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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練筆超迷你小短篇,一章完結(jié)。
謝澤遠穿越了。
只記得是在實驗室為新植株培育熬大夜等結(jié)果,奈何心臟一緊,兩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就在謝澤遠為這吃人的封建落后的社會嘆息不止時,有奴婢模樣的人過來伺候謝澤遠梳洗更衣,還稱呼謝澤遠為“陛下”!
穿成了個皇帝?
沒有手機,沒有網(wǎng)絡,那我就運用現(xiàn)代智慧,帶領國家走向富強吧。
理性很偉大,但現(xiàn)實骨瘦如柴。
穿越一個月后,謝澤遠終于第一次上朝。
沒錯,謝澤遠是個皇帝,但是個體弱多病的皇帝!這個身體因為早產(chǎn)而自小羸弱,吹個風就會頭痛,降個溫就會發(fā)燒,而上個月,中秋宮宴上,作為一個應當明處有宮人跟隨,暗中有侍衛(wèi)守護的皇帝,原主落水身亡,他這個靈魂穿越而來。
謝澤遠百思不得其解原主落水的原因,然后在今天的朝會上得到了答案。
原來只是個傀儡皇帝。
謝澤遠雖身著龍袍頭戴冠冕,高坐在龍椅之上,但是眾臣議會他插不上半句話,這個會議主持人就是坐在龍椅之下,有著監(jiān)國輔政之職的丞相大人——葉禮安。
若皇帝只是個五六歲的幼童,這般境況謝澤遠還能理解,但是這個身體已經(jīng)年滿二十,放古代都能三胎的年齡了,丞相依舊把持著朝政,一直不肯放權(quán)。
原主五歲登基,至今十五余年,葉相牢牢把持著朝政,歷經(jīng)多年的科舉選拔以及黨派斗爭,如今朝廷大臣都是他的門生,說句只手遮天不為過。甚至皇宮內(nèi),從伺候的宮人到禁軍都是他的人,那么謝澤遠的落水,也便解釋得通了。
果然,用現(xiàn)代智慧帶領王朝走向繁榮,一統(tǒng)天下這樣的龍傲天劇本,不是哪個穿越者都能碰上的。開局就是地獄難度,讓謝澤遠產(chǎn)生了當個咸魚混吃等死的想法。
當咸魚皇帝的第三個月,京城入了冬,格外地冷,謝澤遠又一次落水了。
謝澤遠每天努力吃飯,鍛煉,身體有了一定的好轉(zhuǎn),恰逢皇家冬獵,丞相大發(fā)善心允許謝澤遠這個皇帝去湊個熱鬧。
丞相雖然是個奸臣,但是沒點本事也不會這么多年屹立不倒,他選拔的黨羽中能人還是不少,禁軍統(tǒng)領一箭一只鹿給冬獵開了個好頭,熱熱鬧鬧的,眾朝臣們便各自玩了開去,謝澤遠這個皇帝有點沒有存在感,但是這般熱鬧的場面讓他一個現(xiàn)代人很是心癢,于是帶著一個侍衛(wèi),騎了匹馬,在圍場里四處溜達。
不知是因為異世的靈魂,還是這個身份的尷尬,閑逛到湖邊,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幾分孤寂,又自嘲地學著古人,當文抄公吟了幾首先輩的詩,那詩既不應景,也不應情,里面的典故這個世界還沒有,被路過的新科狀元聽見了,拉著皇帝的袖子涕泗橫流地表忠心,謝澤遠尷尬地應付了過去,而后以散心為由一人朝湖邊的密林走去。
密林中似乎有人在說著什么,聽聲音像是女眷,想著古人那套男女有別的思想,謝澤遠轉(zhuǎn)頭向外走去,然而湖邊濕滑,他感到身后有勁風襲來,第六感傳來危險的警報,謝澤遠一個趔趄,向湖里滾落。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間灌進口鼻,厚重的棉服吸飽了水分帶著謝澤遠往下沉,還好以前暑假學過游泳和急救,謝澤遠迅速冷靜下來,脫下外面的衣服,調(diào)整方向,向水面游去。
但這個身體,才游了幾下,便沒有了力氣,脫力的無助讓謝澤遠內(nèi)心產(chǎn)生巨大的恐慌,實驗室的猝死自己沒有什么感覺,畢竟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但此刻,湖水包裹的窒息感,對呼吸的渴求,巨大的恐懼將他包圍。
原來混吃等死也不讓?!
迷糊中,他感覺有一雙手將自己拉了起來,透過渾濁的湖水,隱約是個女子瘦弱的身影,謝澤遠感覺自己應當是被人救上了岸,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焦急的呼喚:“快醒醒……”
應該是死不了吧。帶著這個想法,徹底暈了過去。
2
葉舒云在府中謹小慎微地過了這么多年,除了年幼不懂事時同長輩外出上香迷了一次路,最大膽的一件事就是今天在湖里救了一個人。
葉府的祠堂陰冷潮濕,混合著香燭油燈燃燒后的味道,她就這么跪在中央,衣服雖然換過了,可是頭發(fā)還沒干,濕冷地披在身后,十分狼狽。
不一會,祠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傍晚的冷風連同長姐充滿怒氣的聲音一同吹進來。
“葉舒云!你是不是存心的!”葉卓冉的長鞭就這么直直地揮了過來。
背后瞬間火辣辣地疼,一旁的奴仆似乎是習以為常,只是默默地轉(zhuǎn)過頭去,任由這為大小姐發(fā)脾氣,畢竟一個是千嬌萬寵的嫡女,一個是廚娘生下來的孽種,不怪他們見風使舵。
葉舒云只是低頭,直愣愣地跪在蒲團上,不做聲響。
對方不說話,葉卓冉抽完一鞭子也冷靜了下來:“在府中這么多年,倒沒瞧出來二妹妹是這么熱心腸的人!
