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那年，我在尋寶途中誤打誤撞進入琥牢山，恰好碰到抵抗業(yè)障反噬的魈，他倚在山腳的一塊巖石旁，神色痛苦。我想起背簍中有幾朵清心，秉承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想法，把它們編成花環(huán)套在魈的脖子上，成功將他從危險的邊緣拉回來。說實話，我覺得功勞應(yīng)當(dāng)屬于那幾朵新鮮的小白花，可是魈卻以為我于他有救命之恩，經(jīng)常不知何時就出現(xiàn)在我身邊，說著要找機會報恩之類的話。一開始我還挺不習(xí)慣的，不過想到降魔大圣的作息應(yīng)該不太規(guī)律，就隨他吧。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不得不說，有魈陪伴，我確實比以前更快樂。

　　最近，我聽說須彌有個叫可莉的商人在賣消息，或許可以從她那里知道更多璃月寶箱的位置。寶箱啊寶箱，真是讓人口水直流！我打算即刻動身。

　　1.
　　“你要去須彌？！”魈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異樣的表情，疑惑？急切？不知所措？我看不太懂。

　　“來來來，我跟你說......”我放下剛要扔進背包的絕云椒椒，抓住魈的肩膀，讓他坐在床上，又扒拉開零零碎碎的物件，坐在他旁邊，饒有興趣地解釋道：“你知道嗎，須彌有個商人賣消息，據(jù)說她的消息都真實可靠！你想想，我要是買了關(guān)于寶箱的消息，就璃月這個地方，那么多的遺跡，得有多少摩拉�。∪f一能再發(fā)現(xiàn)幾個圣遺物......”說著說著，我好像看見了未來的自己——試與巖神比財富。

　　“咳......”魈清了清嗓子，把我從幻想中拽了回來，“你先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從璃月到須彌，你知道有多遠嗎？你知道怎么走嗎？還有，一路上怎么吃飯，怎么休息，這些問題你有考慮過嗎？就算這些你都能解決，你知道野外有多危險嗎......”

　　“停！”我皺了皺眉頭，喊住還想繼續(xù)往下說的魈，“你......怎么回事啊，話突然變得這么多�！�

　　魈愣住了，他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嘴巴微張，想要說什么，又不清不楚，最后憋得臉頰泛紅，只吐出兩個字：“有嗎......”

　　我起初很不解，但是看到他這副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慢慢瞇起眼睛，身體逐漸向他傾斜。魈瞥了我一眼，再也不看我，可我卻注意到他緊繃的胳膊和用力攥住的手。

　　我輕聲笑道：“原來，降魔大圣也會關(guān)心人呢。”魈聽到這話，并沒有因此放松，我退回原來的位置，正經(jīng)地道謝：“你能為我考慮這么多，我很感激，可我并不擔(dān)心呀，因為有你在，不是嗎？”

　　窗外傳進幾聲叫喊，是鄰居們下工回家了，大家說著在船上的見聞，聽那高亢的交談聲，想必今天的捕魚作業(yè)收獲不小。魈順著聲音往窗戶那邊瞧，長嘆一口氣，扭過頭來看著我，情緒卻變得低落：“我以為，你嫌我話多，還好你沒有，也對，你從來不會嫌棄我什么，我不應(yīng)該那樣揣測你�？墒恰摈填D了頓，好像要鼓足勇氣才能繼續(xù)說下去，“可是你說有我在，我做不到......”

　　這下?lián)Q我傻了。做不到？什么意思？之前不是都會在我遇到丘丘人或者盜寶團的時候現(xiàn)身保護我嗎？不是都會在我做杏仁豆腐的時候來跟我討要嗎？不是都會在我挖到寶箱的時候跟我一起享受開盲盒的快樂嗎？現(xiàn)在又說什么做不到？

　　我越想越氣，一躍而起，要質(zhì)問魈到底什么意思，可此時，我卻看到了他被業(yè)障侵蝕的胳膊上，又多了幾道新傷�！皠e看了，不好看......”魈說著，左手移過去想擋住那塊讓他覺得難為情的地方。

　　“疼嗎？”我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沒必要遮掩，也無所謂好看不好看，我又不在乎。等我一下。”我松開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向柜子，翻了幾個抽屜，拿出一個淡黃色瓷瓶，心下一喜，向魈晃了晃，“找到了！你看，你還記得這個藥膏嗎？它是我們遇到的那位姑娘給的，當(dāng)時她也被盜寶團欺負(fù)了，和兩年前的我一樣......”我蹲下身子，一邊給魈涂抹藥膏，一邊說：“是我忘記了，你是降魔大圣，要守護璃月、保護璃月百姓。所以，你沒有辦法離開這里，對吧？”

　　沒有答復(fù)。

　　我停下涂抹傷口的動作，抬眼看魈，他也正瞧著我，我依然看不懂他眼眸中的情緒，只是能隱約感覺到，他有些無奈，也有些悲傷�！皩Σ黄�......”魈終于開口。我覺得有點好笑，隨即安撫道：“你怎么還跟我道歉了，我剛剛差點就要對你發(fā)脾氣了呢，就算要道歉，也應(yīng)該是我來說呀！”

　　魈的眼中閃過一絲釋然，我放心下來，低頭繼續(xù)給他抹藥，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飄飄的疑問：“你真的不在乎嗎？”我懷疑我的耳朵出問題了，又跟魈確認(rèn)了一遍，他示意我起來坐回到床邊，鄭重地重新問我：“我在問你，阿黎，你真的不在乎嗎？”

　　降魔大圣這個神仙，哪兒都好，就是說話有的時候太讓我摸不到頭腦了�？此@么認(rèn)真，到底在問什么呢，我不在乎什么來著，之前有說過這個嗎......

