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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斷(下)
1、
“阿洋阿洋!醒醒!
床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穩(wěn),薛洋似陷入了夢魘,一直掙扎著卻醒不過來。
夢里,宋嵐和曉星塵磋磨他的過往一幕幕重現(xiàn),叫他無處可逃。薛洋只覺得自己快被兩個(gè)道士玩死了。他像曉星塵求救,得到的只是道子無情的嘲弄。
曉星塵將薛洋從床上撿起,帶進(jìn)自己懷里,輕輕晃著那人,試圖將他喚醒。
“不要——”
薛洋大叫一聲,驟然睜開眼睛,淚順著眼角驟然滾落,砸在曉星塵攬著薛洋腰腹的手背上。
薛洋眼睛紅的駭人,喘著氣久久不能回神。
“阿洋!沒事了沒事了,不怕啊!睍孕菈m蹭著薛洋臉頰安慰,眸子里盡是心疼和悔恨,尾音也沾染了哭腔。
薛洋似乎還沒從夢中清醒,見到是曉星塵,猛地一推,整個(gè)人都應(yīng)激起來。薛洋將自己躲在墻角,警惕地看著曉星塵,眼尾通紅,像熏了層胭脂。
自昨日見到宋嵐,薛洋這一夜都浸沒在從前的陰影里,他夢著過往,在絕境中沉浮。一望無際的痛苦,宋嵐的狠厲,曉星塵的冰冷……
薛洋想生,他想求生,他拼盡全力想叫曉星塵放他一馬,想叫曉星塵能對他軟下一絲真心,可換來的卻是曉星塵的各種冷眼與嘲諷。
薛洋忍著不哭,見曉星塵正在靠近,他凄厲地吼了一聲,“別過來!”
曉星塵一怔,隨后一陣嗚咽聲傳來,“放過我……曉星塵……曉星塵……”
薛洋蜷縮在墻角,整個(gè)人都抖的厲害。
他像是逃無可逃的囚獸,走投無路只能靠著聲威喝退敵人。可一旦敵人不屑于他的威喝,那么他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曉星塵愣了片刻,輕輕走過去,要拉薛洋。薛洋躲的厲害,曉星塵無法,態(tài)度強(qiáng)硬地將人拽進(jìn)懷里。
“阿洋,我是道長啊。別怕……別怕……都過去了!焙每吹捻蛹t了起來,帶著濕潤。曉星塵將唇抵在薛洋眉心吻了吻。
過了好久,薛洋才從夢里走出來。
“道……長……”
薛洋低低喚了一聲,嗓子啞的厲害。
他將頭埋進(jìn)曉星塵懷里,貪婪地嗅著曉星塵衣上的竹香。雙手環(huán)住曉星塵精瘦的腰,久久不語。
“阿洋,別害怕了,好嗎?”曉星塵將人從懷里拉出來,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睛。
薛洋的眼睛還紅紅的,眼睫一眨一眨,刮蹭在曉星塵唇前。
“道長……”薛洋仰頭,看著曉星塵和煦的眸子。他好久好久沒見過這樣溫柔的道長了,他好想道長,想那個(gè)會帶他夜獵,會說保護(hù)他,會給他糖吃的道長。
貪戀在薛洋琥珀色的眸子里暈染開來,帶著癡狂、繾綣的情意。
濕漉漉的眸子盯看許久,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滾落,砸在曉星塵衣襟、掌心,而后暈染開來。曉星塵用眉心貼在薛洋額尖,唇蹭了蹭薛洋的唇。
良久,曉星塵輕輕吐出一口氣,道:“我在。阿洋,我在!
“我想你……道長……我想你……”
緊繃許久的情緒在曉星塵一聲聲溫柔的語調(diào)里驟然崩潰,薛洋哭的像個(gè)孩子。道子胸前的道袍被他揉攥出一道道褶子。
沒有聲嘶力竭的狂怒,沒有拼死狂妄的憤恨。薛洋只哭著,低聲嗚咽著,像是要訴說心底無盡的恐懼與委屈。
過了許久,曉星塵見人情緒穩(wěn)定下來,才將人從懷里拉出來。他抬手替薛洋擦干眼角掛著的淚,低頭在薛洋唇前印下一吻。
“別害怕了。從今往后我都陪著你。不會再叫人傷害你,我也不會!