皇家冬獵,堂堂帝王,自然身邊是有高手暗中保護的,需要她一個女子去救?
“不會是想著救駕有功,進宮做娘娘吧,有點手段,和你那愚蠢的娘親一樣。”
葉卓冉握著鞭子,慢悠悠走到葉舒云身前,蹲了下來,抬起對方的下巴,“我二妹妹曾經(jīng)也是容貌冠絕京城的美人,小皇帝若真納了你,也不知道你兩是誰便宜了誰!闭Z氣里充滿了對自己妹妹的鄙夷以及對皇室的不屑。
葉舒云依舊不回答,就這樣聽著葉卓冉自言自語。
“但是你以為進了宮就能離得了葉府的掌控嘛?”
葉相權(quán)傾朝野,哪怕是街頭百姓都知道的事,葉舒云作為葉相的庶女,怎么會不知道,甚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葉相那偏激的掌控欲。
葉卓冉不愧是葉相最喜愛的女兒,有著和他如出一轍的性格,而她對于葉舒云,又有著更深一層的恨意,那便是她母親的死。
葉卓冉恨葉舒云的母親,一個小小的卑賤的廚娘,憑借幾分姿色,竟然敢勾引丞相,還生下骯臟的孽種?蓱z她的母親,曾聽信父親許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因為得知這件事,一病不起,就這么走了。
葉卓冉自然將怒火全撒在了這個庶妹身上。今日救駕一事,現(xiàn)場葉府的護衛(wèi)立馬將湖邊圍了起來,雖然沒有透露太多風聲,但還是流言四起:“相府的女兒,為了入宮,在皇帝面前假裝落水!
堂堂相府的女兒居然為了入宮不顧自己的清白,謠言可笑,可葉卓冉更想將氣撒在葉舒云身上。
見葉舒云依舊跪在那里,葉卓冉冷聲對一旁的下人道:“晚飯就不必給她吃了,想必湖水也喝了個飽!
正欲出門,就見到葉相進來。衣袖上還有不知名的紅褐色痕跡,葉卓冉隱約聞到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后背一陣發(fā)涼,臉上也沒了方才的跋扈。
“父親。”葉卓冉不情不愿地行了禮。
聽到這個聲音,背對著門而跪的葉舒云身形一僵。
她從小被葉卓冉打罵欺負,挨餓受凍也不曾害怕,但是她怕這位喜形不露于色的父親。
閉了閉眼,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如果今日不救,那個人就會死,那份恩情自己也就永遠無法償還,所以哪怕今日做何責罰,她都不會后悔。
但是預想中的斥責沒有降臨,葉相只是揮了揮手讓葉卓冉出去,又吩咐廚房備菜。
他第一次認真地看這個女兒,突然笑了笑。
“藏得不錯!比~相就站在門邊,看著自己女兒微微顫抖的背影,笑聲里帶了幾分陰冷,“葉卓冉驕縱了點,但不蠢,這些年你能從她手里活成個人樣,很是能忍!
任由庶女被人打殺,看似寵愛的嫡女,也從未吝惜過她的名聲,仿佛養(yǎng)蠱一般任由他們爭斗。葉舒云就是很早就看透了他這點,所以才格外懼怕她這位有著血緣關系的父親。
“小皇帝活不了幾年了,不如你去給他做個伴吧!
他最討厭不聽話的孩子。
“養(yǎng)好身體,這幾天送你進宮!闭f罷離開了祠堂。
葉相一走,葉舒云挺直的背脊才放松下來,她跪坐在蒲團上,蒼白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祖宗的牌位,突然笑了笑。
這一笑,果真是艷絕無雙。
她從出生便如一個錯誤,生母的身份,父親的冷漠,嫡姐的不容,她十幾年來活得小心翼翼,直到那個人的出現(xiàn),不僅救了他的命,還告訴他要如何自保,如何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受傷害。
本以為今日還了這份恩情,自己哪怕是死了也無憾,沒想到父親會說送自己進宮。
是高興的吧。
雖然知道彼此的處境,但是葉舒云的內(nèi)心還是藏了幾分雀躍,會再見到他,可以再次跟他說說話。
葉舒云被免了祠堂的責罰,難得過上了幾天好日子。而京城內(nèi),相府有女品性純善,冒死救駕的歌謠傳遍大街小巷,陛下特召葉家女進宮為妃,賜封號為賢。
3
謝澤遠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天過后了,溺水加上風寒高熱,讓他又昏昏沉沉地躺了兩天,等坐著輪椅面見朝臣的時候,就聽到了自己要納妃的消息。
沒想到他這個帝王納妃,反倒自己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丞相之女,恩情還是權(quán)謀陷阱,自己一個現(xiàn)代來的泡在實驗室的書呆子,是真的想不通。
溺水傷了肺,謝澤遠這病體殘軀一動都會喘,膝蓋被湖水凍傷,不時刺痛,只能整日坐在輪椅上,所以等到年底的宮宴之上,謝澤遠才第一次見到這位別人幫自己納的妃。
后位空懸,葉舒云是這偌大后宮中唯一的女子,出席宮宴自然是同皇上坐到一起。
謝澤遠以為這位丞相之女是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然而第一次見到她,除了那驚人的美貌,還有對方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和淚光。她掩藏得很好,只是謝澤遠好奇,所以一直盯著她,才從葉舒云的臉上看到了那般復雜的眼神。
莫非沒自己想的那么復雜,她是真心想救自己?