　　我思索半天，唯唯諾諾地開口：“你是說，我不在乎你不能陪我去須彌？我在乎啊，可是我也知道你的職責(zé)，這個話題剛剛已經(jīng)說過了，不是么......”我心里實在是沒底，聲音越來越小。

　　魈搖頭，輕聲笑道：“我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再想想。”

　　不是這個，那是什么......魈看我目光閃躲，又等不到我的答復(fù)，心里已經(jīng)明白：“你剛才說，你不在乎我的傷疤是否丑陋�！摈陶Z氣淡淡的，讓我有些害怕，他從來沒有這樣對我講過話。

　　“我真的不在乎��！我沒有騙你！你剛才還說不會揣測我，現(xiàn)在這樣又是什么意思�。　蔽译p手揪住魈的袖角，可是魈聽完這番話，情緒越來越差。他沒有關(guān)注我的動作，抽身起來，往門口走去。

　　“算了，你想去須彌，就去吧，自己小心�！彼咧咧�，又頓住腳步，“我希望你在乎，最起碼，證明你心里有我�！闭f罷，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希望我……在乎他的傷疤？這是什么道理？我在乎了就是心里有他，我不在乎傷疤的模樣，就是不在乎他？這又是什么道理？

　　我忿忿不平地倒在床上，又“哎喲哎喲”地叫喊著坐起來，找到把我腦袋磕疼的罪魁禍?zhǔn)住幐嗥俊Ｎ覛獠淮蛞惶巵�，捏住瓶子開始嚷嚷：“就是你！專門躺在我腦袋底下碰瓷！你不知好歹，他也不知好歹，白給他上藥了！”我剛要把瓶子扔到一邊，又想起來這是個易碎品，只得悻悻地把它輕放進背簍，說不定以后還能用得上。

　　日落西山，星月同天。我慢慢地收拾完行囊，呆呆地看著月光映在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怎么也琢磨不透魈的心思。一縷涼風(fēng)吹開了半掩的窗戶，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把窗戶好好地鎖上。唉，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明天要出行，睡覺睡覺！

　　2.
　　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我看是沒錯的，本來美滋滋地一邊吃飯一邊聽田鐵嘴說評書，吃完后美滋滋地買下幾包中原雜碎放入行囊，又美滋滋地往碼頭竄，誰知道半路被鶯兒攔下，非要讓我看看她新燒的瓷器。

　　“我說鶯兒姐姐，真不是我不愿意，我今天有事要出門。什么？哎呀！這次不是去尋寶，是真的有大事要去辦！”鶯兒的手勁竟然這么大，摟住我的胳膊讓我半天無法脫身，糾纏半天后我終于累了，干脆坐在她的店門口，心想，要是把魈和鶯兒放在一起，我還真不知道誰更可怕一些。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也不至于這樣吧？你坐在門檻，讓我的客人怎么進來呀？”鶯兒哭笑不得，趕忙把我拉到店內(nèi)，正了正神色，在我耳旁低語：“阿黎，望舒客棧的老板昨夜喊我去吃飯，她說降魔大圣竟然出現(xiàn)在客棧，還在閣樓頂休息了一夜，真奇了！阿黎，別人不說，你應(yīng)該知道吧，降魔大圣這兩年幾乎就沒回過客棧......”

　　“等下等下，我也真奇了，我連他去哪兒都不知道，還能知道他回沒回客棧？”我又急又悔，怎么當(dāng)年救下的那個姑娘是鶯兒啊，還讓她一眼看破我和魈的關(guān)系不一般，時不時就來打聽近況，現(xiàn)在更是攔著我直接質(zhì)問，這可怎么得了。

　　鶯兒匪夷所思：“怎么，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嗎？我還以為......”鶯兒說著，臉上逐漸浮現(xiàn)出曖昧的神情。“你想什么呢？我和魈是正常的關(guān)系！就拿咱倆舉例，你知道我每天都去哪兒嗎？不知道吧，我也不清楚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店里啊，一樣的！”我極力反駁鶯兒，不想讓她的思緒往任何歧路上飄，一點兒都不行。

　　來來往往的客人聽到八卦，都支楞起耳朵往鶯兒店門口湊，我一時無語，想立刻辭別，可鶯兒又把我拽回來，賠著笑臉謝客后關(guān)上店門。看這架勢，今天要是不解決這件事情，我就別想離開了。應(yīng)付完路人，鶯兒轉(zhuǎn)身把我推到椅子上，趕忙給我倒茶。不得不說，鶯兒做瓷器的手藝一絕，泡茶也絕不遜色，為著她的茶，倒也是可以留下講幾句的。

