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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iting for your existence
生命在羊水的溫暖之中孕育,而后伴隨劇痛與鮮血降臨。
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小小的嬰兒裹染猩紅色澤,被抱出母體之時連眼睛都尚未睜開,便能夠以聽覺和觸覺感知到——為了孕育自己和誕生自己,那個被稱為母親的人需要承擔(dān)怎樣的錐心痛楚。以此傷痛為憑,早在來到世界的那一瞬,便率先自己見證了自己的存在。
因而,人的存在是以賦予他人第一道疼痛而開始,哪怕連自己至今都無法憶起當(dāng)時情景。
疼痛即是存在之源。
無關(guān)乎記得不記得,而是,曾經(jīng)被確實地留下過。
這一點,龍宮島的孩子們不曾理解,甚至連大人們都早已淡忘。
畢竟自然生育,在這座島上已遠(yuǎn)去了30年。
因此作為自然個體的人,是怎樣存在著的,似乎也被人漸漸忽略掉。
胎兒在人造的子宮里浮浮沉沉,人們依靠各種科技手段將環(huán)境模擬得與母體之內(nèi)的一切并無二致,這些溫度顏色和氣味將生育演化為程序,亦將生命變作成產(chǎn)品。
呱呱落地之時,只有溫暖瞬間退卻而降臨至肌膚的微冷空氣,以及聚光燈下懷抱自己的不知該被稱為醫(yī)生還是科學(xué)家的人們。
沒有人哭,也沒有人尖叫。
沒有血,也沒有給人帶來疼痛。
對于自己這一存在——本該有的鮮明的反應(yīng),都不曾有。一切都安靜而沉默,仿佛并未真正誕生至這個世界上。
那是一種何其悲哀的死寂。
幸而隨著時日推進(jìn),總能有別人來見證每個人的存在;ハ嘟涣,互相理解,互相影響,并隨之認(rèn)知到自己和他人,然后了解自己是給他們帶去了溫暖,還是傷害。
比如,那許多年前的樟樹下,真壁一騎握著手中的樹枝顫抖不已。
殷紅自樹梢尖端滴落,擊打地面開出花朵形濕潤痕跡。茶色頭發(fā)的少年捂著左眼在他面前彎下身去,指縫里滲出同樣凄艷顏色,蜿蜒順手腕流淌而下。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對方吃痛的聲音和拼命忍隱的表情,仿佛重錘直直叩在心上。不曾有過的強(qiáng)烈刺激令他踉蹌后退,神色駭然。
第一次給予別人疼痛與鮮血的自己。叫喊著這份疼痛,把作為賦予者的自己的存在,用此種方式凸顯出來強(qiáng)調(diào)出來,再難忘懷的那個人。
總士。
皆城總士。
從懂事之前便一直在一起的,幼年玩伴。
到底是為何——要這樣傷了他?!
不知道。記不起來。但是感到了恐懼。被鮮血、被對方的悲鳴聲、被從對方那里清晰傳達(dá)過來的指向所深深震懾,而自心底所衍生的畏懼感。
「一、騎——」
而后,在被他呼喚了自己的名字時,背過身倉皇逃離,步伐凌亂。
他在心底拼命責(zé)備和憎恨著,在需要自己承擔(dān)責(zé)任時選擇拋棄總士的這個自己。責(zé)備到無法原諒。
他并不知道的是,雖然是他傷了總士的眼睛,但與此同時他也同樣遭到傷害。
在看不見的地方,因著這一事件所留下的深刻到一生無法忘懷的痕跡——是一直化膿著的傷口,時時刻刻提醒他的這份過錯,并見證著他的存在。
搖晃的樹影,斑駁的光點。在太陽照不到的庇蔭里,他的一半視野伴隨著尖銳的刺痛,轉(zhuǎn)瞬被猩紅蒙蔽。比淚水粘稠許多的液體,自眼球周圍傾瀉而出。
在反應(yīng)自己的傷勢有多嚴(yán)重之前,已經(jīng)本能地叫了出聲。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似胎兒臨世之時,無意義的啼哭。
收音機(jī)里已不再傳出蠱惑甜美的聲音。然而身旁的一切都驟然真實。
不停流出的血。觸碰便傳達(dá)給神經(jīng)劇烈痛楚的傷口。還有面前那個因為視線朦朧已不太能看得清的,傷了自己的人。
一騎。
真壁一騎。
從有記憶前便一直陪在身邊的,總角之交。
有些不能明白,卻又仿佛在被傷到的時候明白了更多。
自己本是要和他同歸虛無,卻在下一刻被他用這種方式狠狠提醒——因為疼痛著,所以自己其實就在這里——并不是之前從手心滋生的碧綠晶體,而是與其相對的,有著柔軟的血肉和這樣刺目的紅色。
這才是……生命存在的見證。是自己就在這里的體現(xiàn)。
一騎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懼和無措,他搖搖晃晃地后退著似乎想要離開自己。明明受傷的不是他,為什么他會露出一副比自己痛苦尤甚的表情?
