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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是一名警察,一名罕見的緝毒女警,時常穿梭在邊境線上,提著槍出生入死。這些年來,我逮捕過很多罪犯,建立過大大小小的功勞,我很為自己驕傲,這是我對祖國忠誠的證明。
今天對我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有一個愛了很久的女孩,她呀,現(xiàn)在是個很火的民謠歌手,今天是她的第一場萬人演唱會。從小酒館走到大舞臺,她真的很棒。
我們相識在高中校園,彼此陪伴走過了很多年,一起創(chuàng)造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在不久前,她揪著我的耳朵,兇巴巴的警告我:“馬書晨,你那天必須要回來,絕對不可以缺席我這么重要的人生時刻,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我知道的,她不會不理我的。
她向來有種驕縱的可愛,在我面前更是如此,我笑著應(yīng)了她,再三保證自己一定回來。
還沒告訴她,我向局長遞交了工作調(diào)動申請書。是的,我打算退下緝毒一線了,或許是隨著年紀增長,我開始貪戀安穩(wěn)。又或許我知道她一直很擔(dān)心我,同樣的,我不愿意她再為我流淚。
我們都滿懷期待的等待著今天。
可,
人或許真的在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候最幸福。
很不幸,
我死了,
死在今天,
死在她夢想實現(xiàn)的今天。
此刻,我不知道為何手腳脫力,迷迷糊糊中,看著匕首一刀一刀的刺入腹部。真的很奇怪,我沒有一點痛感,反而是心在隱隱作痛。
我看見一個又一個刀口帶出一道道血痕,一個、兩個、三個……足足十七刀,我想我真的要失約了。血液暈開,止不住的流淌。幾個瞬息間,地面聚起一灘紅,我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我想,我真的沒有機會向她表明我真正的心意了。
施雨欣,
我最親愛的小施姑娘啊。
我不甘心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我對你有戀人般的執(zhí)念吶。我的愛還未曾說出口,偏偏那是我糾結(jié)了十年才作出的決定,或許你也在等待那一句告白?扇缃瘢业纳诹魇,告白未能出口。
至死,我們只是朋友。
我的靈魂驟然超脫出□□,我見一堆人圍上了我。急切的,混亂的,喧囂的。我就這么靜靜看著,心里已無波瀾,現(xiàn)在的我,不過就是未散的靈魂,感受不到一點生命的鮮活,除了手指微微傳來的溫?zé)帷?br>
我看到了藏藍的外套,一群人擁著我的□□,直直穿過我。上了救護車便疾馳而去。我并沒跟上去的心思,我知道這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此刻,我只想回家看看,或者說我只想去到她的身邊。
恍惚間,我卻被一股力量牽引,被迫進了車里。
他們都不說話,圍著我落淚,哭的克制又哀傷。
“別哭啊你們,作為一名警察,能把性命奉獻給國家和人民,于我而言是莫大的榮幸。你們該為我自豪的!
我反復(fù)勸說著
可惜了,他們聽不到。
車內(nèi)的哭聲聽得我心煩,我干脆飄到車頂上待著。
車好像入城了
我看見演唱會的宣傳圖被投在好多大樓的ED屏上,照片上的人清冷疏離,像是游離世俗之外的仙子。許是環(huán)抱吉他的緣故,無意竟露出一抹紅線,就這么環(huán)在手腕上,守護著我送她的兔子吊墜。我細細的看著,眼神在照片上反復(fù)碾過,不由笑了笑。
她呀,最寶貴那雙粉色的小熊拖鞋。
不如給她準備一套同款睡衣吧!我下意識摸手機,卻只是虛空。
對哦,我已經(jīng)死了。
再也不能給她準備禮物了。
車駛過體育館,碩大的場地站了很多人。
人群擁擠,熙熙攘攘他們都是來看她演唱會的吧。好多好多的人,帶著黃白的花,淡紫的飾品。對了,淡紫是她的應(yīng)援色,記得當(dāng)時我們討論了好久。到最后階段,她想累了,說讓我?guī)退鉀Q這個糾結(jié)的問題。
我選了淡紫,我知道她喜歡用淡紫色的筆寫信,她說這樣看著就精致,符合她的氣質(zhì)。她有很多淡紫色的掛件書本,常常臭屁的說:“這才符合本小姐的淑女形象”,這時的她更像只傲嬌小貓。
