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提著劍指著我的鼻子，從他的臉上我能看到來自全人類對我的恨意，他氣沉丹田，用略顯稚嫩的嗓音沖我怒吼：“你為什么要?dú)缡澜�！�?br>　　我看了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手，又看了看身材健美的勇者，他的頭發(fā)是泛紅的純金色，他的眼睛是泛紅的純金色，就連眉毛都他媽是金色的，一看就知道是最純粹的血統(tǒng)培育出來的小孩。唯一的缺點(diǎn)是，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七。
　　我說，“寶貝，你今年高中畢業(yè)了嗎？”
　　勇者說，“還沒有。高二�！�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是一千三百二十三年前成為魔王的。
　　對你沒聽錯，是“成為”。我以前也是個人類，當(dāng)時(shí)我二十五歲。
　　雖然大家都說我是魔王，但這個世界上其實(shí)并沒有“魔族”這個概念，普普通通的世界出現(xiàn)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我，普普通通長大到了二十五歲，普普通通地在一夜之間成為了“魔王”。
　　像是老天在和我開玩笑一樣，在我“成為”的那一夜，全世界人口隨機(jī)蒸發(fā)了百分之二十，一瞬間我就成了全人類的敵人。更不幸的是，只要我活著，每隔十年就會帶來一場人口的隨機(jī)蒸發(fā)，數(shù)量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六，具體的數(shù)字由我在夢中擲骰子來決定。
　　于是全人類開始玩命研究生命科技，無論男女都開始拼命懷孕來保證人口。大家把我的名字寫進(jìn)了教科書，莫名其妙地一代一代進(jìn)行仇恨教育，我一直以為只在故事書里才會有魔王，沒想到當(dāng)出現(xiàn)一個人類公敵的時(shí)候，哪怕我是人，大家也會稱我為魔王。
　　我就這么被迫成為了無惡不作的魔王，盡管在這一千多年里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的魔王城：一棟已經(jīng)一千多年沒親朋好友來訪的公寓樓。
　　與之相對的而誕生的，就是生命科學(xué)培育出來的勇者。
　　一言蔽之，那是一種只能活到十八歲的、金到刺眼的，全新的人種。

　　“你是哪家的勇者？”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勇者用他的一根大臂骨頭把我整個人釘穿。與其說被綁在椅子上，不如說我被困在地上，別看我是魔王，但我的身體基本素質(zhì)和一般人類沒有區(qū)別，雖然被勇者登門拜訪外加全力毆打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但該疼的時(shí)候還是會感到疼的。
　　“李元和，”勇者說，“第2789號�！�
　　李元和。哦，李元和。出于魔王對勇者的基本禮節(jié)，我轉(zhuǎn)動著我那顆幾乎都不太運(yùn)轉(zhuǎn)的腦子，努力從我生了銹的大腦中翻找著屬于“李元和”的那部分記憶，可無論我再怎么翻都只是一片空白。我很內(nèi)疚地看著他，怯怯地問，“實(shí)在不好意思，能不能提醒我一下，李元和又是哪家的�！�
　　“他就叫李元和�！庇抡邔ξ艺f。
　　啊這，居然是人類嗎。我更內(nèi)疚了。

　　曾幾何時(shí)，人類也用科技手段對付過我。
　　電，火，真空，槍，甚至是核武器。我從來都不反抗，只要他們說要?dú)⒘宋�，我就會主動配合任君宰割。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間接手段根本沒用，連我穿得掉了色的T恤衫都拉不破一道口子，可我卻能被握著小刀的小女孩輕易地劃傷，他們這才意識到，只有帶著血肉的攻擊能傷害我。
　　從我被那個小女孩劃傷的那天起，人類開始人工制造勇者。作為人工繁育的新人種，當(dāng)然是擇優(yōu)培育，他們在殺了我之后會被保留基因，人類會將其稱之為一號，以他的基因?yàn)樗{(lán)本誕生的勇者是他的下一號，直到這個名字中再出現(xiàn)一個能殺死我的勇者后，就會再被賦予新的名字。隨著時(shí)代的變遷，勇者們也在越變越強(qiáng)，從最開始的全員白給，現(xiàn)在基本隨便來一個都能殺掉我了，這個世界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有幾千家勇者，只要順著鏈條問，總能問到我認(rèn)識的一家。
　　而最開始那些億分之一能夠走到我面前的勇者，沒有前置標(biāo)號。
　　因?yàn)樗麄円匀祟惖难庵|來到我面前。

