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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倚劍白云天
不知過了多久,彌漫帳中的喘息聲終于漸漸緩和下來,像陽春里的楊花柳絮兒,悠悠裊裊的著落在新抽的嫩草芽兒上。細軟羊皮毯子上兩個身子依然緊緊貼著,不時輕蹭一兩下。末了展昭的支肘撐起身子,盡著那人懶洋洋的倚在自己懷里,閑著的另一只手便摩挲著他赤裸的后背,一面調勻自己的呼吸。漸漸的仍覺得不足,索性湊上去密密的吻著那白皙脖頸。那人似給胡茬子弄得作癢,略縮了縮。他細細瞧著他的每一個舉動,臉上綻開寵溺的笑容,柔聲道,“唔,耗子皮還是那么嫩!
懷里人聽著他話里調笑的意味,也懶得抬頭瞧他,只屈了中指,往那不停動作的貓爪子上一彈,道,“怎么著,嫌五爺皮太嫩?要嫌就去摸你自己的!
展昭訕訕的縮了縮手。這么些年月不見,竟忘了白毛耗子精的忌諱。好在脾氣總算似好了些,若放在當初,怕是已經是幾巴掌招呼到臉上?
手背上熱辣辣的痛著,這耗子,還真狠得下心,竟使上了幾分真力。依然舍不得放開,展昭反而湊得更緊,在他耳邊呢喃道,“唔,玉堂不在的時日,展某還真沒少摸過自己。”
懷中人光潔的肩膀忽然就微微抖了起來。“老不修”,展昭聽到他低低啐了一聲,知道他是在笑!白约好沽T了,只怕別人也沒少摸?”
展昭嘆口氣,老老實實的模樣,“我哪里敢。不信你查驗查驗,看看是不是守身如玉。”
嗤的一聲輕笑,“又弄鬼!怎么查驗?五爺怎地不知?”那人這才扭過頭來,依然躺著,精致的下巴卻高高挑起,黑幽幽的一雙眸子正定定的瞧著他,薄薄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關山長云萬里黃沙。只這一剎那便是江南煙雨十里桃花。
展昭又嘆了口氣。這個人,怎么能一直一直的這么好看?再看上一百年,再看上十輩子,也看不夠的。
卻舍不得再看了。良辰苦短,只看不做,算什么大男人?索性閉了眼俯下身密密實實的吻了下去,混不理那人笑罵著推他,只含含糊糊道,“。。。玉堂不知?那展某來教你。。!
帳外忽地傳來急促腳步,由遠而近,至帳門處卻生生停住。羊皮簾子上印出淡淡人影微微晃動,想來是猶豫不決。早吩咐過如無急事不得打擾。近日軍情盡在掌握,當不是緊要戰(zhàn)報。展昭便拉了貂裘往二人身上略一掩,喚道,“進來!
正是展昭親兵,匆匆上前屈膝,垂了頭道,“稟將軍,方才軍中的獸醫(yī)看過了,都說沒法子了。”
這邊白玉堂卻一下子坐起,拎起貂裘裹住身子,便往帳外而去。展昭隨后跟上來,至馬廄中時,搶在他面前輕聲道,“秋霜上一仗里中了流矢,傷了肝臟,撐了月余,怕是不能好了。”
白玉堂輕輕撥開他身子,只見得馬兒躺在干草堆中,瘦弱了許多,如雪皮毛已失去往日光澤,蒼白亂敗。聽得主人聲音,勉力抬起頭來,回往中卻不想見到舊主人,深凹的眸子里頓時閃出狂喜神采,四蹄極力掙扎,卻終究沒能掙起身來。白玉堂知道這馬最是傲性,見它此刻如此,心下惻然,湊過去輕輕摸著馬脖子,只覺馬兒鼻息噴在手心,霎時便是一陣潮熱。
馬兒伸頭與他挨挨擦擦幾下,終于無力的歪在了一邊,只勉強伸出舌頭,舔舐他手心。白玉堂拍拍它額頭,站起身來,“拿五爺?shù)膭!闭拐芽戳怂谎郏瑳]有開口。親兵得令而去,不多時便帶著畫影而返。一聲清吟,閃過清冽鋒芒。馬兒眼里滾落幾顆淚水,抽搐幾下,便再也不動。
山坡上隆起新丘。白玉堂立于崗上,環(huán)顧四方良久,贊嘆道,“那年在這邊...嗯,倒是無心細看。今日瞧來,卻不想這關外竟是這般勝景。五爺?shù)鸟R兒跟了你這些年,也算得其所在”,點點頭,又道,“貓兒記得,將來五爺若是死在陣上,你便也這般將五爺葬在此處!