謝澤遠不能理解,但秉著21世紀人的涵養(yǎng),他做不到對女子粗魯無禮,所以他溫和地牽過賢妃的手,帶著他入座。
一個是傀儡皇帝,一個是不受寵的庶女,兩人只是循禮,坐在首位,喝過兩杯福酒,便離了席。
夜色正濃,葉舒云緩步跟在皇帝身后,小心地推著輪椅,借著明滅的宮燈看 向這個自己藏在心底五年的人。
突然謝澤遠抬手,示意一旁的宮人退下。
“謝過葉姑娘的救命之恩!闭Z氣十分誠懇,又緩緩道,“雖然我不知道葉相為何安排你進宮,但我的處境想必你今天在宮宴上也看到了!
一個名為天子的吉祥物罷了。
“葉姑娘的恩情我無以為報,皇城內(nèi)形式撲朔迷離,我這個皇帝連自保都難以做到,但葉姑娘有什么要求,我盡量滿足!
“我沒有要求!比~舒云聽著謝澤遠語氣里的無奈連忙回答,“沒有什么救命恩情,反倒是我,算是還了你的恩情!
還恩?這是哪出?
謝澤遠突然轉(zhuǎn)過頭,于是看到了葉舒云眼里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情愫。
嗯?
這劇情就有點意外了,莫非是原身以前救過葉姑娘,兩人認識,看葉舒云的眼神,莫非兩人還曾有過感情的糾葛?
可謝澤遠并沒有原主的記憶,這要是朝夕相處的,會不會露餡,到時候什么借尸還魂,奪舍妖魔的罪名一出,這條小命真就不保了。
謝澤遠尷尬地轉(zhuǎn)過頭,背對著葉舒云看向遠處燈火輝煌的戲臺,沒有煙火爆竹,只有那鑼鼓聲熱鬧一些。
“那就當兩清了!闭Z氣故作冷漠,“朕身體不適,后宮要事都交予賢妃定奪,夜深了,朕先回去了。”
說著喚來宮人將自己推走,只是在轉(zhuǎn)角處,借著樹枝的遮掩,窺到少女難過的神色。
葉舒云在原地站了良久,她沒想到再見面時,對方語氣這般生疏。但想象自己的出身,皇帝如今的局面,是自己父親一手促成的,那他對自己這般的冷漠,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葉舒云從來都不是給個輕言放棄的人,不管前路如何,自己如今是他的妃嬪,能同他一同度過此生,便已經(jīng)很幸福了。
于是整個正月里,謝澤遠便感覺到了皇宮生活的變化。
每日三餐,葉舒云都會帶著不同的膳食過來陪皇帝用膳,謝澤遠起初還懷疑是不是丞相要借次毒害自己,但想象禁軍都是他的人,吩咐下人毒死自己輕而易舉,倒不必借賢妃繞這么大一個彎。
嘗著菜的口味,不是御廚的手藝,難道是葉舒云親自下廚?
謝澤遠身體好些了,也會象征性地處理一些政務,但內(nèi)閣已經(jīng)篩選給過意見了,自己頂多加個朱批蓋個印,而葉舒云則在一旁研磨伺候,偶爾提醒自己吃藥喝水。
這天看著大司農(nóng)的農(nóng)桑奏報,是關于春耕政策的,謝澤遠沒忍住在奏本下方回復了農(nóng)田堆肥技術(shù)以及水利工程改建的方案,畢竟是自己穿越前的老本行。
然而第二天朝會,這些建議,反倒被一些大臣拿出來痛批不值,說方法沒有依據(jù),天子拿政事胡鬧。
好家伙,你們罵皇帝這么直白,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哈。
下了朝,謝澤遠氣得猛灌了幾口水,葉舒云見狀,拉著他去暖閣散心。
暖閣里生了地龍,室內(nèi)空曠,隔絕了室外的寒冷又不會憋悶,十分舒適。
一個月的相處,謝澤遠也逐漸接受了這偌大皇宮里有個人相伴。
葉舒云總是溫和沉默的,就像詩文里常見的大家閨秀,沒有權(quán)臣家中嬌養(yǎng)出來的跋扈,說話輕聲細語,萬事以皇帝為先,琴棋書畫樣樣了得,更是一手好廚藝。
每當謝澤遠被政事氣地無處發(fā)泄之事,葉舒云總會幫助他排解心中郁結(jié)。
怎么會有這般美好的女子,她定然是在溫和的愛意里成長的吧,老丞相雖然是個意圖篡國的奸臣,沒想到養(yǎng)的女兒這般美好。
謝澤遠不知道葉舒云叢前的經(jīng)歷,不知道富貴滔天的丞相府的女兒,小時候會吃不飽穿不暖,不知道如今精才絕艷的她,叢前過得豬狗不如。
葉舒云何其聰明,她從新年陪同陛下用膳的第一天起,就發(fā)現(xiàn)了,皇帝對于舊事記憶的空白。
她只當是父親在這五年里又對皇帝做了什么,讓他失去了記憶。
沒關系,過去沒有什么美好的記憶,就當兩人重新開始吧。
葉舒云仿佛陷入了熱戀,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雖然都是父親的人,但是他們也不會刁難她,皇帝對她也是以禮相待,這樣的生活,讓她有了追求愛情的渴望。
直到清明節(jié)前,她被長姐堵在了杏園的門口。
葉舒云方才跟隨皇上在上林園見過了百官,商議祭天儀式,結(jié)束時葉相最后一個離開,轉(zhuǎn)身時對葉舒云露出一個無比慈祥的微笑,讓葉舒云毛骨悚然,手不自覺攥緊了一旁謝澤遠的袖子。
進宮至今,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父親,可是對方這意味不明的微笑讓她心慌無比,所以結(jié)束后,她罕見地沒有陪同謝澤遠一同游園,而是獨自冷靜去了。
杏園門口。
葉卓冉帶著幾名紈绔,穿得明媚華麗,笑得肆意,在這滿園的花影中美艷無比,只是手持長鞭,讓此刻孤身一人碰到他們的葉舒云緊張地后退幾步。
“二妹妹好久不見啊!比~卓冉也不行禮。
“長姐近來可安好?”葉舒云冷靜了下來,端著貴妃的姿態(tài)問道。
“妹妹不在的時日,姐姐我可是少了好多樂趣啊!比~卓冉輕撫手中的長鞭,“京城第一美人入了后宮,可是讓不少貴胄子弟傷心欲絕呢!