　　“這也不是我的錯啊，勇者實(shí)在太多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勇者有多少嗎？”我企圖給我的無禮找到一個借口，我開始把責(zé)任推給對方，“我真的努力了，但是我總不能真的把每個勇者都記住吧？”
　　我想說三十五億，但這個梗好像太老了。
　　“至少你該記住李元和！”李元和2789號的臉上只剩下溢于言表的恨，他聽到我的話之后的那個表情恨不得把我撕碎了扔進(jìn)絞肉機(jī)，然后拿我去喂豬，他手里的劍甚至都在發(fā)出嗡嗡的轟鳴聲，他上前好幾步，鮮血順著他斷臂的地方嘩啦啦地往地上砸，他氣得一腳踹倒椅子，我?guī)е耐裙穷^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抬起頭就被他提起刀沖著我的胸口一個貫穿。
　　我咳了一口血。
　　我能不能問一句憑什么啊。我被這個小孩折騰得有點(diǎn)無語。
　　人類也真是的，居然連痛覺和畏懼心都從勇者的基因里剃除了嗎，對我的仇恨倒是加強(qiáng)了好幾倍。就算是只能活到十八歲的勇者人種，那好歹也是人啊，為了肌肉強(qiáng)度犧牲絕大部分的壽命，現(xiàn)在連部分感官都被剝奪了，你們這是造勇者還是造魔王啊，你們是不是人？
　　一連戳了二十幾刀，李元和2789號如同按下重啟鍵的機(jī)器人一般，眨眼間便冷靜了下來，對我說，“殺了你我也會有名字了�！�
　　“你覺得我為什么要和你廢話那么久啊寶貝？”還是太年輕，也太沖動，做事一點(diǎn)都不考慮后果。我嘆一口氣，緩慢卻流暢地把勇者的骨頭從胸膛拔了出來，在他見了鬼的眼神中，我摸摸我胸口新長出來的肋骨和皮肉，像是村口老大爺一樣活動著脖子，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我在等CD，你在等什么。
　　寶貝，你是要負(fù)責(zé)殺了我的，不是為了找到名字才來殺我的。我不禁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大概我眼里的同情很明顯，他幾乎一瞬間又被我激怒，抄起劍朝我揮來，可他早就失去了割掉我的頭的時(shí)機(jī)——這是現(xiàn)在已知唯一能暫時(shí)讓我死去的方法。
　　對，暫時(shí)。因?yàn)槟跏遣凰赖摹?br>　　突然我的腦子里跳出了一個畫面，那是頂著一頭海帶一樣的黑色頭發(fā)的勇者，他臉上有雀斑，笑起來憨憨的，嗓門大得震耳欲聾，怎么說都不肯壓低音量，他無數(shù)次被當(dāng)時(shí)還不太會當(dāng)魔王的我放走，卻又無數(shù)次回到我的面前，最喜歡說的話是“今天太陽特別好，你要出門轉(zhuǎn)轉(zhuǎn)嗎？”

　　那我想起來了，你要早說是李元和我不就不困了嗎？
　　我活動活動肩膀，拎起了勇者掉在地上的腦袋，不滿地責(zé)備他。
　　全人類的叛徒李元和，第一個愛上了魔王的勇者。

　　我成為魔王的理由很簡單。普普通通的我普普通通地高考失敗，普普通通地讀了個垃圾�？�，普普通通地找了個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地勉強(qiáng)糊口，普普通通地不想上班，普普通通地對著上天說“我累了毀滅吧就明天。”
　　第二天世界真的毀滅了。為了我的“成為”，一夜之間世界少了20%的人。
　　打住，也許你會覺得這個理由很無所謂，但當(dāng)時(shí)我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世界毀滅的。哪個成年人不想毀滅世界呢？
　　勇者還是得讓高中生來當(dāng)，他們也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拯救世界的。
　　毀滅吧，就明天。
　　我看著李元和的尸體，有點(diǎn)自暴自棄地想。

