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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還沒反應?喂,醒醒!
朦朦朧朧的呼喚響在近處,胳膊被推了推。
聽見這有些熟悉的聲音,不知為何,我感到必須服從,強迫自己睜開了眼。
面前站著一位中年男性,黑色制服筆挺,表情嚴肅,與我對視的瞬間,緊蹙的眉頭微松,端起一邊桌上的銀質(zhì)托盤遞給我:“送去給少爺!
我下意識地接過,剛想問少爺是誰在哪兒,對方已經(jīng)避開我的目光,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
我瞧瞧托盤里的茶點,又望望中年男性離去的背影,茫然愣在原地。
觀察周圍,長廊墻面掛著一幅幅油畫,腳下是柔軟厚實的地毯,似乎置身一棟華麗別墅中。
少爺……少爺……
無聲咀嚼這兩個字,意識中漸漸浮現(xiàn)一道身影:精致可愛的孩童,總是板著小臉,似乎從未有過高興的時候。
“愣這兒做什么呢?”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我轉(zhuǎn)頭,正對上一張陌生中隱隱熟悉的臉,身著與我相同的黑馬甲,面帶些許笑意,看了看我手里的托盤,壓低聲音說:“給少爺?shù)?你怎么不動!?br> 我遲疑一瞬,也壓低聲音問:“少爺……在哪里?”
換對方發(fā)愣。
他明顯呆滯了幾秒,又恍然,說:“啊對,你剛回來。所以你也不認識我了?”
我猶豫點頭。
他笑了笑,似無奈又似了然:“還記得你自己嗎?”
我一頓,抿唇不答。
“五號,你是五號!彼麤]再問什么,指著樓梯說,“從那上三樓,左邊走廊到底,就是少爺?shù)姆块g。”
“五號”,這不像是個正式的名字,奇怪的是我立刻接受了自己就叫作“五號”。抬步要走,又停下:“你呢?你是誰?”
“別管了。”他隨口回答,催促我說,“快去吧,少爺該生氣了。”
少爺會生氣。
這句話不知怎么觸動了我。我沒再多說,穩(wěn)穩(wěn)端著托盤,快步上樓。
穿過幽深昏暗的長廊,我走到一扇雙開大門前站定,將托盤擱在一旁的花幾上,輕輕敲了敲門。
門內(nèi)傳出“叮鈴”一聲響。
完全不需思考這鈴聲的含義。我輕輕轉(zhuǎn)動門把推開門,重新端起托盤進門。
室內(nèi)空闊靜謐。
扶手高背椅中坐著一名孩童,約莫六七歲模樣,短發(fā)漆黑,肌膚奶白,嘴唇紅潤,精致的小臉面無表情。他看過來,烏溜溜的雙眼正對上我。
是,少爺。
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我卻抓不住。
頓了頓腳步,我走近少爺身邊。雖然絲毫不記得以前怎么做,仍然本能地按部就班布置好茶幾,提著空了的托盤站到一邊。
少爺一直看著我。他看著我做完所有的動作,又抬頭,緊緊盯著我,卻一言不發(fā)。
我感到了些許不安,即便在不知道自己是誰時都沒有出現(xiàn)的不安。想說些什么,又說不出什么。
一室沉默。
良久,終于見少爺慢慢張開嘴唇,聽他慢慢吐出兩個字:“五號?”
稚嫩清淡的嗓音,帶著疑問。
那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第三次涌上,可又多了什么復雜的東西,我試圖去捕捉,但抓不住。
就這么一愣間,少爺微微挺起背脊,又喊了一聲:“五號?”
摻夾了一絲急迫。
我立即清醒,稍稍躬身:“少爺!
少爺凝視我的臉,片刻后靠回椅背:“前幾天去哪兒了?”
前幾天?
哪幾天?
今天以前?
幾天?
隨著少爺這一句,我的神志霎那恍惚。
我去哪兒了?
我究竟是誰?