我好像又笑了,不懂,怎么變成鬼笑點反而降低了。
今晚,我知道她一定會很開心的。甚至于,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了。今晚的她一定會感動落淚,但愿不要哭的太狼狽,不然回家我要哄好久,她會后悔哭花了妝,會后悔被拍下哭的慘兮兮的照片,會后悔自己高冷形象的破碎……她總是會有些奇怪的擔(dān)心,真的很可愛。
車子很快駛過,我沒來得及聽見什么。
我看著漸漸縮小的場館,心里有些悶。我最愛的女孩今晚將在這里實現(xiàn)她的夢想,足足用了十年,夢想才開出了花。我們那么多個日日夜夜,走馬燈般在我的腦子里重現(xiàn)。
親愛的小施姑娘,我今晚注定要缺席了。
那根專屬的熒光棒,在未來的未來,希望也有人能替我點亮它。
車子到了醫(yī)院,我被送到了冰冷的柜子里。這里的寒氣有點重,我感受到漫涌的涼意,我想往外走,但我好像不能離開身體太遠,我無聊的踱著步。
走煩了,就干脆坐在門邊,想象著盛大的演唱會,想著想著,居然就這么睡著了。
等我再度恢復(fù)意識,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睜眼的一瞬,心里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來了,就這么靜靜的靠在車窗上,懷里抱著我的遺照。眼角紅紅的,向來明媚的眸子都黯淡了。
我好想她啊,心里的難受堵了上來,我想抱抱她,可我反復(fù)去試探都觸摸不到她。我很著急,我瘋狂的重復(fù)著動作,一次一次看自己的手臂穿過她的身體……可,我死了。
我的思念,終歸透不過陰陽的距離。
我就這么跟她回了家,那個我們一起租住的小公寓。
家里仍然殘留著我生活的氣息,我的拖鞋,我的毛巾,我的衣服,我的房間。
我日日在熟悉的空間里游蕩,卻也只是游蕩,我的靈魂或許快消散了,我的記憶也開始模糊。
逐漸的,我開始想不起來很多東西的來歷。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施雨欣都待在家里,我也就這么待在她的身邊。我不知道她的夢想是否成真,不知道她的演唱會是否順利開展,不知道她是否又被歌迷朋友感動……我希望從她那里得知一二,有關(guān)這場演唱會,她真的努力了很多年。
可惜的是,我沒能打探到一點信息,本警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幾天過去,她接過幾個電話,都草草掛斷。不開電視,不刷手機,她隔絕了所有網(wǎng)絡(luò)。
她時不時落淚,在一個角落一呆就是一整天,她抱著吉他摸了又摸,擦了又擦卻沒再彈奏旋律。再后來,她把家里的音響都打開了,一遍一遍放著之前的歌,熟悉的歌聲總讓我熱淚盈眶,我又想起了那個下午。
我們相識于高中,那時管教嚴格,宿舍門上有一個不可以關(guān)閉的窺視窗。某日下午,我如往常那樣去約她吃飯,碰巧在敲門前,掃了一眼窺視窗?删瓦@一眼,少女抱著吉他輕聲彈唱的場面,就這么烙進了永恒。那樣的純粹,那樣的簡單,那樣的熱愛,只記得,我站在門外聽了很久。
也就是那天,陽光明媚,我愛上了民謠,愛上了一個會彈吉他的姑娘。并在此后很久很久的歲月里和她彼此陪伴著。
可惜,我們沒有一個結(jié)局。
如今我已成鬼魂,回顧這短暫的一生。最遺憾的,還是我從未告訴她我的愛意。同樣,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愛我,戀人間的那種。
近日我記憶混亂的嚴重,但我知道她放的歌,字字句句都是對我的懷念。那些詞句里躲藏著我的痕跡,有些是我寫的,有些是寫我的。她似乎沉迷于此,也不怎么吃東西。我很擔(dān)心她,卻沒辦法作出什么,我無比期望有人能替我?guī)鋈プ咦,帶著她開啟新的生活
即使是,忘記我。
不知道是不是鬼許的愿望尤其靈驗,寂靜已久的小公寓響起了門鈴聲。
她聽到了,微微愣了一下就要去開門。可腿腳已經(jīng)壓麻了,人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我嚇壞了,急急去撈,卻又一次穿過她的身體,眼睜睜看著她倒在地板上。
壞了,這下小哭包要疼哭了。
我很著急,忘記了自己是靈魂的事實,急急忙忙跑到她跟前,伸手去扶,扶不到,大聲叫喊也沒人能聽見。我緊繃的弦在這一刻斷了,無助感試圖窒息我,陰陽兩隔的距離在此刻無限放大,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玫瑰日漸衰敗。