葉舒云看向她身后跟著的一群紈绔。
“不知道二妹妹可還記得李家公子!闭f著,人群后走出來一個少年,對方看向葉舒云的目光無比狠辣。
李鳴!
葉舒云腦子嗡得一怔,眼神狠狠地看向?qū)Ψ,袖中攥緊的手微微顫抖。
葉卓冉看著葉舒云的反應,非常滿意:“李公子自從知道二妹妹進了宮,可是茶不思飯不香,人都憔悴了。姐姐我不忍心,特以帶他來一解相思之苦!
葉舒云看向李鳴的眼里只有恨意。他是京城首富,皇商李家唯一的兒子,雖然是商賈之家,可是李家富可敵國,宗族內(nèi)不少權(quán)勢在朝為官,又有葉相做靠山,沒人敢得罪他,所以從小在京城橫著走。
若只是普通紈绔,葉舒云不會這么怕他,可是這人心思陰毒,表面裝得是恣意灑脫,仗著好皮囊做風流模樣,背后玩死的人不知道多少。
葉舒云曾經(jīng)撞見過他,在與鬧事一墻之隔的巷子里,將一少女奸污至死。那少女是一位回京述職的邊陲將士的孫女,可憐那老將軍在西北荒漠戍邊一生,兒女皆戰(zhàn)死,家中只剩這一個孫女。他欲朝會上求個公道,但是那時候皇帝病重臥床,丞相代理監(jiān)國,以他孫女不守婦道,不小心遇到歹人為由,將這事輕飄飄揭了過去。那老將軍見滿朝文武無一人發(fā)聲,心如死灰,一頭撞死在了大殿之上。
這件事,還是下朝后,葉相用飯時,在桌上說的,他當時看著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的葉舒云,語氣淡漠,只是嫌棄老將軍的血濺得到處都是,影響了他們商議政事。
葉舒云才從一場暴力里脫身,又聽到葉相說這些,只感到惡心,但她沒敢在父親面前表現(xiàn)出來。
姓李的奸污那少女時,葉舒云正翻墻過來,她是在躲葉卓冉,沒想到鬧市背后,竟然在發(fā)生這樣的事。
姓李的被打擾了雅興,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模樣艷麗無比的少女趴在墻頭,十分高興,立刻命護衛(wèi)將人拿下。
那時葉舒云才十五歲,沒有力氣掙脫,只是被侍衛(wèi)壓著掙扎,眼里充滿了驚恐與恨意。
李鳴看著她這幅模樣更是來勁,身下早已半死過去的女子似乎十分沒意思,于是他隨手拿過一旁的青磚,用力碾在女子的手上,瞬間一片血肉模糊,女子痛著掙扎醒來,淚眼模糊地掙扎著。
“救……”
一轉(zhuǎn)頭,看到四周圍著的一大群侍衛(wèi),眼里只剩濃郁的絕望。
但突然,絕望像是爆發(fā)了出來,少女用盡力氣從頭上拔出一根銀釵,用力刺向?qū)Ψ降牟鳖i。
李鳴不是全然無覺,他立馬捉住少女的手腕,反手一擰,只是力道沒有掌握好,銀簪直直插在了少女的咽喉,鮮血噴涌而出。
“掃興!崩铠Q立馬抽身而出,將咽了氣的少女甩到墻角,撩起衣擺擦了擦受傷的血,轉(zhuǎn)身意味深長地向葉舒云走來。
那日她差點死在那條臟污的巷子里,李鳴似乎對她十分有耐心,沒有著急下手,只是折磨她,每看到她身上多一道傷痕,就興奮幾分。
直到天空下起了小雨,葉卓冉找到了渾身是傷的她,像看個臟東西一樣,命人將她拖了回去,期間還跟李鳴有說有笑。
“葉大小姐什么時候玩膩了,不妨交給我來處置!