意識混亂而空白。
少爺端詳我一會兒,大約認為不到我的應話,也沒再問什么,垂下眼眸扭回頭。
我沒來由地心慌:“少爺……我……”
“沒事了。”他卻擺了下手,“出去吧!
我本能地往前半步:“……少爺!”
“我說出去!”他突然厲聲喝止我,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腦袋埋進掌心,“……五號,出去!
我不解而不安,更有強烈的不愿,可遵從命令好像融在我每根神經(jīng),使我雙腳不受控制地抬起,惶恐亦無法阻止自己向外走。
走出這間冰冷寂寥的房間,關上沉重的門。
為什么?
胸口像開了個洞,有冰雪穿膛過。
少爺啊……
我緩緩沿來路返回,轉(zhuǎn)向樓梯時,黑暗大宅的慘白燈光下,就見最開始見到的那名中年男性正站在樓梯中間的轉(zhuǎn)角處,仰頭向我望來。
我倆靜靜對視。我不知該做什么反應,他卻也沒有開口,甚至沒有催促我。過了近一分鐘,我重新挪步,一階一階往下,走到他旁邊,躊躇不前。
他面色平淡,先說話了:“我是這里的總管,四號。”
我老實道:“總管先生。”
他似乎因為我這句話頓了一拍,又說:“知道自己叫什么嗎?”
不敢說其實不知道,我只得報出了聽來的名字:“五號!
他點點頭,像是松了口氣:“休息去吧,今天沒你事了。”
我在他的注視中,慢慢走下樓梯,隨著沒有的記憶,走到一間房前,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不大不小的單人住房,干凈整潔,或者說,空蕩蕩的房間。
我拖出椅子坐下,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渾身充滿怪異的疼痛,最痛的是頭。我揉按太陽穴,然而沒有任何作用,從少爺?shù)姆块g出來后幾乎每一秒都在加劇。
痛……
痛得什么都不能思考……
再恢復神智時,手表上的日期已經(jīng)跳了一格。
我保持昏厥前的樣子坐在椅中,花了好幾秒,瞳孔才重新對焦,又花了好幾秒對著地板發(fā)呆,才緩緩站起。
已經(jīng)九點了,少爺該吃早飯了。
我該給少爺送早飯了。
機械地打開門,眼前出現(xiàn)一張陌生面孔。他舉起的手大概是要敲門,見到我笑了笑:“五號你好,我是前兩天新來的,總管說到時間了,讓我叫你。”
我“嗯”了聲,快步越過他去廚房。
拿上托盤,走過昨天一樣的路,和昨天一樣敲門,進了少爺?shù)姆块g。
少爺和昨天一樣坐在椅中,卻沒有和昨天一樣看我。
他仿佛更安靜了,連一根發(fā)絲都不動。
我和昨天一樣布置了茶桌:“少爺,請用食物!
昨天到我離開他什么都沒吃,不知是否因為早餐更豐盛些,他半晌沒動,終于極慢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紅茶。
“少爺……”我猶豫著,想和他再說說話。他卻沒給我一眼,如同沒有聽見我的喚聲。
為什么?
和昨天不一樣。
為什么?
直到端著托盤離開,我都沒有和少爺搭上一句話。
為什么?
我心中充滿疑問,將餐具送回廚房,卻在半途遇見先前見過的那個新來的。
對他我確實沒有那種困惑的熟悉感。
他看到我,招了下手:“少爺還好嗎?那么快回來!
我一震,停步看他:“少爺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驚訝問,靠近我一點,低聲說,“少爺昨天送修了。聽說又去清除記憶,還是他自己要求的呢!
我完全不懂他說的話,瞪大了眼睛:“什么清除記憶?人還能清除記憶?”
他顯得比我更驚訝:“你在說什么呢?”他想了想,明白了似的,“你前幾天不在是也去清除記憶了?倒是聽說過這里有兩個想一起逃跑的,難道就是你和少爺?”
我惶恐又混亂,沒回答。
他笑了笑,眸中機械的紅光閃爍:“你忘了啊,這座宅子里,沒有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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