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av成人无码久久www,爽爽午夜影视窝窝看片,午夜亚洲www湿好大,十八禁无码免费网站 ,使劲快高潮了国语对白在线

文案
“奉天城有三寶!
“長豐銀行行長家的二小姐?一個小姑娘有什么好當寶貝的!”
“你不懂,少帥,百姓都說二小姐生得漂亮,不一般的漂亮!”
那就,搶回家吧。
內(nèi)容標簽: 情有獨鐘 民國 甜文
 
主角 視角
羅穗 辛語嫣
互動
羅大帥 孫虎 孫蓮


一句話簡介:我那白如蓮花的小后媽

立意:愛人可越山海

  總點擊數(shù): 201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7 文章積分:130,72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百合-近代現(xiàn)代-劇情
  • 作品視角: 主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5613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支持手機掃描二維碼閱讀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如夢津城

作者:臺上意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為收藏文章分類

    第 1 章


      1902年冬,天津。
      帥府一大早就披紅掛彩的。
      羅大帥端坐在正廳,身穿五蝠捧壽紋樣對襟大褂,上個月新納進府的七姨娘在旁邊一道陪坐,妖妖嬈嬈的,止不住的得意勁兒。往七姨娘下頭數(shù),才是正房太太羅田氏。
      羅田氏面色不善,望向七姨娘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偏偏七姨娘楞是沒瞧見,一雙妙目只在羅大帥身上轉(zhuǎn)悠,全然不管旁邊用眼神就能活剮了她的大太太。
      不光是大太太羅田氏,從二姨娘排到六姨娘,沒幾個掛著好臉色的。將將一算,整個正廳里頭,興許只有羅大帥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寫著“舒坦”二字。
      “可不得舒坦!”在羅家后廚做工的房大娘啐了一口瓜子皮,撇了撇嘴道,“羅家少帥給她爹攻下奉天城做壽禮,我要是羅大帥,排場肯定從九門下稍天津衛(wèi),鋪排到四九城里頭去!”
      房大娘的話引得旁邊的人滿眼艷羨,“嚯,奉天城,管著長豐銀行的辛家誰不知道!聽說辛家二姑娘好看的不像是凡人!”話音剛落,帥府前突然響起了鞭炮聲,房大娘嚇了一跳,趕忙站起來抖了抖滿身的瓜子皮!翱刹桓阏f了,聽這動靜,怕是少帥進城了!

      羅穗跟著羅大帥離開天津的時候還是1899年的夏天。
      那時候,羅田氏依依不舍的拉著羅穗的手,不住聲的喚她“我的兒”,叫的人腸子都軟了。闔帥府上下,無一人不扯著袖子哭天抹淚的,羅穗一一看過去,誰真哭誰假哭,看得那叫一個一清二楚。
      “母親,明年這個時候,兒保證接您去奉天城去!您不是一直想要一身上好的貂皮大氅,兒一定請奉天城最好的裁縫師傅給您做一身,穿出去,肯定比老趙家的大太太還威風(fēng)!”羅穗拍著胸脯發(fā)誓,引得羅田氏越發(fā)舍不得放開手。
      羅田氏歪倒在陪房懷里,不住哭嚎。“老天爺,我就這么一個嫡親的閨女,怎么能往那個虎狼窩里送啊!”
      羅大帥素日最煩女人哭,沒得臨陣出征前,聽兩聲女人哭嚎,著實晦氣。
      興許就是羅田氏這兩聲起了作用,羅大帥帶著兵浩浩蕩蕩往奉天城去,擺開陣仗,正欲大戰(zhàn)個幾天幾夜,誰知這短兵相接,不過兩天,羅大帥就帶著傷被人護送回了天津衛(wèi)。
      具體哪兒傷了,帥府一直捂得嚴嚴實實,只知道進了帥府的大夫郎中,就沒一個活著離開的。
      大帥走了,羅家軍就全數(shù)歸羅穗指揮。
      與奉天城一戰(zhàn)便是三年,大大小小的軍報雪片兒似的往回傳,消息好壞參半,看得羅大帥日日眉頭緊鎖?删驮谇皟商欤_穗遣人傳回了消息,掌管奉天城的張大帥死了,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奉天城破指日可待。誰知等了沒兩天,果不其然,軍報上果然傳來張家軍向羅穗獻城的消息,羅穗還說,父帥的壽辰就要到了,兒就用奉天城給父帥做壽禮,祝父帥福壽綿延。
      “好。 绷_大帥看罷軍報,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兒果然是個好的!”
      看到軍報的羅大帥一改往日的沉郁,喜笑顏開!敖o少帥傳消息,接管好奉天城就先回來。她母親這三年想她想的緊,先看她母親最緊要!
      羅穗接了消息,就往回趕。羅大帥壽辰這日,正是她回府之時。

      鞭炮聲久久未歇,硫磺味隨風(fēng)飄出去十里,在天津城門口都能聞到。
      羅穗勒住馬,收了馬鞭。隨行的警衛(wèi)隊也都停駐,“少帥,咋了?”說話的是跟著羅穗多年的副官,叫孫虎,算是羅家一手養(yǎng)大的,父母也都在羅家做工,孫虎母親還是羅田氏的陪房。
      羅穗朝警衛(wèi)隊后面的馬車瞅了一眼,“聞到?jīng)],”羅穗深吸了一口氣,“指定是咱家門口放鞭炮呢!”
      孫虎也跟著吸一口氣,笑的見牙不見眼,“還真是,也就咱羅家炮仗能有這么沖的味兒!”羅穗瞧他笑得憨氣,不禁也跟著笑了,一掃連日來趕路的疲憊。“行了,這馬上就進城,你招呼著兄弟們先歇歇!闭f罷,摘了手套拍了拍身上落著的浮灰,打量了一下身上干凈了,這才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一夾馬腹,朝警衛(wèi)隊后頭的馬車行去。
      馬車里頭安安靜靜的,若不是里面的人是她親手綁進去的,還真以為這是輛空車。
      羅穗一撐馬鞍就跳到了車梁上,掀開氈布做成的擋風(fēng)簾子,低頭鉆了進去。

      奉天城有三寶。
      羅穗最初得知的時候,還特地叫副官認認真真說了三遍。
      “長豐銀行行長家的二小姐?”羅穗覺得好笑,“一個小姑娘,有什么好當寶貝的!绷_穗不以為然,認為副官打聽岔了。
      孫虎向來是個忠心耿耿的,“真的少帥,我聽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長豐銀行行長家的二小姐,百姓都說那二小姐生得好看,不一般的好看!”
      “我給母親祝壽,難不成你叫我送什么二小姐給母親?”羅穗好笑的看著孫虎,“叫我母親知道了,非得打斷你的腿!”
      孫虎憨憨一笑,“那就人參或者貂皮。其實只要是少帥送的,大太太肯定都喜歡!”羅穗搖搖頭,“去年打仗就誤了母親生辰,今年可不能馬虎了。你再去街上找找,只要是奉天特有的,不拘是吃的玩的,都找來!
      羅穗吩咐完,又覺得不妥!傲T了罷了,我自己去找!
      那一天,是羅穗頭一次見辛語嫣。