　　我對勇者們的感情，以愛居多。
　　這一千多年來，除了最初的一百年有人類勇者，后來的勇者幾乎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人造品，他們都有金色的外貌，各種各樣的天賦，或者是動之以情，或者是武力強(qiáng)壓，男男女女，全都差不多。
　　但怎么說呢，我愛他們。因?yàn)槲抑浪麄冄壑兄挥形�，他們的上一號，下一號，都為了我而誕生，也為了我而去死。這種待遇是很難得的，盡管目前為止我大概已經(jīng)見過一萬多號勇者了。
　　歷史上曾有六個勇者愛過我，李元和是第一個，但并不是唯一，甚至還有一位女生愛上我，她在我的魔王城一直住到了十八歲，在睡夢中永遠(yuǎn)地留在了我分給她的客房里。
　　我對李元和的記憶并不多，首先我本來就不是個記性很好的人，其次，直到這位2789號出現(xiàn)，前面的2787個“李元和”都從來沒來到過我的面前。
　　大概有幾百年，我也曾想見李元和的下一號，可我坐在陽臺上望著窗外的天空，坐井觀天一般等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望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望著夜幕中斗轉(zhuǎn)星移，可也沒有任何一個李元和來見我。
　　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愛，魔王的愛也是有期限的。

　　我坐在鏡子前把自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一千三百二十三年來，我一直保持著二十五歲時(shí)的模樣，雖然當(dāng)時(shí)糟糕透頂?shù)钠つw質(zhì)量和身材在無數(shù)次的死亡中都得到了改善，但我一直沒有老去。
　　這個世界沒有魔族，就連魔王我本人，其實(shí)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我沒有尖耳朵，眼睛也不是豎瞳，指腹圓圓，沒有翅膀沒有尾巴，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沒有半點(diǎn)魔族的味道。
　　饑餓，疲勞，疾病，任何的物理傷害，都不能讓我真的死亡。魔王到底能活多少年呢，誰也不知道，就連魔王自己都不知道。
　　“你其實(shí)可以不用去赴約的。”李元和對我說，“反正也沒有結(jié)果不是嗎？”
　　我低著頭嘀咕，“就在我家房頂，又不花時(shí)間，不去白不去�！�
　　“你會殺了他們嗎？”李元和問我。
　　“……如果這次我沒死成的話，”我想了想，“畢竟魔王的死也不是沒有代價(jià)的�！�
　　李元和放下了手上的小剪刀，他把陽臺上的花們修得精美極了，他在褲子上抹去手上的泥，到門口來送我出去。
　　“我愛你，”李元和比我高一頭，但他從不俯視我，在我面前他永遠(yuǎn)都彎下膝蓋弓著腰，湊在我的面前咧開嘴傻乎乎地笑，他并不會靠得極近，所以我沒有躲，聲音震得我眼珠子都疼，他說，“早去早回�！�
　　他每次都這樣。我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就離開。
　　李元和總幫我打掃衛(wèi)生，還會做飯，還會幫我買土得要死的新衣服。他每年都幫我過生日，他說，“就算你能活一萬年，也該記得自己到底多少歲，不然當(dāng)你變回人的那一天，不就很不方便了嗎？”
　　后來我想想，可能是我的態(tài)度太過曖昧，我把李元和從魔王城趕出去無數(shù)次，卻從沒真的拒絕李元和，是我的曖昧賦予了他沒有意義的期待，才讓他一次次地回到我身邊，從我身上乞求得到一份愛。
　　魔王愛著每一位勇者，可我不愛李元和。
　　李元和終究只是人類，他活到了二十三歲，死于對魔王的謀殺。李元和割下了我的脖子，死在了我的手下。
　　對于一個勇者來說，他已經(jīng)算是活得比較久的那種了。
　　我看著李元和的尸體，晨光從窗紗的縫隙中漏了出來，灑在被李元和拖到反光的地板上，像是灑在地上的一抔鉆石，閃耀到我眼睛都疼。
　　毀滅吧，就明天。我想。