薛洋的眼睛哭的發(fā)腫,睜著眼睛有些費(fèi)勁,他合目靠在曉星塵懷里,沒有回話,但手心里緊緊攥著曉星塵的道袍。
哭了一遭,少年嗓子發(fā)疼的厲害。他撐起身子,攀著曉星塵的肩往上,而后湊近曉星塵的耳朵,良久才吐著氣道:“不要……宋嵐……”
說罷,他不安地看向曉星塵。
見曉星塵無甚反應(yīng),薛洋又像做錯(cuò)事的孩子,低垂下了眉眼。搭在曉星塵肩上的手也促狹地攥緊了衣料。
曉星塵被薛洋這般乖順的模樣刺痛了雙眼,他牽過薛洋冰涼的指尖暖在掌心,哄道:“不要他。阿洋不想見他,我們就不見。”
曉星塵將人重新圈進(jìn)胳膊,而后在掌心聚起靈力蓋在薛洋紅腫的眼睛上。
靈力略涼,覆在薛洋發(fā)腫的眼睛上很舒服。
薛洋眨著眼,睫毛撩撥在曉星塵掌心,撩的曉星塵心底發(fā)癢。
2、
臨近午時(shí),曉星塵用雪梨熬出的糖水喂薛洋喝下,給他潤嗓子。
薛洋穿著中衣,瘦削的不成樣子。原本是新裁的衣裳,可曉星塵覺得又大了一圈。這些日子一碗碗湯藥給薛洋灌下,薛洋確實(shí)沒吃多少別的東西。
曉星塵心疼的緊,想著等薛洋腳上的傷好了,要帶人出去走走?傔@樣悶在屋子里,對養(yǎng)病也不好。
更何況……薛洋這病……怕是只吃藥是治不住的。
“中午想吃什么?”曉星塵湊近薛洋耳朵輕輕問道。
薛洋搖了搖頭,他不是很餓,不太想吃東西。
“不吃飯?jiān)趺葱?”曉星塵親了親薛洋臉頰,攬?jiān)谘ρ笱归g的手替薛洋暖著肚子,另一只手環(huán)住薛洋,從攬住薛洋的那只手的袖口掏出一顆糖。
曉星塵將糖遞到薛洋臉前,“吃糖嗎阿洋?”
曉星塵咬了咬薛洋耳尖,薛洋看到糖的那一瞬,眸子里蹭地騰起霧氣。但他沒去接那顆糖,曉星塵說的話他也沒有回。
薛洋只愣愣盯著那顆糖,不知道在想什么。
曉星塵剝開糖,遞到薛洋唇前。
薛洋眸子里含著委屈,仰頭看向曉星塵,滾燙的淚就又這般淌了下來。
曉星塵替人擦干淚,又將糖送了送,薛洋這才肯張口。
“不許哭了。眼睛又要腫了!睍孕菈m心疼地將指尖撫在薛洋眼簾,又小心捧起薛洋的臉,在他唇前落下細(xì)密的吻。
吻很淺,一下一下,卻如隔靴搔癢。
3、
傍晚的時(shí)候,經(jīng)久無人來訪的小院來了兩個(gè)山下的村民。
原是村子里鬧了邪祟,已接連死了五人。村子貧瘠,湊不出錢來請仙門里德高望重的仙師。他們聽聞山中住著一個(gè)仙人,厲害的緊,便走了一天的山路上山來尋曉星塵。
薛洋趴在窗子里偷看著那兩個(gè)村民,曉星塵最看不得旁人受苦,薛洋知道曉星塵一定會幫他們的。
曉星塵進(jìn)屋時(shí)薛洋還趴在窗子前,他走上去將人攬?jiān)趹牙锉ゴ采,眉心微蹙道:“你身子寒,怎不穿鞋就下了地??br>
薛洋環(huán)住曉星塵的脖頸,將臉埋在他側(cè)頸,輕輕喚了聲“道長”。曉星塵應(yīng)了一聲,又抬手揉了揉薛洋的發(fā)頂,道:“這幾日天氣不好,不要站在窗子前吹冷風(fēng),知道嗎?”
薛洋點(diǎn)點(diǎn)頭,“你要下山嗎?”
他輕輕扯了扯曉星塵的袖子,神情有些局促。
曉星塵“嗯”了聲,道:“村子遭了難,七天殺一人便算得上作祟頻繁的厲鬼了,向我求助的村子七日內(nèi)已接連有五人喪生。我得去看看。”
“我……”薛洋張了張口,曉星塵看著他,在等他說話,思索片刻,他才垂著頭道:“我能和你一起嗎?”