      郢天酒樓每月初一有洋人的歌舞戲,一群洋人在臺上又唱又跳的,熱鬧得很。羅穗聽人說了,便要去看看。若是覺得好,就請那些洋人去天津給母親祝壽,也算是個別致的壽禮。
      羅穗才在酒樓大堂坐定,便聽見身后一陣鬧哄哄的騷動。副官一臉興奮的湊在羅穗身邊,“少帥!三寶來了!三寶!”
      “什么三寶,值當你……”羅穗不以為意,轉(zhuǎn)頭看去,到嘴邊的嘲諷之語硬生生被堵在了嘴邊。
      酒樓堂口走進來一位姑娘。
      那姑娘該是天下最美,不,不止天下,怕是天上地下都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么美的。
      羅穗屏住了呼吸。
      彼時,洋裝才剛剛傳進奉天城,能穿得起洋裝的,都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不遠處的姑娘顯然家境優(yōu)渥,從上到下的齊整洋裝,透著瑩瑩微光的水晶絲襪,腳上是柔軟牛皮裁制的高跟鞋,走起路來,聲音咔噠可聞。
      一時之間,羅穗耳邊摒除了外界所有聲音,只能聽見輕快的咔噠咔噠聲,聲聲可聞。
      羅穗有些失魂,直到回去了,晚上才將將回過神來。心里又將白日里見到的模樣想了半晌,猛地憶起父帥臨走前曾叮囑她,千萬跟辛家多多來往走動,心下突然有了主意。
      孫虎大半夜被少帥嚇了一跳,閃著精光的眼睛就這么直溜溜的盯著,差點沒把他膽子嚇破。
      “少帥,您這是干嘛呀?”孫虎無奈坐起身,點了油燈,搖曳的燈火下,羅穗神情有些亢奮。“我問你,這個辛家小姐,你知道多少?”
      孫虎揉揉眼,“少帥,您不是對辛家小姐不感興趣,叫我別打聽了嗎?”
      羅穗有一大巴掌,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還叫你別吃飯呢,怎么沒見你這么聽話?”羅穗咬牙切齒道。
      孫虎一凜,頓時意會。“少帥,我明兒一早就去打聽,您想知道什么,我保證一個不落全給您搜集到,您甭說辛家小姐,就是她祖上二姨奶奶裹腳布里幾個雞眼,我都給您扒出來!”
      羅穗滿意了,臨走前扔下了一句。
      “臭貧!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只要羅穗沒有什么緊急軍務(wù),基本上都會風(fēng)雨無阻的出現(xiàn)在有辛語嫣的地方。
      這日聽說辛語嫣要去辛家商行,羅穗早早守在商行里,將商行里一共賣多少件商品都來來回回數(shù)了又數(shù),臨近晌午,才見辛家的汽車姍姍來遲。
      辛語嫣鉆出汽車,遠遠便見著一道軍裝模樣的影子。
      “語嫣小姐!毙琳Z嫣靜靜站在車邊,見羅穗走來,禮貌地點點頭,“羅少帥!
      羅穗正要說話,忽然辛語嫣身后走過來一個男人。
      “羅少帥,”羅穗看過去,竟是奉天城張大帥的兒子。二人站在一處郎才女貌,十分礙眼。
      “羅少帥有事?”
      羅穗頓了頓,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突然忘得一干二凈。

      解開腰間的水囊,羅穗給坐在車里的辛語嫣遞了過去。“喝口水吧!
      辛語嫣看著水囊,沒有接。羅穗也不惱,將水囊塞到她懷里,又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塊干餅子,撕了一半放到辛語嫣的手里!榜R上就進天津城了,這是最后一塊干糧,等進了我羅家,你想吃什么都成!
      望著手里發(fā)干的面餅,辛語嫣有些愣神。
      一個月前,她還是奉天城里人人追捧的辛家小姐,呼風(fēng)喚雨,好不快意,莫說是這種難以下咽的干餅子,就是剛出鍋放涼了的點心都是不會往她面前端的。幾乎是一夜之間,她的生活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羅少帥,”辛語嫣喉嚨有些發(fā)緊,“你們到底要怎么處置我們辛家!
      羅穗掰餅的手一頓,看向辛語嫣。她低著頭,只露出一段修長的脖頸,像是以前母親盛放貴重首飾的天鵝絨,若是能撫摸一下,手感一定十分滑膩。
      喉嚨不自覺咽了口口水,羅穗將吃剩下的餅子塞回了口袋。
      “父帥一直很看重銀行,”羅穗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只要辛家愿意資助羅家軍。”說罷,擰開水囊,遞給辛語嫣。“羅家軍一直想要在奉天城站穩(wěn)腳跟,離開了錢,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嘴唇有些干,這一路趕回來,她日日吃不好睡不好,人瞧著比在奉天城時候瘦弱了許多。
      但仍舊是好看的。羅穗想,美人無論怎么打扮都好看。
      “可辛家已經(jīng)倒了。”辛語嫣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羅穗,“張家殺光了辛家所有人,只剩下我,辛家已經(jīng)沒有錢能幫你們了!
      羅穗看著她倔強不愿落淚的模樣,只覺眼前的美人兒有一種震懾人心的美。
      “可你還活著,”羅穗緊了緊辛語嫣肩上的披風(fēng),“你就代表了辛家,只要你在羅家,羅家就能借你的名義籌到錢糧!
      如今正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時節(jié),羅穗鉆出馬車,不自覺緊了緊身上的軍衣。孫虎瞧見少帥出來,趕忙迎了上來,“少帥,咱們得趕緊進城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羅穗回頭看了一眼靜悄悄的馬車,翻身上馬,羅穗一夾馬腹,“兄弟們跟上,回了家,酒肉管夠!”

