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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暗戀/膽小鬼的秘密


那年他遞給我的那顆蘋果,狠狠地墜到了地上。

我撿起來,咬了一口。

嗯,酸的。

——暗戀是一個人的事情,除你之外都知道這個秘密。
內容標簽: 現實 暗戀 BE
 
主角 視角
修橘


一句話簡介:膽小鬼

立意:愛自己

  總點擊數: 610   總書評數:7 當前被收藏數:71 文章積分:1,109,38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代-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現言
    之 短篇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8845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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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參加了他的婚禮

作者:修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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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蘋果


      修橘
      2.23

      已經很久沒想起這些事了,但就在漫長的冬季,火車呼嘯駛過的瞬間,我仿佛又與過去打了個照面。

      在我打算當一個文字工作者開始,我就知道,我需要用文字來記錄,我需要將冰封的記憶鑿開,又一點點填滿。

      好像身處某個廢棄閣樓,無意間發(fā)現一本厚重的書,紙張早已泛黃破舊,打滿了厚厚的一層塵灰。
      而我,就此翻開了它。

      --

      那時,我被麥浪追趕,赤腳打在泥濘里,又橫跨幾步跳進玉米地,在綠油油的海洋里遨游。
      隨便找個泥地一躺,便能看見油畫棒般的天空,棉花般的云,高聳的玉米苗層層稀釋陽光,稍微有一抹刺在我的眼皮上,晃得我暖洋洋的。

      我看見很多昆蟲在土里蠕動,在葉子上飛旋,有些還會發(fā)出單調的、聒噪的鳴叫聲。老師說,要用昆蟲們在彈奏交響樂來形容,用在作文里增加美感。
      可我覺得,單調直白的音律一點都不動聽。

      緊接著,我就聽到外婆呼我回家的喊聲。她總喜歡站在不遠處的小山崗眺望,這樣能將整個田野盡收眼底。她號了兩三遍,高昂又洪亮,山谷里很快傳來回音,好像泛起的浪水,要傳達給村落里的每一戶人家。
      等到第五遍的時候,我想我再不出聲就要喜提一顆愛吃的板栗了,便立即站起身揮手回應。我看見外婆腳旁邊放個提菜的鐵籃子,里面裝著今天的晚餐,她佝僂著背脊,滿頭銀發(fā),手里卻握著一把鋒利的鐮刀。

      鐮刀一揮,打道回府。

      悠揚的夏季是伴著雞鳴聲開始的,舀一壺鍋灶里的溫水,蹲在小門的水池前,外婆說是用來刷牙的,可我總是吞進去,灌下好幾口水,直到外婆投來狠狠的一記眼風,我才像模像樣地上下揮舞著刷柄。
      外婆提著兩個空桶從小路出去,我就跟在她身后,一路走一路唱歌,腳下路越來越窄,深草完全蔓延到膝蓋,遮住所有的泥土。外婆將我肩膀一提,我就過去了。
      等到視野開闊,我才發(fā)現這邊原來是一口井。

      井口不大,將木桶放下去剛剛好,外婆往回拉繩子,桶里已經灌好滿滿一桶井水。
      我將頭往里探,只看見黑魆魆的井洞,涼氣呲溜往上竄,我回頭問外婆,這里面有青蛙嗎。
      外婆將另一個木桶往下放,說這里是山上的泉水,哪來的青蛙。

      我搖搖頭,說里面就是有青蛙。我聽到它在叫了。

      我又探頭望下去,想指給外婆看。

      可惜了,我依舊只看到漆黑的一片。

      這漆黑換到了夜晚的天空。

      我坐在庭院前,外婆的大蒲扇搖啊搖,總有幾只討厭的蚊子趁人之危,但它們十分膽小,蒲扇一吹,就撲棱棱飛走了。
      外婆在和村口大娘聊天,也許聊到了我,也許聊到了我爸我媽,但是我不關心。

      因為,我也在聊天,我在和小燕子聊天。

      小燕子比我略高半個頭,頭發(fā)很短很短,額頭前就只有幾縷頭發(fā),眼睛也不大,看人時總是瞇著眼,有時還會撐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我第一次見到小燕子,就被她并不面善的神情嚇到了,囁囁喏喏躲在外婆身后向她打招呼,嘴里喊的是:“小哥哥好。”

      小燕子瞪大了雙眼,“我是女娃!我叫小燕子!”