薛洋不知道曉星塵會不會同意,畢竟……他是個(gè)惡人。曾經(jīng)的他欺曉星塵眼盲,騙他殺了許多人。
“不行!睍孕菈m果斷拒絕。
雖然在薛洋預(yù)料之中,可難免失落。
人總是貪心的,薛洋更是。曉星塵不過對薛洋好了那么一點(diǎn),薛洋便想求的更多。薛洋也不想,他一個(gè)惡人,叫人恨進(jìn)了骨子里,如今還有什么資格向別人談條件。
“我不殺人,不給你添麻煩,我就陪著你……在一旁看著……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薛洋不是非要去,只是他怕曉星塵一走,宋嵐若是來了,他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當(dāng)初為了救曉星塵,他早已熬的經(jīng)脈寸斷。他沒有金丹,陰虎符和降災(zāi)也被曉星塵和宋嵐二人搜去了。他這殘破身子如今比廢人還要廢。
若真遇上宋嵐……
他逃不掉……也不想再經(jīng)歷以往那種羞辱……他已經(jīng)累了,很累很累。
薛洋聲音弱弱的,總給曉星塵一種委屈求全的錯(cuò)覺。曉星塵的心不免墜痛。
他不禁想起從前那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時(shí)的樣子——金鱗臺前,那少年穿著一襲金星雪浪袍,是金鱗臺上年紀(jì)最小的客卿,風(fēng)頭正盛。
那時(shí)的薛洋年紀(jì)尚輕,卻是個(gè)目中無人的乖戾少年。偏這少年生的一副好皮相,叫人生不起厭。七分俊俏,三分稚氣,說起話來總甜膩膩的。
曉星塵那時(shí)才下山,結(jié)識好友不多,又不喜仙門之間的拉攏客套。初見這恣意少年,他心底竟生出三分喜來。
只可惜后來一遭變故,少年成了殺人如麻的惡人。常氏滅門,曉星塵橫跨三省擒兇。那少年陰鷙狠戾,明明被押解回了金鱗臺,卻偏偏沒有一絲懼意,刀架在他脖子上,卻還叫囂著與曉星塵來日方長。
曉星塵不禁想,他那時(shí)除卻對薛洋滿身罪孽的憤恨,真的再沒有別的什么了嗎?
只可惜好景不長,不多時(shí)常萍翻案,白雪觀被屠,宋子琛被剜去雙目,摯友決裂。原本一劍霜華驚天下、與傲雪凌霜齊名的曉星塵驟然消失于世人眼眸。
曉星塵承認(rèn),那個(gè)時(shí)候他傷心過、迷茫過、痛苦過。義城前撿來的小友,性子?jì)汕,又會逗人,曉星塵難免不會心動。
他眼盲,那少年便護(hù)著他。少年性懶,又愛撒嬌討巧,這些他都知道。少年作弄他的小把戲,再簡單的道理他又怎會不明白,只是他樂意寵著、慣著。
少年的存在替他度過了許多陰霾,也叫他放下了過去。
義城三年,至今想起都叫人覺得恍若南柯一覺。少年的笑似乎仍回蕩在耳邊。
曉星塵不禁自問,他與薛洋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田地的……
他不喜歡薛洋委屈求全的模樣。他想讓薛洋笑,開心地、放肆地笑?墒沁@人眸子里如今除了淚和懼意,便是冷冷呆滯的光,叫曉星塵痛的無法呼吸。
“我不是不讓你去,只是山路難走,你腳上還有傷,我怕你吃不消!睍孕菈m捧著薛洋的臉,拇指摩挲在他臉頰。
“我沒事的。道長……帶我一起吧!毖ρ筝p輕拽了拽曉星塵的道袍。
其實(shí)留薛洋一個(gè)人在山上曉星塵也不放心。村子里的邪祟只聽村民的表述便算的上大兇,曉星塵不確定一兩日能否將那兇物除掉。于是他心思動了動,嘆了口氣,同意了薛洋的訴求。
“身子不舒服要告訴我,不許自己撐著、忍著,知道嗎?”曉星塵再三叮囑,才給薛洋系上厚實(shí)的斗篷。
嗓子還痛著,薛洋乖巧點(diǎn)點(diǎn)頭,鼻尖“嗯”了一聲。
曉星塵牽著薛洋出去時(shí),兩個(gè)村民忙迎了上來?吹轿葑永镞有個(gè)俊俏少年,村民遲疑片刻,“這位是……”
曉星塵溫溫柔一笑,“家弟身體不好,留他一個(gè)人在家,我不放心。”
村民聞言一笑,一路上對薛洋頗為照顧。
四人到村子時(shí)已過了子時(shí)。
最近天氣陰的很,晚間看不到月亮。整個(gè)村子都好似籠進(jìn)了黑暗里。
為首的那個(gè)村民好像是村子里的村長,見今夜相對太平,便先將曉星塵和薛洋安頓到自己家里歇息。
剛進(jìn)屋曉星塵便將薛洋按到床上,替他脫了鞋襪。薛洋腳上的傷其實(shí)不算特別嚴(yán)重,大部分都只刮蹭掉了點(diǎn)皮,只是有幾處傷口被石子劃的太深,口子裂的比較大,有些棘手。
襪子取下來還滲著血跡,薛洋想收回腳,卻被曉星塵緊緊鉗制住腳踝。
他顫著音喚了聲“道長”,有些局促。
曉星塵皺著眉,“傻子。傷口又流血了。我先給你涂些藥。你在屋子里休息,這兩日不許亂跑,聽到?jīng)]有!
