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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為你掛了百米經(jīng)幡,望你一生平安。

——拜托讓風吹得盡力。

可可西里x公路短篇x救贖

練文筆短篇,值得一看。

本文致敬杰桑索南塔杰等可可西里巡山隊隊員,羊兒找到了回家的路。
內(nèi)容標簽: 虐文 暗戀
 
主角 視角
許聞洲白春意


一句話簡介:蓄意十年的救贖

立意:向死而后生

  總點擊數(shù): 396   總書評數(shù):1 當前被收藏數(shù):12 文章積分:1,714,77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隨筆
  • 作品視角:
  • 所屬系列: 短篇合集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1095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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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遲來

作者:蜣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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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


      “小姐,你認為痛苦有誘因嗎?”

      那個男人站在海天一線的風中,他背靠著高聲鳴叫的白鷗問出我這個問題,黑色的帽檐遮住他的上半張臉,那片昏暗中我沒有瞧見一絲憐憫,有些欣慰。

      “沒有誘因!蔽艺f,再三思考后,我又說道:“活著的底色就是痛苦!

      他將那頂帽子摘下扣上我的頭,嘴邊彎起,溫柔又謙和:“試一試吧。”

      “試什么?”

      “和我一起去尋求生命的意義。”

      我沉思片刻,認為有些荒誕,在許多年前的雨夜里,17歲的我決定27歲去死,方式是墜海,而現(xiàn)在距離我的27歲僅剩57天零9小時。

      “要是找不到呢?”我不去探究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因為我實在不感興趣。

      他盯著我的臉頰,半晌,才開口:“那我們就一起死!

      罕見的,我的唇邊勾起了笑,問道:“你是想和我殉情嗎?”語氣有些輕佻,有些不正經(jīng)。

      男人摘下鹿茸皮手套露出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面的燒傷疤痕可怖,明晃晃的扎進我的眼底,他神色淡然向我伸出手。

      “是的,白春意小姐!

      帽子被海風吹翻,連同著我的發(fā)絲一起向后飛揚,我有些驚愕,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走上前一步,他輕柔的將那雙手套包裹住我的手,纖長的睫毛低垂下,我僵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他抬眼,墨黑的眼眸還是溫柔,盯著我。

      “我叫許聞洲,是你的傾慕者!

      彼時晴光正好,緊盯著那雙含情的眼眸,久違的,我的心空了一拍。

      在自殺倒計時第57天時,在海上,在風中,許聞洲說他喜歡我。

      我登上了那個甲板,為了死亡,踏下時,卻只是因為許聞洲的寥寥數(shù)語——我像個背叛死亡的信徒,不再虔誠。

      自殺倒計時50天,我們踏上了進藏的征程,他似乎很有經(jīng)驗,物資以及急救用品堆砌了一車廂,像是很刻意的,不想讓我死亡在任何一刻。

      我問:“現(xiàn)在走的這條道叫什么?”

      許聞洲的發(fā)絲隨著風輕飛揚,木質(zhì)沉香縈繞在我的身邊,他扭過頭看向車窗外,那片火紅的云蔓延至天邊朝著他們涌來,日落西山,燃燒最后一絲光亮只為饋贈奔赴死亡的勇者,他們忽然都沉默了,耳畔作響的只有彼此的心跳聲。

      半晌,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那雙眼和天邊的光一樣耀眼。

      “日落大道。”

      我別過頭,他也接著沉默,夕陽將我們的臉都映紅了。

      自殺倒計時40天。

      西北荒原的夜里溫度驟降,他從后備箱拿出一套厚重的沖鋒衣遞給我,道:“穿上吧!

      我搖搖頭,嘴唇有些蒼白:“不穿,我,我不冷!

      他一向溫和卻一把抓住我的手,隔著衣物,那些蜿蜒起伏的疤痕像是在作燙,狠狠蟄住了我。

      許聞洲賭氣似的將衣物甩在一旁,道:“你要是執(zhí)意想死在這,就不用穿!

      他看穿了我想因為恒久低溫死亡的想法,許聞洲似是很生氣,他一個人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踱步,想點燃一桿煙時打火機卻失靈了。

      咔——搖曳的火光在夜里乍現(xiàn),照亮了對望著的眼眸,我舉著柴油打火機,他一愣,上下打量了我穿著妥帖的沖鋒衣,至此,他的唇邊才勾起了笑意。

      “你不抽煙怎么隨身帶打火機?”他問,垂下眸將那桿煙點燃,辛辣的氣味刺激的我有些發(fā)暈。

      我冷哼了聲,道:“誰說我不抽煙?”

