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松陽老師,我很想你,』她抱了一捧開的正艷的曼珠沙華,站在他的墳前,『十分地,想念呢……』
她的臉上異常的平靜,沒有喜悅,沒有悲哀,也沒有懷念,聲線是不帶任何感性色彩的,她的音量極小,蠕動(dòng)的嘴唇近乎蒼白。
空中飄散的是細(xì)密的雨,纏綿而冗長(zhǎng),記憶中的清明大約都是這樣的吧,輕柔無聲的水滴從來不曾猛烈,也不曾停止,如同戀人親密的私語,這般,這般的溫柔。
可是,它從不讓人覺得甜蜜,反倒有一種無可言喻的悲戚從彌漫開來,心中空蕩蕩地,讓人想要哭泣。
她沒有撐傘,那把黑底紅紋的油紙傘被隨意地扔在一邊,水滴在上面破碎,綻開一朵朵脆弱而美麗的碎花。
盤起的發(fā)上結(jié)著晶瑩的水珠,宛如點(diǎn)綴在發(fā)間的珍珠,她沒有戴慣用的銀蛇簪子,而是斜斜地插了三根紫紅色的,如檀木扇子的一片扇葉般的木簪,有水滴結(jié)的大了,便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從木簪上滴下,劃過頸間的皮膚,隱入同是紫紅色的絲質(zhì)改良式旗袍。旗袍上用純金的線修了邊,還有自右下角開始,由密到疏,由小到大,翩翩飛舞的金蝶。
『老師——』
她再一次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帶了些許的哭腔。
她的左手撫上了墓碑,小心翼翼地,動(dòng)作輕柔而緩慢。她的手指纖長(zhǎng),有些透明的指甲被修成了好看的方形,似玉的十指連著藕般的臂膀。她的膚色是病態(tài)的白,蒼白的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被隨著動(dòng)作而滑下的玉鐲稍稍掩蓋了一點(diǎn)。
『怎么辦——』綿綿的細(xì)雨朦朧了天空,又模糊了她的視線,『松陽老師,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還有會(huì)在上課時(shí)睡的滿臉口水的阿銀,聽的極為認(rèn)真的假發(fā),笑的一臉傻相的辰馬,滿臉不耐煩,但把所有東西都死死地記在腦子里的哥哥,還有一起玩踢罐子,一起吃飯,一起圍在松陽老師身邊打鬧的大家。
——我好想……
那個(gè)蟬聲轟鳴的盛夏,太陽照的人好討厭——可是,我好想……
那個(gè)滿是男生,亂哄哄的房間,雜七雜八的東西鋪的滿地都是,臥室臟的殘不忍睹——可是,我好想……
那個(gè)華燈綴空的夜晚,空氣里盡是濃濃的,雜亂的食物的香味,人聲吵鬧的讓人頭痛——可是,我好想……
那群大大咧咧的男生,運(yùn)動(dòng)過后渾身汗臭地湊過來,臭哄哄的——可是,我好想……
我好想,好想回去呀,真的……
『我回不去了!凰穆暰顫抖的很劇烈,帶著哭腔,幾乎不成聲。她終于不再是毫無表情的了,她微微地蹙起眉,蒼白的連上劃過兩道淚痕,『我回不去了,老師!
我依然活著,阿銀他們也一定在某一個(gè)地方安居,可是我們卻呼吸著不一樣的空氣,在不同的蒼天之下,踏著不同的土地,我的思念是這般強(qiáng)烈,可又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失去了所有的同伴,失去了老師,失去了從前歡笑的樂園,在陌生的土地上,看著陌生的人,呼吸著陌生的空氣,這里只有我獨(dú)自一人。
她只有守著僅剩的記憶,如此茍延殘喘下去……
抱著曼珠沙華的手,再次縮緊。
我身邊長(zhǎng)放著曼珠沙華,即使我不小心死去了,也不用擔(dān)心會(huì)忘了一切,曼珠沙華會(huì)喚醒我所有的回憶,一遍一遍地回放。我絕不放下這記憶,哪怕是用我的生命來捍衛(wèi)。
我只要這樣,日復(fù)一日地,活在過去。
『老師,我快要撐不下去了,怎么辦?』
一天比一天濃重的想念,一天比一天濃重的絕望,他們正在侵蝕著我,我的精神,我的靈魂。
如同曼沙與珠華,知道著對(duì)方的存在,卻永遠(yuǎn)不能相見,永生永世的有緣無分,永生永世的苦情難耐,這樣的感覺,讓我的心臟幾乎不能跳動(dòng)。
『為什么我要出現(xiàn)在這里?』
在你們身邊多好。如果能夠選擇,我愿意放下我的自尊,不要我的精神,拋棄我的靈魂,舍去我的身體,獻(xiàn)上我的生命,只要能夠讓我死在你們神邊,死在愛我的人的懷里,讓我們有斬不斷的羈絆,我志向要吸進(jìn)的最后一口氣中,有你們的呼吸。
淚水止也止不住,不聽地流下來,和雨水交織在一起,有些流進(jìn)了嘴里,仿佛是令人窒息的毒藥。
『松陽老師,我快要死掉了!
本以為會(huì)在你的墳前死去,但是我卻再次張開了眼睛,依舊是在你的墳前,但是出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這里就不是我的世界,我想會(huì)有新的羈絆,但是……
除了你們,我容不下任何人了,只有那么小一塊的心臟,早就滿了……
有些模糊了呢,視線。原來看不清的也好,看的清的也好,全部都迷朦了起來。
感覺……有些冷。
四肢開始無力,茫然間,眼前天旋地轉(zhuǎn),然后聞到了泥土的腥味。再然后,景象也好,味道也好,感覺也好,統(tǒng)統(tǒng)都漸行漸遠(yuǎn),看不到,聞不到,感覺不到,慢慢地,陷入一片黑暗。
就這樣,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睡著了也好,死了也好,永遠(yuǎn)這樣下去。
可是,為什么還有這樣的想念?
『松陽老師,哥哥,阿銀,假發(fā),辰馬,還有大家,我好想你們……』
微不可聞的聲音,彌散在細(xì)碎的雨中。
插入書簽
于是沒有了。
我曉得這個(gè)很冷門...
啊啊..不指望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