薛洋點(diǎn)點(diǎn)頭。
曉星塵拿出藥膏在薛洋腳上抹勻。
待處理完一些瑣事,才摟著薛洋去睡。
4、
次日一早,曉星塵便醒了。
他心里裝著事,一夜也沒怎么睡著,反復(fù)想著村子里的事。
清早起來,見薛洋還睡著,他將薛洋額前的碎發(fā)撥到一邊,在他唇前落下一吻,才輕手輕腳起了床。
曉星塵從乾坤袖里取出降災(zāi)放在薛洋枕邊,想叫他暫且拿著防身。
薛洋醒的時(shí)候曉星塵早已離開,他撐起身要起床時(shí),被枕邊的降災(zāi)劍鞘一硌。薛洋側(cè)首,見到是降災(zāi),愣在那里久久未能回神。
霧氣涌上眼睛,又被他壓下。
“小道長醒啦?”一個(gè)婆婆端著碗甜粥進(jìn)來,見到薛洋睜著眼,她笑瞇瞇來到床邊,“你哥哥一早就去除祟了,見你還沒起就沒叫你。餓了吧?這里有些米粥,你先喝了墊墊肚子!
薛洋眨眨眼,接過婆婆端來的粥,甜膩膩笑道:“謝謝婆婆。”
老婆婆沒見過這么嬌俏的少年,一時(shí)間竟恍了神,與薛洋說話時(shí)不自覺便親近了幾分。
曉星塵不叫薛洋亂跑,可薛洋哪里是按捺住性子的人。更何況曉星塵把降災(zāi)都給了薛洋,就別指望他能安分了。
薛洋從老婆婆嘴里問出曉星塵的去向,于是隨便扯了個(gè)莫須有的由頭便去尋曉星塵的下落了。
他一路往北,在村子的盡頭終于看到了曉星塵的影子。
腳上的傷口有些發(fā)疼,薛洋也不去管。他步子有點(diǎn)慢,但見到曉星塵時(shí)還是不自覺加快了步子。
“道長!”薛洋輕喚一聲,朝曉星塵跑去。
曉星塵聞聲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將人接進(jìn)懷里!敖心愫煤么,來找我做甚!钡雷右话逡谎鄣卣f著,語氣有些訓(xùn)斥的意味。
薛洋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于是偷偷抬眼觀察著曉星塵的神色。曉星塵自是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于是抬手將少年毛絨的腦袋按在懷里,無奈地嘆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
薛洋扯著曉星塵的袖子,低聲道:“你別生氣……我擔(dān)心你……”
就在這時(shí),薛洋被一個(gè)黑影籠罩。
他從曉星塵懷里探出頭,一抬眼便與宋嵐四目相對。
薛洋一嚇,愣在了原地。
宋嵐的臉色不知是因?yàn)閮词木壒蔬是因?yàn)檠ρ蟮木壒,鐵青鐵青的。
薛洋這時(shí)才知道怕,往曉星塵后側(cè)躲去。
“道、道長……”他求助似的弱弱叫了聲。
曉星塵牽過薛洋的手,將人拉到身前,無奈道:“我說不叫你亂跑,你非不聽。子琛沒有惡意。村子里的邪祟就是子琛上次追的那只,他是來除祟的!