      我也叫起來,“你才不是小燕子,我看過還珠格格!”

      還珠格格里面的小燕子,根本不長她這樣。

      可小燕子就說她就叫小燕子,打娘胎里生下來就叫這名兒,認識她的人都這么叫她。
      我只能說好吧。

      小燕子的奶奶和我的外婆很要好,我總看她們在一塊聊天、打麻將、干活,我和小燕子就跟在她們兩后面玩。

      小燕子問我在哪里上學,她說以前怎么沒見過我。

      我說在很遠的地方上學,要坐大巴車才能過去,我不在這上學,我只有放寒假暑假來這。

      小燕子的聲音很尖,像又尖又細的蟋蟀聲,鬧得我耳朵發(fā)癢,“那你就是城里的娃娃嘍,我只去過兩次城里,我最喜歡吃漢堡包!”
      她總是要問我那里的事,但很多我都不知道。

      但我喜歡給她編故事,然后小燕子又露出比平時大一倍的眼睛,“哇,我也好想吃啊!”

      是啊,其實我也想吃,那些只在課外書里見過的東西。

      可是沒過多久,小燕子就拆穿了我的謊言。
      她說她問過奶奶了,城里也沒有那些吃的,要買還得去北京呢!大城市才能買到呢!

      北京啊,那太遠了,不知道要坐多長時間大巴車才能去。

      我急了,耍起無賴,學著小燕子的樣子撐起腰,“我就是吃過!我媽給我買的!”

      “哼!你騙人!”小燕子嘟嘴。

      “我就是吃過!”

      我們突然就奔跑起來,在山間的小路上,也不知道誰在追誰。小燕子跑得比我快,我覺得她要是參加運動會,肯定能拿個冠軍。
      每次小燕子即將超過我時,她就會緩下腳步,待我跑了一段距離后,才再次提速。
      日落在我們身后,只要回頭,就能看見它粉黛的色彩,但那時誰也不會停下腳步,因為欣賞對我們來說是件浪費時間的事。只看見山頭的月牙已經整裝待發(fā),攜著星星登上舞臺表演,夜就來了。

      偶然路過一條小溪,泊泊的溪水流淌過我的腳面,像盛夏甜潤西瓜一樣清涼,我聽見身后的小燕子喚了下我的名字,可我以為她是在耍賴皮,正要趁機逃跑,幾粒螢火蟲撲朔到我的眼前。
      我一扭頭,更多的螢火蟲在田野里閃爍。

      像是星子砸落人間。

      我只在課本上聽過螢火蟲,現在,我終于可以驕傲的跟那些同學說,我親眼見過螢火蟲。
      一顆又一顆的,小小的,撲朔迷離似的,想伸手捕捉卻根本觸碰不到。

      小燕子高興地歡呼著,她膽子比我大,在手心捧了一枚,害怕它飛走,只敢小心地在手的夾縫里透進去偷瞄幾眼。
      我們的笑聲太大了,我懷疑月亮婆婆都要被我們吵醒了。果然,草垛外傳來道人聲:“哪屋里的小孩兒這個點還沒回?”

      是個很粗厚的聲音,應該是村里哪個老大爺。
      我總習慣聽聲識人。

      我立即噤聲,在昏暗中與小燕子面面相覷。因為外婆并不知道我們已經跑到小溪這來了,或許她以為我們還在家門口的土堆里玩呢。

      是小燕子率先站起來,她從草垛里探出個頭,“大爺,我們這就回去!

      我有點難過,這里是我和小燕子的秘密基地,我不希望有外人知道。

      我半情不愿起身,草垛被我踩得咯吱咯吱響,螢火蟲不知不覺也散了不少,我看見小燕子手心里的那只成功掙脫出來,飛藏進了野草里,我更加難過了。
      然后我就聽到始料未及的陌生嗓音在耳邊炸開:

      “喲,這兒還有個小孩呢!

