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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拿到畢業(yè)證那天天氣悶熱得厲害。當時才把宿舍收拾完,整理好大包小包的行李裝箱寄走,和各個朋友偶遇到時不得不提起嘴角,像提線木偶般強提著精神微笑,道別之后像幽靈一樣飄蕩而去,一片死氣。
去到輔導員辦公室時正是下午三四點,天氣愈發(fā)悶熱。我從宿舍出來,早已沒了共享單車,空地上僅剩的那一輛我看也沒看——這顯然不是留給我的。我打著遮陽傘,一路走到辦公室。
導員正跟幾個老師和我不認識的同學講話,我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到我的時候,導員遞給我畢業(yè)證和學位證,叫我在另一張表上簽字。然后他嘴里說了幾句什么。我腦子嗡嗡作響,機械化地點了點頭,簽了字,然后飄蕩而去。
考研失利,也錯過了考公。目前在家混吃等死,待業(yè)中。有天早上,我迷迷糊糊聽見手機鈴聲,接聽之后又是好久沒有聽到的導員的聲音,我一頓嗯嗯啊啊,然后掛掉。
笑話,我都拿到畢業(yè)證了,還能有什么事兒?
我繼續(xù)悶頭大睡,不管今夕何夕。
八月三十一日,我表弟表妹接連要去上學了,在陸陸續(xù)續(xù)地準備東西。我謝天謝地,這幫小孩兒終于要去讀書了,省的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嘰嘰喳喳跳來跳去,惹得我心煩。
我大喜,他們大悲。果然世界是個巨大的能量循環(huán)。
直到我表弟疑惑問我:“姐,你不是要和我們一起上學嗎?”
我疑惑并覺得好笑地發(fā)出了一句:“哈”。
呵,真是可笑,這幫小孩兒真是什么話都說的出來了。我都初中畢業(yè),高中畢業(yè),大學畢業(yè)了!還去跟他一起讀什么初中。
我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我的小說,不再管在客廳整理行李的表弟表妹。
我看了書上的一段文字后,忽然發(fā)覺他們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怎么停了。我抬頭疑惑看著他們。
他們面面相覷,互相尷尬地看著對方,然后一齊神色復雜地看著我。
“到底怎么了?”我把書用力扣在桌上,書脊和玻璃桌發(fā)出“啪”的一聲響。
“姐,你沒看新聞嗎……”我弟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哈?”我發(fā)出了一個大大的疑問,臉上表情都在用力地表達著我的疑惑。
我點開熱搜,頁面第一欄用加粗的紅色字體標注著——“畢業(yè)證失效后,大學生該何去何從?”
我點開之后是一份大大的紅色文件,由教育部統(tǒng)一發(fā)布。我逐字逐句看完,兩眼發(fā)黑。
這份文件的大意就是本科生如果沒有考研上岸或者考公上岸的,一年之后畢業(yè)證失效,并且強制讓這些本科生從初中讀起。在此期間他們可以考公或者等到再次大學畢業(yè)之后考研。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胸腔登時積起了一股大火,一口怒氣直沖天靈蓋,嗆得我喉嚨生疼。我猛地拍桌站起,手疼的發(fā)紅,然而都無法轉移我騰騰往上冒的怒氣。
我看向我弟弟妹妹,然而他們卻沒什么其他反應,反而是對我的表現感到驚訝,仿佛沒覺得這個什么去他媽的政策有什么問題。
我腦子里忽然一閃,意識到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我來到了一個平行時空里。
對于這件事情,迄今為止我都覺得神奇,甚至多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然而二十多年以來自己建立的三觀都在努力告訴我:不是你錯了,是這個世界顛倒了。
事實上這個世界和我之前待的世界相比,至少我周圍的人和環(huán)境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我所有的親人,包括我住的環(huán)境——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唯一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就是通過互聯網,恰好,大概是穿越來的那一會兒,我手機摔了,不知道是手機摔壞了還是這個世界的電磁波和我原來的世界不相容,總之就是手機壞了,連不上網。
我沒錢,于是就任由它壞著。等我爸什么時候打我電話打不通時,就知道給我買一個新的了。
我這幾個月無所事事,招貓逗狗——是真正意義上的的招貓逗狗,在農村老家照看我一堆弟弟妹妹,順便幫他們輔導作業(yè)外加做飯。我爸媽和我舅舅舅媽他們就一起去外面打幾個月的工回來。因此我過了段與世隔絕的生活。
誰知道隔了一段時間,我手機莫名其妙好了,就是有些卡頓,我也一直放著沒管。誰知道,誰知道!等到我弟弟妹妹上學了我才知道這個讓我氣吐血的大消息!