      話才落地,許聞洲將他嘴邊叼著的煙遞到我眼前,他笑意深深,揚了下頭:“那就是我冤枉你了!

      我盯著煙嘴上的那片濕潤,臉忽的炸紅開來,我活了27年,從未和男人有這樣親密的舉止,一顆心止不住的亂沸騰,幾乎要溺在他的眼里。

      慢慢的,我笨拙的用嘴叼過那桿煙,辛辣的口感填滿我整個胸腔,看著我彎著腰咳嗽個不停。許聞洲扶著我輕輕拍背,邊拍邊笑著說:“你怎么還是和以前一樣嘴硬啊,白春意!

      以前?我抹去眼邊的淚,有些疑惑的對上他的眼,許聞洲也不嫌棄,他將剩下的那半桿煙重新叼著,熟練的朝一旁吐出煙霧,像一個馳騁草場經(jīng)年的牛仔,身上的那份謙和溫柔與舉止透露出的不羈灑脫并不相悖,這樣的人居然說喜歡我?

      “我們……以前認識嗎?”

      為什么喜歡我?喜歡我的理由是什么?我值得喜歡嗎?

      ……

      想問出口的問題實在是太多,每一條都像是對自己極力的否定,不等許聞洲說出口,我自己先放棄了:“算了,我沒有興趣知道!

      人降臨在這個世上時,與家庭,與夢想,與世間萬物便建立起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每一絲每一縷都是去往死亡道路上的羈絆,他們會祈求,會不舍,會充滿遺憾,甚至會為了在生命垂危時再去見一見太陽而掙扎。

      我轉(zhuǎn)過身,不去貪戀沿路上的風景,那些漂泊在頭頂?shù)蔫残强樟舨蛔∥摇?br>
      我又轉(zhuǎn)過身,看向許聞洲,煙火熄滅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溫柔。

      留不住我……我在心底又默念了一遍。

      我們鮮少外出搭帳篷,許聞洲說在西北荒原之上,比野狼和耗牛可怕的……是人。

      他帶了許多保溫銀箔將車窗籠罩住以用來維持車內(nèi)恒溫,又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個暖手電寶塞進我的手中,許聞洲將兩個座椅向后降,眼梢彎彎,笑著說:“怎么老看我?你不想睡覺嗎?”

      他沉思了會,見我不說話,又道:“春意,我們的生命或許只剩下40天,難道不更應該恣意一點嗎?”

      許聞洲是在讓我主動親吻上去嗎?這是我唯一恣意的想法。

      我背過身,手里的暖手寶燒的我指頭發(fā)疼,悶悶的,我說:“以后不許叫我春意!

      太親密了……我的耳根開始發(fā)紅。

      許聞洲輕笑了聲,回應的很干脆:“好的,小白。”

      “叫我白春意!”我瞪著眼轉(zhuǎn)過頭,又看見映在窗上的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似乎又被許聞洲捉弄了。

      “隨便你,我要睡覺了!”

      我背對著他,沒有一絲困意,過了許久,許聞洲輕輕的將毛毯蓋在我身上,他沒有做出任何親密舉動,保持著界限。

      在答應許聞洲遠赴西北時我有想過,萬一他是個人販子該怎么辦?可這想法只維持了一瞬,對于我而言,死在海上還是死在荒原里都一樣,我不在乎。

      我睡的很沉,可能是有許聞洲在一側(cè)的緣故,這樣的荒原之上只有我們一燈長明,遠處的狼嚎與近處風輕撫的沙沙聲交錯,車間狹小我們彼此依偎。

      我又開始做夢了。

      夢中我回到了十七歲的那場雨里,如此悲喜交加,我在我的書包里找到了一封情書,打電話邀請最好的朋友扶玉來我家里,粉色的信紙令這樣青澀的我們萌動不已,我答應她要等她到了房間才能打開。

      樓下傳來飯菜香氣,今天是父親掌勺,我趴在二樓朝下探出身,看見母親躺在沙發(fā)一角,一旁還有父親貼心為她準備的水果盤,我笑著道:“爸,扶玉一會就到,我晚一點吃飯!

      在進房間的那一刻我轉(zhuǎn)過頭,吐了下舌頭,小女孩似的耍寶:“不要來打擾我們哦!