      帥府支使出去不少下人,每隔一會就有人來報。
      “少帥過了護城河!”
      “少帥進城了!”
      “少帥直奔東城,這會子怕是到了橋東頭的香油鋪子了!”
      ……
      回來報信的人絡(luò)繹不絕,羅大帥越聽越舒坦,等到羅穗進了長平巷子,羅大帥干脆大手一揮,叫全家都去府門口接人。
      眾人遠遠地就瞧著一群烏壓壓的,連人帶馬,眨眼間就到了眼前。當先的著一身羅家軍的藏藍軍裝,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好不惹眼。
      羅穗跳下馬,甫一站穩(wěn),就被羅田氏撲了個滿懷。
      “娘的心肝肉!”羅田氏顫著手,仔仔細細將羅穗上下都摸了一遍,唯恐缺了一塊肉,都是要了她這個當娘的命。
      帥府外的炮仗還沒停,羅大帥聽了半天吵得腦仁直疼,給身邊的副官使眼色趕緊叫人撤了!靶辛,回來了就好。哎呀,你哭什么哭,先叫我兒回府梳洗,瞧這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
      羅田氏聞言,忙去看羅穗的臉色,哪里有什么疲憊之色,只是周身的氣勢有些嚇人。這三年不見,人是越發(fā)的干練了。
      “母親,”羅穗扶著羅田氏的手,“兒回來了!
      羅田氏捏著帕子揩淚,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陪房孫喬氏適時出來說話,“太太這是見到少帥高興!睂O喬氏拍了拍羅田氏的背,“太太,咱們也別在外頭站著了,天寒地凍的,咱們進屋說!
      羅田氏忙不迭點頭,“正是正是。我的兒,娘有一肚子話要跟你說!
      正房太太這邊舉步欲走,卻是有人不高興了。
      “喲,少帥這一趟回來真是威風(fēng)!叫這么多人在這兒冷哈哈地等著!奔馑岬恼Z氣聽得羅穗不舒服,轉(zhuǎn)頭看去,原是羅大帥身邊一個穿紅掛綠的女人,身段倒是曼妙得緊,就是長相刻薄了些,不討人喜歡。
      “父帥。”羅穗行了個軍禮,羅大帥點點頭,算是應(yīng)了。
      大太太的陪房孫喬氏在羅穗身后輕聲提點,“那是大帥新納的七姨娘!
      “我不在府里這三年,母親想來是治家松散了。怎么什么阿貓阿狗的都敢插話了!绷_穗一抬眼,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唬的七姨娘心里一激靈。那羅穗一抬手,就露出了腰間的槍匣子,像是下一秒就能掏出槍來殺人似的。
      七姨娘不露聲色的退后了一步。
      “今兒我兒剛回府,大喜的日子,亂說什么話!”羅大帥不輕不重的解圍,七姨娘咬了咬嘴唇,強忍著沒出聲!跋駛什么樣子,叫人看笑話,回你屋里去!”
      七姨娘被羅大帥當眾斥責,雖知是好心解圍,但面子上總歸過不去,委委屈屈的福了福身,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羅穗冷眼瞧著,再看一旁母親面色酸苦,心里就已經(jīng)清楚了大半。
      帥府眾人舉步欲回府。
      “稍等。”羅大帥聞聲,當先住下腳步。
      羅穗轉(zhuǎn)身給孫虎使了個眼色,孫虎會意,快步跑到后頭的馬車上,朝里面說了句什么。眾人離得遠,聽不清,只見沒一會,自馬車里下來一個女人。
      “父帥,”羅穗行了個軍禮,“兒不負父帥囑托,您要的長豐銀行,兒給您帶回來了!

      帥府的壽禧堂堂屋里暖意洋洋。
      羅穗在母親房中換了一身常服,松散了頭發(fā),好生叫喬孫氏梳妝了一番,再瞧羅穗,已經(jīng)是時下天津城里最時興的姑娘打扮。
      羅田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面上顯出滿意之色。喬孫氏抱著羅穗換下的軍服,正要下去漿洗,卻被羅穗突然叫住!皩O媽媽,黑色匣子里的槍你別亂動,走火了是要命的!
      喬孫氏嚇了一跳,忙不迭將那些衣裳丟開手!鞍浲臃穑业男〗,這么要命的東西您怎么敢往身上掛!”
      羅穗撿起槍匣子,吹了吹上面的浮灰。
      “怎么不敢,上了戰(zhàn)場,這就是我保命的家伙呢!”羅穗渾不在意,這般語氣叫羅田氏有些揪心,皺緊了眉頭。
      “兒啊,娘問你,你帶回來的那個辛家小姐,到底是個什么章程?”羅田氏瞧著那槍心驚,索性不再瞧它。
      羅穗將槍放回原處。
      “先放兒院子里養(yǎng)著,”羅穗喝了口茶,“好歹是辛家的人,趕明兒得叫她再開個銀行出來。”
      羅穗一出現(xiàn)在正廳,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扒魄疲@小姐一打扮,乖乖,大太太頂好的福氣!”說話的是二姨娘,之前是大太太羅田氏的遠房表妹,家中遭災(zāi),舉家來投奔羅田氏,在羅田氏手下干些輕省的活計。沒成想,這遠房表妹生了旁的心思,和羅大帥眉來眼去,一來二去,羅田氏只得松口,叫羅大帥抬進了門。
      羅田氏臉上沒什么被夸的高興模樣,也沒搭理,二姨娘鬧了個沒臉,懨懨的在羅田氏的下首坐了。
      羅穗進屋只瞧見滿屋子的女人,就只有羅大帥一個男人,心里不禁冷笑。

      羅大帥子息不豐,這么些年就只有羅穗一個女兒,連個兒子都沒有。不是大太太羅田氏容不下人,實在是羅大帥前半生損了陰德,上天不佑,奉天城一戰(zhàn)又傷了子孫根的要緊之處,兒子更是無望。
      “父帥,”羅穗舉杯,“奉天城已然給父帥整頓完備,就待父帥前去檢閱!绷_大帥一直心心念念要奪下奉天城,如今心愿已了,喜不自勝,羅穗敬的酒便仰頭干了。
      “現(xiàn)在城中如何了?”
      羅穗又給羅大帥滿上了一杯,“和平接收,未動搖城中百姓一分一毫。只是長豐銀行被張家洗劫一空,兒帶人過去搶救,也只救下部分錢財以及辛小姐一人!
      打仗,錢是根本。無錢,兵不來,糧不來,槍不來,炮不來。
      “罷了,那張家從來都是個土匪,這回老子死了,兒子又是個不成器的,他們張家的氣數(shù)也就到此為止了。”羅大帥解了心頭大恨,十分高興,將杯中酒再次干了。飲罷,羅大帥像是想起什么,“對了,為父且問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當真能為羅家軍籌到錢糧?”
      羅穗倒酒的手一頓。