薛洋眸子里似染了霧氣,禁了聲點(diǎn)頭。
宋嵐黑著臉將目光移開,好似沒見過薛洋一般。
就在這時(shí),曉星塵和宋嵐布的靈陣陡然劇烈震動起來!
三人皆執(zhí)劍警惕地看向陣法中央。
薛洋看著幾乎籠罩了半個(gè)村子的陰氣,心底大叫不好。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5、
——相傳不周山有神樹名曰甘木,若以生靈入鑄,便可使故者往生。
薛洋第一次壓制不住宋嵐的躁動后,他就明白他沒多少時(shí)間了。一通通陣法試下來,他的魂魄早被陰靈噬咬出各種裂痕,或許有一日,他會突然魂魄碎裂,灰飛煙滅。
薛洋不甘心。
他想救曉星塵!想把那個(gè)干凈的道子拉回人世。他不甘心,不甘心曉星塵走的干凈,斷了他所有念想。
宋嵐第一次躁動,薛洋設(shè)的陣法雖然不能將曉星塵復(fù)生,確是意外召回了曉星塵丟失的大半碎靈。
不周山的傳說薛洋在金鱗臺時(shí)見過,就在金光瑤的密室里。是由瀛洲人所記。薛洋不知道瀛洲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這個(gè)傳說的真實(shí)性。
但他知道,若傳說為真,憑著他手里尚有的曉星塵的碎靈,一定可以把曉星塵救回來。
于是薛洋綢繆數(shù)月,打聽了許多關(guān)于不周山的事。耗時(shí)兩年,他萬事俱備,于是孤注一擲,打算孤身前往不周山取神木。
一路進(jìn)展的都很順利,薛洋幾乎預(yù)判了所有的險(xiǎn)惡,可令薛洋萬萬沒想到的是——守護(hù)神木的根本不是什么神獸,而是一只滿是怨懟的兇靈。
這兇靈的年歲大抵有數(shù)千年了,陰虎符竟無法制衡它半分。
薛洋與兇靈殊死搏斗,險(xiǎn)些死在不周山。
許是他命賤,連老天也不愿收。
他被兇靈一掌掀飛,抱著神木從不周山的斷垣處摔下去時(shí),竟意外地活了下來。除卻渾身筋骨斷了幾根、吐了一堆血以外,他好像沒什么事。
帶著神木回到義城,薛洋幾乎沒了命。
他一邊憑著執(zhí)念吊著口氣,一邊還要忍受宋嵐的磋磨。那段時(shí)間他簡直要死掉了。還好他挺過來了,傷養(yǎng)了半好,他便開始琢磨復(fù)生陣法。
一來一去,又費(fèi)了一年的時(shí)間。
如他所愿,曉星塵終于活了過來。
想到此處,薛洋的眸子暗了暗。
只不過活的不如他意便是了……
薛洋低頭看了看曉星塵正牽著自己的手,心念微轉(zhuǎn),一時(shí)又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還算不錯(cuò)。
6、
是那只兇靈——!!
薛洋通過陰氣果斷判斷出兇靈的來歷。
他倏地皺起眉,見雙道設(shè)下的陣法即將被破,于是開口提醒道:“道長,這兇靈至少有千年的道行了。普通縛靈陣奈何不住它的!這陣就要破了!”
宋嵐一臉古怪地朝薛洋投射來打量、不解的目光。薛洋權(quán)當(dāng)做沒看見,自動忽略。
就在這時(shí),兇靈掙脫束縛,而后以一種極其瘋狂的態(tài)勢向薛洋沖來!
“薛洋!還我神木——。
三人都沒料到這兇靈已生了靈智,薛洋被它這么一叫,下意識抬眼去看曉星塵。
與曉星塵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薛洋的心幾乎冷了大半截。他好不容易才和曉星塵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一點(diǎn),他好怕會因?yàn)檫@個(gè)兇靈,叫他們二人再回到曉星塵最初復(fù)生時(shí)的那種狀態(tài)。
“道長……”拿著劍的手一抖,薛洋無心跟兇靈周旋,只委屈地喚了曉星塵一聲“道長”。
“你瘋了嗎?!在想什么!”
就在這時(shí),曉星塵撲到薛洋身前,替他擋下兇靈的攻擊。兇靈一頭撞上曉星塵的背,曉星塵悶哼一聲,好在他的身體是由甘木所鑄,兇靈碰到曉星塵的一瞬,神木驟然靈光大綻!
