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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雨滴從車窗玻璃上點點滑落,女兒用手指在玻璃上劃著,跟隨著每一道水跡。雖然是簡單的游戲,她卻玩得不亦樂乎,偶爾還發(fā)出喀喀的笑聲。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簡單而美好!我想我當年也是這樣玩過的,但現如今不管怎樣,也沒有那時的快樂心情了。
我是被迫離開東京,帶著孩子回到老家的。在過去的一年里,我的生活分崩離析,簡單美好的日子就如雪崩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思忖再三,最好的辦法只有賣掉沒還完貸款的房子,帶著孩子回老家去,母親還守著田產和祖宅,加上手頭的節(jié)余,總能活得下去。我看著這孩子在車窗上映出的笑容,卻怎么也快樂不了。
“媽媽,爸爸什么時候來接我們?”三歲的阿奈當然不曉得人情,她的話讓我心頭又一陣絞痛,苦味也泛了上來。我只好強作歡顏,和她一起玩起摸水滴的游戲來,以此來逃避這無法回答的問題。
電車繼續(xù)沿著軌道前進,有時候穿過隧道,讓阿奈一陣驚呼,而兩邊山嶺上紅黃的秋林,也讓這孩子興奮不已。我?guī)缀跬浟松洗我姷焦枢l(xiāng)風景是什么時候,我原以為我早已經適應了水泥山嶺和霓虹風景的都市生活,可再見到這樣的風光,也讓我心里重新泛起一絲暖意。
車速慢了下來,在叮叮鐺鐺的車鈴車中,緩緩開進了古舊的小站。車長頭也不回地喊著:“森山村!森山村到了!旅客們請帶好行李!蔽以缇桶驯嘲澈,一手抱起阿奈,另一只手拉起行李箱,離開了電車。當我走進車站內時,我看見母親正坐在長椅上,和站務小弟聊著天。
“媽媽!”我叫了一聲。她立刻回過頭來,“啊呀呀,是八百子呀!這真是太好了——這是阿奈么?阿奈,還記得我么?我是外婆噢~”母親為了迎接我們,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還穿上了她最好的和服,就像是過節(jié)一樣。她已經衰老的臉上滿是歡悅的春光,讓秋雨瑟瑟的季節(jié)也為之溫暖起來。
我們家其實離車站不遠,可媽媽卻拉著阿奈,稍微繞了些路,好和路上見到的村人們炫耀我和阿奈的歸來。這些叔伯阿姨們和我親切地打著招呼,就仿佛我以前放假回家時的模樣。那些屋舍籬柵,除了更加清冷凋敝,和當年幾乎沒有什么變化。我們就這樣,在微微的秋雨中,慢慢走回了家。
老屋和當年也沒有什么變化。我上次回來參加父親的葬禮時,親手做的紙鞠,仍然供在他的遺像前,只是有些褪色罷了。母親這些年靠著田租勉勉強強過著日子,也沒有更多的錢來翻修。她一邊給阿奈換衣服,一邊嘮嘮叨叨地念著村里的變動。年輕人基本都去了大城市,村里的老人也如同秋葉一般逐漸與土地融合,整個山村變得愈發(fā)冷清起來。
“你,要不要去那邊看看?”媽媽突然問我。我知道她說的是孩子父親的舊家,那里現在是她妹妹一家人住著。
“明天再去高橋家!蔽一卮鸬溃拔疫要問問孩子的姑母,能不能把阿犬的骨灰從東京遷回來,和他父母葬在一起。雖然說他是……”
“唉~”母親嘆了口氣,示意我別再說下去了。這些話她害怕會讓阿奈聽到。
吃完飯之后,阿奈的困意上來了。我去樓上拿毯子下來的時候,媽媽已經把她哄睡著了。我把毯子蓋在孩子身上,然后在媽媽旁邊坐了下來。她看著我,眼里全是憐惜和難過。
“警察還是沒有查出什么嗎?”
我搖搖頭,“還沒有……您知道的,他涉及到一些不法的事情里了,警察懷疑他是被滅口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犬一郎這孩子小的時候多么的踏實,上了大學,當了律師,都覺得他在東京那地方也是前景遠大,嘿——唉,怎么就會遇上這種事情……”
我苦笑了一聲,“阿犬本來就太要強了,為了能發(fā)財,進一步往上爬,他就去參合那些□□或者政客的事情。我開始也不知道,可他后來越來越少回家,到了家就開始炫耀他的人脈,他一心想最后從政,能進國會什么的——他這樣沒背景的人,怎么能不成為人家的替死鬼。我勸過他也不知道多少回,他也一句沒當回事。”
“警察來找我的時候,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他,可是DNA結果確實沒有問題。您瞧,他就這樣,連個全尸都沒有,直到最后,他的腦袋也沒被找到。我只好火化他的身體——媽媽,那些日子我天天擔驚受怕,生怕殺手會來找我和阿奈。他的撫恤金并沒有多少,他也沒投人身意外保險,所以沒有別的錢了。他的文件全被警察帶走了,我也不知道里面會不會有什么秘密,但之后警察再沒找過我。我每次去電詢問進展的時候,他們也都是一律無可奉告!