所以,那天輔導員給我打電話說的是這事兒?所以他當時在辦公室對我說的是這事兒?
我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扶著門板緩了緩。
這個世界簡稱為B吧,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就稱為A好了。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來到這個B世界的,因為我身上并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因為兩個世界實在是太像了,所以我也無法判斷是不是走在路上就一下穿越了。
B世界已經變成了由一個世界組織統(tǒng)領的世界,不同的州由他們任命的人管理,他們還有一套及其完備的行政人員管理和晉升模式,然而太過復雜,我確實不懂,況且很多東西對于我這種底層小蝦米來說,也不是我能了解到的。
簡而言之就是現在的世界被比國家更高一級的組織管理,然而各州還是有很大的立法、司法和行政權。除了在上層建筑上發(fā)生了顛覆式的變化之外,其他方面,至少在我生活的農村老家,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
然而,但是,為什么我弟弟妹妹們不覺得一個本科生重新再從初中讀起是一件多么荒謬的事情啊?
我稍微冷靜了一些,才逐漸意識到他們的思想其實已經被這個世界同化了。
我無語凝噎。
然而這一切并非我能改變。
這個文件上說這些沒有考研和考公上岸的本科生,可以在讀書期間繼續(xù)考公,或者大學畢業(yè)之后再次考研。然而考研要再等十年。
十年!于是大家基本上都在考公了。
事實上,B世界已經全部被這個世界組織全方位地掌控了,這里沒有私人企業(yè)。因此全民都要考公,連掃地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都是考公考編上岸的。不然就要回爐重造,重新讀起。
我想瘋狂搖醒他們:這一切都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不讓大家反叛,于是把每個人都限縮方寸之地,任由孫悟空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然而我終于還是跟著他們上學去了。
走到宿舍,那些女孩不知道怎么的,一個個皮膚曬得黝黑,不過長得很高,這年頭小孩營養(yǎng)過剩,一個個竄得賊高。等我拖著行李進去,她們一個個止住了話頭,隨著我動作一直看著我。
我咳了咳,問她們:“你們多少歲了。俊
其中有個女孩回我:“十三四歲。”
我怒火又騰騰騰地燃起來。
好啊好,現在又讓我重新跟這群比我差不多小了十歲的小孩一起上學了,真是好得很。
我把行李箱和一大袋東西隨便一扔到床上,看也沒再看一眼。我坐在下鋪的床上,翹起二郎腿,整理思緒。也沒管這群小孩用什么樣的眼神看我,因為此刻的我只想創(chuàng)飛全世界。
仔細一想,我大概是被以往傳統(tǒng)的按部就班的思維禁錮住了。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瞬間,我想的是我要好好學習,怎么可能再有其他時間去準備考公。如今想來,害。
其實只要不想上個好大學,隨我怎么玩好了。況且,最重要的一點,我確實對這個世界毫無歸屬感,即使家人和環(huán)境都一模一樣,但是還是有種莫名的違和。這種違和讓我不自覺地想起恐怖谷效應。
既然如此,就把所有人都當成npc好了。
然而我還是很生氣,滿腔怒火竟然找不到發(fā)泄之處。
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對畢業(yè)證失效這件事無動于衷,聽之任之。
況且,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穿越了嗎?
······
“據廣播協(xié)會報道,A地時間10時10分左右,全球教育部教育部長蒙拉利托在西市廣場發(fā)表演說時,遭槍擊倒地,被立即送往醫(yī)院進行搶救。目前嫌犯尚未落網······”
老師在教室屏幕上讓我們實時觀看了這一震驚世界的新聞。等畫面轉移到廣場中心那一群像蜜蜂一樣圍攏在一起護著最中心的擔架床上的人,以及廣場中心轉瞬即逝的一灘血跡時,班上的同學一齊捂著嘴,被齊齊震住。
而我,像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消息一樣,捂著嘴瞪大了雙眼。
額頭上因為狂奔而流下的一滴汗水透過手指縫隙,滑到了我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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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個夢的時候我氣的要死!
憑什么我要去讀初中!
憑!什!么!
(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