兇靈被神木所傷,宋嵐與兇靈周旋一個(gè)多月,終于有機(jī)會將它收服。霜華劍和拂雪劍齊齊出鞘,從前摯友再次并肩作戰(zhàn),每一個(gè)招式都叫人精絕震撼。
7、
鎮(zhèn)壓了邪祟,曉星塵和宋嵐才一齊來到薛洋面前。宋嵐仍舊黑著臉,但此時(shí)此刻,臉上似乎寫著“禍害”兩個(gè)大字。
曉星塵面色如常,但也沒有像先前那般和煦。不笑的曉星塵無端給薛洋幾分壓迫,薛洋局促不安地抬頭,宋嵐明顯面露不善。
“怎么回事?”曉星塵淡淡開口。
薛洋垂下眸子,“我搶了它守的神木,大抵是來尋仇的……”
為什么要搶它的神木?因果緣由薛洋都沒有說,只將這個(gè)問題簡單帶過。薛洋不是不說,只是覺得沒必要。
難道要叫他說,我搶神木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能醒來么?薛洋才不會為了誰把自己的命搭上的!薛洋不傻!薛洋不會承認(rèn)自己會做這種蠢事。
良久都沒有曉星塵的聲音傳來,薛洋不安地抬頭,卻見宋嵐不知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離開,只剩曉星塵站在那里看著他。
薛洋沒有說話,只仰著頭看曉星塵。
“我以為你不打算抬頭了呢。”曉星塵走到薛洋跟前蹲下,抬手替他擦掉眼角噙著的淚。薛洋眼尾紅的厲害,曉星塵又何嘗不心疼。
今日這兇靈等階這般高,曉星塵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是拿什么來做的,被神木重傷后的兇靈也要他與宋嵐合力才能鎮(zhèn)壓,曉星塵無法想象薛洋究竟是如何一個(gè)人從兇靈手里搶下神木的。
“你不生氣嗎?”薛洋低聲道。
“生氣!睍孕菈m一本正經(jīng)道,薛洋眨眨眼,眼淚又落了下來,曉星塵嘆了口氣,將人攬進(jìn)懷中,“兇靈都闖到眼前了,你也不知道躲。我能不生氣嗎?”
“愈發(fā)愛哭了。這么怕我生氣,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好好待在屋子里養(yǎng)傷?胡亂跑什么?”曉星塵吻上薛洋的唇,一下下撕咬,手心撫在薛洋脊背,安慰似的輕輕拍著。
眼角的淚再次滑落,砸到曉星塵手背。
薛洋回應(yīng)著曉星塵的吻,這是第一次,薛洋主動回應(yīng)。曉星塵似乎知道了這點(diǎn),纏著薛洋的舌尖深入,于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吻從先前的淺嘗輒止愈演愈烈,曉星塵吻的霸道,似要將人揉碎在骨子里。
良久,曉星塵才肯放開懷里的人。
歇了半晌,曉星塵站起身,將薛洋拉起來,牽著他往回走。
陰氣褪去,村子再次恢復(fù)往日的平靜。彼時(shí)以斜陽在天,陽光灑在兩人肩上,將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的細(xì)長。
8、
在村長家里歇過一晚,第二日一早,曉星塵便帶著薛洋回到了山上的木屋。
曉星塵是御劍返程的,抱著薛洋回去倒沒耗費(fèi)多長時(shí)間。
薛洋腳上的傷愈發(fā)嚴(yán)重了,整個(gè)腳都腫了起來。原本幾個(gè)較深的口子似乎都要發(fā)炎了。曉星塵剛回屋就將薛洋放到床上,而后打來熱水替他處理傷口。
曉星塵有點(diǎn)生氣了。
薛洋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一路無言,氣氛詭異的嚇人。薛洋咬了咬唇,待曉星塵給他處理完傷口要出去時(shí),薛洋才扯住曉星塵的袖口叫人留下。
“我錯(cuò)了……”
薛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cuò)了,總之……曉星塵今日的氣來的莫名其妙,薛洋直覺曉星塵是在生自己的氣,于是率先開口認(rèn)錯(cuò)。
曉星塵扯過袖子,坐在床邊,好笑地看著薛洋,“你錯(cuò)了?錯(cuò)哪了?”