      羅穗挨著羅大帥與大太太羅田氏坐下,“我離城那日,奉天軍備司司長還叫兒給父帥帶聲好,等父帥遷營去奉天,他自會設(shè)酒擺宴,恭請父帥!
      羅大帥樂得連說了三聲“好”,可見對羅穗這差事辦得極為滿意。“都動筷吧,”羅大帥點點頭,“我兒這一去極為辛苦,該多吃一些!绷_田氏忙不迭將近前的一道燉的酥爛的乳鴿湯盛到羅穗碗中,“對對,都瘦了,怕是日日想著給你父帥辦差,連飯都不好好吃!
      見羅穗吃了一些,羅田氏的心里才算是稍稍定了一些。
      “大帥,穗兒這次回來,會多待些時日吧?”羅田氏小心翼翼問道。
      羅大帥皺了皺眉,一臉“你又要鬧什么幺蛾子”的模樣!八雰阂膊恍×耍旖蛐l(wèi)像她這么大的公子小姐,一個個都訂了婚事。”羅田氏捏著帕子盤算著,“城西聶家也算是厚道人家,家中父母飽讀詩書,最是通情達理不過,前幾日我同聶家大太太在通元寺進香,探聽過聶家的口風(fēng),她家大公子剛剛留洋回來,念得是洋人的學(xué)堂,學(xué)問定是不差。”
      “母親說的可是聶慎?”羅穗放下筷子,“兒與那聶慎有幸在奉天見過一面,人是長得極好,只是性子飄忽了些!
      羅田氏張了張口,“穗兒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兒與他打過一架!绷_田氏一驚,“狎妓便狎妓,他偏偏要欺負人家姑娘。兒看不過眼,幫著姑娘說了兩句,他出言不遜,兒氣不過,便打了。”
      瞧著羅穗一副打了人仍覺無所謂的樣子,羅田氏越發(fā)憤恨羅大帥。她當初好好教導(dǎo)的女兒知書達理,連句高聲說話都不敢,如今竟是敢打人了。再想想剛剛在房中換衣裳時,那腰間的槍匣子,哪里像是姑娘家該帶的東西。
      若不是羅大帥,若不是他非要裹帶著女兒往那虎狼窩里送……
      “哈哈哈哈哈,好!到底是我羅百通的閨女,瞧瞧這性子……”羅大帥笑語,本以為全家都會捧場,哪知看了一圈,各房姨娘俱是面色有異。
      “怎么,我兒打個人怎么了?別說是打人,就是殺他聶家一個小子,諒他聶家也不敢放一個屁!”羅大帥眼珠一瞪,端的唬人,滿桌皆是靜默無聲,偏生羅穗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羅田氏見鬼了一般的表情。
      “兒知父帥向著兒,”羅穗夾了一筷子炒得油汪汪的火腿放在羅大帥的碗里,“大抵母親和姨娘們還拿兒當嬌滴滴的小姐看待。卻不知,兒早已發(fā)愿,今后只當羅家少帥,便是婚配,也要女婿上羅家門來!
      羅田氏與眾姨娘俱是一驚,羅田氏顯然更震驚些,“招婿?”

      辛語嫣只知道羅穗是個蠻橫無理的,沒想到家里粗使的奴仆都一個個像極了野蠻人。被分來伺候她的丫頭就十分壯碩,這在奉天城里從未見過。辛語嫣瑟縮了一下,總覺得那丫頭蒲扇似的巴掌下一秒就要打在她身上。
      “辛小姐,”丫頭面帶哀求之色,“您好歹吃一口,一會少帥來了,見您一口沒動,怕是要殺人了!”
      這廂正勸著,忽聽外頭傳來推門之聲,屋內(nèi)二人一瞧,正是羅穗邁步走了進來。
      羅穗進了屋來,解了披風(fēng)掛在門口的屏風(fēng)上,笑道,“好丫頭,我叫你來是照顧辛小姐的,你倒是慣會用我的名頭嚇唬人!蹦茄绢^見羅穗來了,換了一副委屈模樣。
      “少帥!”丫頭快步迎了上去,“奴婢謹記著少帥的囑咐,好生伺候辛小姐的,還特意叫廚房準備了飯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奉天人聽不懂咱們這兒的話……”
      羅穗擺擺手,低頭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有些了然!靶辛,不關(guān)你事。你以后記著,辛小姐的飯菜別做的這么油膩,她不喜!
      丫頭撇撇嘴,說自己記下了。
      羅穗支使走了丫頭,屋里就只剩下她和辛語嫣二人。
      “剛才在前廳,一桌人鬧哄哄的,我也沒吃多少。既然辛小姐不喜歡這些,我讓丫頭去廚房再準備,你也多少陪我吃頓飯!绷_穗在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多是些濃油赤醬的菜,因為辛語嫣初來乍到,廚房不知道她的口味,就一律按照羅穗的喜好準備了。羅穗呼哧呼哧喝了碗湯,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你別怕,給你撥過來的丫頭叫孫蓮,她那人看著厲害,其實也是個軟心腸的,以前伺候過我,是個好的,你放心大膽用就是!绷_穗喝了湯,吃了幾口菜,覺得甚好,又給自己添了一小碗飯。辛語嫣聽她慢慢說,遂放心了些。
      孫蓮其間又來了一次,是給辛語嫣準備了一些清淡的菜,左不過是一些燉青菜豆腐之類的,這下孫蓮再去請辛語嫣吃飯,辛語嫣總算愿意了。
      “這幾日你先好生休息,旁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你住的這里是我的院子,平日里除了母親,也沒人往這兒來,你就只管隨意些,不必拘束!毙琳Z嫣夾了一塊豆腐,小口吃了,羅穗瞧著那艷紅的唇襯著白嫩嫩的豆腐,有種說不出來的誘人,一時之間看愣了。
      辛語嫣被那道目光盯得久了,察覺些許,抬頭看時,羅穗忙不迭移開目光,端起手邊的茶杯佯裝喝茶,卻不知杯中的茶過于滾燙,卻也愣是咽了下去。

      七姨娘回了屋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當夜羅大帥去看她,又鬧了一陣,這會子七姨娘正撲在羅大帥懷里端的是梨花帶雨。
      “你不要哭,”羅大帥憐惜地拍了拍七姨娘的發(fā)頂,“穗兒打了勝仗回來,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你這個時候去觸她霉頭,她肯定不依。”
      七姨娘眼中現(xiàn)出憤憤之色,“不過是一個丫頭,靠著大帥在前頭提拔才掙來那點子軍功,有什么好得意的!日后,若是妾為大帥誕下男丁,大帥可一定要讓咱們兒子也去帶兵打仗去!”七姨娘水蛇一般緊貼在羅大帥身上,柔若無骨,直教羅大帥酥了骨頭。
      “大帥,今兒我瞧著大小姐的院子里還住進去一個姑娘,大小姐連自己的丫頭都撥給那個姑娘了,大帥可知道那個姑娘是什么人?”
      一想起帥府門前那驚鴻一瞥,羅大帥頓時感覺靠在懷里的七姨娘索然無味!胺钐煨良业娜。”羅大帥瞇了瞇眼,腦子里忽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難不成她就是那個掌管著長豐銀行,辛家的女兒?”七姨娘咋舌,“怪不得瞧著周身的氣派不一般,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彼崃锪锏恼Z氣叫羅大帥直皺眉。
      “不早了,今晚就不在你這邊歇了。”羅大帥推開身上的七姨娘,起身走了出去。
      七姨娘一怔,頓時傻了眼。
      “大帥……”
      任憑她咬碎了一口銀牙,也不見羅大帥回頭看一眼。

