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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文/撫蘇/2023年6月29日
大雪紛飛,謝竹影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平息了一場戰(zhàn)亂。
但是他身中劇毒多日,加上之前又受了傷,如今已是檣櫓之末。
天旋地轉(zhuǎn)之際,謝竹影覺得自己來到一個溫柔的懷抱,他勉力睜開眼看了看,扯著有血色的嘴角笑了下,道了一聲,“師兄。”
秦羽眼神慌亂,語氣也不太沉穩(wěn),他喉嚨劇烈吞咽了一下,將悲傷壓下來,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小影,你撐住,師兄帶你回去,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謝竹影看著面前的男人搖了搖頭,他和師兄師承白清疏,不僅武功絕佳,醫(yī)術(shù)自然也是不凡,他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的狀況。
恍惚間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內(nèi)力漸漸流失,謝竹影也顧不上什么了,只能撿要緊的說:“師兄,蕭澈繼承大統(tǒng)是必然的事,你也看到了,近些年來大周的氣運(yùn)如何,那個位置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只是……”
說著喉嚨里泛上一股鐵腥味,謝竹影再也壓不住側(cè)過臉吐出來,將雪白的貂毛都沾上了血。
秦羽擔(dān)憂道:“小影……”
“你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答應(yīng)你,我會輔佐蕭澈,看著他走上那個位置!
謝竹影神色有些痛苦,卻嘴角帶著笑,虛弱地說:“辛苦師兄了,如今各方勢力虎視眈眈,還有邊界,也不得不防。”
“我就多余說這些,我知道,你們向來打算多!闭f著從袖口掏出一個玉佩。
謝竹影遞給師兄,說:“這是我在京城閑著無聊的時候做的,聽說小煜有先天體虛的毛病,我在里面多加了幾位藥材浸泡了一下,你給他帶上或者貼身放著,養(yǎng)養(yǎng)說不定就好了,你這幾年一直守在邊境打仗,肯定沒時間做這些!
翻醫(yī)書找藥材,有些藥性特殊,要花七七四十九天盯著浸泡,之后在陽光充足之日曬干。秦羽近些年來一直在邊線帶兵,的確沒那么多時間照看自己的兒子。
所以做這個花了謝竹影挺長時間的,本來也想給蕭隨做一個,即便蕭隨被蕭澈養(yǎng)得很好,他也想給這個唯一的兒子留個念想。
后來蕭澈氣急之下言語,說自己從來不曾考慮過別人的感受,謝竹影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蕭隨自出生后就被養(yǎng)在自己祖母膝下,后來被蕭澈抱去北境上任,自己這個爹爹對他而言應(yīng)該沒有比有好。
既然已經(jīng)要死了,就不要留有任何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叫人拿不起放不下。
秦羽紅了眼眶,他看著謝竹影,大手抓住了荷包和遞荷包的手,眼淚掉下來。
或許是情緒會傳染的原因,謝竹影的眼眶也濕了,想了想沒什么說的了,可能是瀕臨死亡的原因,他腦海閃過很多碎片,最終,他說:“師兄,我好想回到竹山。”
好想回到以前……
說完臉頰上劃過一滴淚,謝竹影閉上了眼睛。
秦羽手中的手無力滑落,他閉了閉眼,手輕撫過謝竹影的下頜線,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沾著血的唇角。
蕭澈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面。
謝竹影的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cè),風(fēng)雪漸亂迷人眼,那雙白皙瘦削的手躺著大氅上面,一動不動,跟主人一樣安詳。
——
周和五年,陽春正至。
御花園的桃花開得正好。謝竹影和師兄秦羽從竹山學(xué)成歸來,兩人湊在一起不干點(diǎn)什么就手癢。
正巧今天皇上召見,因而并不急著離開,于是兩人鬧著鬧著就以切磋的名義在御花園里打起來。
十幾個回合之下,謝竹影和秦羽的氣勢絲毫不減,兩人輕功皆不錯,從御花園這一頭到另一頭,皇帝看見了也沒有說什么,反而有些欣慰大周武力后繼有人了。
接招之時謝竹影退到一顆桃花樹跟前,情急之下摘了一枝御敵,桃花枝隨著內(nèi)力掠過半空,秦羽又以內(nèi)功抵擋,花枝窸窸窣窣掉落,謝竹影和秦羽白衣飛揚(yáng),發(fā)帶飄然,可謂御花園之美景。
謝竹影看著花枝垂落,有些心疼花枝,卻來不及收回內(nèi)力,反而因?yàn)樾纳癫粚幉铧c(diǎn)被秦羽打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謝竹影被秦羽催了一掌,眼看著要摔過去,就被一個人攬過身。
秦羽連忙過去查看,謝竹影也抬眸,只見一男子劍眉星目,下頜線鋒利有勁,嘴唇緊閉,神色鎮(zhèn)定地接過了謝竹影而后退到安全距離。
周王統(tǒng)治時期,兵力不及別國強(qiáng)盛,所以自然提倡這種武力切磋。
站在后面的周王拍了拍手,笑道:“大周有爾等,可謂錦上添花!