簡直就好像,他也能夠理解此刻自己的疼痛一般。
「一、騎……」
艱澀開口喊著他的名字,然后看到他渾身一顫,扭頭飛奔著消失在視線里。
是這樣嗎。他原來也在害怕著,將自己弄傷這樣的事情——
年幼的總士捂著血流覆面的眼睛,在一片傷痛里默默地想。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將其再度提起好了。如果那會讓他也如此難過。
為了這個指明自己存在的意義的,世界上第一個,也是與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人。
他們當(dāng)年都是孩子。并不能夠清晰記得那時的種種細(xì)枝末節(jié)。
但那件事情的存在無論是一騎還是總士都可以銘記。就如同人能意識著自己的存在一般。
自那一刻起,他們便被那道傷痕所牢牢捆縛。或者說,是那道傷痕鑄就總士,也將一騎捆在了總士的身邊。
「當(dāng)時,為什么沒有說出來?」
一騎一直想要問總士這個問題。因為總士的緘默,他的那份傷痛無處可瀉。
他希望總士能夠說出口。將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公之于眾。雖然那會很可怕、很恐怖、更會將本就自責(zé)不已的心撕裂得更加痛苦,但也會讓自己鮮明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通過這一存在給總士帶來了怎樣的痛苦,希望可以被證實。而后無論是道歉也好,賠禮也好,贖罪也好,他至少可以作為肇事者,去做他應(yīng)該做的事。
去掉中間所有繁復(fù)的說辭,他不過是——希望能夠被總士,見證自己的存在。以此存在,去履行相應(yīng)之事。
僅此而已。
但是總士什么都沒有說。他用虛無的借口掩飾了傷痕。剝奪了自己道歉的機(jī)會。
仿佛那件事情不存在。仿佛那一天讓他血流不止讓他哭喊叫痛的人也不存在。
……仿佛自己,那時不存在。
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說不出「是我傷了總士的眼睛」,才會故意這樣壓迫自己呢。
是不是總士打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要是不存在就好了呢。
一騎在無窮無盡的自責(zé)與惶恐中,緩緩將自己封閉入深黑的海洋。
從那一天開始,別人的傷痛和自己的傷痛都終于變得無關(guān)緊要。冷漠、麻木、僵硬的,在心底里衍生出的那個自己。
不去害怕自己是否真的不再存在——因為自己根本也就不知道,是否存在。
一切傷痛都喚不起存在的意識。
在那句對不起,能夠?qū)偸吭V說之前。
四年七個月又十一天。
戰(zhàn)爭于這段時日之后拉開了序幕。
認(rèn)知限制代碼等級提升,猶如稍稍提起一些的閘門,故去儲存在腦海里的知識潮水般侵襲而入。一騎坐上fafner看著尼格龍根系統(tǒng),閉目回想著曾被灌輸?shù)闹腔,輕輕吸了口氣。
至今想起來也覺得吃驚。第一次登上fafner的目的并非自覺自愿保護(hù)龍宮島。
而是源于總士那一句話。
「我希望你能夠用它保護(hù)這座島!
面臨戰(zhàn)火與敵人他瑟縮著不知前路如何行進(jìn),然后對上抓著自己肩膀的總士傳遞過來的沉郁堅定的目光。
……相信我。他那樣地說著。
于是自己也點了點頭,就此踏上無法回頭的征途。
將手指插進(jìn)指環(huán),fafner的連接裝置狠狠砸上身體,撕裂衣服。神經(jīng)被近似強(qiáng)迫地拉扯扭曲,流竄周身的疼痛令他嘶吼出聲。
——這樣猝不及防的劇痛……當(dāng)初總士被自己劃傷眼睛的時候,是否也是如此?
