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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
卿本佳人,奈何為寇,
岳見出戟,洞庭堪憐,
長湖水暖,樓宇寒,欲覓卿蹤,
意遠,
難,難,難…
“稟將軍!二道京報,催促將軍即日南下,出兵平叛!”
“知道了,退下吧!狈诺蛨(zhí)筆,將領(lǐng)撩起了面前的畫卷。
心宇環(huán)繞的皆是畫中之人:
麒麟金甲,素錦白袍,銀戟出陣,氣勢無雙。
這就是洞庭之役新撞上的敵方將領(lǐng)?v使身經(jīng)百戰(zhàn),也不曾遭遇過如此凌厲難當?shù)膶κ,這種深刻的印象不僅來自其人的兵法策略,武功技藝,更是一場心理戰(zhàn)。
白袍小將看似只是雙十年華,清骼健骨,卻不似疆場慣客,髻發(fā)不捋,每每戰(zhàn)場對峙,青絲飄逸,頗為文質(zhì)。
然而神秘撩人之處在于,此人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銀傀遮面,只留一對似深秋潭水的眼光,給人無限遐想…
“有天君,再望下去,只怕是灼了紙張也望不穿這畫中人吧~”
來者名喚四季砂,原是長安伶人館間最有名頭的琴師,技藝精湛,琴音繞梁。只因一心想擺脫煙花歌舞的枷鎖,曾在都城擺擂臺,覓知音:許諾若有知其音,識其魂的有緣人愿為其贖身,定將撫琴一世只為君。
樸有天那年正值回京述職之際,恰逢其會。
平生戎馬,唯借音律以自聊,第一次聽見四季砂的琴音就為之折服,忍不住上臺與他合奏一曲…
以后的以后,四季砂便成了隨軍琴師:雖然如此職位可有可無。
“小砂來了~”
不動聲色的卷起畫軸,有天微笑著接過茶碗。
“蓋上畫卷作甚,無心之人即是看到也當作無視,有心之人即使隔傀相望也能望穿~”
眼波流轉(zhuǎn),看似無心之言,余光卻不曾離開有天。
“呵呵,小砂又在與我逗樂…回帳準備吧,明日南下。”
嫁接了話茬,有天不再多言,俯身書卷。
聽見小砂卷帳而去,有天再次扯出畫卷,畫中之人又在腦中活泛了起來。
對此人的在意,并非全因他的出挑神秘,其中自有淵源。
有天師出昆侖,自幼在山上修煉,眾弟子中一直是最出色的一個。本心向道,無意塵緣,然師尊自小教導:男兒志遠,責在天下。示意自己在世俗中另有一段人生需要打拼,將來必定出將入相。
遵師囑,少年有天一直勤文修武,終日不敢怠慢。
眾師兄弟中有一異童:纖秀文弱,一襲白衣,粉面黑瞳,毫無一絲武人之氣。
晨操練功之時,獨此童可以置身事外,每每就坐在小山丘上參看,星目流光。
師兄弟間對此童傳言甚兇:有言其身近鬼邪,需由師尊醫(yī)調(diào)方能續(xù)命。有言其出身名門,送來昆侖不求成就武功,但求習文養(yǎng)性。
然而少年有天的心里卻存不下這諸多的故事,只記住了那一束目光,一抹微笑。
就這樣遙遙相望的又過了三年,有天已經(jīng)成長成了翩翩佳公子,再不是眾多毛頭小子中間的一個了。師尊授意他到后山的瀑布修行,可精健體魄,調(diào)息聚氣。
起初的幾日并不習慣,不知是不習慣這寒潭水冷,抑或是周遭孤寂,再無人聲,再無目光…
直至一日在瀑布下閉目運氣,莫名的聽見了腳步聲。
暗自驚奇,如此滔滔幕水之中卻能聽見腳步聲,莫不是自己的功力長進了,亦者是幻覺吧。
卻真見一白衣少年立于石尖之上,水風拂過,發(fā)髻揚起。
忍不住沖出水簾,看真切了眼前之人。
是他,已經(jīng)出落成了少年的模樣:體態(tài)欣長,烏發(fā)垂肩,似不如兒時那般輕盈孱弱,唯有那帶笑的眼睛和上揚的嘴角卻怎的都沒變。
“師兄不冷么,寒潭水涼啊~”
相識數(shù)年,聞聲只在今日…此音只應天上有吶~
“小師弟識得我?”心中暗自竊喜。
“自是認得,只是不曾見過師兄如此光景~”
望著赤著上身,濕著下著的有天,少年居然淘氣的調(diào)侃起來。
想不到這水仙一樣的人兒,卻也有如此刁鉆逗趣的一面。
倒是有天,臉上一抹紅霞飛速竄過。
“師弟莫要取笑,修煉自是免不了這副模樣的!
白衣少年也不再多言,輕巧的拾起身旁的衣服拋了出去。
有天接住,迅速換上。
“師兄喜歡這昆侖山吧!
并肩坐在一起,白衣少年卻說了這么一句。
“喜歡,何故有此一問?”