　　其實(shí)我性格挺好的。
　　我還是人的時(shí)候，就喜歡講冷笑話，遇到社交場合也不怕生，甚至有點(diǎn)人來瘋，盡管并不擅長社交辭令，但也不反感，和我說過話的人都夸我性格好。
　　但我長得很普通，只能算得上“不丑”，走在大街上立刻就會被人群吞沒，直到我成為魔王，我這棟樓的人才知道我住在這里。
　　因?yàn)槲以冢醭蔷筒粫匣�。我在這棟樓里住了一千多年，我不知道我的親朋好友在我成為魔王后都經(jīng)歷了什么，我沒敢去找他們，我不敢面對任何人，雖然現(xiàn)在的我坦然接受我是魔王，但顯然當(dāng)初的我不能理解為什么我要遭受這一切，我甚至憎恨那個許愿世界末日的我自己。
　　后來我想通了，魔王就魔王吧，就算全人類都恨我，誰也沒辦法真的把我怎么樣。
　　天上天下唯我獨(dú)尊可太爽了，怪不得小說漫畫里魔族都爭著要當(dāng)魔王。
　　我把李元和2789號的尸體丟下樓，關(guān)上了門。

　　我沒想到李元和2790號只在三天后就到了我家。
　　一般都是一個月才能來一個，沒想到這次來得這么快，讓正在家里修建陽臺上的花的我有點(diǎn)不知所措。
　　“嗨，寶貝。”擱下剪刀，我很尷尬地打了個招呼。
　　李元和2790號是個女生，比我高出一個頭，即使在我見過的一萬多個勇者里也算是漂亮的那個，但是很可惜，我對金毛已經(jīng)審美疲勞了，求求你們，不要再給勇者強(qiáng)加奇怪的設(shè)定了，能不能整點(diǎn)花里胡哨的，能不能體諒一下一千多年只見過勇者的我的心情？
　　關(guān)愛空巢魔王，從你做起。
　　“喝點(diǎn)什么嗎？”看她沒有任何動作，一上來不說話的勇者最可怕，一般都是瘋子，預(yù)感到又要伺候小孩的我禁不住嘆了口氣，一邊主動找話題一邊往廚房挪步子，“可樂喝嗎，還是牛奶，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吧？”
　　“我愛你。”她說。
　　哦，那我還是真是沒料到。

　　歷史上第七個愛上魔王的勇者，居然又是李元和的基因，雖然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但既然是李元和2790號，或多或少肯定還是有的。不得不說李元和的基因真的有缺陷，難道你們叫李元和的祖?zhèn)飨矚g我嗎，怪不得都兩千多號了才有第一個來到我面前。
　　“順便一提，2789號也愛你，但是他性格有缺陷，不太會表達(dá)�！崩钤�2790號很冷靜地對我說。她脫下了勇者的制服，熟練地把所有的檢測器都摘了下來，用小刀猛地切開了自己的胳膊，從血肉中血淋淋地扣出了我見都沒見過的裝置，她說“去你媽的，再見。”后就把所有的裝置都踩了個粉碎。
　　“我是李元和第2790號，今天17歲零364天，明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彼郎厝岬赝蛭遥哪_步幾乎沒有聲音，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已經(jīng)走到了我面前，湊到我的臉邊，挽著膝蓋弓著腰，“我愛你。”
　　“謝謝喜歡，我需要做些什么嗎？”上一次被女勇者告白還是七百多年前，我有點(diǎn)不太會對付這個場面，但我的本能告訴我，我不需要躲。
　　她金色的頭發(fā)在我的脖子上蹭了蹭，像是一頭大型的金毛犬，從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音。
　　“不需要。”李元和2790號朝我笑了，剛才冰冷的神態(tài)一掃而空，這個瞬間我甚至感到就連太陽都亮了三分，“只是想對你說對不起，大概以后不會再有李元和來見你了�！�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的話到底什么意思，她就環(huán)視整個屋子一圈，隨口問我，“我可以殺了你嗎？”
　　以為你是個正常人的我才是神經(jīng)病。勇者的基因早就被人工高度干預(yù)，每個勇者都或多或少有點(diǎn)神奇的腦回路，我就不該對他們的想法有期待才對。
　　“以后不會有李元和見你了，因?yàn)槲液颓懊娴?789位李元和都證明了，李元和勇者本人的基因存在絕對的缺陷。”勇者一把抱住了我，她胸壓在我的臉上，我快要不能呼吸。這就是胸殺案嗎，沒想到我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居然還能有這種體驗(yàn)。
　　“如果我殺了你，你會永遠(yuǎn)記住李元和嗎？”她的聲音極盡所有的溫柔，在我耳邊輕聲說。
　　大概不能。我在心里想。
　　“李元和希望你知道，每一個李元和都愛著你，直到對表達(dá)愛有障礙的2789號出現(xiàn)，我們才第一次來見你�！�2790號說。
　　既然愛我，為什么李元和后來要企圖殺了我？我明明可以讓他在我身邊待到天荒地老。
　　勇者說，“最初的幾位人類勇者的基因都已經(jīng)差不多淘汰完了，我也沒有下一號�！�
　　不要丟我一個人。
　　不要讓我一個人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
　　我卻說不出半個字，只能沉默。