聞之謝竹影和秦羽過來見禮。
周王隨即向蕭澈介紹,“這是長公主的長孫謝竹影和丞相的獨(dú)子秦羽,二人之前一直拜在竹山白清疏門下學(xué)藝,所以你一直沒見過!
接著又看向兩人,“這是鎮(zhèn)國大將軍之子蕭澈。”
三人皆見了一禮。
周王道:“你們年歲差不多,可以在一起多交流交流。”
三人自是應(yīng)下。
后來有傳言說蕭澈是皇帝的私生子,雖說沒有很明顯的證據(jù),但是東宮太子為了消除強(qiáng)敵,做了一個計(jì),讓蕭澈和謝竹影有了夫妻之實(shí),與皇室聯(lián)姻,蕭澈便失了兵權(quán),而且讓謝竹影一個男子委身于蕭澈,這絕對是皇室的恥辱。
一石三鳥之計(jì),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出所料,蕭澈和謝竹影成了親,之后謝竹影又生了一個兒子,便是徹底與爵位無緣了。
后來大周戰(zhàn)亂,蕭澈于臨危之際受命上任,沒過多久皇帝薨逝,將位置傳給了還在邊境打仗的蕭澈,得到消息的東宮太子報(bào)復(fù)蕭澈的妻兒,謝竹影將兒子送到蕭澈的祖母身邊,自己在東宮太子身邊周旋,被迫喝下毒藥。
——
謝竹影沒告訴蕭澈,這種毒叫情鐘。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有情感,他也能感覺到情鐘一天天地在吞噬他的內(nèi)力,啃食他的骨髓,總有一天,他會因?yàn)榍殓姸赖簟?br> 謝竹影醫(yī)術(shù)不凡,卻救不了自己。
南苑是蕭澈給謝竹影框的牢籠,雖然謝竹影覺得有些多余,因?yàn)閼{他現(xiàn)在的身體,根本就出不去。
大雪的天氣,窗外梅花開得正好,謝竹影修長的身形立在案邊,即便是在有地龍的屋子里也穿著白貂大氅,他一只手扶著窗邊的桌子,蒼白的臉色一動不動,一雙桃花眼正在對著外面的某處放空。
突然有一個影士的身影閃過,謝竹影一轉(zhuǎn)身,就看到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黑面罩的男子單膝下跪行禮,雙手撫在一起,道:“世子!
謝竹影步子緩慢地走過去,氣息有些虛弱地說:“查探的怎么樣了?”
影士不屬于任何一派,專聽謝竹影的命令,生死不懼,而今聽到謝竹影的問題,影士卻有些猶豫,謝竹影沒催,他最終還是開口了,“清疏前輩感染疫病,尸體被戰(zhàn)士運(yùn)回來了!
謝竹影瞳孔一縮,氣血翻涌,一下子就咳出了血,他用手背草率地抹了一下,定了定心神說:“下去吧。”
影士撫著手鞠了一躬,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謝竹影在原地站著愣了一會兒,突然大步?jīng)_出去,他的身體已是檣櫓之末,平時走路都很困難,今天的腳底好像注滿了力量。
走到外面,小歡攔住了他,“世子,你去哪?”
謝竹影出手迅速,很快就點(diǎn)了定身的穴道。
雪下得很大,院子里落著的雪還沒來得及掃。謝竹影跑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內(nèi)臟都要破了,喉嚨口瞬間就泛上了血腥,一個不注意,摔在雪地里。
他雙手撐在冰冷的雪地上,寒冰刺骨,一口血吐到面前,將雪花染成了紅色。
好狼狽,這是第一感覺。
謝竹影從來都不曾質(zhì)疑過自己的能力,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只不過是棋差一招,被人占了先機(jī)。而今這幅殘破的身軀,跑都跑不動,他想見一面白清疏,可是他做不到,他現(xiàn)在才開始覺得,自己或許是個廢物,從始至終都是。
秦羽跑過來,焦急道:“小影!”