對這個小師弟很是好奇,不成想先被提問。
“自是有原由的,如若一世不得下山,長居于此,師兄可愿意?”
“不可謂不愿意…只是人各有命。師尊說過,我命數(shù)凡塵。”
雖不知少年為何字句珍奇,卻也樂意如實作答。
“凡塵俗世怎比得這昆侖山,紛爭不息,戰(zhàn)事不斷。世道上豈能真有永享太平一說,不過哄騙世人數(shù)十載,歷史再重演…人在凡塵,身不由己,何苦來哉~”
少年說著話,柔亮的眼光黯淡了下來,垂首頷目,似是悲傷。
有天竟一時看出了神,心嘆這水晶小人怎仿佛經(jīng)歷世事的長者,口氣好生蒼老。
“小師弟怎會如此悲觀,如今天下太平,這戰(zhàn)事紛爭一說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如此小小年紀卻也學人感懷歷史,小心累煞了你~”
直至手指點上了少年的腦袋,才驚覺自己逾越了。
一個燦爛的笑容化解了有天的尷尬。
“師兄這稱呼太普通了,我能稱呼你哥么,有天哥~”
“你知我名諱?”
識得自己已覺意外,如今竟能直呼出名諱,有天再驚。
“我說過了,自是識得…你還沒應允呢~”
三分撒嬌,七分俏皮。
“自然自然!…只是愚兄慚愧,尚未得知師弟姓名。”
頗為窘迫的做著小動作,更多的是期待。
“俊秀,金俊秀…有天哥要記住哦,此去經(jīng)年,莫能相忘!
“俊秀你要下山?”
幾乎驚呼出聲,有天不愿相信才認識了這水晶人兒卻無緣為友。
“嗯…呵呵,我可曾提過,師尊也說我是個凡塵中人呢~”
俊秀那么多的笑容當中,數(shù)這一個最不真,最不像。
有天明白下山是什么意思,就像昆侖山的雨水,下了一場就不知要輪回到哪兒去了,能否再相見,就要看天緣了。
要走時,竟是如此不舍,走之后,竟是如此想念。
有天從此莫名的多了一份牽掛,直至出師下山。
亦不知是俊秀有那點世銀舌,還是天道注定:有天一下山便逢世道偏轉(zhuǎn),渤海一帶興兵叛亂。而如今已不是貞觀盛唐,哪兒有那么些個威武猛將可出兵迎敵呢。
朝廷張榜招賢…正如師尊所言,天時地利人和,注定了樸有天戎馬今生。
…
二八入行伍,雙十晉金鑾。
樸有天的仕途出奇的順利,憑他的文才武功,無疑成了年輕朝臣中的佼佼者,加上年間戰(zhàn)事不斷,二十三歲便掛帥出征,頗有幾分初唐名將的風采。
胸懷經(jīng)緯之才,戰(zhàn)遍半壁江山,所經(jīng)之戰(zhàn):戰(zhàn)無不勝,勝無不名。沙場十年,竟也得到了一個‘小飛將軍’的美譽。
可就偏偏在這從軍的第十年,在眼見天下大定的第十年,對手終于出現(xiàn)了。
洞庭之役本非什么大陣仗,卻打得意外的辛苦,出現(xiàn)的這個白袍小將仿若天外之人,沒名號,沒字旗,沒背景,有的只有一身的本領(lǐng),還有那枚銀傀…
可是讓有天最在意的,還是銀傀下那對琉璃的眼光:如果白袍散髻讓自己想起了誰,那么那對眼光就是答案。
…俊秀,金俊秀…你還好嗎?
滿懷心事,一路南下。洞庭一戰(zhàn)勉強獲勝,白袍小將率眾退回南詔,自己則顧忌軍隊的元氣,留在洞庭休養(yǎng),一駐軍就駐進了三月里。
最終在圣旨的催促下,‘步上了對手的后塵’。
無論愿意與否,這一仗在所難免…
再見白袍小將是在南詔的疆場上。
一場混戰(zhàn)下來,不分伯仲。
楚河劃界,兩軍再次各持一方。
有天本不是那陳腐拖沓之人,上了戰(zhàn)場向來不搞“來者何人報上名來”那一套陳詞濫調(diào)。
可不知心里到底在渴望什么,卻是那樣熱切的想聽清白袍小將的聲音。
“幾次交戰(zhàn)都不報上姓名,小將軍未免太過失禮了!”
口吻似挑釁,眼神卻絲毫不露敵意。
銀戟一橫,代替主人做出了回答。
“好,既然小將軍不肯以姓名相告,這場仗即便打來也沒有意思!”
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小任性,有天居然在戰(zhàn)場上說出了負氣的話。
做出了收兵的手勢,眼神冷冽,仿佛真的一樣。
“嘩!”白袍小將竟然翻身下馬,手持長戟飛步?jīng)_了過來!
樸有天自是大驚,卻也不至于驚慌失措:單槍匹馬迎了上去。
對手的招式早已見過,輕功不凡,戟法刁鉆,卻也有著這個年紀的武者皆難突破的弱癥:內(nèi)力不足。
然近身肉搏卻是頭一遭,打斗之間有天驚奇的發(fā)覺,此小將的運氣功法竟有八分似極昆侖內(nèi)功。
“你到底是誰,師出何門?!”