想到那時的總士,一騎近乎消極地放松了情緒,任自我消融在與fafner的共存之中。
我知道。
我知道的。
我就在這里。
Siegfried系統(tǒng)里的總士,以鮮紅的影像駐留在他旁邊。擴(kuò)展開來的視野里可以清晰確認(rèn)總士就在這里,安定感浮上心頭。
只要照著總士所說的去戰(zhàn)斗就好了——這樣的話,就能彌補(bǔ)創(chuàng)傷他左眼的罪孽了吧。那是他對總士的虧欠,只要是總士的希望,無論用多少去償還都心甘情愿。
初戰(zhàn)艱澀,雖勝利卻損失慘重。
一騎感到了□□上久違的沉重負(fù)擔(dān),壓迫得走路都東倒西歪力不從心?吭诩议T口喘息的時候他看到總士居高臨下地站在面前的臺階上,投下冰冷的陰影斜在腳邊。
他驀地想起,總士在初戰(zhàn)里失去了父親。皆城司令,為了救自己遭到festum黑洞吞噬,連殘骸都無從尋覓。
于是他挺直了身體,跟著總士而去。
「你會和我一起戰(zhàn)斗的吧,一騎!
總士面對大海,聲音低沉而凝重。一騎沒有說話,只是久久注視他的臉。
他想,總士應(yīng)該早就知道他會怎么回答。
總士在Siegfried紅色的燈光下注視眼前林林總總大小不一的熒光屏幕,一邊縝密地分析數(shù)據(jù)一邊在腦海里飛速組織作戰(zhàn)計劃,再干脆利落地逐條發(fā)令。毫不猶豫,毫不動搖,每每在駕駛員不知所措時化身為強(qiáng)心針,穩(wěn)住我方少年們混亂的陣腳。
一旦坐上指揮官的位置,就要摒棄所有情感,將理智調(diào)至最精確的方向,來指揮全部fafner駕駛員的一舉一動。這是總士,也只有總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離開Siegried之后,是短暫的戰(zhàn)后休息時間。總士快步走進(jìn)休息室,就著咖啡送了一把止痛藥下去,然后躺在寬敞的皮椅上。
盡快放松身體,讓藥力發(fā)作抑制flashback的疼痛。這樣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補(bǔ)個短眠。
稍后還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沒有精力是不行的。
嚴(yán)謹(jǐn)?shù)亟o自己也下了如此命令以后,總士閉上了眼睛。
對他而言生存的目的便是龍宮島。在見過身為核的乙姬,以及外面滿目瘡痍的世界之后,更是如此篤定。將島的秘密封存到再也無法遮掩為止——而后再率領(lǐng)著大家為了能將島回歸到往日樂園而向前行進(jìn)。
一直都是這么想著,守護(hù)著,所以本不需要別的什么。只要島還在,大家都還安全,便已足夠。
只是有一人例外。想要能夠得到他的理解。因為他是那個曾經(jīng)給予自己疼痛,讓自己意識到「還在這里」的人。如果沒有他的話——自己,或許已成了摧毀著自己最想要守護(hù)的樂園的東西也說不定。
真壁一騎。
感謝著他。也同時希冀著來自他的理解。累了的時候,想要微微依靠一下,想要被安撫與支持,有一騎在的話,即使守護(hù)的使命不得不去完成,也可以有著戰(zhàn)斗下去的力量。不光是依靠Siegried連通意識,而是想要在戰(zhàn)爭以外,也可以互相知悉彼此。
因此在一騎的認(rèn)知限制代碼等級提升的時候他很高興,因為一騎開始慢慢走向自己身邊,也同自己更加接近。于是不自覺地向他沖得太猛,在他尚未準(zhǔn)備好的時候。直到摔了一跤,才醒覺他已不在這里。
一騎棄島而出。真壁司令迷惑地詢問著他原因,他卻連側(cè)目都懶待一般地,淡漠地說,「對想要離開島的人沒有興趣。」
本以為他會理解,并且選擇接受。然而最終他還是離開了。伴隨絕望,心里原本微不可見的小小的愿望因此泯滅。自以為是地堅信的事情,也漸漸地消散而去。
——「一騎也是……他也認(rèn)為你一定會理解他的不是嗎?!」
站在一騎常去的山崖邊,他難以抑制煩躁地對遠(yuǎn)見發(fā)了火。不甘示弱的少女如此吼了回去,他扭頭走開,任余音虛弱地回響在耳畔。
「……我、理解一騎嗎?」
駕駛著Marksein回來的時候,一騎回想起了他曾問過總士的話。
「對你而言,fafner和我們,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Fafner。」