      瞧。
      我還是被發(fā)現了。

      我們從草垛里出去,這才與面前兩個人完完全全打了個照面。

      這位老大爺我先前見過,在外婆的耕地里?墒,這旁邊高高瘦瘦的哥哥,是我第一次見。

      他真的很高,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高。

      但這里太黑,我看不清他的面貌。
      不過我并不關心。

      我學著小燕子的話術向兩人打招呼,又聽見小燕子十分活嘮地與老大爺聊天,“大爺,你們怎么牽著頭牛。俊

      “村大隊剛送過來的!贝鬆攽撆c小燕子很是熟稔,他們切入聊天很迅速。

      有時候我就很羨慕小燕子與各種人交談的能力,從未見她怯場過,總是會逗得大人們笑不合攏。
      而我,只是個很笨的呆孩子,除了問好和微笑以外,我什么都不會說。

      我跟在小燕子腳步后面,看她撫摸著小牛,我也想伸手模仿,但心里又有點怯生生的,這牛比我高半個頭那么多,我實在不敢主動接觸它。
      可是小燕子已經在老大爺的邀請下騎到了牛背上,老大爺怕她掉下來,讓她用點勁拉住繩子,自己則用半個身子護住小燕子,又樂呵呵地說:“就這一點路,不礙事的。”

      腳下的路好像變得長了些,我總是討厭自己膽小怕事的性格。
      但是下一秒,我便感覺身體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我已經坐到了牛背上,身后是那位哥哥在說話:“這位妹妹也騎上來!

      他也用同樣的方法,護在我身邊,以防我摔落。

      山路磕磕跘跘,牛背搖搖晃晃,我心晃晃悠悠。

      長長的夜幕像一條大河,沖刷著所有,卻總也帶不走記憶深處最重要的東西。

      后來,我早已忘卻了要在作文本里描寫第一次看見螢火蟲的情景,取而代之的,是我在漫長的夜路里,和童年最好的伙伴一起,騎在牛背上的經歷。

      山間的風沒有白日的暑氣,我能感受發(fā)梢在拂動,然后往風里跳躍。

      等我回家時,外婆才發(fā)覺我不見了,忙跟老大爺道幾聲謝,就拎著我進屋洗澡。

      每天睡覺前,是我個人獨屬的電視時間,盡管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鐘。外婆家的電視很小,可供看的頻道也只有幾個,但好在,有我喜歡的湖南衛(wèi)視和少兒頻道。
      我在這兩個頻道之間游刃有余地切換著,只要一切進廣告,就會立馬換下一個臺。外婆有時會遞來一瓶冰鎮(zhèn)雪梨罐頭,清甜的梨子沁人心脾,我貪吃就偷偷多吃了幾塊,要是被外婆發(fā)現了免不了挨一頓罵,因為她說吃太多會涼胃拉肚子。

      事實證明,我的腸胃確實太脆弱了。

      一連三天,我都病怏怏地癱在家里,什么都吃不進,吃的東西都化成酸水吐出來。

      小燕子好久沒見我,來我家找我,她聽到我病了,說要給我看病。
      我們在屋后的山石階上,她故作神秘,先用塑料水槍朝我嘴里滋了兩口自來水,又讓我躺下。

      我很難受,但并不想拒絕她。

      小燕子取下自己的皮筋,套進我的手腕,皮筋勒的很緊,我感覺很疼,但她讓我不要動。她又從袋里掏出一塊橘子皮,擠出黃色的汁水涂抹我的手背,粘稠酸澀的液體粘在上面,她反復吹干、拍打,像一名有模有樣的小護士,最后我感覺皮膚被刺了一下,像是什么東西的觸角,但并沒有出血。
      我長吁一口氣,小燕子眉開眼笑,“好啦,針扎好了!

      “你拿什么扎的?”

      “針呀!

      “我才不信!