對峙的空隙,有天問的霸道。
白袍小將自知不是對手卻仍不肯罷休,朝有天的下盤強攻而去。
何以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之,有天疑心,卻還是制住小將的雙手將其反剪。
“嗚~”只一個音節(jié)便讓有天手如電打般松了去。
此人手上有傷!卻何以如此戀戰(zhàn)?
可惜對手并沒有感激帶得,卻反手攻了上來。
機會甚好,但章法已亂,有天一個八卦方步移到了對手的后方。
小將一個回轉(zhuǎn)卻正中有天下懷。
手指一個旋撥,銀傀落地。
十載春秋,物是人非。
卻為何忘不了你眉宇間的輕靈之氣,眼波里的純善之情。
“你是俊秀!
幾乎是肯定的脫口而出,全然忘卻了這是怎樣一個危險的場合。
長戟衡肩,利刃下是有天修長的脖頸。
唐軍大驚,氣勢一時之間潰塌散盡。
“莫再多言,跟我走!”
還是那天籟之音,聽在有天的心上卻是如此冰冷刺骨。
行了兩個時辰的路,感覺經(jīng)過了許多個門檻,最終進入了一間漫溢檀香的屋子。
眼罩被摘下,滿目雅致和腦中充斥的戰(zhàn)場交合出一場混沌。
“以后這兒便是你的居所!
天籟之音變得溫暖了,可有天的心卻冷得生疼。
“俊秀,你變了!
“你還能識得我?”
“此去經(jīng)年,莫敢相忘!
“你還記得…”
“你卻忘得干凈!”
“我…你怎么想便怎么是吧…”
終于再見到了俊秀琉璃一樣純善的眼光,有天忽覺恍如隔世。
手卻先于腦而行動,攥緊了,不松開。
“為什么,你的情由,你的背景,你是誰,告訴我。”
俊秀的眼神看向自己,眉眼之間,無奈深不見底。
“你既然執(zhí)意要知道,我便答你,記仔細了:我父乃南詔魏王,我的身份便是南詔金玨世子,亦是王位的第三順位繼承人。”
樸有天料想他的身世也不凡,卻不曾設想是如此顯赫。
南詔是幾股反叛勢力中最中心的一股,實力自是不可小覷,南詔王體弱多病,兵權(quán)一直都是由胞弟魏王掌管,而傳說中的金玨世子正是舉世皆知南詔王的下任人選。
原來少年多愁源自于此,掩面上陣亦然。
“家國天下,你可曾疲倦?”
即便是知道了這世子身份又如何,還是不想放手。
“放不低,這就是宿命。你不也是一樣~”
眼含秋水,亦如當年寒潭瀑布下相識的白衣少年:不染塵垢。
“如今被你擄了來,很多事情都不似從前了。”
俊秀一時竟看不懂了有天的神情。
“陣前擄將,我軍怎還有士氣迎戰(zhàn)南詔,定是退回境內(nèi)休整,等待朝廷重新調(diào)遣將領(lǐng)了。而我,一夜之間變成了棄臣,若死在你手,倒也算是為國捐軀了…”
“有天哥莫再胡言!俊秀定不會再讓你有絲毫損傷!”
“斯!”手上的力道一緊,竟是讓自己的傷處吃了苦頭。
“看你!”有天心急,連忙捋起俊秀的衣袖察看傷勢。
“見你在疆場上冷兵冷面的,原以為你已經(jīng)成了怎樣一個心狠厲害的角色了呢…卻還是昆侖山上的小東西~”
眼中含笑,扯了衣衫,重新包扎。
“哥,你不怨我?”
低眉順眼,纖音巧容。
“怨,怎能不怨!
收斂了笑容,手上包扎的力道卻依然小心翼翼。
“一句莫能相忘,我便守約至今。十年光景等來的不是我靈慧善巧的俊秀師弟,而是疆場之上咄咄相逼的金玨世子…”
“哥,你別怨我…”
陡然間的一個擁抱讓有天的思緒一片散亂。
“戰(zhàn)場之上,必分敵我。我是南詔將領(lǐng),就不得不與你勢成水火,那是天職,我違背不了…卻也是萬般無奈,心如刀絞的!
俊秀秀眉緊鎖,美目期艾,讓人萬般憐愛涌上心頭。
“我…也沒說怪你的話,只是感嘆造化弄人罷了…”
一時也沒了怨氣,倒不如顧左右而言他。
“沒成想昆侖那幾年你也不只是習得了舞文弄墨的功夫:心法內(nèi)息都還是本門的底子嘛~這招式卻是花樣繁多,倒是讓我認不全了!
“當年因為家中情況復雜,實在不宜再留在昆侖修行。回了南詔以后陸續(xù)跟習了不少流派的功夫,所以功夫不到家,讓哥見笑了。”
說著還真讓紅云爬上了臉頰,哪有一點戰(zhàn)場上的凌厲瀟灑。
“你把我這個小飛將軍都擄來了,我還能怎么取笑你呀~”
話音里卻擰出了一絲甜味。
“倒是你這傷,得的怪異啊…以你的功夫,一般人怎能近身呢?”