展昭呼吸一滯,隨即神色如常,只淡淡道,“那時候展某自然早就死了,卻如何替你刨坑?”
白玉堂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便瞧著他笑道,“那好,你我二人便馬革裹尸,不拘哪處,隨遇而安便是了!
展昭只無奈的看著他,“展某不才,自度不及白五爺文武雙全驚才絕艷遠矣,卻不知這隨遇而安四字原是作此解?”
白玉堂見他忿忿然,微微一笑,極難得沒有應上一句“五爺樂意你待怎地”,卻不再出聲,只看著四方出神。日頭漸斜,獵獵漠風愈見猛烈,那人身上雪白狐裘襟口微敞,直露出白皙頸下十數(shù)道斑駁猙獰舊痕。展昭心中一緊,見他絲毫沒有離去之意,便悄悄湊近,一把摟他在懷里。那人卻出奇的柔順,一動不動任他摟緊。于是展昭小心措詞一回,忐忑道,“玉堂,你當真要留下來?”
那人這便轉過臉來,大是不耐煩,“不然怎的?你當五爺萬里跋涉只是來勞軍的不成?”
貂裘蓬松的鋒毛抵在二人之間,那個不安分的身子扭來轉去,已勾得下頜上那股子簌簌的癢意一直竄到了心尖上。展昭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箍緊了手臂,像是怕那人忽然飛去了一般,柔聲軟語,“。。。玉堂自然也要勞軍的。。。昨兒不是已經犒勞了展某這饞癆餓貓么?”
那人隨即猛咳數(shù)聲,眉眼都擰在了一起,面頰霎時就有些泛紅,“只道展大將軍軍務繁重,卻不想原來也有閑情整日想著這些事體的?哼,人稱南俠乃人中君子,實在是色中餓鬼罷?”
展昭故意嘆氣道,“你不在之時,也只能想想罷了。。。”頓了頓,“展某只盼得天下太平之日,那時候一定整日摟著玉堂做那快活之事,方不負玉堂此言。。。”
話音未落,便聽得那耗子磨牙之聲,展昭輕輕一擋,卸去那人虛擊的一掌!罢勾髠b,展大將軍,原來十年征戰(zhàn)縱馬疆埸,就為這點子見不得人的出息?”
展昭垂下頭去,只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展某原是粗人,說不來那些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話。從前說什么家國天下,蒼生社稷,玉堂說我假大空虛,如今老實說了,又說是見不得人的出息。唉,展某也不知如何說才好了。”
見他煞有介事地叫屈,那人修眉一挑,也掌不住笑了,“已經好得很了。不想小貓兒在這地方待了這許久,功夫不見長進,嘴皮子倒是厲害不少!
展昭望向他,目光中溫柔無限,“誰說展某功夫不見長進?玉堂昨夜沒見識著么...”
于是又是一通好打。你來我往幾下,已近日暮。碩大一輪紅日,被這漫天朔風扯著一般,直往天邊墜了下去。四野天光如明燭遇風,霎時滅去。勁草茫茫,秋霜如煙,彌漫升騰。未幾天幕黑沉,千帳明燈,耀若繁星。遠處兵士們笑語初動,已有胡笳數(shù)聲,裊裊而起。
二人早停了手,只默默偎著,望向遠處。夜色漸濃,寒意漸深,展昭看看懷中那人,桃花眼已然微闔,呼吸漸緩,似有睡意。知他連月趕路,累得狠了,便只將貂裘再裹得緊些,定定摟住。
重新放他在帳中的時候,覺得臂彎里沉甸甸的分量,知道那人已全然放松下來,安心睡去。依然忍不住將頭頸靠在那胸口上一會,卻聽見那人嘟噥囈語,凝神細聽片刻,展昭終于無聲笑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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