      小燕子又拿那東西刺我,我按住她的手,發(fā)覺只是一根茅刺草。

      我經常將它剝開吃它的嫩花苞,帶一點點甜味,和青草味,我曾經和小燕子比賽誰吃得多,吃到最后我再也不想看見它,不僅如此,我還總是被它鋒利的葉片割出一道小口子。

      我和小燕子坐在山石上爭論之余,塑料裂開的聲音讓我倆同時頓住,我抬眼,是有個人經過,無意間踩到了小燕子隨手丟在地上的塑料水槍。

      那人手上拎著很多東西,聽到聲響像是也有點始料未及,急忙向旁邊跨了半步,有點棘手般地低頭望著我們。

      我大腦空白了幾秒。

      看身形,我好像猜出他是誰了。

      很快,他就佐證了我的想法,“是你們倆啊——”
      話還沒說完,小燕子突然大聲哭起來。

      因為她的塑料水槍碎了。

      我也很想哭,但是我哭不出來,因為我一直在看那個哥哥,看到他的神情有些慌亂。
      應該是有點慌亂的吧,我想。

      他蹲下來,摸摸小燕子的頭說等會兒帶她去小賣部重買一個。

      可小燕子根本不聽,她只要她的水槍,不要新買的水槍。

      我知道,這是她奶奶才給她買的,她一定心疼死了。

      小燕子不高興了,撒開腿就往回跑。
      我很想去追她,但我覺得如果我們倆都跑開了,對這個哥哥很不禮貌。

      最后,哥哥說要帶我摘蘋果,明天去送給小燕子。

      我點點頭,一吃完飯就拼命往村口跑。

      我還沒有摘過蘋果,我以為蘋果樹高聳入云,要不然怎么會砸到人頭上去呢。
      可是哥哥帶我去的這棵蘋果樹并不算很高,我覺得它應該還沒有成熟。

      關鍵它還長在一戶人家的后院,我心臟砰砰的,懷疑哥哥是在偷他家的蘋果。

      哥哥讓我在提著籃子在下面等著,自己則很熟練地爬上樹,去夠枝葉上的蘋果。
      我緊張極了,畢竟人生第一次干這種不干凈的事。

      哥哥的動靜并不大,但我總覺得會驚擾到這家戶主。
      要是戶主正好聽到后院的響聲,想來探探究竟該怎么辦。

      會不會跟外婆說,然后外婆拿起竹竿滿院子打我。
      那一定很疼吧。

      遐想之際,哥哥身子向下靠,伸手將一顆紅潤飽滿的蘋果遞過來,“先吃一個?”

      我不安地摳著籃子上的藤蔓,想也不想拼命搖頭,這等下要是被捉到了,我嘴里的,就是贓物了。

      哥哥倒也沒說什么,笑了下,又向上竄了幾步,藏身于樹葉之間繼續(xù)摘蘋果。

      他好像一條活魚,動作行云流水,沒過多久,便捧著一大把蘋果往我的籃子里塞。

      我整個眼眶都紅了,因為我看見戶主家的狗,正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
      只要它一吠,所有的事情都會敗露。

      我的腳被釘子釘住了般,有些絕望地不敢挪動半步,只好向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看我這般模樣有點忍俊不禁,最后沒憋住,揉了下我的頭發(fā),笑道:

      “沒事,走吧,這是我家的蘋果樹。”

      --

      后來他將我送回了家,只是到門口,沒有進去,我看見他轉身的時候往籃子里丟了個東西。
      我待他走后才拿起來,是那個塑料水槍。

      兩副。

      --

      送蘋果事件的后續(xù)就是小燕子的奶奶帶著我們倆,一起去拜訪了哥哥家——

      也就是那棵蘋果樹的主人家。

      哥哥看到我們來有些意外,這已經是我們打的第三次照面了。

      “一潭,快倒茶!蹦俏婚L胡子飄飄的長輩說道。

      于是,待哥哥將茶杯送到我跟前時,我終于知道有關他的一個新信息:
      一潭哥哥。

      小燕子的奶奶與長輩嘮起家常,哥哥則與我面對面而坐,我學著大人模樣抿了口茶,蹙著眉咽下去,真苦啊。

      實在太無聊了,我的眼睛閑不住,在整個視野范圍內亂瞟,唯有在哥哥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
      又細又長的手指十分干凈,指甲剪得一絲不茍,不禁覺得他整個人都染上了干凈的濾鏡。

      我很喜歡外婆的手,溫暖厚實,上面的每一處勞活留下的疤痕我都要心疼很久,可是眼前這雙手,虬結有力的青筋賁張而起,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力量感與張弛感。