“這不是為我自己得來的傷呢!
談到傷口,竟讓俊秀開心了起來。
“你啊,也不必說我的不是了,若不是你在戰(zhàn)場上分了神,我也不必為了護你擋下副將這一刀了~”
“你說什么?”
有天大驚…細細回想起來,先前在戰(zhàn)場上確實有那么一刻走了神,心上猜測著白袍小將的身份。卻以為自己一時眼花,混戰(zhàn)中瞥見一襲白袍擦身而過…原是真的!
再看這道傷口,心里更是說不出的堵塞。
“你…當真癡傻嗎…哪有戰(zhàn)場上倒戈幫對手擋刀的道理…真讓你的副將結(jié)果了我,你們不就勝的干脆了么~”
“那可不成!”孩子似的噘起了小嘴。
“能傷你的只有我一個,我是斷然不能允許其他人傷害你分毫的!”
“那你將銀戟架在我頸上之時,不曾想過要取我性命么~”
恰似被俊秀的孩子氣感染了,有天湊上了臉,表情淡薄眼里卻是玩味。
“沒有!”回答之迅速,兩人都是一驚。
“我…是想著來日方長嘛…”
“原來是想著改天再來索我的性命啊~”
戲謔的一笑,硬是把俊秀逗急了。
是啊,這樣的問題應該如何應答呢:立場贏,還是真心勝?
“如你所言,現(xiàn)在你已是唐朝棄臣,就算我放你平安完好的回去,也無望再受到朝廷的重用。更有甚者還要背負通敵叛國的罪名…哥,只要你愿意,以后南詔便是你的家!”
有天生來便是一個淡泊名利之人,原本就不向往沙場風云。傳奇半生也只當是天命使然,談不上留戀。
可男兒丈夫誓將保家衛(wèi)國,那在詩書子集上都是記載的清清楚楚的。自幼讀書怎能連個精忠報國的道理都學不來呢。
“俊秀莫再浪費唇舌。天道自然,你我自是逃不過的。我定是不會做降臣的:你若拿我祭了軍旗,九泉之下我亦不會怨你半分,若是放我歸唐,就算要定罪我也會回朝受死的!
“你這木魚!”
佳品斯文的俊秀都被氣紅了眼。
“何故張口閉口都是一死,誰說要你命了不成!”
“可這是命,就算你不要我的命,我也是活不成的。”
有天一臉淡然泰若,卻讓俊秀怒火中燒。
“一派胡言!誰說命由天定的,你的命就歸我!我就是要和天斗上一斗,看看是誰能贏得你!”
“俊秀~你,是否知道些許事情:有關(guān)于我?”
不知為何,有天心中突然有此感覺。
其實有天之所以把功名前程,甚至生命都能看淡,就是因為早已知道自己的下場。
昆侖不僅是武學正宗 ,仙緣亦不淺。師尊更是能掐會算,通曉天機之人。從小有天就被告知自己的命圖起高落底,凡事要小心。出山那年師尊更是讓自己定要去從軍…同時也說出了一個命批:
戰(zhàn)則必勝,盛極而衰,天機一線,生死無憑。
起初有天也有感懷身世的時候,到后來見慣了戰(zhàn)火連天,生離死別,也不再有那閑心顧自感傷了。只愿憑著自己的有用之身為國效力,得一時是一時吧。
“我…怎能知道什么~”
驚覺失言,連忙抿上嘴唇。
是,金俊秀知道。樸有天的一切他都知道。
自昆侖山上于眾弟子中尋得了這雙眼睛,十余載都烙印在記憶的深處。
礙于異族世子的身份,俊秀不曾和師兄弟們一起修行過,卻還是忍不住對那雙眼睛的思念,每日偷跑去小山丘上守望。
時日一久,那雙眼睛竟也注意到了自己,每每被那一瞬的對視弄得心花怒放。
再后來,那雙眼睛從人群中消失了。又恰逢父王詔自己下山,心急火燎的去找?guī)熥鹱穼ぃ瑓s在門外聽清了師長們的對話…
天機一線,生死無憑…
俊秀一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硬是一種比自己遭難還要心痛的感覺。
怎樣才能幫他度過劫難呢,慌了神,想見他。
找到了師尊口中的瀑布寒潭,有天正在幕水中練功。
心中的喜悅竟然如此不能自已,希望兩頰的紅云沒被發(fā)現(xiàn)才好。
“師兄不冷么,寒潭水涼啊~”
頭一遭為了說出一句話咬破了舌頭,卻也是此生難忘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樣所有的故事都會變得美好了吧。
可偏偏不是:有天的未來是唐將,俊秀的將來是叛臣。
難道今生是注定的咫尺天涯么?
俊秀恨,不認命,不能認命!