我最親愛的小施姑娘,此刻我無比虔誠的許愿,請忘記我吧,或者不如從來都不要遇見我。
摔在地上的人也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似是受傷的小獸。情緒的積攢也到了爆發(fā)值。素來冷淡的臉上只剩悲痛和破碎,她就像干枯的花朵,風(fēng)一吹,碎了滿地。
一人一鬼就這么一起哭著,為彼此而哭,為對方而哭,為我們而哭。
一陣搗鼓聲響起,門鎖開了,是她的父母。
兩人看到屋內(nèi)先是一愣,隨后費力的扶起倒在地下的人。只一個對視,三人就哭做一團。
個把月沒見,兩位長輩的頭發(fā)著實花白了不少,我滿心的愧疚。不忍再看,干脆躲進了房間。
我不知他們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他們交談了什么。
等我出來時,施雨欣已經(jīng)換了一個狀態(tài)。她開始忙碌起來,收拾我的物品,整理我的書籍。一連幾日,她穿梭在整個公寓里,搜刮著物品。
我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她,陪著她。有時直直的擋在她面前,看她穿過我,有時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卻一不小心穿過了她。
再后來,或許我的愿望又靈驗了,但,還好沒有完全靈驗。
她開始踏出家門,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節(jié)奏里。我被那股莫名的力量限制在家里,但我仍然知道她的一切。
這位傲嬌小貓啊,總是卸下所有偽裝,在夜深的時候,對著我的照片絮絮叨叨一番。
她說她想我了,她說她是最棒的民謠歌手,她說她又遇到了不負責(zé)的蠢貨,她說她今天回了高中,走了我們倆一起走過的塑膠道,在走廊待了很久,因為我們曾靠在那里聊了很多天。她又說起她的十八歲生日的那晚,我眼睛里的亮光曾奪去她的心跳。
我想,我知道她愛我了。
她比我想象的要強大,我擔(dān)心的小姑娘似乎坦然接受了我的離開,又開始在熱愛里發(fā)光發(fā)熱。有點遺憾,我還是沒在家里聽到吉他聲,那是我最想聽見的。
日子慢慢過去,我漸漸感覺到她越來越封閉。我親愛的女孩從傲嬌的小貓變成了從里到外的冷淡。她和我絮叨的內(nèi)容越來越集中于我們的過去,她不再分享現(xiàn)在的日常,就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漩渦。
今天,她拿了一封信回家,說這是我留給她的意外驚喜。她說她很期待我曾為她寫了些什么,或許這將是她余生的懷念。
信封拆開,是淡紫色的筆跡,很是柔和,她很小心的摸過紙張,就像曾經(jīng)觸及我的頭發(fā)。
隨著日子的流逝,我的記憶越發(fā)混亂。
信上的內(nèi)容我有些陌生,我記不得自己是否寫過這封信,更記不得自己寫了些什么。所以,我也很是期待,我期待是否她也能知道我愛她。
我看見她的嘴在張張合合,我認真的盯著,卻聽不見半點內(nèi)容。我頗有些遺憾,作為鬼,我如今已經(jīng)習(xí)慣神秘力量的約束,或許我和她在表達愛意上總是有點阻礙吧。
“我愛你”
清晰的聲音落在我的耳畔,如同平地乍起驚雷。自從死了以后,本鬼魂的心第一次傳來如此強烈的感覺。
她讀完了信,面帶虔誠的收了起來,向前一湊,將完美的唇型印上遺照。吻來的猝不及防,在我面前向來恃寵生嬌的人,此刻就是我最忠誠的信徒。
我在虛空中回吻,這是兩場獨角戲的合并。
一時恍惚,竟覺得遺照上的衣服有些眼熟,似乎今早我在施雨欣的衣柜里見過。八成以前的我們共享衣櫥,誰知道呢?反正,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
今夜施雨欣又活躍起來,不像以往那般和我絮絮叨叨過往。她搬出了收拾物品的大箱子,一樣一樣翻看起來。
相機,照片,DIY的掛件,玩偶,水杯……
那根專屬的應(yīng)援棒。
那是她親自為我做的,涂鴉,染色,組裝。一根獨屬于我的應(yīng)援棒。雖然看著有些破爛,但修修補補整整撐了10年,它見證過她的每一次演出,從小酒館到大舞臺,當(dāng)然,揮舞熒光棒的人一直是我。
她按了按開關(guān),應(yīng)援棒沒有反應(yīng)。
和過往的很多次一樣,我們都會下意識旋開后蓋。
亮晶晶的小物件掉了出來,一枚戒指?