他的手扶在謝竹影的胳膊上,謝竹影順勢抓住了他,硬生生咽下沒吐出去的血,嗓音艱難地開口:“師父死了。”
秦羽早就見識過影士的輕功,想不到會這么快。
秦羽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安慰他道:“這次汾河疫病來勢洶洶,誰都沒有料到。”
謝竹影越想越懊悔,他鼻尖泛上酸意,眼眶很快就紅了,雙手抓住秦羽,激動道:“是我,如果不是我,師父根本就不會下山,也不會去汾河為我找藥,可是我本來就該死了!
“你別這樣說,”秦羽啞聲道:“師父也不希望你這樣!
謝竹影搖了搖頭,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就連聲音都泛上哭腔,語氣顫抖,“就是我,我……”
秦羽抓住謝竹影,“小影,你冷靜點(diǎn)。”
“我冷靜不了,師父死了,為了我這樣一個死人,值得嗎?我根本就不值得他們救,這一切都是我活該,我咎由自取,可是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語氣過于激動,氣血翻涌而上,話沒說完就暈倒在秦羽懷里。
秦羽接過謝竹影,緊緊抱住了他,手背上青筋暴起。
這段時間一直沒有給謝竹影消息,就是擔(dān)心他的狀態(tài),秦羽是親眼看著白清疏患上疫病,在他面前合上眼睛。
白清疏留下治療疫病的方子,秦羽隱下悲痛,等到一切都規(guī)整好了。尸體不能久留,他趕著讓副將先回來,打算瞞著謝竹影,結(jié)果還是被影士搶先了一步。
遠(yuǎn)處的走廊,薛清和蕭澈并排站在廊下,薛清看了看秦羽和慕容洛,又在蕭澈臉上輾轉(zhuǎn)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了句,“不過去看看嗎?”
蕭澈沒說話,風(fēng)雪吹起,黑色的大氅一角掀起。
蕭澈寒光冷冽,氣勢莊嚴(yán)肅穆,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猶如一座兇神。
就在薛清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蕭澈說話了,語氣和這寒冬的冰一樣冷,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羽抱起謝竹影,說:“這個時候他會希望秦羽在身邊的。”
薛清嘆了一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和謝竹影成親的是你,不是秦大將軍,你倆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還這么磨磨唧唧的。”
蕭澈又沒說話。
薛清不嫌煩地繼續(xù)說:“有時候政治立場對立也不一定非要做敵人吧,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投靠廢太子了,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從城墻上一躍而下,又為何身體變成了這幅模樣?他從城墻上跳下來的時候你冒死接住了他,然后就把他關(guān)在南苑里,說是囚禁,實(shí)則是讓他養(yǎng)傷!
“可是你知道的,他中的毒無解,不然他早就自己解了跑了,謝世子醫(yī)術(shù)不凡,早在京城就傳遍了,他和他師父都解不了的毒,這世界上恐怕無人能解了!
“你也看到了,他現(xiàn)在這個狀況,就是勉強(qiáng)吊著一口氣,你站他身邊就沒感覺到他的內(nèi)力正在慢慢流失嗎?”
說完他抬起手拍了一下蕭澈的肩膀,輕聲說道:“他剩不了多少時間了,你們互相浪費(fèi)了這么多時日,最后的光陰,就好好珍惜吧,多陪陪他,你怎么知道他最需要的人不是你呢?”