原本對軍政武功統(tǒng)統(tǒng)的不感興趣,可是有一股想要變強的信念支撐著:
搶回樸有天,從唐軍陣營里,從什么天命所歸的魔障里。
終于,十年磨一劍。
疆場黃沙中,故人依舊,我心依舊。
有膽上陣殺敵,卻不敢以真面目示君,心中感慨唯有寄于銀傀之下。
洞庭一役,俊秀心涼。
苦修十年,卻還是敗給了有天的天資。
談何守護,何來以后…
卻也是上天見憐,有天還能識得自己,竟露出了破綻。
靈光乍現(xiàn):天機一線…自己可就是那變數(shù)?
不再猶豫,綁也要把人綁來。
上天入地,不再分開便是…
“哥可信任俊秀?”
“信!
“哥可討厭俊秀?”
“傻話,喜歡尚且來不及呢~”
有天不知這顆小腦袋里都裝了些什么,光是招架都有些吃力呀。
“那好,你若信得過我,我便隨你去長安!
“你說什么?”
“我自愿做你的俘虜,帶我回朝復命,唐皇必再無理由再懷疑你,你自還是大將軍。”
“俊秀你胡言些什么!”
有天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生出了怒氣。
“俊秀句句真心。原本想要留下哥,從此再不分敵我。卻不曾替你著想,兄弟之情豈能敵過拳拳報國之心呢…如今俊秀已再無他法,哥若信我不是一個詭計多端之人,便安心的帶我回去吧。”
“那你的報國之心呢?家族呢?使命呢?都賠了給我不成?”
有天心顫,俊秀怎能舍得?
“我…自會給家族天下一個交待。至于我這個人:性命交于你,死亦無憾!
那樣純良的笑,深深的刺痛了有天的心。
俊秀…還是當年那個對著自己微笑的水仙小人兒。
手卻不自主的伸了出去,撈回來的自然是俊秀。
“真是傻人兒,盡做些賠本的計算…俊秀何故對我好至如斯~”
“俊秀喜歡你。”
有天愣神,隨即笑開,緊了緊雙臂的力道。
“傻俊秀,哥自然也是喜歡你的~”
“不一樣,俊秀是真的喜歡你,俊秀喜歡的不是哥,是有天!
還是說出來了,一句話在心上放了十年,好重。
“俊秀?!”
驚嚇的松開手臂,有天看俊秀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望穿。
“有天不必緊張,俊秀喜歡你自是俊秀的事情。你若…一點兒也不愿意考慮俊秀…我也不后悔。”
只是一句話,俊秀的小臉變色了三次。
有堅定,有落寞,有誠實的坦然。
“我…”
有天亂了心意,散了心神,一時之間六神無主了。
“我出去,你若有了答案便差人去尋我…無論如何,陪你回唐都的話到何時都是作數(shù)的…”
表白的大膽,轉(zhuǎn)身的羞澀。
“俊秀!彪m然理不清感情,卻理的清道理。
“謝謝你…給我時間考慮…但是要將你作為人質(zhì)帶回長安的話,以后莫再提了。在戰(zhàn)場上你俘獲我是事實,我沒有絲毫的不服氣。我也不會用你的性命去換取榮華富貴…雖然還不清楚你之于我是…但是我深知你的珍貴:不輸于生命!
有天為人誠實,口說己心。
俊秀眼波流轉(zhuǎn),淺淺一笑,徑直出了屋。
有天心亂了,腦海里擠滿了俊秀的一顰一笑。
自知對俊秀不一般,也不曾想過除了兄弟情,兩個男人還能有別他。卻真真切切的因為俊秀的一句“喜歡”漏了心跳…
莫不然,自己對他也是…
一夜無眠。
這日注定了是不平凡的。
一夜也沒斗爭出個結(jié)果,有天還在為難怎么給俊秀那個答案,就被魏王傳召了。
只走到門口就聽聞門內(nèi)一陣罄碎之音。
“逆子!”又是一件瓷器沒有了意義。
“父親,兒子心意已決,懇請父親大人成全!”
疲憊和堅毅絞纏的聲音是沒有光澤的。
“成全?你怎能有臉開這個口!…拋家棄國居然是為了一個男子,你要怎么向全國子民交待,怎樣向列祖列宗交待!”
魏王的聲音宏大,卻是那樣的外強中干,痛心疾首。
“父親!兒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兒知道自己做不了一個好皇帝,感情用事就是兒的天性阿!…花了十年光陰,不但沒能忘記,反而日益思念…兒子自私了,卻是因為自知。自知不可能放下他,不可能留他獨自一人承受天命…”
“啪!”一掌就打斷了所有的聲音。
有天的心都被震疼了,抓住了門框的手指嵌的更深了。
“鬼話連篇!什么叫做不能留他一人承受天命?那你呢?你的天命他可曾愿意陪你承受?你勸降失敗了不是么!”
魏王臉上的絕望更勝過憤怒。
“明言是三順位繼承,可自從你的堂兄瑜灝太子十五年前被唐朝人虜劫,下落不明至今,天下誰人不知你是南詔唯一的皇脈?我們南詔開疆辟土所為何來,還不是希望南詔能夠萬世千秋!承襲皇脈就是你今生最大的使命!可你呢?兒女私情已是不該,還被一個敵國敗將奪了心神…你是想親手滅了南詔不成?!”