　　李元和2790號在凌晨到來的那個瞬間死在我家的沙發(fā)上，當(dāng)時(shí)我們正在一起喝著牛奶看電影，她就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等我轉(zhuǎn)過身的時(shí)候，她已經(jīng)沒有了溫度。
　　“我好愛你�！崩钤驼Ｖ劬�。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把書翻過一頁。
　　“你什么時(shí)候才愛我呢？”李元和搶走了書，逼著我看向他。
　　“等你能活得像我一樣久的時(shí)候�！蔽艺f。
　　我以為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委婉的拒絕，卻沒想到偏偏是這句話給了李元和最大的希望。
　　我摸了摸李元和2790號的臉頰。我早就想不起李元和的臉到底是什么樣的，我沒法說她和李元和到底像不像，我只記得他大概的輪廓，卻想不起任何的細(xì)節(jié)。他在我的心里大概只剩下一個符號，只剩下一個抹不去的意難平。
　　“2790號�！蔽艺f，“李元和……”
　　不會有李元和2791號。李元和真的離開我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堵得慌。我先是感到了胸口的一陣沉悶，難以言喻的氣壓堵在我的肋骨之間讓我喘不過氣，我被噎得沒辦法說話，我只是眨眼就幾乎耗光了所有的體力，我的胃久違地感到了陌生的痛感，我緩慢地轉(zhuǎn)過身，也許是一秒鐘，也許是一萬年。
　　我背對著她，電影已經(jīng)播完了，杯子里的牛奶見了底。
　　我大概是開始胃絞痛。魔王也會胃絞痛嗎，我不知道。
　　“如果真的有人能殺了你就好了�！崩钤托χf，“我們一起投胎，想想辦法吧魔王，下輩子我們一起只活一百年�！�
　　李元和為什么要?dú)⒘宋夷�，他明知道我能夠死而�?fù)生，為什么要賭那百分之零的概率，去賭我真的會被殺死呢？
　　就算你活到2790號，也只有一千三百年，可魔王能活到這個宇宙的盡頭也說不定，可能世界毀滅的那一天我，我才能真的死亡。
　　我把勇者的尸體從樓上扔了下去，就像之前的一萬多個勇者一樣。無論叫什么，對我來說他都只是“勇者”而已，不會有什么更多余的關(guān)系。
　　魔王愛著每一位勇者，可我不愛李元和。
　　“毀滅吧�！蔽铱粗焐系脑铝�，喃喃道，“就明天。”

　　大家好，我是魔王，我今年一千三百二十五歲，我的心愿是世界毀滅，如果要給這個愿望加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明天就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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