沉默片刻回答的總士,似乎是想要刻意讓海浪打去他的聲音。他們站在延伸向海的平臺,面對的是大!砗笫牵麄龍宮島。
……是啊。為什么沒能明白呢,那時候。
總士的身后不僅僅有著因為目睹了幾近滅亡的世界而產(chǎn)生的再無法回頭的黑暗意念,也有著他竭盡心力亦想要守護(hù)的龍宮島。一如自己在深海中沉溺漂游時,后背那些星星點點,溫暖又無法觸碰的萬家燈火。
總士會在這里,是因為自己曾經(jīng)否定了他想要走上同化的歸途。因此總士能夠以自己的意志去選擇守護(hù)這座島,無論會因此付出什么代價?偸肯胍刈o(hù)島的心情——與自己想要守護(hù)那些身邊的朋友和同伴并無不同。
那道傷痕,代表著總士的存在。而為了和這樣的總士再一次交談,自己也選擇了存在這里。
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深刻地理解了,因為這命運而被迫背負(fù)痛苦、誤解、艱難及責(zé)任的總士,并且希望可以去往他守護(hù)的那座島上,真心地,為了島而拿起武器。
——我是,因為總士而在這里。
——已經(jīng)不會再逃開了。已經(jīng)再也不愿逃開了。
命運也好,總士也好。
Marksein猶如白色巨人矗立于島上,重逢之時他將這許多話語濃縮在了最想傳達(dá)的幾句話里,總士回應(yīng)的聲音壓抑著劇烈起伏的情緒,縱使遲鈍如一騎,也明白那聲音那顫抖那5秒的空白含義為何。系統(tǒng)相交的那一刻,他感到比之前更為強(qiáng)烈的聯(lián)系深深傳遞過來?偸堪迅嗟囊庾R和自己緊密地融合在了一起嗎。還是說,因為不再被動接受著總士的命令,而是積極去感知總士的想法,才使得精神上的匯合益發(fā)順利和流暢呢。
一騎不想分辨這些,他心知,此時此刻,總士與他確實地在一起。
「上吧,一騎!」
長槍迸發(fā)的鐳射光束洞穿了海面上金光耀目的festum,晶體碾碎的聲音在深夜天空爆裂開來。海濤聲在狂風(fēng)里咆哮,站在其他角落目睹戰(zhàn)爭的fafner里,駕駛員們目瞪口呆。乙姬佇立在燈塔上任衣衫和頭發(fā)飛舞飄搖,對著心靈相通的他們嫣然一笑。
而后塵埃落地一切暫時復(fù)歸寧靜。
畢竟私自離島導(dǎo)致?lián)p失重大,一騎被真壁司令關(guān)了禁閉。背對著他的父親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說回去和媽媽道個歉,不要隨便再亂跑了。頓了頓,他又說,總士君也很擔(dān)心你。
「總士他……?」一騎盯著父親的后背。
「見到萬茲少佐他們的時候,總士君問你和誰在一起。他們卻說你活不成了。聽到這話,總士君很焦躁!
真壁司令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在關(guān)門的時候淡淡留話:「總士君需要你。你也不能沒有他。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早日更為絕對地肯定對方的存在!
一騎默默地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本來沒有刻意想過要去和一騎說話。因為覺得「是他的話,一定都能理解」。
曾經(jīng)動搖過這念頭,也是在一騎離島之后。待他回來,和自己說了那些話以后,總士又一次重新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無論怎樣都可以被他所明白。
即使如此,遠(yuǎn)見依然執(zhí)拗地逼著自己去和他談話。像是要執(zhí)行什么十級任務(wù)一樣地,僵硬地移動步子到了一騎的監(jiān)護(hù)室前,明知道沒有司令的命令不可以隨便放他出來,還是開了門。
接下來就是近似照本宣科地介紹自己的房間,總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認(rèn)真地逐個東西一一說到。有床、有沙發(fā)、有桌子、有照片、有小型衛(wèi)生間,自動販賣機(jī)距離房間11步。握著從自動販賣機(jī)買到的果汁直起身來,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把關(guān)于他房間的一切都信息說明充分的時候——
「你……還真是笨拙啊!