薛洋想了半天,著實(shí)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錯(cuò)了什么事。
曉星塵看薛洋這樣就知道薛洋根本不知道他哪里錯(cuò)了。曉星塵無奈嘆了口氣,將人的腦袋按進(jìn)自己懷里,“你是個(gè)傻的?傄闾W约旱纳碜。”
薛洋聞言眼睛紅紅的,藏進(jìn)曉星塵懷里。
過了一會兒,曉星塵拿來一瓶一遞到薛洋手里。
薛洋一怔,眸子里盛著疑惑望向曉星塵。
曉星塵解開道破,嘆了口氣道:“疼得厲害,你于我涂些藥吧。”他當(dāng)著薛洋的面褪下上杉,將白皙的背露出來。
薛洋這才發(fā)現(xiàn)曉星塵的后背被怨靈撞的紅腫一片,腫的地方還透著幾縷黑氣,想必是昨天曉星塵趁他睡著后已經(jīng)調(diào)息過了。只是調(diào)息的不徹底,兇靈帶的怨氣沒有被完全化掉。
薛洋指尖粘上藥膏,往曉星塵后背抹去。他吸了吸鼻尖,心口鈍鈍的疼。涂完藥,他一下環(huán)住曉星塵的腰身不肯撒手。
“道長——”
他凄哀地喚了一句,喚的曉星塵心頭發(fā)顫。
“是不是很疼?”霧氣涌上眸子,眼淚砸上曉星塵精瘦的腰際。
曉星塵轉(zhuǎn)過身,抱住那人安慰:“原本就沒多疼,涂了藥好多了。”
良久,薛洋窩在曉星塵懷里,悶著聲音道:“對不起。”
曉星塵低下頭,吻上薛洋的唇。
薛洋的胳膊情不自禁地搭上曉星塵的肩,曉星塵的吻纏綿霸道,叫薛洋喘不過氣來。薛洋只好環(huán)住曉星塵的脖頸,免得自己從床上掉下去。
9、
兩人俱是情動,吻著吻著不自覺薛洋便被曉星塵放倒在床上。
曉星塵傾身壓下,原本環(huán)住薛洋腰背的手此時(shí)也不老實(shí)起來。炙熱的掌心在薛洋腰腹摩挲,將衣袍揉的四散。修長的指尖挑開薛洋的腰封,從衣襟處探入。
“道、道長……”
喘息的間隙,薛洋顫著聲音喚了聲曉星塵。
眸子里籠上一層朦朧的水霧,薛洋的眼睛微闔,顯然已經(jīng)動情。
“給我,好嗎?”曉星塵趴在薛洋耳朵旁蠱惑。
炙熱的氣息染著竹香噴灑在耳后,癢意從耳骨傳到四肢百骸。薛洋躲了躲,難受地悶哼一聲。
他沒說話,曉星塵就不動他。
許久,薛洋才思索著側(cè)過頭,狹長的眼尾通紅一片,他附在曉星塵耳邊低聲委屈道:“我不□□……不是人人都能上……”
薛洋促狹地揪住曉星塵背上的衣料,他不知道這個(gè)時(shí)候反駁曉星塵從前折辱他的話的意義是什么,可薛洋此刻只覺得委屈。
曉星塵聞言眼眶驟然一熱,他咬上薛洋的耳朵,密密麻麻的吻便接連落了下來。又過了許久,薛洋被曉星塵親的發(fā)暈,曉星塵才再次湊近薛洋耳朵,“我知道,阿洋,我都知道!
曉星塵捧著薛洋的臉,強(qiáng)迫薛洋看著他的眼睛,“從前我說過許多傷害你的話,阿洋都忘掉好不好?我們重新來過!
