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槍抵著斯的心口，最后一次問他。

　　“是，還是不是？”

　　斯只是看著我，不語。

　　正當(dāng)我打算放下槍放他走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扣動扳機。

　　“砰——”

　　血花炸開，落到四處。

　　“斯！”我大喊著抱住他。

　　我到底還是對他下不去手，十余年的感情對我來說，到底還是分量不輕。

　　斯是一個怪人，很怪很怪。

　　在我第一次遇見他時，就這么覺得了。

　　他常常穿著一身黑，看起來生人勿近，當(dāng)時的我只覺得他怪，和所有人一樣，對他敬而遠之。

　　但我偶然得知，斯有一段不好的回憶，他的童年被籠罩在黑暗當(dāng)中，于是我漸漸對他改觀。

　　當(dāng)斯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他的父親因殺人被處以死刑，而他的人生因此被改寫。

　　斯的家庭本因十分美好，父母恩愛，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我不知道他的父親為什么殺人，總之他的母親整日沉浸在悲傷之中。

　　斯是早產(chǎn)兒，他出生后，被很多人指指點點，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說他該死云云。

　　斯似乎對這些言論充耳不聞，但我想，他也很難過吧，畢竟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這些言論陪伴了斯的一生，從他出生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起，到他死亡終。

　　世界，對于我來說好壞不一，可對于他來說也許不是的。

　　從他的角度出發(fā)，我只看見了滿世界的惡意，壓得人喘不過氣。

　　看起來如此瘦弱的他卻默默用肩膀扛起了那么多，說句實話，我很佩服他。

　　我想，如果換作我，只會活得一塌糊涂。

　　斯不茍言笑，第一次見到他笑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

　　在那之前，我費盡心思逗他笑，卻總是達不到目的。

　　是我先喜歡的斯，也是我追的他。

　　至于為什么。

　　也許是因為看見他投喂了一只大家都敬而遠之的怪貓。

　　那只貓和他一樣，也是全身黑，但他是紅瞳，看著很嚇人，在黑夜里就更顯嚇人了，動作也神神忽忽的，瞧著很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它躲避所有人，卻唯獨喜歡粘著斯。

　　也許是同病相憐吧。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我看見斯堅硬的外殼下掩藏著的那顆柔軟的心。

　　后來，我越來越注意他，視線也總會不由自主跟著他，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久，我才后知后覺——

　　我喜歡斯。

　　也許是在陽光傾斜時照在了那個孤獨的少年身上，也許是看見了他的另一面，也許是某次的驚鴻一瞥......

　　總之我確信了，我喜歡他。

　　我開始制造各種機會和斯說話，和他見面，精心制造各種巧合，以至于讓他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只是他沒有多問，我隨意編了個借口就糊弄過去了。

　　我起初并沒有打算向他表白，只是一直將喜歡藏在心底，直至消失殆盡。

　　但我好像已經(jīng)無法忽視這份感情了，它好像在心中根深蒂固，永遠也無法抹盡。

　　他是外人眼中的怪人，只有我知道，那片貧瘠的土地上盛放著一朵怎樣美麗的花。

　　那朵花很擅長用不起眼的外表來保護自己，可當(dāng)它盛開，只會美麗得讓人失語，無法與曾經(jīng)那朵不起眼的小花關(guān)聯(lián)。

　　它自卑、內(nèi)斂，可當(dāng)它盛放時卻又燦爛如驕陽，只是最開始的自卑與內(nèi)斂無法褪去了，成為一個疤，深深烙印在它的身上。

　　終于，我沒有忍住，在我喜歡斯的第六年，向他表明了我的心意，而平日里總是面無表情的他在此刻瞬間紅了臉。

　　他一時無法接受，可當(dāng)我提出追一追他時，他還是同意了。

　　斯不善言辭，也不善表達自己的情感，也可以說是不敢、怯于。

　　我想，這與他的童年息息相關(guān)。

　　在我追他的第181天，他同意了，起初他很羞澀，連在一起散步都會耳朵紅，后來雖然還是羞澀，但不比從前了。

　　和我在一起后，斯變了很多，但也只對我，他對外人依舊如從前那般。

　　但也足夠了。

　　也許能理解為這是一種偏愛。

　　盡管大家對我們倆的感情并不看好，但我們彼此相愛，這就足夠了。

　　斯不善于用言語說愛，所以他用行動來訴說愛。

　　從前那個怯于主動的他如今也會主動挽住我的手，主動抱住我、吻我。

　　盡管他的吻技青澀笨拙，但我卻覺得那是世上最棒的吻了。

　　斯說謝謝我，盡管這話有些無厘頭，沒有開端，亦沒有后話，但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和斯在一起時，時光總是會飛速流逝，我想讓時間慢些走，這樣我就能和斯在一起更久了。

　　可當(dāng)我以為能和斯就這樣一直到死時，然而天偏不遂人意，變故橫生，我的父母慘死。

　　條條線索都指著斯，我想為他辯解，想說服自己，可外界那些人都在議論斯，都確信是他干的，我整日尋找線索，查案子，被這些事情沖昏了頭腦，又被外界言論擾亂了思維，竟然也認(rèn)為是他干的。

　　他們說，斯的父親就是因為殺人才被處以死刑的，難說孩子是什么樣的人。

　　我想說，不是的，斯和他父親不一樣。

　　可莫大的無助感撲面而來，近日種種瑣事壓得我喘不過氣，無法像往常一樣，理智思考，理智地去支配自己的大腦。

　　我終于不堪重負，最后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而我如兇猛野獸般質(zhì)問斯。

　　斯當(dāng)時也被嚇了一跳吧，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我，往日好不容易撤去的重重屏障又在此刻盡數(shù)回歸。

　　我應(yīng)該明白的，斯從小就敏感，沒有安全感，像是刺猬，一遇到危險就立刻豎起全身尖刺保護自己。

　　我改自責(zé)的，為什么要猜疑他。

　　就連他唯一說的那句“你相信我嗎”都被我忽視。

　　我應(yīng)該想到的，斯不善言辭，更不會為自己爭辯，他早已習(xí)慣了什么都往心里藏，我做不到完全改變他。

　　可我就是忽視了。

　　一切都晚了。

　　槍聲響起的一瞬間，我的大腦瞬間清醒。

　　我抱著斯逐漸冰冷的尸體，平生第一次痛心到這個程度。

　　為什么不相信他？你不是最愛他了嗎？

　　是我殺了他，我不能原諒自己。

　　斯，對不起，到了那邊，你可以走得慢一些嗎？

　　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砰——”

　　斯，我會一直一直相信你。

　　請原諒我。

　　斯。

　　我愛你。

　　我是說——

　　我最愛你了，斯。

　　【完】
　　詩旬九音/2024.4.22 21: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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