(xiàn)在都是大姑娘了�！�

　　李薇語帶諷刺地說：“確實(shí)大了，你要不和你娘說說，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

　　周娥皇說：“可惜我身子不好，這些事情都操心不上了�！�

　　李薇說：“這又什么，南唐的青年才俊還是不少的，你是國后，隨便挑出來幾個就夠了�！�

　　小周姑娘進(jìn)來拜見，周娥皇很高興，娘家人能進(jìn)宮一趟不容易，賞了不少好東西給她。

　　李薇見侍從捧進(jìn)來不少珠釵飾物，小周姑娘見到非常欣喜，特意取了好幾個往頭上試戴。

　　小周姑娘說：“姐姐你當(dāng)國后真好，可以有這么多漂亮東西�！�

　　聽到這里，李薇都要?dú)鈺灥沽�，�?dāng)著周娥皇的面不好說什么，她站起來將其他的東西直接打到包袱里面，讓小周姑娘的侍女帶走。

　　小周姑娘覺得李薇的行為舉止粗鄙不堪，說：“你怎么做事的，我還沒有試完呢。”

　　周娥皇替李薇辯解說：“她不是宮里的侍女，是我以前在瓊花派的師妹�！�

　　李薇接著說：“等小周姑娘大婚了，娘娘再賞你更好的東西�！�

　　小周姑娘聽出李薇的話亦有所指，自己進(jìn)宮幽會姐夫的事情早已半公開，就瞞著周娥皇一個人。她的臉變得白了一些，拿著東西匆匆告辭。

　　過了一段時間，李薇發(fā)現(xiàn)周娥皇喝的藥效果越來越差，特意自己去膳藥房盯著工人煎藥，居然發(fā)現(xiàn)用的藥材不像之前那樣上等，都是次品。

　　李薇拿著藥材找膳藥房的負(fù)責(zé)人討個說法，對方回答她：“現(xiàn)在只有這些了�！痹賳杽e的話也沒有，李薇心里悲憤，知道他們被授意，不愿意擔(dān)責(zé)。

　　可惜李薇自己帶來的藥所剩無幾，身上錢財(cái)也不多，只好自己想辦法去找些好藥材來。

　　她四處打聽哪家達(dá)官貴人家里好東西多，有人告訴她：“論有錢，那肯定是韓熙載韓大人�！�

　　李薇在一天夜里翻出宮外，去韓熙載家里找藥材。一進(jìn)他家，便被韓熙載家里的富麗堂皇震驚到了，只覺得比南唐宮殿里還要來得熱鬧。

　　雖然是深夜，里面的樂伎和歌舞人員不少，賓朋往來絡(luò)繹不絕。韓家門口的馬車來了一撥又一波，沒有見到頭。

　　不過李薇對這些沒有興趣，直接去庫房翻藥材。路過一處房間，見到韓熙載和一個人單獨(dú)入內(nèi)。

　　李薇剛剛見過韓熙載在宴席上的樣子，放浪形骸不知道多么快活。這時候見他眉頭緊鎖，面帶愁容，和之前完全不同。

　　李薇難免有些好奇，跟過去在窗外偷聽。

　　跟著韓熙載進(jìn)去的人問：“國主欲拜大人為相，大人堅(jiān)辭不就，會否惹禍上身？”

　　韓熙載說：“韓某不是無才，也不是無遠(yuǎn)大志向。只是天命不在我南唐，我能奈何？”

　　“大人怎么知道天命不在我南唐？”

　　“我從北地而來，與北地的人多有熟識�，F(xiàn)在宋國情況遠(yuǎn)勝于南唐，我如果登相，有朝一日兵臨城下，我不愿送百姓性命�？上魑娜诵宰�，不精軍陣之術(shù)，對天下大事有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勸不得�！�

　　“大人總是這樣隨性，恐國主不喜�！�

　　“我得南唐國主恩遇，又不能做小人，一輩子就這么過了吧�！�

　　聽到這里，李薇覺得韓熙載人還不錯，心想：“是個識相的人�！彪S后便去翻藥材了。

　　李薇帶回來韓家的藥材，親自熬好送到周娥皇面前。周娥皇看著她，失聲痛哭，李薇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問：“好好的，怎么了？”

　　周娥皇說：“我妹妹，她竟然……”

　　李薇心里痛恨不知道哪個混蛋把小周姑娘和李煜的事情捅到周娥皇這里，現(xiàn)在只能安慰她，說：“身體要緊，先不要想這些�！�

　　周娥皇嗚嗚地哭泣，說：“我沒辦法不想。”