      外婆跟我說,一潭哥哥在讀大學,是大學生,我要好好學習,將來跟一潭哥哥一樣,也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

      我點點頭,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聽進去。
      又看向窗外的樟樹遮云蔽日,上面掛滿了金蟬,每日孜孜不倦地鳴叫,像極了我奔跑不止、陽光肆溢的童年時光。

      --

      等我再次回到這片土地時,已經是第二年春節(jié)了。

      我和父母一起來的,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我一下車便跑去小燕子家堆雪人。
      我不在的時候,小燕子念叨了我很久,一見到我回來高興極了,沒過一會兒,整個院兒都是我們的腳印子。

      我還見到了一潭哥哥,提著小燈籠去他家要新年糖,他好像又變高了,感覺他的羽絨服比我和小燕子的加起來都長。

      小燕子攔在一潭哥哥面前,問他我們的新年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哥哥笑了,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和小燕子也笑了。

      在這里我要感謝我的媽媽,是她,給我買了我超級喜歡的新年衣服。

      在一聲聲爆竹聲中,我終于,長大了一歲。

      由于工作,父母初五便趕回城里,我死活不愿意一起走,便留在這里過完元宵。

      元宵當天,村西舉辦了燈盞會。
      村里人圖熱鬧,擠著人群也要去看。

      我被外婆牽著,游走在敲鑼打鼓的隊列里。
      有節(jié)奏的鼓鑼聲聽得心砰砰跳,我在夾縫中看見領頭的叔叔舉著神佛的紙相,身后跟著一連頂蠟燭燈的人。

      嗩吶一吹,我的魂都要被嚇跑。

      再敲一聲巨鼓,外婆攬著我讓我跪下磕頭,我立馬雙腿挨地,頭重重地朝地磕了兩下。
      心里默念,保佑保佑。

      我也不知道要保佑什么。

      那就保佑考個好大學吧。

      燈盞這就開始了,其實很多我都看不懂,惟一吸引的,只有那舞獅子的跳火炕,可是等我目光再次回過來,外婆沒了身影。

      這一塊人頭攢動,像一團團可怕的黑影。
      我不知道外婆在哪,也不知道回去的路。

      不安、恐懼涌上心頭,我拼命流淚,在人群里四處尋找。

      腳下的路都像是漂浮了起來,我不敢走太遠,像下面是萬丈深淵一般。

      我只感覺有人碰了下我的帽子,我十分警覺地回頭,卻看見一潭哥哥的面容。

      他原本還帶著笑意,但在看到我淚水的下一秒,愣了愣,問我怎么了。
      告訴他緣由后,他便牽起我的手,說要帶我去找外婆。

      前面屋舍相鄰,路面狹窄,有好多人被迫停下,來來往往堵塞不通,哥哥索性將我背起來,說看得高,望得遠。

      還真是這樣,沒過多久,我就在院子口看到外婆的身影。

      我高興地揮舞著手,呼喊她,外婆聽到聲響,直至真真切切看到我,著急的神情才緩下來。

      外婆見到哥哥正背著我,立馬叫喚我下來,別累到哥哥,麻煩人家。

      可那時我起了叛逆心,有了反抗的想法,利用小孩子獨屬撒嬌的權利,待在上面不愿下來,“我腳走得好疼好疼呀……”
      哥哥莞爾,正應了我的愿,“阿婆,不礙事,就一點路!

      彼時的我還沉浸在竊喜的興奮中。

      可當多年后我再次回想起這句話,竟發(fā)覺,這與老大爺對小燕子說的話,如出一轍。
      所以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命中注定了。

      鴻溝就是鴻溝,只有癡心妄想的人,才敢跨越。

      一潭哥哥就這樣將我背回了家。

      我頭埋進他的肩膀里,溫暖又踏實。
      不知不覺,我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大人總說小孩兒忘性大,可我分明還記得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圓,那天的風輕柔舒適,以及,我在哥哥的肩臂里,做了很香很甜的夢。

      --

      興許是前一夜還處在熱鬧的環(huán)境里意猶未盡,第二天當我坐在嘈雜紛亂的教室里,頭一次有了悵然失措的感覺。

      我像個無頭蒼蠅煩悶了一天。

      等到晚上,我看見高高的月亮時,突然意識到。
      我好想,開始想念一個人。

      他的個子很高,笑起來很溫暖,眼睛好像從不會撒謊似的,因為我能看到他眼里的真誠。

      可是我對他并不熟,除了知道他叫什么,家住在哪,別的以外我什么都不清楚。

      他會在哪上大學呢?