      羅田氏正要歇下,忽聽門口有人掀了簾子進屋。喬孫氏忙去瞧,羅田氏就聽外頭傳來喬孫氏給羅大帥問安的響動。
      他大半夜不去哄那個狐媚子,怎么來我這兒了?羅田氏心下生疑,仍舊披了件衣裳坐了起來。
      “大帥這么晚來,有事?”羅田氏淡淡問了一句,語氣淡薄,絲毫沒有夫妻之情。
      羅大帥覺得這語氣刺耳,正欲發(fā)作,忽想起心底所念之事,只得強忍住了,放緩了語氣道,“無事便不能來看你?你我是正經(jīng)夫妻,何至疏離至此?”
      羅田氏猶如聽到笑話般,“大帥想要夫妻和合,自這壽禧堂往西去,有大把的人上趕著!绷_大帥偏就不喜旁人忤逆他,羅田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唱反調(diào),心里早就窩了火!澳氵@賤婦!”

      羅穗已經(jīng)睡下,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忙亂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就有人急忙來敲門。
      “少帥!快去壽禧堂瞧瞧吧,大太太那邊出事了!”羅穗猛地坐起,隨手抄起屏風(fēng)上的披風(fēng),便融進了茫茫夜色之中。辛語嫣的屋子就在羅穗院子的西廂里,將外頭的動靜聽的一清二楚,披衣坐起,孫蓮聽到動靜就趕忙進來點了燈。
      “外頭怎么了?”辛語嫣問道,孫蓮也是匆忙間起來的,發(fā)髻都有些松散!奥犞袷谴筇沁叧鍪铝耍夷飦斫猩賻浫デ魄。姑娘也別擔心,早些睡吧。”
      辛語嫣點點頭,和衣睡下,卻又睡不真切,恍恍惚惚間只覺天際慢慢變亮,再一睜眼,驚覺外頭已然天光大亮。
      羅穗居然一夜未歸。
      孫蓮紅著眼進來為辛語嫣梳洗。
      “這是怎么了?”辛語嫣問道,孫蓮用手背揩淚,“昨夜里,大太太去了!
      辛語嫣吃了一驚,昨日還見著那大太太精神好的很,怎么突然就去了?但轉(zhuǎn)念一想,羅家里那么多女人,一個個瞧著都不是好相與的,難保這中間沒什么恩恩怨怨的,自己還是不摻和為好。
      辛語嫣以前見過殺伐果決的羅穗,見過嬉笑怒罵的羅穗,見過兇神惡煞的羅穗,唯獨沒見過現(xiàn)在這樣頹喪的羅穗。
      眼珠子都熬紅了,形容枯槁。雖跪在靈堂上,但身上處處散發(fā)著狠戾,像是隨時能暴起殺人一般。辛語嫣每日清晨來給大太太上一炷香,總是安安靜靜來,安安靜靜走,其間或瞧一眼羅穗,也說不出什么寬慰的話來,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每次離開,身后總像是被什么陰冷黏膩的目光盯住一般,令人心生不適。可每每瞧去,發(fā)現(xiàn)靈堂上并無人注意到她。
      真是奇了怪了。
      家中主母新喪是大事,照理,所有的妾都是該為主母守靈戴孝。但帥府這七個妾,各個都存著自己的心思,真正為主母的服喪的卻是一個都湊不齊。表面看過去一個個都披麻戴孝,那孝服下頭卻是或紅或綠的錦衣,頭上的珠花首飾也是一樣不少。羅穗帶著怨恨的眼神一一掃過,隱在寬大袖子下握緊了拳頭。
      壽禧堂在喪期過后就被羅大帥下令封繕,往日壽禧堂的丫頭們都被分到了別的院子各處,喬孫氏是羅田氏的陪房,不好再另尋主家,羅穗強留之下,喬孫氏就進了羅穗的院子,做起了掌事。
      “孫媽媽,”喬孫氏甫一進院就被羅穗單獨叫去房中問話,“這些年我不在府里,母親發(fā)生的所有事,我本打算在我回府之后再慢慢打聽。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孫媽媽,你是待在母親身邊的老人,一心向主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只管把這些年母親周圍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細細說了!

      羅穗進屋的時候,臉上帶著殺意。
      辛語嫣坐在窗下看書,捧著一本《三刻拍案驚奇》讀得正入迷,一綹鬢邊長發(fā)落在肩上,冬日的暖陽斜斜映在她身上,仿佛將她罩了層圣光。辛語嫣進了帥府不便出門,衣裳盡都是尋得羅穗過去的舊衣裳,今兒她穿的是個素色的鑲了十六顆小北珠的掐絲孔雀紋罩衣,這衣裳還是羅穗十四歲生辰時,大太太熬了半個多月制成的生辰禮,
      原本胸中滿腔怒火,羅穗?yún)s在看到這樣一副景象時,忽地消弭。
      大抵,許是有人陪在身邊的。
      羅穗放輕了腳步,孫蓮就坐在屋門口做繡活,瞧見羅穗正要喊人,被羅穗攔下了。
      “這幾日,辛小姐做什么呢?”
      “辛小姐是個安靜性子,知道府中忙亂,就每日只看看書寫寫字。”孫蓮照實說了,心里大抵是喜歡這個辛小姐的。羅穗點點頭,“我就來看看,你忙你的!
      辛語嫣過去在家中時,多看些經(jīng)濟商事的文章,做好了接手銀行的打算,F(xiàn)下奉天城破,銀行倒閉,辛家皆亡,她也再無甚牽掛,便尋了些閑書來讀,沒成想,這一讀當真是入了迷。正覺外頭的太陽曬得人懶洋洋,倏地書上顯出了陰影。
      果然是羅穗。
      “好久不見!绷_穗瞇了瞇眼。
      在辛語嫣看來,大太太出殯之后,羅穗很快就恢復(fù)了過去的模樣,但似乎又跟以前不大一樣,具體是哪里變了,她說不上來。
      “羅少帥,”辛語嫣放下手中的書細細打量,“今日瞧著好些了!
      羅穗微微一笑,“多謝你掛念,我已經(jīng)好了很多!彪S手翻了翻她放在案邊的書,“若想看書,可以往我屋里去找,像這樣耐讀的,我那里還有不少!