　　“我說鶯兒姐姐，看你這么大費周章，連生意都不做了，我還真挺納悶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趕緊說吧，別繞彎子了�！蔽乙豢跉怙嬐瓴瑁L兒接著又續(xù)上：“你別著急，我是真的希望你好，我敢說，降魔大圣與你絕非咱們兩個這樣的朋友關(guān)系�！蔽矣行o奈：“說到底，我們在他面前不過是低微凡人，你這樣說，怎么敢��！”

　　鶯兒先是緊張地瞧我，看著看著，卻莞爾一笑：“你們昨天有過爭執(zhí)，我沒說錯吧�！蔽覄傄獜娦蟹裾J(rèn)，對上鶯兒的眼睛，又低下頭——鶯兒看人看事總是準(zhǔn)的，我又能分辨什么。我遲遲不回應(yīng)，鶯兒便繼續(xù)說道：“所以我說，你們的關(guān)系不一般。你和你的鄰居起過沖突嗎？你和香菱、胡桃她們起過沖突嗎？你又和我起過沖突嗎？剛才可不算哦，那頂多是誤會，我沒有真的氣你，想必你也沒有真的對我失望�！�

　　生氣？失望？我回想自己昨晚的情緒。生氣是一定有的，我不理解這些年的相處在魈眼里究竟算什么，是短短一句“不在乎”就能無視的嗎？失望......魈不告而別，他應(yīng)該是對我失望了吧……

　　鶯兒見我低頭不語，莞爾一笑：“降魔大圣對咱們璃月人有大恩，你可要好好待他。就算有矛盾，你也知道的，他并不是凡人，他的情感與我們凡人的情感也略有差別。不過，我看得出他待你與別人不同，或許，你多在意他一些，慢慢磨合，總會好的�！�

　　鶯兒的一番話點醒了我，這樣說來，我確實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魈，畢竟他真的為我付出太多，而且，我好像也有點明白了魈對我的心意……

　　“知道啦！”我朝鶯兒擺擺手，起身出門。

　　“誒，你還要去須彌啊？”

　　“誰要去須彌��？我怎么不知道！”

　　鶯兒聽到我的答復(fù)，笑著搖搖頭，目送著一顛一跳離開的可愛姑娘，“但愿我沒白忙活�！�

　　3.
　　廚房里，一個小小的身影忙來忙去，一會兒剝杏仁，一會兒切豆腐。魈站在屋外、靠在窗邊，看著姑娘認(rèn)真的動作，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完成！”我感覺自己做了一項大工程，正洋洋自得，卻聽見一聲輕笑。

　　“誰？敢笑話我，看我不出來……”

　　“打你”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我氣沖沖推開門一扭頭就看到魈靠在墻邊瞧我，眼波流轉(zhuǎn)著無限溫情。

　　他的眼神……是從來如此嗎，為什么我毫無察覺……

　　魈看我一副呆愣樣子，眨眨眼，有些窘態(tài)：“我臉上……有什么嗎……”

　　“魈……你……不生氣了嗎？”我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害怕了，我不想再聽到淡漠的語氣，不想再看到離我而去的背影，更不想魈與我疏遠。我想要更多……我想要……

　　“我沒有生氣。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對你，我……”

　　沒等魈說完，我就竄到魈面前抱住了他。魈的身上有淡淡的清心香氣，他的肌肉好緊致，抱起來硬邦邦的……等等，我抱住了……魈……我現(xiàn)在抱著降魔大圣！怎么回事？瘋了！

　　我睜大雙眼，慢慢松開手，開口想解釋，魈卻回抱住我：“你這樣，我就當(dāng)你原諒我了。雖然我沒辦法陪你去須彌，但是既然你想去，我可以教你一些自保的法術(shù)。憑你的聰明，相信你可以安全到達�！�

　　我心底泛起陣陣暖意，知道這是魈在妥協(xié)。我試探著，更用力地抱住他，在他胸口蹭蹭：“謝謝你，不過，我已經(jīng)找到寶藏了，所以不用去須彌了。”

　　魈吃驚地扶住我的肩，把我拉開，盯著我的臉：“怎么又不去了？阿黎，你放心，我不攔著你了，你想去就去，沒關(guān)系的�！�

　　我笑著把魈的手拉下，握�。骸拔艺f，我已經(jīng)找到寶藏啦，那個寶藏，就是你�！�

　　魈一臉驚詫。

　　“是呀，你就是我的寶藏，所以，我哪兒也不去了�！�

　　魈的手微微顫抖，一抹紅暈慢慢爬上他的臉頰。他直直地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要溺在他深深的眼神里。終于，魈露出釋然的笑容，把我拽進他的懷抱：“阿黎，我一直在�！�

　　“我知道�！彼粌H是降魔大圣，也是我的魈，我要好好呵護這份心意。

　　“走吧，我們?nèi)コ阅愕淖類�！�?br>
　　“好�！�

　　魈牽著我的手走進屋內(nèi)，我低頭瞧著，心想，或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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