葉舒云趴在馬車里,聽著兩人的玩笑話。
“嗯!比~卓冉?jīng)]有情緒地應了聲,“但這期間,我不希望我的玩具被人弄臟。”
回憶里只剩痛苦。
葉舒云此刻站在春日陽光之下,身著貴妃華服,卻周身陰冷。
“葉大公子,這已經(jīng)不是我的玩具了哦。”聲音里充滿了惡意。
“這里可是上林園,皇家園林,你們不要亂來!比~舒云小心地往后退了幾步。杏園背后是假山,里面道路曲折容易迷路,只要從杏園逃出去,穿過假山林,就不會被抓住。
“皇家園林,要不你問問門口的禁軍,我們可不可以亂來?”葉卓冉笑地十分放肆。
此刻是私底下他們才敢亂來,若是逃到前院百官皆在場,有些老古板的御史在,到底會顧及顏面,葉相不會讓他們亂來。
葉舒云一邊出聲對付著這撥人,一邊小心地往園子側(cè)門移動。
“二妹妹是想去哪里?”正說著,李鳴沖了過來。
早在他聽到葉卓冉說這已經(jīng)不是她的玩具時,就按捺不住了,見葉舒云想跑,立刻沖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葉舒云身姿靈巧地一轉(zhuǎn)身,李鳴只抓到了她的外袍,貴妃的華服層層疊疊,她索性任由李鳴拽去她的衣服,順手將衣擺往他腦門一甩,趁著對方實現(xiàn)不明,猛地往門口沖去。
等李鳴甩開衣服,葉舒云已經(jīng)一頭鉆進了假山林里不見了身影。
“去搜!”他氣急。
“算了!”葉卓冉攔住了他,“驚蟄后萬物蘇醒,我放了點小玩意兒在假山里陪她玩!
李鳴再囂張也不敢得罪葉卓冉,只能擺擺手讓人停下。
葉舒云在假山中迷了路,山體結(jié)構(gòu)復雜,里面有大小曲折的甬道,晦暗不明。她正沉著地尋著路,突然聽道后面?zhèn)鱽硭凰坏穆曧憽?br>
寒毛豎起,她渾身僵硬,不敢向后面看去。
山石之上,掛著幾條蛇,他們陰暗地吐著信子,對突然造訪打擾他們的人十分不滿。
她不知道這蛇有沒有毒,只能無助地將衣袖攥緊,胸口的衣袍攏緊,將自己包裹起來,小心地向一個有光亮的洞口挪去。
突然,外面響起嬉鬧聲,蛇像是被驚擾,向葉舒云沖去,她下得閉上眼睛,半晌,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受到傷害。
緊張地將眼睜開,之見一雙大手緊緊地捏著蛇的七寸。
“陛下……”葉舒云愣愣地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年。
“沒事吧!”謝澤遠將氣絕的蛇甩了出去,“不要怕,這蛇沒有毒!
他以前去山里考察,經(jīng)常碰到蛇,所以比較了解。
又救了自己一次,葉舒云眼里閃著淚。
“葉姑娘?”謝澤遠見她不說話,只當她被嚇懵了。
他還是不習慣叫他賢妃,對于這場包辦婚姻,他只能做到尊重對方。
“沒事!比~舒云將淚意壓下,“陛下怎么會在這里!
“我看這假山群穿湖而過,想著從這里去杏園最快,沒成想在里面迷了路!彼鋵嵤亲⒁獾椒讲湃~舒云神色不對,有點擔心,所以想過來看看。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直到假山外的嬉鬧聲又響起。
“葉大小姐真不夠意思啊,不是說好了玩膩了讓我玩玩嗎?”是李鳴的聲音。
“等我二妹妹出來不就行了嗎?”葉卓冉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先走了……”
聽假山外的聲音,只剩下李鳴等一伙紈绔了。
“李少爺,您今日真要這樣啊。”一道諂媚的聲音響起,“要不要咱們給您騰地方!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話里的意思,讓葉舒云不自覺發(fā)抖,她緊咬牙關,盡量讓自己不會太失態(tài)。
謝澤遠本來還沒懂李鳴什么意思,然而接下來李鳴的話越發(fā)直白。
“真后悔五年前瞧見她的時候沒有立馬下手,那倔強的小眼神我至今都記得,真帶勁,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滋味嘗起來一定銷魂!
謝澤遠的眼神冷了冷,他再蠢笨也明白了外面人話里的意思。
“你們不知道,她那手腕一握,雪白的肌膚上便是一道紅痕,看起來格外誘人!焙竺娴脑捲桨l(fā)不堪入耳。
謝澤遠看向身前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少女,僵硬挺直的脊背微微顫抖,之前穿的華服外袍不見蹤影,鬢發(fā)凌亂,想必是倉皇躲了進來。
想到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她總是笑得明媚,耐心照顧著生病的她,總是溫和的。虧自己還以為是溫室里嬌養(yǎng)出來的閨秀,作為葉相的女兒居然有這樣的成長經(jīng)歷,想必是被默許的吧。
在女子卑賤,貞潔名聲大作天的年代,這二十年她是怎么度過的?