      不知是從何時起,帥府中開始流傳著大帥要將一位姨娘扶正的消息,這消息都傳到辛語嫣的耳中,可見這種說法甚囂塵上,連她這個外人都不避諱了。
      辛語嫣聽罷只是冷笑,也并未多說什么。
      大家門里,誰家沒個陰私齷齪。擱在以往辛家,都還有家主寵妾滅妻的事情,若不是辛語嫣的母親在銀行占著大半股份,只怕是她們母女早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府中下人倒是一直興致勃勃猜測,到底哪個姨娘會獲此殊榮。這日辛語嫣在院中侍弄花草,還聽到有人在嘀咕。
      “二姨娘與大太太是遠方表姐妹,又在府中伺候多年,若論情分,二姨娘定是最有希望的!币谎绢^信誓旦旦說道。
      “你說什么呢,現(xiàn)下府中最得寵的明明是七姨娘!庇腥朔瘩g。
      “你們懂什么,現(xiàn)在府里是四姨娘掌著中饋,要扶正,肯定還是要看誰手中掌著實權(quán)!
      辛語嫣正聽得熱鬧,忽聞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三個丫頭全都拖下去,也別打她們,徑直叫人牙子來發(fā)賣出去!绷_穗淡淡道。之前在背后談?wù)撝骷业娜齻丫頭紛紛跪地求饒,個個聲淚俱下。羅穗在其中一人身旁蹲下,“你剛剛說誰能扶正?”語氣不妙。
      辛語嫣心里咯噔一聲,怕是要壞事。
      “七,七姨……!”丫頭顫顫巍巍回話,話還沒說完,就發(fā)出一聲慘叫。羅穗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拖出去吧!
      辛語嫣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不太好。轉(zhuǎn)身欲走,那邊猛地竄出來一人,“誰?”
      羅穗見是辛語嫣,手中的短刃倏地收回!澳阍趺丛谶@兒?”語氣柔和許多,但面色仍舊不善。只見她臉頰上還散落著點點血跡,許是剛剛濺上的,一個丫頭躺在地上,看著像是斷了氣。
      辛語嫣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遞了過去。
      羅穗低頭看了看手帕,周身的戾氣像是瞬間褪去!拔以谶@兒種了些花,沒成想她們在這兒!毙琳Z嫣看羅穗擦的不得要領(lǐng),便接過手帕替她擦拭。
      二人挨得極近,羅穗甚至能感受到辛語嫣口鼻間呼出的熱氣,溫溫熱熱的撲在她側(cè)臉上,也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幽幽香氣。羅穗一時鬼迷心竅,手不自覺環(huán)上辛語嫣的腰,將人往自己懷里帶了帶,“擦了什么香粉,怎么這么香?”說罷,還將臉埋在辛語嫣的頸側(cè)細細嗅了嗅。
      辛語嫣一怔,渾身僵硬。
      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直,羅穗松開了手!盎厝グ桑忸^風(fēng)大!绷_穗轉(zhuǎn)身欲走,辛語嫣咬了咬唇,抬手拉住了羅穗的袖口。
      那一瞬間,羅穗似乎被巨大的幸福環(huán)繞著,叫人昏昏沉沉,恨不得溺死其中。
      一吻終了,羅穗笑語,“You know how sexy you are?”

      少帥最近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孫虎悄悄覷了一眼正伏案處理公文的羅穗,整個人,整個人……孫虎想了想,像是發(fā)了春的貓一樣。
      “孫虎,”羅穗抬起頭,“把這個文件送到天津整備軍聯(lián)合公署。以后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不必等著我來簽,你自己處理了就是!睂O虎怔了怔,沒接文件,“是大帥說這份文件很著急,需要少帥來簽字才行!
      羅穗皺眉,翻開文件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這里面不過就是提聯(lián)合練兵的事,難不成還漏了什么?”
      “那不可能。大帥交給屬下之后,這份文件片刻不敢離身!睂O虎忙不迭解釋,就差指天發(fā)誓,羅穗自是相信孫虎的,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孫虎的為人沒人能比她更清楚!昂,我知道了。”羅穗站起身,“我回去一趟,練兵的事我全權(quán)交給你,去挑一些新兵過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充充場面就行!
      孫虎得了差事,敬了個軍禮便走了。羅穗心里有了些計較,急匆匆回帥府去,怕是羅大帥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半路上,羅穗勒馬在五柳橋頭駐下,橋頭東邊有一家果子鋪,他家的蜜酥果子做得最地道,上回辛語嫣吃了就贊好,這回再買點,說不定還能哄得她高興,晚上還能再來一回。
      還冒著熱氣的蜜酥果子抱在懷里,羅穗掏出一個來嘗了嘗,甜的齁死個人。“也就她這種嬌滴滴的小姐喜歡。”嘴上抱怨著,腳下卻不含糊,翻身上馬,打了個呼哨便往帥府飛奔。哪知還未進帥府,遠遠便瞧著帥府門口又掛了紅彩。
      難不成,真是哪個妾室要被扶正了?
      羅穗催馬前行,甫一到帥府門口,便沖向府里。倒是懷里的果子護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半點不曾灑漏。

      辛語嫣昏昏沉沉間被人換了衣裳,還推上了一輛車,許是車,又許是轎子,反正顛簸得很,直教她胃里犯惡心。眼皮子也很沉,饒是她努力半晌也睜不開,意識倒是清醒,周圍的聲音也聽的一清二楚。
      不遠處有敲鑼打鼓聲,像是誰家要娶新娘子,過一會這車或是轎子走近了,還能聽到有人道賀。
      這是來到了誰家辦婚宴的地方了?辛語嫣暗想。她清楚,自己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這人生地不熟的天津,除了羅穗和孫蓮,自己誰都不認識。今天一早羅穗就被叫去處理公務(wù),并不在府里,孫蓮那丫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早上都沒見到人。
      自己怕是遭了綁架了。辛語嫣嘗試動了動,身上一陣酸麻,是綁匪用了藥。
      辛語嫣開始回想自己今天用過什么東西,早上起來的時候喝了堂屋里的熱茶,因為早起有些餓,還挑了一塊一口酥來吃。這些全都是羅穗屋里的東西,照理不應(yīng)該會有人動手腳才是。
      辛語嫣猛地想起來,她回自己住的西廂之后,四姨娘房里的丫頭端來一碗藥,說是專門防時疫的。因為昨日跟羅穗夜里混鬧過頭,不小心染了風(fēng)寒,便叫羅穗給她買些治風(fēng)寒的藥來,她以為是羅穗吩咐四姨娘去買的,想來便是這藥里出了岔子。
      四姨娘為什么要害她?辛語嫣百思不得其解,自打進了帥府,自己便整日窩在羅穗的院子里,并不曾與這些姨娘有過節(jié)。正想著,外頭猛地一停,晃的辛語嫣差點吐出來。緊接著,就有人扶著辛語嫣出去,像是走過了長長的走廊,走的辛語嫣越發(fā)沒了力氣。
      敲鑼打鼓聲漸漸停了,辛語嫣被人放到了一處柔軟的大床上。辛語嫣感受了一下,床墊像是最近剛流行的洋人傳進來的席夢思,十分柔軟舒適,昨晚羅穗還嘀咕著要換這樣的床墊。
      不知過了多久,辛語嫣昏昏沉沉的,并不能直觀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只聽外頭房門被推開,有人哼著難聽的小曲走來。
      辛語嫣什么都明白了。