“我現在只想把阿奈平平安安地養(yǎng)大,希望別再有事情找上我們……媽媽你說,為什么會這樣,我為什么總要遇上這樣的事情,難道我是什么不祥之人么?”
母親嘆著氣,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fā),“八百子,這可能就是命吧……唉……”
我抱著她的大腿,淚水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天我?guī)е⒛伟菰L了高橋家的舊宅。犬一郎的妹妹文美和我一見面就抱頭痛哭,惹得阿奈和她家的孩子也一起嚎啕大哭。我們倆只好放下自己的傷心去哄孩子們,半晌把他們哄開心了,我和文美才說起話來。
“那么,大姊,后面您打算怎么過?”文美問我。
我告訴她,我會帶著孩子在我家生活,直到孩子長大為止。末了我委婉地告訴她,我對高橋家的祖宅沒有什么想法,這讓文美吐了口氣。她面露歉意地告訴我,她男人沒什么本事,只會種地,家里也很不富裕,如果我和阿奈再來分高橋家的田產和房屋,他們一家生活就更艱難了。
“要是我跟著他的姓氏,我自然沒臉繼續(xù)住在這里?墒谴箧,我男人畢竟是入贅到了高橋家,他是改姓高橋的,而且父母一直都是我倆照顧,直到送終,大哥既沒有幫忙,也沒有給過太多的資助!彼曇袈愿吡艘恍焓洲哿艘幌骂^發(fā),“當然,阿奈也是高橋家的孩子,我和成太也會按時給您資助的,您看多少合適?”文美探身過來,顯得很殷勤的樣子。
我心里有點難受,我印象里的文美還是那個文文靜靜的小女孩,哪里能想到今天會變成這種斤斤計較的家庭主婦。
我苦笑了一下,對她說:“錢什么的我還夠養(yǎng)她的,小妹你們家也不容易,每個月能給我們些糧食蔬菜的就成。”
她一下子放松下來,高興地對我說:“大姊,這絕對沒問題,成太別的不成,種地還是種得很好的,就邊您家的地,現在有一半也是他租種著呢。這絕對沒有問題!
文美直到最后,也沒問我有關她哥哥被殺案件的進展。
鄉(xiāng)下就是這樣,大家都緊顧著自己的生活,平庸而淺薄,自私且直接。
我臨走前和她說了關于犬一郎下葬的事情,她滿口應承著,表示和自己父母放在一起絕對沒問題!拔依斫饽,大姊,東京什么都貴,買墓地、請法師都要花不少錢,不如在咱們這里。臨村小廟的和尚開價也很便宜,甚至可以用糧食來頂錢呢!
她送我和阿奈出來,一起向我家走了幾步。繞過路口,我看見那棟破敗的房子,心里突然一陣絞痛,不由地停了下來。
文美疑惑地看著我,“大姊?”
“是森海家啊……”
她也看了過去,不由地嘆氣道:“她家已經沒有人了,老人都過世了……我還記得鱗子姐,以前她不是和您,還有我哥一起最最要好么?”
可不是么,森海鱗子是和我還有犬一郎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是那樣的陽光明艷,活潑動人,我和她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們曾經夢想過一起在東京打拼的未來,我甚至還記得她把合租屋內的裝潢都規(guī)劃好了——
可就在離家求學的前夜,她卻莫名失蹤,再也沒有下落了。
文美給我遞上手帕的時候,我才發(fā)覺自己對著森海家的老房子淚流滿面。
秋風讓眼淚也變得冰冷,但我渾然不覺。
犬一郎原來暗戀的人是她,那件事之后,他就再沒有提過鱗子。我還記得他登上電車離開家鄉(xiāng)那天,我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兩個人就那么沉默著分手了。直到好多年后我倆在東京再次相見,我們再次拾起的舊日的友情,然后是進一步變成戀人,最后甚至締結婚姻生下阿奈,但我倆始終默契地再沒有提起過鱗子。
今天,我回來了。
回到家里,母親看出了我的恍惚,輕聲問我怎么了。我告訴她我又在想念森海鱗子。
“媽媽,為什么總讓我遇上這種不幸啊,媽媽……”
她抱著我輕輕拍著,讓我的眼淚無聲地流在她的衣襟之上,“為了犬一郎和鱗子,八百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啊,他們一定都希望你開心地活著。特別是鱗子,她從來都是那么開朗陽光,她永遠不會希望你天天以淚洗面的,不是么?樂觀起來,壽庵八百子,你在天上的親友都要讓你樂觀起來呢!明白么,我的孩子?”
