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之言

　　貨郎沒有名字，自有意識起，他便吹著長笛，肩挑扁擔游走在大街小巷，專門和街里街坊做小物件的買賣。

　　皂角，頭油，抵針，針線，全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他就這樣日復一日，風雨無阻地在街上一路叫賣到了十八歲。

　　“貨郎！你也到成親的日子了！”

　　這天不知是誰揶揄了一句，貨郎聽完也是一愣，隨后只是靦腆地笑了，低聲嘟囔起來了一句，“我家窮，沒有姑娘愿意的�！�

　　他笑著自嘲了一番，卻忍不住想。

　　嫁娶之言如清風佛水一般，在貨郎心里泛起點點漣漪。

　　#人間難忘

　　第二天，貨郎從凌晨出發(fā)，走了三四里的路，到城里的時候天正好大亮。走在街上，相熟的買家或者沿街的店鋪老板都相繼和貨郎打招呼。

　　“貨郎，又來賣貨啦！”

　　“貨郎，今天簍子里有什么？”

　　“貨郎，來了�。∥疫@里有新鮮出爐的桂花糕，給你一個嘗嘗！”

　　貨郎被他們笑著，鬧著，走到了巷尾，最后停在一家府邸外。

　　“梁府……”

　　貨郎抬頭看，心里默念著，不知在想什么，守衛(wèi)見了，以為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過來趕他。

　　“去去去，閑雜人等快走開！”

　　被守衛(wèi)一吼，貨郎瞬間回神，他護著自己的框簍，卻沒注意腳下的石階，連人帶著扁擔竹簍摔倒在地，連竹簍里的東西也撒了一地。

　　守衛(wèi)有些心虛，余光看到自家小姐的轎子回來了，當即顧不得其他，火急火燎開始趕人。

　　“走開走開，小心沖撞了貴人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守衛(wèi)便迎上去，貨郎在地上檢查東西無誤后，也順著他看過去。

　　清風來的湊巧，吹起了小姐的幕簾，讓貨郎看愣了。

　　#驚鴻一瞥

　　貨郎在原地呆滯許久，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轎子已至身前。

　　貨郎匆匆收拾了東西，垂著頭疾步離開。

　　“等等�！苯�(jīng)過轎子的時候，如黃鸝清脆的聲音叫住他，“麻煩等一下。”

　　貨郎停下，轉(zhuǎn)身放好竹簍，低著頭彎著腰退后幾步，默不作聲地等著。

　　約莫小片刻，貨郎余光看到一抹水色的錦緞，他想：這便是那位美麗的小姐了。

　　他慌亂地想著如何更加恭敬有禮，更加表現(xiàn)良好，腦海里模仿了無數(shù)遍第一句話要怎么講，該說什么，卻沒想到兩人的對話卻是由小姐開啟。

　　一個小包裹被遞到眼前，“這是你的吧�！�

　　貨郎控制視線不亂看，看到包裹的邊角便已了然。

　　“多謝小姐，這是東埔的桂花糕�！�

　　貨郎說完話，無人做答，只得越發(fā)恭敬，他忐忑著小姐的反應，心跳也不自覺快了起來。

　　“你是貨郎吧�！�

　　“小時候常聽爹爹講，貨郎自古走家穿巷，衣食住行，無一不商，一直想著能見見，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

　　貨郎不知為何，臉不自覺紅起來，怕被人見了笑話，于是把頭低得更低。

　　“小姐見識多，我們這類人確實是走街串巷買賣東西的�！必浝伤涯c刮肚，卻總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不夠文雅。

　　"還真是啊，那你這里可有胭脂？”

　　貨郎微怔，遂遺憾地搖搖頭，“胭脂這種精致貴重的物件，我是賣不起的�！�

　　一旁的丫鬟說了一句：“小姐，他們只是賣一些小家用罷了�！�

　　小姐思考了一下，又說：“既然這樣，下月我有個小侄子過生辰，你這里可有些稀奇的小玩意，好讓我送他�！�

　　“有，有的！”貨郎蹲下來在竹簍里翻找起來，說：“這是一個長命鎖，鎖上的花紋是一位有名的大師所刻，想來做生辰禮最……”

　　貨郎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語氣有些顫，“只是這長命鎖，壞了……”

　　貨郎臉紅地不行，不知道怎么解釋著一切。

　　就在他羞憤請饒的時候，小姐說。

　　“這樣吧，我把定金給你，下月初十，你再送來給我。”

　　#金風玉露

　　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貨郎回去后就立刻找人修好了長命鎖，他數(shù)著日子，終于盼來了初十這天。

　　再次來到府邸門前，他請門衛(wèi)小哥通報，便等在一旁，出來的是小姐的隨身外套，貨郎有些失望，卻還是迎上去。

　　“這位姐姐，這是你家小姐訂的長命鎖�！�

　　“辛苦你了�！毖诀叽蜷_包裹查看，卻發(fā)現(xiàn)多了點什么。

　　“這是？”

　　貨郎急忙解釋：“這是胭脂，上回小姐問起……”

　　丫鬟了然，一面掏錢一面說：“難為小哥還記得，過了年小姐便嫁人了，用著胭脂正好……”

　　*

　　貨郎還是貨郎，可是不知哪一天開始，他什么也不買，就只買胭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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