俊秀不語,淚流面滿。
“裝聾作啞作甚!回答你的父親,即便如此,你還是不要家國天下?”
“…是!”
“啪!”
更重的掌風,俊秀卻沒有絲毫感覺。
“有天!”
嘴角都滲出了血絲,卻還是沖進來時那個維護的姿勢。
“王爺再別難為俊秀,一切皆因我而起。王爺有怒氣當沖我來才是!
沒有了方才的狼狽,有天還是沙場上威風凜凜的小飛將軍。
“你倒是有膽量,知道我為何請你來么?”
收拾了情緒,王爺自然也有王爺?shù)耐䥽馈?br> “不知!
“給你機會,生的機會。”
“父親!”
“你閉嘴!”
“樸有天,只要你當著俊秀的面告訴他你的想法,讓他知道南墻的界限,知道翻然悔悟,我便放你生路。不然,了結(jié)了你也未嘗不是一個治本的好辦法!
“父親!你怎能如此不擇手段!”
俊秀羞愧難當,更是心痛難忍。
“俊秀~”有天攔下俊秀,表情異常的平靜,與如此局面委實格格不入。
“王爺既然想知道樸某的心意,我說便是!
大氣的執(zhí)起俊秀的手,眼神未有絲毫躲閃。
“我亦不知道是何時被俊秀奪去了心神,是方才門外的心驚膽戰(zhàn),還是昨日廂房里的情真意切。是戰(zhàn)場的十年重逢,還是昆侖上的清容白衣…然縱使我算不清楚的糊涂賬筆筆皆是,人生中卻從未有過如此清醒的一刻,知道自己所思所想的不是其他:正是俊秀!
“有天,你~”
俊秀霧里看花,似是要醉死,連有天的形容相貌都不真切了。
“樸有天,你好生不識抬舉阿!”
“王爺見諒,樸某并非口甜舌滑之人,所出之言句句肺腑。”
“就是你的句句肺腑才該死!”
魏王的風度已經(jīng)不足以維持自己的憤怒,振臂一揮,屋外已是嚴陣以待。
“父親!”
俊秀見狀,不自覺地站到了有天的身前,卻又被有天攬到了身后。
“王爺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了你,俊秀就會死心。”
“王爺錯了,沒有了我,俊秀只會傷心。如果您愛他的話,就放他跟我走吧。”
“癡人說夢!俊秀是這個國家的希望,他必須留在他該存在的地方!
“俊秀并不是誰的希望,他只是一個有血肉有感情的人,應該去到他想存在的地方!
魏王已經(jīng)不懈再與樸有天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不耐煩的一個手勢,人頭便開始整齊劃一的向前移動。
“王爺既然執(zhí)意如此,就請恕樸某人無禮了!
俊秀還在反映之際便失去了聽覺。
自是被樸有天封住了穴道,只見他神魔一般從身后變出一支玉簫,輕覆上唇。
…
俊秀目瞪口呆的眼見著整隊的精兵強將在自己的眼前停滯,倒下:包括他的父親。
“唔~”
剛欲張口,連啞穴也一并被點了。
有天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無疑是需要信任。
俊秀不再胡思亂想,任由有天牽出了王府…
趕了一段路,穴道才被解開。
“對不起,對你的父親和親兵無禮了。”
搶在俊秀開口之前,有天已是滿面愧疚。
“你…吹得那是什么?”
“安魂音,凡是聽到此曲的人,若沒有深厚的內(nèi)力都會陷入深眠兩個時辰…因為這種技藝特殊,容易波及無辜,所以師尊曾經(jīng)囑咐我非不得已不得使用!
“所以,我的父親他們都是安然無恙?”
“自然,傷了他們,我還有何面目再見你~”
有天笑著給了俊秀一個刮鼻,惹得俊秀一陣亂扭。
“如此神技,為何在戰(zhàn)場上你從不使用?”
“使用一次,耗損三年功力。逢戰(zhàn)便用,我豈不是要退回幼童去~”
舉重若輕,有天絲毫不介意俊秀吃驚的表情。
“再者如此方法治標而已,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戰(zhàn)爭,我改變不了結(jié)局,能做的,只是善導過程而已!
“有天,你總是如此。凡是淡薄,處處為他人著想…可曾多為自己想過一分~”
俊秀頭低低,語氣嗔怪。
“俊秀莫言我的不是,你也不老實,居然騙我呢~”
朱唇啟,眼帶桃花。
“我才沒有,你冤枉人!”
五官團皺,小臉嫣紅。
“沒有?那為何我問你是否知道我的身世,你答不知?明明就清清楚楚…知道十年了呢~”
“額…我那是怕給你造成困擾…畢竟不是應該我知道的事情…”
俊秀羞澀了。
“看,你還不是一樣…可曾為自己多想過一分?”
有天溫柔的環(huán)住俊秀。
“俊秀…有天生來就是遲鈍一些,就算時至當下也說不上了解了感情些許?山袢赵谀愀赣H面前說過的話句句都是真心…雖然還弄不清楚那種感覺是否就是別人口中的愛情,但是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的想和俊秀在一起…這樣的我,俊秀愿意接受嗎?”