      他此時此刻會在干什么呢?
      會像我一樣嗎?
      在教室里朗讀枯燥的語文書?

      我開始無比期待暑假的到來。

      到了暑假,就能見到他,還有小燕子。

      我看班上同學都在用一個叫Q Q的東西,這次回去,我一定要問問他的Q Q號!

      好期待好期待暑假!

      --

      可惜了。

      暑假他并沒有回來。

      我以為他只是晚一點回,可都到七月末了,他都沒有。
      他家里也只有那位長胡子長輩。

      更遺憾的是,小燕子暑假去深圳找她父母了,我連唯一的玩伴都不在了。

      有時會經過我們曾經一起做游戲、聊天的地方,我都會有點莫名的難過。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情緒真是復雜多變的。

      我在二樓的小閣樓里寫完了作文的最后一筆,起身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很多我以前玩過的小玩具,它們被外婆整理好放在這里,好像很安詳,等待我再次去使用。
      可是我再也不會碰它們了。

      窗外的樟樹依舊枝繁葉茂,那艘我不小心飛上去的紙飛機,卻早已消失不見。

      --

      再次見到一潭哥哥,竟是兩年后了。

      我的個子長高不少,鼻梁上也架起了眼鏡。

      我到小姨家拜年,一扭頭,他就闖進我的眼簾。
      我覺得他和記憶中的樣子沒什么變化,只是我們之間的身高差,明顯縮了一大截。

      我躲在外婆身后,沒主動吱聲。

      他明顯頓了幾秒,應該是憑外婆才認出了我,眼神里流露出幾分驚訝。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眼睛總是先露出心里的想法。

      他先跟外婆應了聲好,外婆將我推出去,替我打圓場,“現在小孩兒忘性大,這是你一潭哥哥,不記得了?”
      我這才吞吞吐吐地喊他,向他問好。

      一潭哥哥又笑了。

      他很喜歡笑。

      但是我別扭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別扭。

      后來他接過別人端來的茶水,禮貌性地抿了一口,我看見他蹙了下眉。
      我心情突然好一些了。

      因為他和我一樣,都不喜歡喝苦苦的濃茶。

      在小姨的家里吃飯時,他以不喝酒的理由跑到小孩兒這一桌吃飯,剛巧就坐在我的正對面。

      可我一次都沒看他。

      我故意的。

      每次眼神即將要瞟到他那,就會立馬移走,像做了錯事的虛心。

      其實我也很好奇,明明很想見他,這真見到了,反而又避著他。

      我真的很奇怪。

      這種奇怪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我在庭院的臺子上鋪著寫作業(yè),其實并不太想寫,但這是老師布置的每日任務。
      眼前突然閃過兩道人影,再抬頭時,一潭哥哥已經摸了下我的耳廓,從袋里抓了一大把糖果往我懷里塞。

      他還當我是愛吃糖的小孩兒呢。

      這人真是。

      “阿婆,徐嬸家里辦事要兩張桌子,昨天電話跟您說過了。”
      外婆從廚房出來,給他們指了指大廳擺的那兩張桌子。

      說罷,一潭哥哥就和另一位叔叔一起,將沉重的桌子架起來,走的時候哥哥朝我拋了個眼風,“走啊,帶路!
      他一定是看出我不想寫作業(yè)了。

      我有點開心,步調輕快地走在他們兩前面。

      時不時我還會回頭,看見哥哥將衣袖攏起,露出一小截堅實有力的小臂。

      他應該在流汗吧。

      我想。

      我步子慢了點,偷偷跑到他們后面幫他們提一點勁,雖然是徒勞。
      哥哥喊我一聲,“怎么不帶路了?”