心疼占據(jù)了心房。
葉舒云不敢回頭,不敢想象身后的人,聽到這些后會怎么看她。她拋卻過往,全心全意愛他的這幾個月里,內(nèi)心是多么幸福,此刻就有多絕望。
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失去貞潔的人,會不會嫌她臟污,會不會因為她的過往而覺得屈辱……
突然,一道清冽溫和的氣息傳來,葉舒云落入一個溫和的,充滿了暖意的懷抱,像是初春的細雨,綿密的清甜涌進心房。
謝澤遠從身后輕輕抱住了她:“別害怕。”輕輕安撫著她。
葉舒云的眼淚就這么猝不及防掉了下來。
從懂事起,她就沒有真的哭過,此刻,在一個充滿愛意的懷抱里,她放縱了自己的眼淚。
轉(zhuǎn)過身,少女埋進這個溫暖無比的懷抱,謝澤遠緊緊抱住她,遮住她的耳朵,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
狹窄的假山甬道內(nèi),愛意蔓延。
天色暗了下來,眾人找不到皇帝,搜尋到這塊地方,兩人才平復好心情出來。
在人群中的李鳴看著葉舒云微紅的眼角,十分興奮,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瘋狂,看得謝澤遠皺眉。
連一個無官職的少爺,也敢藐視皇權(quán),讓穿越以來一直擺爛等死的謝澤遠意識到,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
他有了想保護的人。
4
事情的轉(zhuǎn)機,發(fā)生在秋收過后。
西北一州牧八百里加急,送來一份奏報,言天子于初春時提出的土地堆肥技法和水利工程方案,十分奏效,糧食畝產(chǎn)翻倍,興修水利的幾個郡縣,在夏季旱情大大緩解,迎來了十幾年的第一次豐收。
偌大朝堂上,驛差奏報完畢,瞬間鴉雀無聲,葉相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在龍椅上端坐著的謝澤遠。
“好事啊,眾愛卿不高興嗎?”謝澤遠微笑著走了下來,他的身體在葉舒云的調(diào)理下好了很多。
走到葉相身側(cè):“葉相以為如何?”
“賞!”葉相突然大笑出聲,“此乃利國利民的大事,陛下當予以賞賜!
眾臣見狀,紛紛跪下恭賀此事,幾名年老的御史,更是當場喜極而泣。
一直以來,他們以為皇帝被養(yǎng)成了廢物,又身體羸弱,當不起政事,所以默認了葉相的所作所為,反正他們各司其職。如今見天子支楞了起來,一出手就是利國利民的大事,自然想擺脫丞相專政的控制,迎天子掌權(quán)。
下了朝,葉相在御花園李見到了正在湖邊垂釣的謝澤遠。
他恭敬地行了禮,然后坐在了一旁的石頭上,看著對岸領著宮女端著點心而來的葉舒云。
“陛下是怎么將政令傳達下去的?”當初皇帝那關于農(nóng)事的批復,被否了后就被束之高閣。
謝澤遠專心釣著魚,無所謂他的不恭敬。
“讓我猜猜!”葉相似乎來了興致,“政令是在西北推行下去的,朝中除了幾個年邁的御史,西北幾個州府的官員,都是我的學生,他們應該不會幫你!
他話語里絲毫不介意將自己在朝中盤根錯節(jié)的黨派關系暴露出來。
“西北,我想起來了,五年前那個在大殿上撞死的老將軍,大半輩子都呆在西北那個荒漠里,可是他家里人都戰(zhàn)死了啊,唯一的孫女也在回京后暴斃了!
“說起來,我這二女兒,也就是陛下您的賢妃娘娘,可是親眼目睹了那老將軍的孫女是怎么死的”
謝澤遠拿著魚竿的手緊了緊。
葉相捻了幾粒一旁石桌上的魚食:“四品以上的沒有了,只剩下小魚小蝦了,是哪些人不聽話呢?”
“都說年輕人比較有自己的想法,心高氣傲地想有一番作為,咱們那個新科狀元就是這么個性子!
魚線抖了抖,有魚兒上鉤了。
“陛下,臣可猜對了?”葉相握住謝澤遠拿魚竿的手,將竿子往后提了提。
“還有多久?”謝澤遠突然出聲。
葉相愣了愣:“陛下何意?”
謝澤遠閉了閉眼,他的所作所為都瞞不過葉相的眼睛,論謀略,他只是個在象牙塔里專心搞研究的書呆子,哪里比得過牢牢把控朝堂,在官場浸淫數(shù)十載的丞相。所以,從一開始,他偷偷推行政令的時候,就知道葉相肯定比他還要了解后續(xù)的細節(jié)。
當初冬獵的湖邊,他吟的幾首詩被狀元郎季扶聽到,瞬間讓他折服,那可是他所在的世界傳承千年的名句。
季扶以為陛下身負驚人的才華,不滿葉相獨政專權(quán)實為佞臣,懷著鏟除奸佞的使命感,暗中聯(lián)絡陛下。
這份赤子之心讓謝澤遠動容,卻也覺得有種蚍蜉撼大樹的天真在里面,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地將詳細的政策方案交給了他。
季扶沒有辜負他的期待,不僅在被發(fā)配到西北邊陲后將政令實施了下去,還為陛下積攢了不少威望。
當然,這些小動作逃不過丞相的眼,但他沒有阻止。
“你會留我多久。”這些時日,他從葉舒云的那里了解到了葉相是個怎樣的人。
他有著偏激的掌控欲,又極其自負。這些年來,把控朝政是其一,將九五至尊把控在他手中,才是他興奮所在,所以他一直留著小皇帝的命。
季扶對他而言不過是個螻蟻一樣的人,不聽話也不在意,那政令推行下去,若真做到了,利國利民對他又沒有壞處。而積攢皇帝的威望又能如何,小皇帝的命都掌握在他手中,西北遠在天邊,還能救駕不成。
看籠中的鳥掙扎,是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所以他一直留著皇帝的命,只是那次落水后,似乎性格變得有趣了很多。
“逍遙王的小世孫快出生了吧!比~相做沉思狀:“據(jù)說還有六個月。”
這是除謝澤遠外,皇帝唯一的血脈了。但其實是否是皇家血脈已經(jīng)無所謂了。
“我會葬在哪里?”謝澤遠收起魚竿。
“天子血脈,當然是葬在皇陵!比~相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肯定謝澤遠沒有了翻騰的想法,“皇陵還在修繕!