…
俊秀知道此時此刻應該笑,只是十年的心意自然的化成淚水,流淌不止。
“答應我,別再流淚了。你的眼淚有那讓人心碎的魔力…”
有天俯首吻去淚珠,亦把溫暖的種子撒向了俊秀的心田。
“有天,你…”
“什么?”
“不…沒事!
有事,俊秀心里有話,好想讓有天放下唐朝的過去,放下他的家國天下。可是怎么說的出口,俊秀不忍心讓有天有一點點難做。
“有天,帶我回唐吧,讓我親身游歷一下祖輩覬覦已久的錦繡江山也好~”
一若自嘲的口氣,卻是為了送有天一個重回故里的由頭。
攬過俊秀,落在眉心的一吻便是答案。
一路北上,從南國秀麗穿越至北國風光,沒有戰(zhàn)亂的這段時光卻是無限愜意。
“呵呵~”
麗日清晨,有天難的心血來潮的為俊秀梳順著發(fā)絲,卻聞得俊秀沒來由的笑聲。
“一早也有值得你高興的事情?”
銅鏡中,高低兩人,眉開眼笑。
“有天不覺得有意思么?戰(zhàn)爭平息了,竟是因為唐朝少了小飛將軍,南詔缺了金玨世子…早知如此,我們不如在昆侖山里不出來了,是不是還能濟世救民了呀~”
有天也樂開了,點著調(diào)皮鬼的小腦袋。
“這世道戰(zhàn)事有無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只是沒有這十年,就沒有小飛將軍和金玨世子…不過有句話俊秀倒是說對了,我們的確是陰差陽錯的為天下做了件好事!
細心的梳理著俊秀的頭發(fā),有天發(fā)覺自己在不曾察覺的光陰里學會了享受生活。
“俊秀,你這?”
發(fā)現(xiàn)俊秀的脖頸處有一類似紅色火焰的標志,形色煞是妖嬈。
“唔~那是南詔王室血脈天生的胎記,也不知為何是如此形狀…總之流著南詔王脈血液者都有這記號,我嫌它太過招搖,所以從來不梳發(fā)髻!
“王室胎記?…可是我分明在別處見過的。”
“什么?”
俊秀大驚,不顧纏繞的發(fā)絲站了起來。
“你還見別人有過?不可能的,南詔王室到這一代就只剩下我一人,還有…你說你當真見過?!”
似乎想到了什么,俊秀激動的纏住了有天的手。
“嗯~見過,在我從前的隨軍琴師身上,不過他的卻在手上。他說自己從小身世不明,因故也不知道那算是什么…”
“阿哈!”
俊秀幾乎是捂嘴笑了出來。
“有天,你快帶我去找那個琴師!那定是我的唐哥:南詔真正的儲君!”
“俊秀?!”有天全然在狀態(tài)外。
“我問你,那人可是雙十有二的歲數(shù)?”
“嗯~他說過七歲時生過一場大病,之前的記憶都遺失了!
“那定是他了!我的唐哥瑜灝太子正是十五年前被潛入南詔的唐朝探子虜走的,原本以為唐朝是虜了太子去做人質(zhì),卻遲遲沒有音訊…太子就這樣失蹤了,所以老皇才震怒非常,興兵造反。”
“…真是匪夷所思的故事…人生無處不機緣阿~”
有天感慨的摟上俊秀,摩挲著他的烏黑長發(fā)。
“有天,若是能讓瑜灝太子順利回到南詔,我便再也沒有后顧之憂了…到時候你若是想回大唐朝廷:無論什么結(jié)果,我都會隨著你!
“無論什么結(jié)果么?”
有天的眼神深邃凝重起來。
“無論什么結(jié)果!
一種平淡的堅決。
“以叛臣的罪名斬首呢?”
“陪你死!
“再讓我以小飛將軍的身份出征南詔呢?”
“呵呵,那我只能先行你一步了!
凄笑艾艾,情意切切。
“這就是你說的要隨我?”
有天秀眉重卷,音色低沉。
“那我又能如何…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做…”
眼眸垂下,方才色彩斑斕的笑臉頓時暗了下來。
“秀…”
心中像是打翻了所有的調(diào)味料,有天一把拽過俊秀,深深的收入懷抱里。
“你當真是個傻人兒,心里壓著事情就當真如此舒暢么…我不要你總是替我設想,我想要的,是你能快樂。這段日子也曾想過要不要回朝廷做個交待,可每每想起那天跪在魏王面前哭泣卻依然倔強的你,我就什么都不愿再去考慮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F(xiàn)在我真的懂了,只因我的生命里多了一個你…”
“有天…你真的懂我!”
緊緊地圈住有天的腰,俊秀真的看見了幸福。
“我答應你,再不提家國天下。找回你哥以后,天涯海角,我陪著你…”
俊秀看見的幸福,同時在有天的眼前盛開了…
找到四季砂的時候,他已成為了京城教坊的老師。還是那出塵的容顏,卻唯獨少了當初光彩的眼神。
再見有天的那一剎,俊秀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季砂的眼光是那樣的熟悉。
就像自己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和有天重逢時的一樣。
“有天君…你!”