蕭澈忽然想起,某一天忙完正事,莫名其妙就走到南苑,他進(jìn)去就看到謝竹影在倒藥,即便是屋里生著地龍,謝竹影還是披著大氅,身形襯得越發(fā)瘦削。
他一把拉過謝竹影,早就應(yīng)該知道,謝竹影不愿待在他這里,一心求死。
蕭澈看著謝竹影道:“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要不你就死在床上好了。”
然后抱著謝竹影做了很長時間,他能感覺到謝竹影渾身在顫抖,進(jìn)得太深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卻依舊沒求饒。
后來又看到謝竹影倒藥,然后抱著人繼續(xù)做。
繼續(xù)倒,繼續(xù)做。
每次都會做很長時間,把謝竹影折騰得死去活來。
他們成親本就是因?yàn)橐粋意外,正好在成親之后沒幾個月有了蕭隨,所以再沒有做過,最后一次做的時候是蕭澈和秦羽他們喝酒,聽說了他們小時候的一些事情,醋意大發(fā),那天晚上拉著謝竹影給他咬。
謝竹影醫(yī)術(shù)佳,但武功也不低,所以如果要反抗的話輕如反掌,也不知道最終謝竹影為何沒這樣做,還心甘情愿給他咬,然后讓蕭澈做了一晚上。
自此到兩人分開,再沒有做過。
這個記錄很快被打破,導(dǎo)致后來謝竹影看到蕭澈的時候就打怵。
——
大周十年,戰(zhàn)亂平息,亂黨伏法。蕭澈上位改國號為靖,立太子蕭隨,大赦天下。
御花園涼亭中,蕭隨上前見禮:“兒臣參見父皇!
蕭澈平時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如今做了皇帝更是,普天之下便只有這個兒子能讓他多看兩眼。
“起來!
蕭隨起身:“多謝父皇!
蕭隨今年七歲了,很多事情都明白,只是有時候?qū)嵲谑侨滩蛔∠雴栆幌,所以今天趁著他的生辰開口了:“父皇,今天是兒臣的六歲生辰,我可以要個禮物嗎?”
蕭澈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打量著兒子:“你想要什么?”
蕭隨搖搖頭,說:“兒臣不想要什么,只想問父皇一個問題!
“問。”蕭澈很大方的批準(zhǔn)了。
“我想問……,”蕭隨猶豫一會兒,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被蕭澈打斷。
“你這幅扭扭捏捏的樣子成何做派,有話就說!
蕭隨那雙和謝竹影及其相似的眼眸眨了眨,問:“我母親在哪?”
“你沒有母親,”蕭澈向兒子解釋,“你是前長公主的長孫謝竹影所生,他是男子!
蕭隨了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他人呢?”
蕭澈一副不予多說的樣子。
蕭隨繼續(xù)問:“他死了嗎?”
蕭澈猛地看向他,眼神凌冽,不怒自威的帝王氣質(zhì)油然紙上,寒聲道:“誰告訴你的?”
蕭隨有些害怕,但是想到今天是他的生辰,應(yīng)該不會被打,所以有些許底氣,說:“兒臣聽說阿煜身上的玉佩就是他做的,靠近了聞有淡淡的香味,阿煜說就是因?yàn)槟莻玉佩,他的不足之癥都被治好了。是他死的時候給秦伯伯的。”
蕭隨又問:“是因?yàn)槲覜]有不足之癥,所以不給我嗎?大家都說阿煜才是他的兒子?”
蕭澈有些頭疼:“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生他的人是謝竹影。
蕭澈沒有刻意抹去謝竹影這個人,大家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因?yàn)橹x竹影他們才免去了一場戰(zhàn)亂,所以擔(dān)心觸及皇帝的傷心之處,選擇避而不談,只是皇宮并不是四面不透風(fēng)的墻,想知道好像也挺容易的。
尤其是蕭隨長得如此像謝竹影,就連性格也是,一樣執(zhí)拗。
想到謝竹影蕭澈就有些心痛,他轉(zhuǎn)移話題:“今天是你的生辰,父皇送你一個禮物吧!
“什么?”
“父皇決定去南下巡查,你可以跟父皇一起去!
蕭隨還是個孩子,一想到能出去就開心,彎了嘴角,又問:“阿煜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蕭澈問:“你很喜歡和阿煜一起玩嗎?”
“是啊,”蕭隨說,“阿煜是個很好的人,說我的爹爹用玉佩保護(hù)著他,那他就保護(hù)我,射箭的老師罵我他還會為我罵回去呢。”
“兒臣知道,阿煜不是爹爹的孩子,之前秦伯伯也說了,他們是師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叫好朋友,就像我和阿煜一樣!
說著蕭隨又疑惑起來,“為什么爹爹和秦伯伯關(guān)系那么好,而父皇和秦伯伯一見面就吵架,好像看見仇人了一樣!