我笑著向她點頭,淚水流進了嘴子,咸咸得仿佛海水。
“媽媽,您明天幫我?guī)О⒛,我想進山里去,去以前我們幾個常去的地方,祭拜一下犬一郎和鱗子!
轉過天的早上,吃過早飯之后,我從行李箱里取出了早在東京就準備好的祭品,換好了適合登山的鞋子,用包袱皮把祭品盒子包裹好挎在身上,然后辭別了媽媽,向那條很久沒走過的山路走去。
今天的天氣轉好了不少,雖然還是陰沉沉的,但因為沒有風雨,使得氣溫上升了一些。登山的道路上不見人跡,地面滿是濕漉漉的落葉,顯得有些濕滑,但這對于我來說并不算什么。我越過了離村子最近的小嶺,回頭望去,村中炊煙裊裊,道路上已經有上田的農夫,顯得一派安寧。再轉回頭來,前面的小路緩緩上升,然后向右轉去,這條路最后會越過山梁,通向旁邊的虛無川村。我向上走了一段,卻再沒有追隨道路的方向,而是一頭扎進了旁邊的樹林。
樹林和當年幾乎沒有變化。水青岡、栗子樹還有野柿,全都盡力地向上生長,樹干上滿是綠色的苔蘚和地衣,也都濕乎乎地浸透了水分。空氣里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彌漫著,就仿佛從來沒有變過。不,還是少了一種味道。鱗子頭發(fā)上的香味,以前總是和林間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讓這種氣味變得美妙起來。我后來好長時間都在用和她那時同款的香波,可卻從來也聞不到她那樣的香味。這樣的回憶,讓我的心又擰了一下。
這條只有我們知道的小道,雖然我很久沒有走過了,但我還是輕易辨認出了方向。
繞過那些大樹,推開高草和灌木,烏鴉還有別的野鳥被我驚起,不忿地叫嚷著飛走了。曾經有一回,有只野鳥傻乎乎地撞到了我身上,鱗子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它。那只鳥的頭從鱗子白晳的手指間探出頭來,不解地看著周圍。鱗子得意地笑著,那笑聲清亮亮得如同溪水跌落在山石之上,然后她把那只鳥扔飛出去,叫道:“飛呀!”那一刻我仿佛也要跟著她的聲音飛起來似的,飛呀!飛呀!飛呀……
鳥兒們全飛走了,笑聲也逐漸遠去。我的周圍只有寂靜的樹木。
幾塊大石頭出現在眼前,這也是熟悉的地方。
我抓著藤蔓的枝杈向上攀爬,鱗子和犬一郎就走在我前面,我聽見鱗子大聲喊著我的名字——“加油呀!八百子!就快到啦!”
我伸出手去,想握住她伸向我的手,卻讓她消失了!她去哪里了?!
“鱗子,你去哪里了?!”
我站石頭上四下望著,哪里見得到鱗子的身影,我是不是在她失蹤后也站在這里過?我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卻沒有一絲回應。那天如此,今天如此。
眼淚讓我的視野模糊了,用衣袖擦了擦,還是止不住。這次鱗子沒有再遞給我手帕。
她的手帕上總是繡著一條小魚,那是她的標記。我后來也在手帕上繡過,可總是不像她的樣子。小魚就那樣在記憶里游走了,我現在已經看不清它的樣子,游回來呀,快點游回來呀!快點游回來呀!快點游回來呀……
我掙扎地站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跪在了地上,我好像哭喊了好久,我的喉嚨又干又咸。白色的光點在眼前混亂地飛舞著,頭痛欲裂,心痛欲裂。我努力挪動著腿腳,我要去那里,我必須到那里去!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劃破了,血和泥痕混雜在一起,我感覺不到手的疼痛,不用管它!那裝祭品的包袱也變得好沉,我把它挎到肩上,里面盒子的棱角硌著我的身體,但卻阻礙不了我的腳步了。我繼續(xù)走著,攀爬著,樹木,巖石,山坡,上呀,下呀,終于,終于到達了我的目的地!