是的,戒指
怎么會有戒指?誰放的戒指?
我不知道,如同我說過的,我已經(jīng)忘記了很多東西。
施雨欣看到戒指,眼里閃過意外,套上了自己的指尖,正正好。
我想,這樣的話或許是我放的。
她反反復(fù)復(fù)欣賞了幾眼,眼里閃過情緒,沒再摘下來。
箱子里的東西越來越淺,她觸到了一個相機。那是她專門用來錄舞臺彩蛋的相機。
我愛的人很好也很浪漫。她真誠的對待著自己的粉絲,不管是livehouse還是演唱會都會有精心準備的彩蛋,而這臺機子是她的彩蛋專用,我送她的22歲生日禮物。
她拿來了電腦,插上數(shù)據(jù)線,在文件里點擊著,翻找著,點開一個又一個素材。
終于,我看到了,看到她在夢想成真的舞臺上準備的彩蛋。看到她的精心籌劃,看到她的一番誠意,看到她的滿腔深情。我不知道鬼會不會流眼淚,但我感受到了潮濕。
親愛的施雨欣小姐,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確,你愛了我很久,就像我愛你那樣。
我們都動心了,在很久前,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那天晚上,她靜靜看了很久,慢慢收拾好了所有東西。編輯了一條消息,發(fā)給一個備注付隊的人,消息的內(nèi)容我看到了。
我著急慌張的制止她,吼叫著,用力去拉扯著,可一下又一下的透過她的身子,我好無力,我好絕望,我看著我的玫瑰走向枯萎。
我此刻無比希望神明為我的愛開出一些縫隙,能讓我跨越陰陽的界限去觸及她,哪怕一次,哪怕灰飛煙滅,哪怕永世不遇。
我拼命前伸
她握著刀的手,毫不猶豫劃向手腕,泛起的紅染上戒指。
突然,我的手腕突然傳來刺痛。
還沒來得及慶幸,我猛然一個激靈。
我坐在浴盆里,中指的指跟傳來異物的膈感,我低頭看著水里的倒影,不是我心心念念的人,倒影只是我。
我心里只;氖彛鄣滓黄。果斷抬手,手中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刺入手腕,鮮血四濺,混著我的悔恨融出一池血色。
我近乎癲狂,
我已然死去。
這是一場太過匆匆的離散,
悄然浸潤我無數(shù)個夜。
親愛的,
我在思念與愧疚中飽受煎熬,
就請讓我奔向你吧。
據(jù)悉,著名民謠歌手施雨欣女士已于2000年11月30日去世,享年30歲。經(jīng)警方通報,其在11月30日回家途中被4名吸毒人員搶劫,在其交出財物后。其中一名吸毒人員認出其身份,怕事情敗露,狠下殺手。四人手段殘忍,施雨欣腹部被捅17刀,當(dāng)場死亡。12月1日是施雨欣女士的第一場萬人演唱會,而今突聞噩耗,眾多粉絲已自行前往場館悼念。具體情況,請看前方消息……
通報,馬書晨女士已于2001年2月15日去世,享年30歲。生前作為一名緝毒警,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抓捕嫌犯300余人,與隊友查獲毒品20余噸。2000年11月30日,在其下班期間遇上兇案,徒手抓捕4名嫌疑人,危急情況下,當(dāng)場擊殺,表現(xiàn)勇猛。而后患上重度抑郁,并伴有精神分裂,記憶障礙等一系列心理疾病,在心理醫(yī)生介入未果后,于2001年2月15日割腕自殺。
我親愛的小施姑娘,我愛上你的那天,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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