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三的時候，和同校同級的表姐小鹿搬出宿舍，在外租了房子住，號稱竭力學習備考，其實搭伴偷懶瞎鬧。她姑我姨在那幫我們做飯。
　　早飯有時是煎餅，蘋果餡甜的，或者小瓜陷咸的；更多的時候是炒米飯，里面有各種顏色的蔬菜丁。
　　早自習過后，我和小鹿回家吃飯。困著眼睛沖杯速溶咖啡，然后，泡飯吃。
　　雷啊雷的也就習慣了。

　　在那之前，我們還住在學校的時候，正午時分外出覓食，發(fā)現(xiàn)對吃了一年的各家小店都興致缺缺。于是鹿打了個電話，說訂餐，快點啊。
　　20分鐘后我們坐在宿舍吃菠蘿甩餅，家在兩公里之外的送餐員同學打來電話說來得太急路上掉了個甩餅，被鹿批評了一頓。我接過電話說，謝謝你的飯。然后掛了電話。

　　再提前半年，那個冬天我病到失聲，鹿陪我去買藥。冰天雪地，藥店都關門了。我們一直走到很遠很遠的中學門口，鹿用IC卡打電話問他家里有沒有藥，能不能過去拿一下，他說他媽要回家了，改天行嗎。

　　而還沒到秋天的時候，鹿叫我到她宿舍，遞給我初中時常去的糕點店的豆沙面包，說今天和沐西辰去買的，不喜歡這個味，給你吧。
　　我接過來，下了一層樓到我宿舍的窗戶邊，把面包撕碎，一片一片扔下樓去。眼淚卻流得難耐。

　　兩年以后，我們在困倦的早晨吃炒飯和咖啡炒飯。
　　沐西辰已轉(zhuǎn)學離開。

　　過了這個冬天，我在最后學期伊始時騎車帶小鹿去學校，路上被面包車從右邊撞到，我和鹿飛出去，汽車的擋風玻璃碎了一地，自行車幾乎折成兩截。
　　小鹿在醫(yī)院里躺過了剩下的半學期。
　　而我幸運得只是摔破了皮，在家壓了壓驚，就又被趕到學校去。
　　或者說，其實是不幸。
　　每分每秒閉上眼睛，都能聽到她在昏迷中呻吟的聲音。

　　高考過后，我去上學，小鹿去復讀，然后有了沐西辰的消息，他也是復讀。
　　次年，他倆很順利地考到了北京，在我們曾經(jīng)嚴肅討論過那是多么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城市之后。
　　這次高考之前的一個月，沐西辰剛剛追到新的女朋友，過程是：某日，發(fā)短信給我，發(fā)現(xiàn)班里有個女孩好可愛；五天后，說，追到了。完畢。
　　再前的幾個月，他在空間更新日志，寫道，我知道，某年某月某日，我一定會放下你。
　　在那篇日志所呈現(xiàn)的電腦屏幕的前面，我曾泣不成聲。那是我大學的第一個寒假，抱著電腦坐在柔軟的大床上，第一次知道，原來眼淚，也會流到枯竭。

　　兩年半后，我坐在電腦前寫這些話，大三的暑假接近尾聲，已經(jīng)隱約看得到大學結(jié)束后的荒蕪與繁華。

　　我和小鹿相識二十年，和他相遇十二年。
　　每一年，都深深地知道我愛著這兩個人。
　　直到永遠。

　　20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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