“我可以去看看嘛?”謝澤遠自嘲地笑了笑,“以后長住的地方,我想修得舒服點!
“自然可以!闭Z氣說得那般傲慢,“陛下還有什么要求嗎?”
“季扶,丞相留他一命吧!
從這天后,謝澤遠突然迷戀上了神佛,帶著葉舒云在皇宮里求神拜佛。偶爾帶著賢妃去修繕中的皇陵,這里要畫個佛像,那里要挖個洞,那處又要埋幾個符箓,好一通鬧騰。
葉禮安排人查探過了,符箓里只是普通的碳粉,沒有什么危險,便隨他去了。
前些天還支楞起來的御史們見皇帝突然沉迷尋仙問道,瞬間泄了氣,一些老臣索性辭了官。
丞相帶著司農(nóng),將種植和水利的政令推行至全國,整個國家一片政清人和的繁榮景象。
入冬的時候,逍遙王的王妃進宮了一次,女子已經(jīng)顯懷,一臉慈愛地撫摸著肚子,眼里是化不開的憂慮。
謝澤遠握著葉舒云的手,對著她笑了笑,拂去她的不安。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表面上,他們談神佛,求長生,獨處時,謝澤遠會抱著葉舒云,坐在暖閣的書架間,教她史籍經(jīng)典,帶她看山河圖冊,了解各地風俗文化,教她何為自由,帶她領略萬物生長的美妙,自然的造化神功。
“你看天上的云,隨風奔行,累了,就化而為雨,潤澤萬物,云卷云舒,從不會被束縛。”
“葉舒云,你要沖破這藩籬,做自在的云,不被拘束的云!”
又一次去皇陵的路上,葉舒云在馬車上緊緊抱住謝澤遠:“原來廝守是那么奢侈的愿望。”
謝澤遠不說話,抱緊懷中的少女,深手撥弄了暖爐里的炭火,讓馬車內(nèi)更溫暖一些。
皇家陵寢在京城外,是人工夯筑的封土高墳,修建得十分氣派,依山傍水,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
走路空曠的地宮,拂過墻壁上新修的佛龕,謝澤遠握緊葉舒云的手:“我說過的話你記住了嗎?”
葉舒云含淚點了點頭。
5
逍遙王的小世孫出生了,百日宴后被抱到大殿之上,請求皇帝賜名。
謝澤遠抱過那小小的嬰孩,那孩子對他嘟著嘴笑了笑,一臉天真無邪。
“希望你能健康長大,成為一個堅毅聰慧的孩子,不要成為一個傀儡!敝x澤遠在心里默默祝福著。
突然一陣血腥味涌上喉間,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陛下!”一眾朝臣頓時驚慌失措,有人連忙接過謝澤遠懷中的嬰孩。
“朕……”謝澤遠坐了回去,“時日無多了。”
他目光看向下方的宰相:“若朕有不測,還望眾臣好好教導這個孩子!
說罷大口大口嘔著鮮血,五臟六腑生絞著痛。他不知道葉相是什么時候下的毒。
葉舒云知道這一天會來,但她看到大口吐著血被送過來的謝澤遠時,還是慌了神。一旁的太醫(yī)在忙碌扎著針,但還是無奈搖搖頭。
葉舒云跌坐在龍塌旁,握著謝澤遠逐漸冰涼的手,眼里是哀求,是祈禱,是不愿放手。
謝澤遠無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撐住一口氣,緩緩說道:“朕,要賢妃……活人殉葬!
一旁率領百官等候著的葉相沒料到他竟然是這么一句話,笑了笑:“臣遵旨。”
“都下去吧,我同賢妃最后說說話!
眾大臣見狀,都退了出去,皇帝時日無多,他們在準備后事,門口只留了幾個太監(jiān)宮女。
安靜的室內(nèi),謝澤遠靠坐起來:“對不起!
葉舒云流著淚望著他,只是無助地搖搖頭。
“你其實一早就知道吧……我不是他……”
若是失憶,人的口味,習慣怎么會變呢?
葉舒云哭著默認,又搖了搖頭,語氣堅定:“我愛的是你!”
少女從來都是勇敢的,愛這個字她說的不多,但她在一言一行都在踐行這個字。
“再感情上,有時候,你勇敢得讓我以為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敝x澤遠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
她就像故事里明媚活潑的少女,勇敢說愛,勇敢追愛,敢于說出口,也能做到,誰會想到,在這個封建的時代,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這么敢說愛。
“我教你的,你要牢牢記住!”謝澤遠堅定道,“你聰慧無比,勇敢說愛,但你要記住,自由我對你最大的祝愿!
謝澤遠很早就想到,自己死后,葉舒云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還有……”嘴角又輕咳出血,“我也愛你!