我,壽庵八百子,和森海鱗子,還有高橋犬一郎的秘密花園,那個在密林中的小小泉池。
那片池塘是我們在五年級時發(fā)現的,這里在森林深處,山谷之中,從來無人涉足。池塘周圍全是密匝匝的林木遮蔽著,只露出一小片天空與水面相應。碧幽幽的泉水靜如琉璃,不見獸蹤蟲跡,只有落葉漂浮在池水的邊緣,和岸邊融為一體。那時候我們常常坐在岸邊的大石板上聊天,有時我們也不聊天,只看著池水發(fā)呆,夏天的時候我們會在池中游泳,打破這里仿若千年的寂靜。鱗子游泳比我們都好,我總是坐在石板上,看著她在池塘中間瀟灑地游過,水面為她分開,像是要展現她的美麗。她那美麗的樣子就好像一條美人魚,森林中的美人魚。然后鱗子會游到我面前,向我潑水,再躲開我的反擊,踩著水,在池塘中間放肆地大笑。那笑聲啊,在我耳邊震耳欲聾地回響起來,和著我的心跳,一起回響著。
咽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嗓子里還是又咸又干,我把那個包袱放在岸邊那塊大石板上,當年高橋總是坐在那個位置,看著鱗子在水中的身影,傻傻地笑著。淚水又止不住地滑落下來,我沒有哭出聲來,就那樣靜靜地開始脫下衣物。有點冷呢,我以前從來沒有在這個季節(jié)下到池中,但淚水是滾燙的,它也煮沸了我的心,滾燙而激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準備好的防水小手電打亮,叼在嘴里,跳了下去。
池水沒有我想象的那樣涼,相反還有些溫暖。我使勁潛下去,動作有些笨拙,畢竟我好久沒有這樣游過了。目力所及之處的水中,依然和記憶里一樣清亮。我看見沉在塘中的樹枝,虬曲著像是蛟蟒,上面堆積著厚厚的水藻。鱗子以前總是比我潛得要深,我每次都是停在一半,看著她人魚般的身影游向池底,然后微笑著向我揮手,再一起向上浮去。而目下我只能看見砂石鋪成的池底,時不時從泉眼中冒出氣泡,完全沒有她的影子。我努力地找著,上浮,換氣,然后再次下潛,搜索,終于我看見了我要找的東西。
一團黑色的水草圍繞著一塊白色的圓石,正在水底柔美地飄搖。
我再一次使勁潛了下去。
那不是水草,而是長長的發(fā)絲,還未腐爛的人的發(fā)絲,圍繞在已經化成骷髏的頭顱周圍。
鱗子呀!是鱗子呀!
我忙亂地握住那個白色的頭骨,它輕輕地就從池底隨手而起,那些還沒脫落的青絲,像水母的觸手一樣運動著,和我一起上升,上升。
等回到岸邊,我依然在無聲地哭著,鱗子那美麗的影子,已經化成我手中的森森白骨。不,這白骨也依然是那樣美麗,潔白的如同美麗的瓷器。我把它輕輕放在石板上,捧住她無暇的潔白面頰,幫鱗子把長發(fā)向后梳攏。
“對不起呀鱗子,我現在才終于找到你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我會永遠守在你身邊的,鱗子。對了,我給你帶來了祭品呢!
我輕輕打開了包袱皮,刮去了那個大木盒子上的蠟封,把祭品傾倒在石板上。
在白色的鹽粒里,是已經有些干癟的惡心東西。
是高橋犬一郎的頭顱。
我親手割下的。
我那天,比十八歲要勇敢多了!十八歲那天,在村邊的樹林里,我向她吐露了我一切的心聲,我對她的迷戀,對她的愛意,我全都說了出來?墒俏也桓衣犓幕貞,我只敢匆匆說完,沖上去親吻她的嘴唇,然后就頭也不回地逃掉了。
我真傻,我可真傻呀!我不知道犬一郎這個家伙就在暗中窺視,我要是留下來,他怎么可能把她騙到這里,又在被拒絕后惱羞成怒動動了手!我真傻呀,我最終居然還委身于他,過起了渾渾噩噩的日子,我可真傻呀!我那時候怎么不知道來這里找你呢?如果不是那一天酒后他說漏了嘴,我是否還在和剝奪了你生命的人一起生活?
鱗子,我的鱗子!
“撲通!
我把那顆惡心的干癟扔進了潭中,晶瑩的鹽粒灑在水面上,很快就和鉛墜一起消失不見。
鱗子!我的美人魚!我為你復仇了!
“我會帶你回家,鱗子,我會把你放在骨灰匣里,把你安放好,鱗子,然后我就可以永遠守護著你了。我每天都會去和你說話,不管風雨陰晴,我會帶給你山花和野果,帶給你泉水和白石,你喜歡的一切東西,我都會帶給你!
“然后我要像你一樣,我們一起勇敢和開心地活著,直等我死去的那一天,我會讓他們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我們永遠,永遠也不會分離,好不好?”
我輕輕吻著鱗子潔白的額頭,發(fā)自內心地笑了。
“鱗子!
“鱗子!
“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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