      他們笑著點點頭,給予我尊重和自由。

      雨滴拍打在窗上,我輕哼著歌,配合著節(jié)奏,一起一伏,樓下傳來一陣聲響,我想將窗戶打開一個縫和扶玉打招呼,可雨實在是大,我看著那把紅傘站在我家門口。

      在父親開門的那一刻,紅傘轟然倒下,朦朧的雨夜里那個黑衣男子手上捏著扶玉的脖子,那樣如花兒般的女孩低垂下頭,脖頸的創(chuàng)口向外噴涌出血液,那個黑衣人朝前一刺,父親忽然沒了聲音。

      我的喉間仿佛被海水死死堵住,失了聲,也失了神。一樓傳來了母親的撕心裂肺,她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叫出我的名字:“白春意!!”

      那樣強烈的情緒在告知我,躲起來!

      我趴在床底下,屋內(nèi)滾入烏黑濃煙,那個男人想一把火燒光一切,我沒有做出任何掙扎,手邊的粉色信封還未開封,那樣整潔的文字,那樣精致的包裝,在這一天,我與這封信成為了兇殺案的罪魁禍首。

      我們都該死。

      隨后我失去了意識。

      如果我沒有叫扶玉來,她不會死,謹慎小心的父親也會仔細觀看監(jiān)控錄像盤問清楚門口的人是誰,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那個兇手在當夜就入了法網(wǎng),是一個神經(jīng)失常的保安,只是因為我父母在五一勞動節(jié)給物業(yè)工作人員包紅包時漏掉了他的那一份,精神刺激之下認為被瞧不起,被區(qū)別對待。

      于是,他摧毀了我的家。

      那個男人在得知我還存活時,猖獗的笑出了聲:“原來她不是你。≡缰谰头胚^她了……你知道嗎?她掙扎的好用力啊,差點把我嚇跑了呢……”

      哦,是啊。

      如果我打開那扇窗,喊出扶玉的名字,原來她也能活。

      扶玉父母原諒了我,他們一夜白頭,身形佝僂,我想跪下祈求,求他們恨我,讓我贖罪,讓我抓住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們只是揮揮手,讓我走。

      在那一刻,我失去了生的意義,沒有人再來無私愛我,更沒有人恨我,我與這世界的千絲萬縷,一朝切斷。

      于是,十七歲,我決定在十年后自殺。

      睜開眼時我看見了許聞洲的臉,他憂心忡忡。

      “白春意!”

      急切的聲音一瞬進入了我的耳,我的意識清晰了起來,他猛然將我擁入懷,我能感受到許聞洲在戰(zhàn)栗。

      倒是我還要安慰他了,我無奈的笑笑輕撫上他的后背。

      “沒事,我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怪!

      這十年,那個雨夜的所有事情就像夢魘纏身一般,令人窒息,一遍又一遍在我的腦海中上映,每一夜醒來,我的臉上都布滿淚痕。

      我長嘆息一口氣,問:“許聞洲,你怎么會……”

      會喜歡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啊……

      凌晨四五點,毫無睡意,我看著許聞洲站在車前抽煙,車燈打在他的衣衫上,隨風晃晃悠悠,蒼涼又悲凄。

      自殺倒計時第30天……我們朝著西藏深處駛?cè)ァ?br>
      晨光乍現(xiàn),許聞洲興致勃勃的贊嘆沿路風景,而我縮在角落合上眼,昏昏欲睡,不想看,又或者是不敢看,我記得在小時候和父母親一起看鬼片,我總是也是這樣縮在一角,眼睛都不睜開。

      不禁再三感慨,以前閉上眼是抗拒死亡的威脅,現(xiàn)在閉上眼卻是為斷了生意。

      許聞洲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笑聲輕朗:“白春意,你睜開眼!

      他將車?吭谝贿,又搖了搖我的肩頭:“算我求你的!蹦莻比我高兩個頭的男人居然能說出這樣服軟的話,我配合他睜開眼,巨大的路標牌佇立在眼前,巍峨高聳,近乎直入云端——您已經(jīng)來到藏羚羊的故鄉(xiāng)可可西里。

      無人區(qū)可可西里……我驚詫的瞪大眼。

      許聞洲將相機遞交在我手上,他帶著一頂牛仔帽,身著黑色沖鋒衣,佇立在風中,走向那塊路標牌下,男人笑容明朗又溫暖,我的一顆心被他眼下的那顆痣所牽動,他隔著幾米遠,背靠雪山朝我招招手:“白春意,給我拍照!”