      羅穗咳了咳,吐出一口血沫來。
      白日她下了馬,沖進帥府,正要質(zhì)問父帥為何要在母親尸骨未寒便急切再立正妻,誰知孫蓮這時一臉急色跑了出來,說辛語嫣不見了。她一早被人支開,等發(fā)覺不對頭回院子去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羅穗心里咯噔一聲,發(fā)了瘋似的跑去找父親,還未進院子,就被人捂著頭打了一頓暈了過去,再醒來,儼然是被關(guān)進了地牢。
      外頭還能聽見敲鑼打鼓聲,羅穗勉力坐起,肋下一陣悶疼。
      許是肋骨斷了,羅穗喘了口氣,疼的越發(fā)厲害。試著動了動,好歹手腳完好。
      牢門緊閉,羅穗能瞧見上面整整掛了三道大鎖。羅穗苦笑,羅大帥當真看得起她。
      靠著墻根坐下,羅穗開始盤算眼下的情形。
      怕是羅大帥從辛語嫣進門那日就瞧上了,之所以一直忍住沒動手,想來是自己院子里護衛(wèi)的嚴實,不好直接搶人。今日一早他找了個由頭把自己支使出府,背地里使了些手段才將人弄到手。
      煞費苦心。
      羅大帥自奉天城一戰(zhàn)后就不能人道,這事羅穗早就知情。也不怕他會傷及辛語嫣的性命,畢竟羅家軍還要指望著辛語嫣給籌錢糧。就是怕辛語嫣性子烈,跟他戧著來,她反而會吃苦頭。平時嬌滴滴的小姑娘,自己床上稍微用點勁兒就泫然欲泣的,這要是萬一打了碰了,小姑娘一時犯了軸勁兒想不開……
      羅穗越想越怒,也顧不得身上帶傷,放開嗓子就喊。
      “來人!”羅穗敲了敲牢門,“我有話要說!”好半天,才慢慢走出來一個人,羅穗費勁抬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是羅大帥身邊的副官。
      羅穗扶著墻站起來,笑道,“全叔,父帥今兒娶新媳婦兒,我這當閨女的不當場道賀怎么行?”
      “大帥吩咐了,不必少帥道賀,少帥今兒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在這兒呆著,就算是全了做子女的心意了!绷_穗暗罵一聲老不要臉的,面上卻得裝的高興,“我爹這話說的,爹要娶小后媽,我怎么可能搗亂,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全叔,你好歹得讓我送份禮吧?”

      太陽在東邊才冒了個頭,帥府里都還靜悄悄的。
      府里添了新姨娘是常事。按照往常慣例,這一大清早的,該是新姨娘給大太太敬茶的時辰。可如今大太太去了,正房太太的位子空懸,便將敬茶這禮省去了,何況現(xiàn)在大太太尸骨未寒,這個八姨娘就迫不及待進門,怕是以后都要受少帥的刁難。
      就在大家都準備一大早起來看笑話的時候,忽聽少帥院子里的下人來報,太太起了,邀請各位姨娘去正廳敘話。
      眾姨娘驚詫不已。
      “太太?太太不是去了嗎?”七姨娘吃了一驚,拉住孫蓮的手問道。
      孫蓮被抓得疼了,齜牙咧嘴道,“七姨娘渾說什么呢,昨兒大帥不是新娶了太太,照禮,該是各位姨娘去拜見太太才是。太太仁厚,留各位歇夠了再去敘話立規(guī)矩,七姨娘可不敢說這等不敬主母的話。”
      七姨娘聞言,一陣頭暈?zāi)垦!?br>  主,主母?
      這樣的場景不光在七姨娘處發(fā)生,除了四姨娘,幾乎每個姨娘都鬧了好大一通,眾人咬碎了一口銀牙,個個都發(fā)誓要去看看這新來的狐媚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忽悠著一進門就扶了正。
      可到了正廳里一瞧——
      正廳里,辛語嫣端坐在高位上喝茶,喬孫氏在一旁恭敬伺候著,孫蓮也走了進來,乖乖巧巧的守在辛語嫣身后。辛語嫣一改平日里的素色打扮,整個人嬌艷了許多,還換了已婚婦人的頭,梳了個高髻,鬢邊襯了個玳瑁的插梳,并上一支湘妃色的絨花。許是為了避諱羅田氏的孝期,特意著了件淡粉暈彩的鳳紋八答暈錦衣,并未著正紅。
      新太太下首坐著的卻是羅穗,一身藏藍軍裝,正興致缺缺地賞著手里的茶杯,背后站著的是副官孫虎。
      只是廳上卻不見羅大帥的身影。
      見著眾姨娘來了,正廳上的二人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眉眼間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眾人心驚。
      七姨娘偏不信這個邪,非要做這出頭的鳥。“八姨娘這是要鬧哪樣?這才進門一天,就跟我們這些慣伺候大帥的老人們擺譜了?”
      辛語嫣還未開口,羅穗倒是搶了頭先。
      “來人啊,掌嘴!睂O虎應(yīng)聲而出,一巴掌下去,七姨娘的右臉立即腫起老高。“不敬太太,家法處置。”羅穗漫不經(jīng)心說道。
      這下,眾姨娘心里有了章程,新太太好高的手段,能得少帥在背后撐腰。剩下的姨娘就算再不情愿,面對這陣仗也都恭恭敬敬磕了頭,羅穗很滿意。
      “父親昨夜里高興壞了,鬧了一夜,今兒早起來身子吃不消,說要多歇歇。往后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一律交給太太處置,當然了,來找我也行!绷_穗站起身,悠悠一笑,“太太初來乍到,我做兒女的也得盡力分憂!
      辛語嫣不動聲色低下眼,將眼里的情緒掩藏好!澳赣H,兒還有軍務(wù)在身,待中午衙門放衙,再給母親請安!绷_穗不著痕跡地握了握辛語嫣的手,示意她放心。
      “那中午早些回來,別在路上耽擱,想吃什么就叫人回來說一聲,我讓小廚房早早備上。”昨夜里,羅穗還是從地牢里逃了出來,正遇上羅大帥揚手要打人,就被跳窗進來羅穗一棍敲暈在地。
      羅大帥的身子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棍子下去,醒來直接癱在了床上,辛語嫣被嚇了個半死。
      羅穗在二人互通心意之后便考慮過,辛語嫣的身份留在府中遲早是禍患,她一日在府中,二人的關(guān)系便一日不得公之于眾。如今羅大帥倒是給她們提供了一個名分,就看二人敢不敢賭一把。
      于是辛語嫣的新婚之夜,她偽造了婚書,由羅穗這個繼女親自出面,坐實了辛語嫣帥府主母的身份,再以七姨娘開刀,借此鎮(zhèn)住其他姨娘。
      “若是還有人鬧呢?”辛語嫣靠在羅穗的肩頭。
      羅穗從腰間掏出槍,“那就殺。這些女人跟我母親的死沒一個能脫得開關(guān)系,你殺了她們,也算是為我母親報仇了!毙琳Z嫣熟練地拉開槍栓,看到彈匣里滿滿的子彈,辛語嫣輕笑,“一共六發(fā)子彈,一槍一個,倒是合適。”
      “那羅大帥呢?”辛語嫣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男人,肥碩的體態(tài),穿著一件刺眼的喜袍馬褂,只是他再也動彈不得,閉不上眼睛,嘴角流出涎水。
      羅穗看都不看,“自生自滅吧,反正羅家軍已經(jīng)在我手里了。”說罷,從懷里掏出一直護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蜜酥果子,“嘗嘗,甜嗎?”