熾熱的感情不可辜負,當然要赤誠地回應……
二月驚蟄,天空一聲悶雷,天子歿。
賢妃依照遺詔,殉葬。
皇陵的大門緩緩關上,外面春雨纏綿,景色甚好,但葉舒云沒有一眼留戀,只是趁著最后一絲光亮,走向那年輕帝王的棺槨。
“彩虹并非神跡,而是光的折射作用……”冬日的少年,會用冰塊,給他解釋折射的意思。
“你這臟得像個泥猴兒!”少年聽著少女的訓斥,一邊擦著臉上的泥,一邊笑著說,“你不知道吧,人都是猴進化過來的……”
“只要有水,人就能活下去,對了,還有空氣……”
“哎,可惜了,這個時代沒有煙花……”除夕的夜晚,他們坐在閣樓上,看著沉靜黑暗的天空,“希望你會有機會看到。”
最后那半年,他不是皇帝,是一個愛著他的少年。少年在她面前,永遠在笑著,鬧著,讓她真切感受著被愛的感覺。
聽聲音,外面已經(jīng)開始澆筑大門了,這下,沒人能從這里離開。
幽暗不見一點光的陵寢內(nèi),突然閃過一絲火光。
葉舒云手中的火折子,點燃了陵寢內(nèi)的燭臺,罩上琉璃罩。她緩步走到棺槨旁,推開厚重的棺蓋,燭火照亮年輕帝王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跡,灰敗如土。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人死了原來真的會變成這樣子!彼氖址鬟^謝澤遠的臉龐,無聲地笑了笑,“難看死了!
葉舒云就這么在皇陵里住了下來,渴了有水喝,餓了就吃貢品,有力氣了就在皇陵里找尋謝澤遠藏在壁龕或者坑洞中的東西,偶爾能翻到他藏在里面的字條。
“據(jù)說西北有一種魚,肉如雪花,入口即化,記得幫我嘗嘗!
“奇變偶不變,后面一句是什么還記得嗎?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回答出來,記得幫我問一句好。”
“人死后,意識消散,那具軀殼便不再是我,記得蓋好棺槨不要看,不然臭味出來很影響食欲!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千萬小心!”
……
謝澤遠之前在里面放水的時候告訴她,水一定要燒開了再喝,不然里面陰冷潮濕,生病了會很麻煩。
皇陵封存的第十天,百官在列,依照先帝遺詔,逍遙王世孫為皇室唯一血脈,繼承正統(tǒng)。
葉相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站在了大殿之上,接受百官跪拜。
此刻的皇陵,悄寂無聲。
葉舒云緊緊盯著刻漏,時間差不多了。她將謝澤遠寫給她的這些紙條,小心地折疊好,放在懷中。
她將散落在各個角落的匣子搬到一起,里面都是粉末狀的東西,仔細混合在一起。
謝澤遠提醒過她,千萬不要碰到火,所以她做得很小心。
“一硫二硝三木炭!比~舒云還記得謝澤遠當時的語氣,眉飛色舞好不恣意,“帶你去看最美麗的煙火!”
葉舒云躲在厚重的石棺后,點燃長長的引線。記憶里少年曾站在石棺前,對他說:“這會是我最后一次保護你!
“嘣!”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山體內(nèi)陵寢的某處在爆炸中坍塌,那里是山體最薄的一段,瞬間陵寢內(nèi)天光四泄。
“爆炸后一定要動作快,山體被掏空會十分不穩(wěn)定!鄙倌甑恼Z氣猶豫了片刻,“記得把火折子留給我。”
炸藥最多的地方,在謝澤遠的棺槨內(nèi),他所在的墓葬室里,也布滿了炸藥。
如果只是炸出一個口子,讓葉舒云逃脫,葉相肯定會派人天涯海角都將人找回來,所以他要將整個陵墓炸塌,讓他們以為葉舒云死在了里面。
“本來我想火葬的,但是你們這些古人肯定不同意,正好,把我炸了,嚇死他們!”
葉舒云站在炸出來的缺口處,遙遙看了一眼陵寢內(nèi)孤零零的棺槨,忍下翻涌的心緒,用力將火折子甩了過去。
“要自由。 鄙倌暝诨食堑拈w樓上,對著天空大喊,“要不顧一切向前奔跑!”
山林的風將她的鬢發(fā)吹得散亂。
“要像自由的云,要入山間的風!”
身后傳來沉悶的巨響,地動山搖,整個皇陵塌陷了下去。
“為自己!”
她奮力跑著,眼角的淚被風吹干。
6
十五年后。
南海的港口,人來人往,一個茶水攤里,老板娘忙碌地燒水沏茶,偶爾聽著過往商客講述天南地北的故事。
“聽說西北的將士打著清君側(cè)的名號,突然進京勤王,不知道用是什么武器,一個震天響炸開了京城的大門,小皇帝全面接管了皇城軍務!
先帝在西北聲望高,當年先帝暴斃,西北軍就疑心丞相所謂,只是新帝年幼,被掌控在葉相手中,他們有所顧慮,遲遲不敢作為。
“那丞相呢?”
“當然是關起來咯!”一旁的商賈應和道,“聽說皇帝小小年紀一身蠻力,在朝堂上直接抽出刀脅持了葉相!
“不是聽說小皇帝和先皇一樣體弱多病嗎?”
“誰知道呢……先皇保佑吧……”
“還有那勤王救駕的將軍,據(jù)說姓季……”
茶水攤的老板娘在聽到先皇時,手一頓,茶水灑了出來,她忙擦干凈桌子,跟客人連聲道歉。
夕陽西沉,港口的各路攤販紛紛收攤。
葉舒云坐在空無一人的茶攤內(nèi),看著落日緩緩下沉,余暉將天空的云燒得無比燦爛。
“謝澤遠,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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