      由于海拔太高,他的聲音在風中被攪合成一段,我一句也聽不見,可我還是舉起了相機。

      焦距拉近,他的臉在我的眼中也越來越近,眼神明亮赤忱,就仿佛這個人世界上人人都會是騙子,可許聞洲不會。

      許聞洲永遠不會欺騙白春意。

      我看著那方取景器中,許聞洲快速的說出一句話,默念著,自作聰明的,可我還是看見了——我喜歡你。

      淚水順著我的眼邊落下,在久違感知到“愛”的這一刻,我害怕了。

      許聞洲的活力似乎和用不完似的,他帶著我闖入可可西里,在那個時代,這塊無人區(qū)可以說是人人望而生畏,荒涼至極的平原找不到一戶人家,隨處埋伏著的野狼和黑熊以及脾性陰晴不定的大角耗牛,據(jù)說是將車掀翻也不為過,可他像是不信邪似的,路過一個地標性的風景便下車讓我給他留下一張照片。

      我忽然想到許聞洲似乎很努力想要陪著我一起死時,唇角壓抑不住的上揚,那樣酸澀的蜜意到嘴邊也只能說句:“許聞洲,你真是個瘋子!

      我下拉車窗,狂風拍打在我的每一縷發(fā)絲上,風聲掩蓋住了心聲,有人喜歡我并愿意陪著我一起死,這是這十年來我所經(jīng)歷的最“好”的事情,心情淡然的就像絲毫不在意許聞洲的生死一樣。

      當我合上眼,許久,許聞洲才回應了我的那句話:“喜歡一個人,怎么能算是瘋呢!

      我裝著什么都聽不見,可“喜歡”這兩個字真切的落在耳邊時,我還是不由得彎起了唇。

      我們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自殺倒計時第20天,他帶著我來到了雪山下,絢爛多彩的經(jīng)幡掛了數(shù)十米,風過,那些為世間萬物祈福的經(jīng)幡嘩然作響,許聞洲推推搡搡的讓我下車,他笑,說道:“你看著我!

      過了會,他從藏民手里買了巨大一捆經(jīng)幡,像是有些不滿我倚在車邊側(cè)目看藏民騎馬一般,惡狠狠捏了把我的臉,又說道:“白春意,你只能看著我!

      “好好好!蔽覒袘械幕貞诉^去。

      我看著許聞洲接過藏民遞過來的筆,他蹲下身將經(jīng)幡平鋪在地,垂下眼眸,沒有絲毫猶豫在那片經(jīng)文下的空缺處寫下一長串的話,我有些好奇,但沒有走上前。

      在平均海拔4600的可可西里,幾乎是舉步維艱,這是我們進藏的第30天,海拔已經(jīng)到了5200,我光是站在車邊平穩(wěn)的呼吸都有些頭暈目眩,像是一塊石子牢牢堵住了我的氣管,我沒有拿氧氣瓶,這樣死了也好,我想。

      許聞洲站起身,那一捆經(jīng)幡被他解開,霎時間,五色經(jīng)幡隨風揚起,像風箏,他步履蹣跚朝著巖山爬去,沒有回頭,堅定無比,看著那個背影我的一顆心被吊起,我不想死的那么孤獨。

      “許聞洲!”喊出名字時,我的肺腑開始巨痛,如石頭扼在喉間,他回過頭,我朝著許聞洲招手示意他回來,那人搖頭,緊接著繼續(xù)朝頂端爬去。

      許聞洲站在最高處,他下了死勁將經(jīng)幡拴住,沒有任何一條經(jīng)幡能比他攀的更高,他轉(zhuǎn)過身朝著我揮手,遠遠地,只是看他笑,像是不要命了一樣,許聞洲朝我呼喊:“白春意,我為你掛了百米經(jīng)幡,你一定要平安!”

      在那一刻,我才恍惚意識到,原來我不希望許聞洲死,淚水止不住的向外涌出,我背過身,又想起那人說的只能看他,不情不愿的轉(zhuǎn)過身后,每過多久,灰頭土臉的許聞洲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額角被石子劃破的傷口止不住的向外涌出血。

      “謝謝你!蔽艺f。

      也希望你平安,我沒有說出口。

      許聞洲猛然將我擁抱入懷,他胸腔起伏的厲害,道:“白春意,生與死,我們都要一起才好!

      “那如果你先死呢?”我笑著開玩笑,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那么熱愛這片土地,即使蒼涼,即使荒廢的不像話,可他依然愿意俯身親吻,就像是在海上,他伸出手,接過一個將死頹廢的我一樣。

      許聞洲熱愛萬物,包括我。

      他笑了笑,撫摸上我的頭,注視著我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口吻說出口:“如果我比你先死,那你要好好活著,不僅是活,是要好好的活!

      “什么話……”他實在有些認真,非得纏著我拉鉤,說這是他為我掛百米經(jīng)幡的報酬,烈女怕纏郎,我還是勾住了那節(jié)小指,笑著說:“知道了,知道了!