　　即便換了好藥材，周娥皇心病難醫(yī)，病勢很快進(jìn)入膏肓。在一個冬日的晚上，李薇守在她床邊，與她作最后的道別。

　　殿里空無一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侍從們?nèi)茧x開了。突然夜空中雷聲大作，狂風(fēng)暴雨夾雜而來，李薇起身去關(guān)吹開的窗戶。

　　她走到窗邊的時候，正好一道閃電劃過，將殿里照得明亮。

　　李薇聽見周娥皇在身后夢囈一般叫嚷李煜的名字，她關(guān)了窗子回到床邊。

　　周娥皇最后回光返照之際，勉強(qiáng)睜開雙眼，顫顫巍巍地不停呼喚李煜，李薇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時殿外的雷聲越來越響，李薇聽著雨聲，看著殿里的蠟燭隨著縫隙里吹進(jìn)來的風(fēng)搖曳抖動，她想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晚的燭火，眼淚滴落在周娥皇拉著她的手上。

　　周娥皇已經(jīng)神志不清，將她當(dāng)作李煜，輕聲呼喚：“煜郎，我要一輩子陪著你，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李薇回答：“好，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周娥皇最后輕聲說：“即便我死了，不管過去多少年，永遠(yuǎn)只愛你一人。”

　　周娥皇永遠(yuǎn)閉上了雙眼，這時殿外的雨和雷聲終于停歇，徹底進(jìn)入夜晚的黑暗。

　　周娥皇死了，李薇沒有留下的理由，第二天便離開南唐宮殿。不過她還是等到周娥皇的葬禮結(jié)束再打算離開金陵。

　　李薇準(zhǔn)備去周娥皇的陵墓拜祭，路過周府的時候，只見前幾天的白布全部換成了紅色。李薇問路人：“這家前幾天才辦了白事，怎么又張燈結(jié)彩了？”

　　路人告訴她：“你可不知道，前幾天他家的大周后薨了。”

　　李薇說：“我知道，也不應(yīng)該這么快就辦喜事吧�！�

　　“他家小女兒又進(jìn)宮了，這富貴啊，真是享之不盡�！�

　　李薇非常生氣，說：“前面的尸骨未寒，新人就進(jìn)宮了�！�

　　“小聲點(diǎn)，人家才不在乎這個，只要國后的位置是他們周家的就行�！�

　　李薇拜祭完以后，就離開了，很多年沒有再來金陵。

　　十幾年以后，李薇再次奉命下山辦差事。路過宋朝京師，聽說南唐在幾年前已經(jīng)被滅亡，李薇想起周娥皇的往事，決定入城一看。

　　李薇打聽到李煜投降以后被封為王公，軟禁在府中。李薇隱身進(jìn)去，府內(nèi)的仆從并不多，李薇很快找到了他。

　　比起十多年的樣貌，李薇覺得李煜徹底老了，兩鬢斑白，面容憔悴。他一個人坐在亭子里，不知道在等誰。

　　李薇沒見到小周后，便在一旁耐心地等她現(xiàn)身，想見見故人的變化。

　　等到半夜，小周后終于哭哭啼啼地現(xiàn)身，她明顯是被人送回府的。李薇見到她，與十幾年不相同，雖然依舊美貌，但是面帶憤恨，不如第一次見她輕松快樂。

　　一見到李煜，小周后打了李煜一耳光，罵他：“你就不是個東西�！�

　　李薇沒想到多年之后，當(dāng)年愛得那么深切的兩個人，現(xiàn)在的夫妻關(guān)系居然變得如此不堪。

　　小周后抽噎著說：“你知不知道趙光義最近又打了敗仗，他越來越過分�！�

　　李薇這才知道小周后之前入宮陪趙光義去了，難怪心情這么糟糕，不過想到大周后死前的情形，雖然打敗仗不是好事，李薇居然覺得有點(diǎn)快意。

　　小周后罵完李煜就自行回房間休息去了。

　　李薇見李煜還沒有走，他坐在凳子上仰頭望月，淚流滿面，最后竟然鋪紙開始寫東西。李薇見他的字寫得好，便留下看他寫，等他寫完，李薇不由得贊嘆他雖然當(dāng)國君不怎么樣，當(dāng)個好詞人綽綽有余。

　　這時夜已深，李薇看著不愿回房的李煜，扭頭就離開了。

　　多年以后，李薇成了瓊花派的掌門，再一次來到金陵城中，聽見有人提起李煜的往事，路人嘆息感慨：“趙光義把他毒死了，要是多活兩年，還會有更多的好作品�！�

　　李薇附和說：“是啊，字好詞也好�？上н@般出身，神仙也難救�！边@里正好臨近江邊，江水濤濤，奔流不息，李薇想起多年前見到李煜寫的詞句，最后兩句尤其好，念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薇長嘆一聲，說：“想起來是挺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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