蕭澈想說你和阿煜跟謝竹影他們不一樣,如果不是廢太子的計(jì)謀,和謝竹影在一起的不會是自己,而秦羽大概也就不用為了兵權(quán)和江南宋家聯(lián)姻了。
最終蕭澈只是看著自家兒子搖了搖頭,沒有多說,說了也是煩惱。
三天后,一行人從皇宮出發(fā)了,因?yàn)槭俏⒎皆L,所以沒有告知很多人。
到江南地界,和皇宮就有明顯的區(qū)別,風(fēng)土人情都跟帝京不一樣,蕭隨和秦煜兩個人直接玩瘋了。
他們來得巧,正好趕上了江南的花燈會,這里祈福放燈的習(xí)俗。
看著小孩子喜歡,蕭澈就給兩人一人買了一個,領(lǐng)著人走到河道邊,后面的侍衛(wèi)遠(yuǎn)遠(yuǎn)站著。
下了幾級臺階,已經(jīng)有人在了,人多了站不下,蕭澈就松開兩人的手,囑咐他們,“自己去放,小心一點(diǎn)!
蕭隨許的心愿很簡單,希望他的爹爹能回來,接著學(xué)著身旁的人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小孩子耐心不大,很快就睜開眼睛,看到一旁的人,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星眉之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沫春風(fēng),鼻梁如遠(yuǎn)山般挺直圓潤,薄唇血色偏無,蕭隨直接看呆了。
身旁的男子察覺到視線,緩緩側(cè)過眼眸,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小孩,你盯著我看做什么?”
蕭隨有些不好意思,“哥哥長得太好看了!
謝竹影噗地笑了一聲,“我看起來長得很顯小嗎?你應(yīng)該叫我叔叔!
沒等蕭隨反應(yīng)過來該叫哥哥還是叔叔時,身后蕭澈的聲音響起:“蕭隨,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兩人皆起身,應(yīng)聲轉(zhuǎn)過去,夜晚風(fēng)大,謝竹影的白衣飄起衣角,襯得整個人身形玉立。
蕭澈看清人眼眸一瞬間睜大,謝竹影雖有些意外,不過他此次來江南就做好了見蕭澈的準(zhǔn)備,所以沒蕭澈那么意外。
良久,河邊都寂靜無聲,謝竹影不免懷疑,蕭澈可能在思考他是人是鬼。
所以他主動開了口:“蕭澈,不認(rèn)識我了嗎?”
音色如清風(fēng)撫月一般溫和,就和謝竹影這個人一樣,他雖然主要學(xué)的是武功,但是醫(yī)術(shù)要比武功強(qiáng)一點(diǎn),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沒帶兵打仗的秦羽和蕭澈那么浮躁。
蕭隨也沒想到,自己隨口許的愿那么快就實(shí)現(xiàn)了。
在蕭隨以送茶水為由第三次敲門的時候,蕭澈終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今晚能不能和爹爹睡!
蕭澈無情拒絕:“不行!
蕭隨試圖打商量:“今天在河邊放燈許愿的時候,我許的愿望是希望爹爹能回來,剛許完他就回來了,所以今晚應(yīng)該我和他睡。”
蕭澈嗤地一聲拆穿他:“你沒許愿的時候人就在那了。”
蕭隨:“……”
父子倆沉默的對峙。
謝竹影出來,看見兩人一挑眉,“你們這是在我房間當(dāng)門神嗎?”
又評價:“一左一右還挺對稱!
左門神蕭澈和右門神蕭隨:“……”
無言半晌,謝竹影從身上取下一塊玉佩遞給蕭隨:“這個給你,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嗎?我在里面比給阿煜的還多加了幾味安神的藥材,絕對能讓你以后晚上都睡好覺!
“之前怎么不給我?”蕭隨拿著玉佩垂眼沉默。
謝竹影怔愣一瞬,解釋:“之前沒來得及做好,阿煜身體不好,我就先給他了!
蕭隨:“哦!
又說:“謝謝爹爹!
謝竹影頓了頓,才抬手摸了摸蕭隨的頭,“去睡覺吧!
正好阿煜過來,蕭隨就跟著一起走了。
留下兩人比之前還沉默。
進(jìn)門坐下,蕭澈填茶:“你怎么在這兒?”
謝竹影還在想蕭隨剛才的模樣,抓著茶杯有些失神,隨口道:“來這兒轉(zhuǎn)轉(zhuǎn)!