      我應著他,又跑向前去。

      還要拿椅子,一整個下午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中途哥哥讓我回家,來回的走路怪累人的。
      可是我沒聽他的,我就是很執(zhí)著地陪在他們旁邊。

      一趟又一趟。

      我會偷偷踮起腳比我們倆的身高,心想著是不是再長高一點,哥哥就不用低頭看我了?

      或者會故意踩他的影子,希望哥哥的腳步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這樣我是不是就能趕上他了?

      全部搬完后,哥哥和我在徐嬸家的小藤椅上休息。
      哥哥本身穿的就薄,這下直接就把外套脫了,脖子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滾。

      我還是提醒了一句,像我媽媽的口吻,“這樣會感冒噢!
      哥哥側頭瞧了我一眼,將手里的塑料水瓶一飲而盡。

      雖然沒說什么,但沒過多久他還是把外套披上了。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偶爾有風襲來,哥哥輕輕一晃,藤椅便前后擺動一下。

      末了,他問我?guī)讱q了?

      好像每次見面他都會問同樣的問題。

      我如實回答,頭一次主動問起他,在哪個城市。

      他又偏頭看我一眼,“南京。”

      “那也不算很遠!
      我說。

      其實心里有點緊張。

      “嗯,是不遠。”

      “那你有Q Q嗎?”我再一次主動。

      他像是有些奇怪的樣子,搖頭,“早不用那個了,號都被盜了吧。”

      我就再也沒說話了。

      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少之又少。

      我也不太想說話了,因為我怕說的太多,暴露出的小心思就越多。

      我們這樣獨處的時間并沒有很久,一扭頭,哥哥就又被別人叫過去干別的事情了。

      臨走前,他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趕緊回家。

      我點頭,嘟囔了一句噢。

      我望著他的背影,就這樣一點點消失在視野里。

      可能他只要回頭,就發(fā)現我根本沒走,還停留在原地。

      但他沒有回頭。

      也不可能回頭的。

      --

      在那之后,我們就再也沒見過。

      是哪一年的春節(jié),我照舊和父母回外婆家過年。
      我挽著媽媽走在山間的路上,偶然遇見一個化著濃妝的姑娘。

      我總覺得眼熟,但說不上來哪里眼熟。

      她也盯著我看了好半天,然后驚呼一聲。

      她一開口我就知道了,是小燕子。

      小燕子去讀了中專,好像就是學化妝方面的。
      她明明和我年齡相仿,打扮卻比我成熟不止一點點。

      我們誰都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最后只好尷尬地道了一句,“嗨!

      分別后,媽媽跟我說,小燕子已經訂婚了,等到了法定年齡那人就過來娶親。

      我一時間語塞,萬種心緒涌上心頭。

      第二天醒來時,我聽到接連不斷的鞭炮聲。
      村頭傳來的,這是又有哪家在辦喜事吧。

      我低頭仔仔細細地刷著牙,隨口問外婆,“哪家?”

      外婆在煮玉米,咕嚕嚕得香氣沖鼻,“塘邊那家啊,他家小兒子結婚,你小時候還總喜歡往他家跑啊!

      我愣住,沒接話。

      “哎呦,你們一個個記性這么差,”外婆以為我忘了,“叫什么一潭一潭的,你之前還總是叫他哥哥嘞!

      哦。

      是他啊。

      外婆帶我去湊熱鬧,小小的庭院里塞滿了人,我在夾縫中看見一排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每個車上都掛著氣球和紅彩帶,為首的車子上擺了一大團的玫瑰花,我看見一潭哥哥就從那里走下來。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左邊別著胸襟花,墜著一條紅帶,上面寫著:新郎。
      很別樣的他。

      洋溢著興奮、喜悅與成熟。

      他從人群中信步走來,親朋好友紛紛上前圍住他。

      我其實就坐在他的左后方,但他一次都沒看到我。

      也不可能看到我。

      我問外婆,新娘子呢,我要看新娘子。

      外婆擺手,新娘子哪能來這啊,這只是個過場,他們在城里買了很大的新房,全家都接過去,以后不會回來了。

      是啊。

      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我躲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也不會再找了。

      --

      那年他遞給我的那顆蘋果,狠狠地墜到了地上。

      我撿起來,咬了一口。

      嗯,酸的。

      但我還是一個人,面無表情地吃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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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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