      帥府換了新主。
      孫蓮一早梳洗妥當,便去了壽禧堂當值。堂屋里這會子靜悄悄的,想來太太和大帥都還沒起。聽昨夜值夜的丫頭歡歡說,太太和大帥昨夜里鬧了一夜,快天明的時候才歇下。孫蓮吃了一驚,忙叫歡歡打住了。
      “不要命了!主家的墻角你也敢聽!”歡歡吐了吐舌頭,“孫管家,以前你不也常聽!
      孫蓮佯裝要打,歡歡嚇得抱頭鼠竄。“好大的膽子,敢編排起我來了……”孫蓮笑罵了一句,而后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孩子……
      沒一會,堂屋里就有了動靜,堂屋門打開,孫蓮就見羅穗披著披風(fēng)走了出來。“太太還在睡,誰都不許打擾她。叫人把東西挪到西廂里,我在那兒收拾。”
      孫蓮應(yīng)聲去了。
      西廂里擺了早點,孫蓮捧著今日的《大公報》來,端端正正放在羅穗手邊。“太太醒了嗎?”孫蓮點點頭,“剛醒了,這會子要了水,正在梳洗呢!
      羅穗三兩口吃了,回了堂屋,轉(zhuǎn)過屏風(fēng)就見辛語嫣坐在窗下正描眉。
      “怎么起這么早?”羅穗站在她身后,尋了個好看的金釵配她。辛語嫣從鏡中望向羅穗,“你昨日跟孫虎商議的事我都聽見了。你想追隨那些南方革命軍我是支持的,只是你這樣貿(mào)然去投奔,我怕……”
      辛語嫣想了想,“我有一法子,就看你同意不同意了!
      羅穗輕笑,“行啊,太太說說看!毙琳Z嫣嗔她一眼,“當年長豐銀行留下的金庫鑰匙在我這兒,若想叫長豐銀行東山再起,不是沒有可能!
      此言一出,羅穗大喜過望。
      “你是說真的?”辛語嫣點點頭,“當時辛家都忙著逃命,父親仍想著將我托付給張家,我信不過他們,就從父親的書房偷了金庫鑰匙,只等我脫身!
      “天津現(xiàn)在處處是租界,洋人在租界里的行徑也是越發(fā)猖狂,<大公報>我看了,你跟孫虎說的我也都聽了,你想做的事你就去做,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會幫!毙琳Z嫣起身,理了理羅穗的軍裝,“只是有一條,你須得記著。”
      羅穗激動,連呼吸都重了。
      “好生保全自己,若是不行就回來,我養(yǎng)得起你!

      1949年,天津。
      “奶奶,奶奶!”小寶摔了個屁股蹲,哭著趴在地上不肯起來?蘼暫芸炀鸵齺硪晃话装l(fā)老太太,急急忙忙走出門來,忙不迭將小寶扶了起來。
      老太太心疼的拍了拍小寶身上的浮灰,問道,“怎么就你一個,羅奶奶跟辛奶奶呢?”
      小寶吭哧了半天,好容易止住了哭,“辛奶奶想吃煎餅果子,跟羅奶奶一塊去巷子口買,可羅奶奶說沒帶錢,讓我回來問奶奶要錢!
      老太太張了張口,嘆了口氣。
      這倆祖宗……
      小寶揣著錢正要往巷子口跑,正巧碰到小寶的舅爺爺!熬藸!”小寶認得他,奶奶說,舅爺幫羅奶奶和辛奶奶管著銀行,特別有錢,只要舅爺來,小寶保準就有口福了,所以小寶跟誰都不親,就親這個舅爺。
      “哎!好小寶!”孫虎抱起小寶,“你奶呢?”
      小寶指了指屋里,小心翼翼地說,“舅爺我跟你說,剛剛羅奶奶跟辛奶奶又買煎餅果子不帶錢,奶奶正生氣呢!”
      孫虎不解,“生氣?她生什么氣?”
      “舅爺真笨,羅奶奶和辛奶奶買好吃的,不給奶奶買,奶奶當然生氣了!”孫虎聽罷,哈哈大笑!澳蔷藸斀o你奶買煎餅果子,小寶拿過去哄哄你奶,行不行?”
      孫蓮從屋里走出來,“小寶!等你爹回來,看我不叫你爹打折你的腿!”
      孫虎忙把小寶護在身后,“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不知道收收脾氣!”說罷給小寶使了個眼色,“快去給你羅奶奶送錢去。”
      小寶一溜煙兒跑了。
      巷子上空不知是誰家的鴿子在盤旋,鴿哨聲悠悠蕩去。
    插入書簽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
    關(guān)閉廣告
    關(guān)閉廣告
    支持手機掃描二維碼閱讀
    wap閱讀點擊:https://m.jjwxc.net/book2/8796448/0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關(guān)閉廣告
    ↑返回頂部
    作 者 推 文
     
    昵稱: 評論主題:


    打分: 發(fā)布負分評論消耗的月石并不會給作者。

    以上顯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條評論,要看本章所有評論,請點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