一騎有點憐憫的聲音頓時讓他不知道該帶著什么表情回過頭去。
「我得,回去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一騎對總士這么說?偸砍聊攸c點頭,帶著他走回監(jiān)護(hù)室。走廊不寬,兩個人肩并著肩,從傳送帶上走下來的時候,彼此的手背輕輕地碰撞了一下。
「啊……」
敏銳地覺察到這一接觸,一騎唰地扭過頭來,發(fā)現(xiàn)總士也瞥向他。視線相撞的時候,總士稍稍有些不自在地轉(zhuǎn)開眼睛。
「拿著。」
「呃?」
「我不喝果汁!
像是要為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一騎而找個什么借口一樣,總士將手上拿著的易拉罐塞了過去。反正當(dāng)初買的時候就是要給他——那個監(jiān)護(hù)室,里面也只有床和馬桶而已。至少在他被放出來之前,有點喝的東西都是好的。
「哦……」
一騎接過易拉罐。然后兩個人再一次緘口不語,安靜地走向監(jiān)護(hù)室。
開門的時候,總士注意到即使天晚,里面也沒有燈光。那樣昏暗的地方,一騎要呆到多久呢。雖然以前禁閉別人的時候并沒覺得有何不妥,但面對一騎的話,總士還是不自覺地猶豫了起來。
「要我放你出來嗎。」
這句話仿佛不經(jīng)大腦思考就說了出來,自然得連總士都沒意識到會有什么問題。
「不用了,爸爸會說的!
一騎微笑著搖搖頭。他還記得自己違抗命令救助新聯(lián)合國機(jī)的時候總士于事后干脆地替自己頂下全部責(zé)任。只要無關(guān)島上的事務(wù),總士便一直以他為先。
「是嗎!
「果汁,謝謝了!
「沒什么……」
總士垂下眼睛,似是有些遺憾地停了一停。
「關(guān)門了!
「嗯,晚安!
金屬門嘩一聲滑上。分開了他們對望的視線。
然而他們依然佇立在同樣的位置,隔著那道門定定地注視了彼此很久很久。
如同那道門打從一開始就未曾存在過那樣。
「自從一騎回來之后,總士和一騎之間就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那樣,在非戰(zhàn)斗的日常中浮現(xiàn)了一種帶著試探的,小心翼翼的,卻又不同于以前那種冷漠的特殊的別扭感呢!
仿佛看穿一切的乙姬笑嘻嘻地把手背在身后,抬頭仰望天花板。
「他們,鬧別扭了嗎?」千鶴一邊翻閱手中的資料,一邊和她交談。她打從心里疼惜這個注定為島貢獻(xiàn)所有,余命卻不過三個月的女孩子。
「不是哦。他們已經(jīng)真正互相理解了。只是,作為人所真正擁有的某種,稱作『害羞』的感情,把這些遮掩起來而已!
乙姬一邊喃喃地這么說著,一邊露出領(lǐng)悟了什么的表情。
她亦是知道,總士是因為和誰相遇,才發(fā)生了本質(zhì)上的改變。
從無所歸處,到擁有自我。
也是因為那個人的真正的回歸,總士才可以慢慢地露出心里柔軟的那一部分。
比如說收服卡諾恩,保護(hù)島免遭fenrir毀滅的作戰(zhàn)里,交由一騎說服對方,并在卡諾恩放棄爆破之時,順應(yīng)一騎的要求給她平靜的時間,不采取立即逮捕。
比如說在遠(yuǎn)見的資料被發(fā)覺涉及舞弊,弓子與千鶴可能遭致驅(qū)逐出島的境遇時,和大家一起登臺作證,分?jǐn)傌?zé)任,令她們無罪釋放。
比如說甲洋遭到同化,被CDC下令包抄之時,借助和一騎決斗,喊出甲洋其實有著人類感情會道謝的事實,證明了他并非已被徹底同化的festum,保住了他的生命。
比如說沒有戰(zhàn)爭的日子里,和一騎和大家,在海邊游泳,在溫泉談笑,在廟會閑逛,在照片里留下他的身影。那脫離了Seigfried指揮官身份之后,便只是個普通的十幾歲少年的他。
細(xì)數(shù)那許多事情,乙姬輕輕淺淺地嘆息?偸渴撬募胰耍m然并不像普通的兄妹,但如若自己也學(xué)會了作為「人」的意義,或許此時,也應(yīng)該為總士能夠逐漸改變而感到喜悅吧。
「總士,能夠遇到一騎真是太好了呢!