薛洋不想哭,可那眼淚確是不爭氣的從眼角滾了下來。
薛洋仰起身,主動把唇遞到曉星塵唇前。
曉星塵含住薛洋的唇,將人壓進(jìn)褥子里。微涼的指尖捏在薛洋側(cè)肩,便惹得人抖了身子。
……
10、
林間斜陽透過樹隙灑在干凈的小院,木屋的門窗合在一起,軟軟的調(diào)子穿過縫隙從屋內(nèi)傳出。
鳥鳴叫在林間,偶爾被幾聲忽高的、難以抑制的、沾滿情欲的調(diào)子從枝頭驚飛起來。
屋子里人影聳動,薛洋伏在曉星塵身上,渾身透著水光,皮膚泛著粉色,似攏了層朦朧的霧氣。
琥珀色的眸子似喝了陳釀,醉的不像話,迷離而又沉淪。薛洋伏在曉星塵耳邊,一聲聲道長摻雜著呻吟去喚,也不嫌煩嫌累。
曉星塵攬住薛洋的腰,一個(gè)翻身將人帶到身下。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啞著嗓子喚了聲“阿洋”。
情到濃時(shí),曉星塵只想將身下的人徹底揉碎在骨子里。
他聳著腰身,薛洋情動難耐地在他背上抓撓。留下一道道指甲的劃痕。
幾經(jīng)翻騰,被曉星塵小心翼翼藏起的幾綹白發(fā)突然垂落在薛洋臉頰。
薛洋愣愣看著白絲,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曉星塵的頭發(fā)。
“道、道長……啊——”
他想問問曉星塵這是怎么回事,為何無緣無故生出了白絲?蓵孕菈m似乎不想回答他這個(gè)問題,也不想他去問。于是使壞地往他敏感處一碾,薛洋便把持不住抽搐起來。
喘了許久,薛洋才從失神的狀態(tài)回過神來。但曉星塵已經(jīng)再次將白發(fā)藏起。
薛洋垂了垂眸子,噙著淚將唇蹭向曉星塵。
“道長……是不是因?yàn)槲野 ?br>
薛洋隱約記得,他應(yīng)該是死過一次的。只是記憶混亂的厲害,他也不知究竟有沒有死過,或者說也許沒死透,但被曉星塵救了回來。
“阿洋,我心悅你!
曉星塵沒去回答薛洋的問題,只莫名來了句毫無由頭的情話。薛洋瞬間紅了眼,曉星塵低下唇,吻上薛洋的眼睛。
“陪我一起修煉吧,在這人世長守!
良久,曉星塵終于停了動作,將方從情潮中褪去的薛洋擁進(jìn)懷里,緊緊摟住。
薛洋昏沉欲睡間動了動心思,疲憊地睜開眸子,貓似地在曉星塵心口拱了拱、蹭了蹭,卻是低落地開口道:“我沒有金丹了……修煉不了!
薛洋也想陪著曉星塵,永遠(yuǎn)永遠(yuǎn)。就這樣就好。他薛洋活這一世,不求什么錦衣玉食,只是想跟著這道士過平平淡淡的日子罷了。
可是……可是他沒有金丹了。
他的金丹早獻(xiàn)祭給了陣法,沒有金丹就無法修煉。更何況他從未聽過有什么能重塑金丹的法子。
“傻子。你莫非忘記我?guī)煶泻稳肆耍俊?br>
曉星塵好笑地吻了吻薛洋眉心。
抱山散人。
這天地或許還沒有誰能夠重塑金丹,但抱山散人卻對此術(shù)早有專研。曉星塵作為抱山散人的徒弟,對金丹重塑之事自然也頗有建樹。
“我天賦不好,修煉慢!毖ρ笥值。
若是重塑金丹,又要從頭開始修煉。曉星塵本身天賦異鼎,修行上就如日千里。薛洋先前修為就比不過曉星塵,日后從新修煉起來不知還要被曉星塵甩下多大一截。
少年性懶,他其實(shí)不是很想修煉。
若是匆匆過完這一生,沒有來世,倒也算得上圓滿。畢竟他從前所求的,現(xiàn)在都求到了。
環(huán)住曉星塵腰的手緊了緊,薛洋又往人懷里鉆了鉆。似要鉆進(jìn)曉星塵心口,與曉星塵徹底融在一起。
“這確實(shí)是個(gè)問題!睍孕菈m故作沉思,起了作弄薛洋的興致。薛洋這個(gè)人骨子里盛著驕傲,有些話他自己說可以,但叫別人說出來就不成了。
曉星塵話音剛落,虎牙就在他心口咬了一下。雖說不痛,卻叫人多了幾分旁的旖旎心思。
懷里的人倦色重的很,曉星塵只將掌心揉在薛洋后腰,倒沒有再動他的打算。
“不過我有個(gè)法子!绷季,曉星塵附在薛洋耳邊,星眸里含著笑。
薛洋昏昏沉沉都快睡著了,見曉星塵又來撩撥他,勉強(qiáng)睜開眼睛問道:“什么法子?”
“與我雙修。這樣阿洋不就能和我一樣如日千里了?”
看出曉星塵是故意羞他,薛洋耳尖一紅,將臉藏進(jìn)曉星塵懷里,不再睬他。
曉星塵的手搭在薛洋后背,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快睡吧,不鬧你了。”
話罷,干凈的道子又在懷中人的眉心虔誠烙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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