“小砂,好久不見。”
故地重游遇故人,有天的喜悅自然溢于言表。
“你不是!…你沒有?”
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是,我沒有死…喏,這不就是把我虜去的小將軍么~”
只是甜蜜又寵膩的一個眼神,在場人的心思都清明了。
“你就是有天君的畫中人阿~”
不濃的敵意,不濃的善意。
“畫中人?”
俊秀狐疑的望去,卻見到了極稀奇的一個大紅臉。
“呵呵,不僅如此。”
撇下扯閑天,俊秀言歸正傳:轉(zhuǎn)過身,撩開發(fā)絲。
“你這?!”
預料中的反應,轉(zhuǎn)回身來,俊秀執(zhí)起了四季砂的手。
“這便是一脈相承的印記,你是我的親人,亦是南詔國的儲君!
俊秀并不期待對方一時之間就能明白,扯他坐下,一壺茶,三只盞。
…
“真的是這樣么?”
雖然雙方的說辭正好吻合,然而對于一個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棄子而言,一國皇子的身份實在是太震撼了。
牽起他的手,俊秀摩挲著那個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轍的圖案。
“還需要懷疑么,這,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你就是我的哥哥。”
四季砂死死的盯著俊秀,一時卻看不出算是何種表情。
“原來我有名字…我叫金奕翔…”
“是!
“原來我也有家…有家人…”
“是,皇帝伯父在等你回家,南詔的子民在等你回家!
…
“小砂…噢不,是小翔…跟我們回去吧,回到真正屬于你的地方去。我看得出來,你并不喜歡這里不是么!
“如若我喜歡這里,當初就不會隨你從軍了…你也希望我去當那個王子么?”
很少用如此直白的眼神看著樸有天,原因有很多,卻不知他知否。
可是在有天的面前,四季砂還是四季砂…
“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有天沒有回避…亦或者說是不再回避。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當你碰到了生命里的唯一之時,迷茫就會消散,一切都會清晰。”
“…好深刻的感悟啊。有天君比從前懂得感情了…真好…”
這是一句感慨,還是一句總結(jié)?
答案只在說者與聽者的一念之間。
對家庭的渴望最終戰(zhàn)勝了一切:四季砂不存在了,南詔有了新儲君。
一年后,老皇駕崩,瑜灝太子登基。
頒布的第一條新政令:撤境休兵,安民養(yǎng)息,與唐交好,共享太平。
…
“有天吶,快去把衣裳換了,王兄催促我們進宮過節(jié)呢~”
俊秀摘著草帽進了屋,粗野的端起了茶碗就是一通猛灌。
“嗯,就去。”
有天后腳進來,粗布青衫,一副農(nóng)家青年打扮。
“年年中秋都以皇命相要挾,非回宮不可。害得我們遠游的計劃一拖再拖,千求萬求,結(jié)果最大的自由也不過是在他眼皮底下做一對小農(nóng)民…我看王兄還是舍不得你,見不到就心癢難耐呢~”
俊秀換著衣服,嘴也不閑著,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見不到我就心癢難耐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有天趁俊秀嘟囔的功夫已經(jīng)整理好形容,轉(zhuǎn)悠到了某人身邊。
“小王子都一歲了,你怎么還總是愛提這茬呢~”
輕輕的從后面擁住俊秀,手指靈巧的為他系著衣帶。
“嘁~”不屑的齒音,臉紅的扭頭。
“嘁我?…哼!”
壞心眼的手上一緊,俊秀吃痛的皺起了眉頭。
“你這小人,歲數(shù)都加給我一人長了不成,竟比年少時還任性了~”
“…你嫌棄我了…”
小腦袋一耷拉,全然一副孩子樣。
“哎喲~”樸有天笑得眉眼都分不開了。
“還說不得了呢,你說,是不是昨晚治你治得不夠?”
俊秀頓時消了音,臉色和上桌的海鮮無異。
吻了吻俊秀的鬢發(fā),有天也安靜了下來。
“秀,謝謝你。”
“嗯?”
“謝謝你的執(zhí)著,謝謝你愿意做我的一線天機,謝謝你能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
“傻話,那我是不是還要反過來謝謝你?”
俊秀笑得甜美,仰面望著有天奇美的線條。
“嗯?”
“謝謝你抓住我的手,謝謝你帶我走,謝謝你愿意為了我做一個小農(nóng)民…雖然在農(nóng)民里你也是最英俊的一個~”
樸有天臉都笑抽筋了,揉著眼前這個既大膽又嬌羞的小東西…
“俊秀,下輩子還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嘿嘿,看情況,還能記得的話就在一起吧~”
“那我可不能讓你忘了我…看這是什么!”
“呀!…我的面具! 你從哪里找到的?”
“呵呵,從我心里…”
“下輩子我會手持面具去找你的,要記得我,要愛上我…”
“你霸道…不過好吧…我答應你…”
。裕龋拧 。牛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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