靠在傳送帶上,她勾起嘴角笑看身邊的兄長。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總士微愣。
「因為是事實嘛!挂壹σ庥
總士沉默地看著她,然后轉(zhuǎn)過頭去。
「就算現(xiàn)在不這么覺得,也終有一天會承認(rèn)的。因為總士就是總士,一騎就是一騎啊!
女孩眨眨烏黑的眼睛,自信滿滿仿佛已經(jīng)洞悉他的心思。
「……啊。」
很長時間之后,他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這樣回答。
乙姬看著前方。
無需側(cè)頭,她便知道總士在這樣回答的時候,正遙遙地望著空中的某個方向。
像是在憶起什么溫暖的事物一樣地,他眼里充盈著那么柔和的笑意。
有生便會有死。有開始便會有結(jié)束。有存在便會有虛無。
這些本來抽象的概念被北極一戰(zhàn)的硝煙書寫在蒼穹之上,再難磨滅。乙姬化作龍宮島的風(fēng)云與大地,安寧地將其納入生之搖籃。
輪回緩緩流轉(zhuǎn),存在終歸虛無,并從虛無之中重生。
「我就在這里。直到與你……相逢的那天!
總士的聲音在一騎體內(nèi)淡薄地回響著,隨著最后一個尾音徹底消失,Marksein里的一騎感覺到仿佛砂礫從指間紛紛滲出,滑落消失的感觸——何等真實。
「啊……啊啊……」
一騎拼命地收緊手指再收緊手指,尼格龍根系統(tǒng)被壓得咯咯作響,電流竄上手臂刺得他渾身劇痛,即使如此,他還是沒能留下哪怕一絲一毫原本屬于總士的碎片。
「總士……總士……」
Siegfried系統(tǒng)以土崩瓦解的態(tài)勢在Marksein手中化作點點閃耀的星屑,一路淋淋漓漓點綴著一騎的歸途,恍若送別。
「總士——。。。。!」
撕裂夜空的哭喊令蒼穹都驟然失色。
痛不欲生。
卻又,怎樣也不能就此不在。
因為總士這么說過。
會回到,有自己存在的地方。
所以一定會選擇生存下去——為了能夠再度與他重逢。
思念所帶來的傷痛,亦是自己存在于此的證明。
哪怕有多少漫長時間拖曳著這份傷痛在心口輾轉(zhuǎn),也絕對會堅信著再見的某天終將到來。
所以。
等待著定會回歸之人的回歸,是件幸福的事情不是嗎。
【FIN】
插入書簽
老實說這篇文章原創(chuàng)的情節(jié)實在是很少,基本上就是在梳理一騎和總士在原作里的關(guān)系發(fā)展,加了一些自己從小說里理解出來的東西,然后加了少量腦補(bǔ)的細(xì)節(jié)神馬的。虐心情節(jié)我比不過沖方這個后爸……所以還是饒了自己吧OTZ。說是總一也比較牽強(qiáng)……畢竟實質(zhì)性的東西一丁點兒也沒有根本就看不出攻受嘛|||。雖然在小說里和動畫里,感覺還是總一的氣場更強(qiáng)一點。寵著一騎護(hù)著一騎的有點笨拙又認(rèn)真的總士真是很喜歡啊❤
動畫看了兩遍,還是覺得一騎和總士是從16集之后關(guān)系大飛躍的——可以說之前他們是有刻意拉開過距離,兩個人都是。但是在16集一騎出走回來之后,基本上就是就算別扭著也要努力去接近對方,到后來甚至是升華至除了死亡以外什么都分不開他們的地步了|||。
怎么說呢。執(zhí)著地死守到最后一刻的這對CP我終歸承認(rèn)自己是很愛的。這篇同人文算是一個心情整理,以后如果再寫fafner的同人,一定要多捏些有愛的劇情出來(握拳)雖然總士消失的結(jié)局怎樣也繞不過去,寄托他回歸的希望都在遙遙三個月后的劇場版,不過阿濯曾也說過,我們?nèi)阅茏尅脯F(xiàn)在」離「未來」更遠(yuǎn)一點。
只是這樣,就足夠了吧。
第1章 Waiting for your exist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