接著看向蕭澈,才回過神來,他問的并不是這個。
謝竹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guī)煾冈诜诤拥臅r候給了師兄一個解毒的方子,那個時候什么都很匆忙,再加上有幾味藥材還沒找齊,所以師兄一直就沒有提。后來你和師兄把我運(yùn)回竹山,師兄將我安置在冰窖里解毒,等身體狀況穩(wěn)定之后,我就下山了!
“所以秦羽之前一直請假休沐往外跑是去找你的?”蕭澈冷冷問。
“師兄找了人照顧我,他每次出去都是給我找藥材,有些很稀有,所以要花費(fèi)很長的時間,耽誤到公務(wù)了嗎?”
“你到這個時候還是在擔(dān)心秦羽的公務(wù)?”
謝竹影無語:“你能不能不要亂吃醋,秦羽不是給你打工的嗎?”
蕭澈說到這個就火大,“你還知道他是我的下屬,那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是怎么過的,你跟他串通起來騙我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謝竹影默然。
蕭澈看著謝竹影這副默認(rèn)的樣子就來氣:“說話!”
過了一會兒謝竹影才開口:“因?yàn)槲夷莻時候確實(shí)是死了,有好幾次都很兇險,差點(diǎn)沒挺過來。而且我以為不會想看到我,你之前不就把我囚在南苑里,我知道,你還是恨我的!
說起從前氣氛就有些沉重,而且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說的,現(xiàn)在天下太平,大家都還活著,那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誤會早就消失不見了。
蕭澈深吸一口氣,“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說到這個謝竹影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問蕭澈:“我此次下山,聽了很多關(guān)于你的英雄事跡,唯獨(dú)沒有聽到你后位的人選,聽說你后宮還是空置的,我能不能做你的皇后?”
蕭澈在不經(jīng)意間彎了嘴角:“你想得倒美,一上來就做皇后?”
謝竹影理直氣壯:“太子是我生的,你舍得太子的母親就是一個普通的妃子嗎?這要是傳到那些大臣那里,你猜他們會不會把承乾殿跪破!
“那你知道作為一個皇后要做什么嗎?”說著蕭澈起身,彎腰撫上謝竹影的下頜,他的臉色看起來一點(diǎn)氣色都沒有,若不是直接上手摸到了,蕭澈會覺得自己在做夢。
在蕭澈出神的一瞬間,謝竹影雙手?jǐn)堊×耸挸旱牟弊,語氣和眉眼都帶著笑:“要我伺候你嗎?”
蕭澈順勢將謝竹影抱起來,放到床上自己也跟著壓下去,“你可不要后悔。”
謝竹影惱了:“你都做皇帝了怎么還如此啰嗦,我是有毒嗎?”
蕭澈嘴角噙了一抹笑。
溫香帳暖,軟玉在懷。
謝竹影渾身不著寸縷,累得睡著了。
蕭澈靠在帳邊,手指摩挲著謝竹影的發(fā)絲,他突然想到,謝竹影剛才那么極力的纏著自己,應(yīng)該也是看出來,他沒有安全感,所以即便是進(jìn)到最深處,謝竹影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喊疼也沒有惱怒。
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著蕭澈,讓蕭澈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
——
巡游了一圈回帝京,蕭澈問謝竹影:“你真的想回去嗎?”
謝竹影好笑道:“怎么,你不想讓我回去嗎?”
“還是……,那些大臣給你推薦了幾位比較適合做皇后的人選,所以你心動了?”
“也是,我畢竟是生了一個兒子的人了,已經(jīng)不年輕了,所以你厭煩我也正常!
蕭澈抱臂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副我就看著你表演的模樣。
等謝竹影演完,蕭澈說:“我只是想著,你從小就在竹山修行,之后在帝京也沒待幾年,去那里,會困住你!
謝竹影一挑眉:“你原來是怕我無聊嘛,早說啊!
接著又抱著蕭澈的手臂說:“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會無聊,你不知道,在竹山療養(yǎng)這些年,我都要無聊死了。”
然后放開蕭澈,看見前面的桃花開得正好,謝竹影輕功一躍而上,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朵折下來遞給蕭澈,就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一般,也是這樣好的天氣,這樣好的場景,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謝竹影的眼里心里都是蕭澈。
身后桃花滿天飛,眼前是最好的心上之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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