      我們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可我還是想死,只是不想帶著許聞洲一起死。

      倒計時死亡第十五天,我們開到了荒原中罕見的旅社旁,熱情的藏族老板以便宜的價位給我們辦理了入住,說是旅館,不如說是一家私人住宅,只留了一個小房間給我們住下。

      許聞洲將我招呼至篝火旁,他從后備箱中拿出兩罐玫瑰甜米酒,酒香四溢,隨后他又熱情的給杰桑倒了杯酒,老人滿臉褶子,龜裂的雙手每一個縫兒都塞滿了泥土,他擺擺手,和藹的道:“晚上還有事情,你們記得鎖好門窗!

      隨后他裹著厚實的衣服攜帶著一把獵槍,開始朝無盡荒原走去,許聞洲問杰桑:“這么晚了,怎么還出去呢?外面有些危險吧!

      他似乎是不太能理解長段落的漢語,還是訕訕地笑,什么話都沒說,示意我們一定要把門窗鎖好,杰桑的背影孤寂,融入黑夜中,再不回頭。

      我見許聞洲掏出一個陳舊的本子開始記錄,這些日子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火光飛躍,照亮他垂下的長睫,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他抬眼,笑說:“偷看別人日記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我將那壺米酒空了底,笑道:“哼,咱倆一起死的時候,我多忍一忍,把你的日記全偷看完,我不僅看,我還要念出來……”

      “這樣你聽見只能干著急。”我醉意上了頭,捂著肚子直發(fā)笑,最后將墊著的木樁踹飛,我平躺在枯草地上,星星點點在我所望之處晃悠,似遠似近,這似乎是我第一次仰望星空,以前我總是對這些不感興趣的。

      許聞洲也學著我平躺在地上,他似乎并不覺得我說的笑話好笑,他伸出一只手朝著星原張開,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手掌卻很寬厚,那存燒痕蜿蜒在手的側(cè)面隨著火苗忽明忽暗。

      我不自主的與他十指相扣撫摸上他的傷疤,許聞洲忽然掙脫開,有些局促的開口道:“不好看……別碰。”

      難怪他第一次見面時帶著手套……

      那天的醉意真的有讓我如此上頭嗎?后來我常;叵。

      我抓住那只手,借力直起半身,跳躍的火光盡數(shù)照耀在我的臉上,我見許聞洲忽然一愣,他耳尖緋紅。

      我垂下眼,親吻上那寸傷疤,像個虔誠的信徒,那一刻,我的頭腦都有些發(fā)漲,說話也有些直了:“正因不完美,才顯得可愛。”

      我想了會,又道:“不對,是漂亮!

      因為是許聞洲,所以漂亮。

      他忽然掩住自己的雙眸,默不作聲,再次拿開手時,明亮黝黑的眼濕紅一片,我懶懶的半趴在他身上,笑著問:“你這個傷疤,從哪來的?”

      許聞洲沉默了許久,才答:“17歲。”

      他的聲音低沉,久久在我耳邊徘徊:“十七歲那年,我救了一個人。”

      “后悔嗎?不疼嗎?”我暈暈乎乎,像是輕飄飄的要上云端,躺在許聞洲懷里原來如此安心。

      他說:“我想不到有什么會比失去她更讓我痛苦!

      17歲的許聞洲在目睹那場火災后便悟出了這個道理。

      “白春意,還想死嗎?”他問。

      迷迷糊糊的,我應答:“想!

      “那我們就一起!

      我再不做聲。

      在自殺倒計時的第十天,那個在夜里離去奔赴迷途的杰;貋砹。

      他步履不穩(wěn),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敲響了門,許聞洲推開門時看見杰桑倒在血泊之中,鮮紅的血液滲入這片枯土,激不起一絲生意,我驚呼出聲:“他好像中彈了!”

      許聞洲將幾乎昏死的杰桑抬進了屋子并囑咐我:“春意,把窗外的燈源熄滅,門窗鎖好!”

      我匆忙照做,在埋入那片黑暗時,恐懼彌漫上我的心頭,許聞洲像是時刻擔心我赴死一樣,將杰桑安置好又立馬出來尋覓我。

      在手電筒照亮我的那一束,我止不住的瑟瑟發(fā)抖指著身后那三四頭藏羚羊,其中還有一只小的,腿部中了散彈,生命垂危,癱倒在地一聲接著一聲叫喚。

      “羊……杰桑帶回來了……好多羊!

      在手電筒開到最大的那一瞬,少說20多頭藏羚羊簇擁在一起,所望之處,不少羊身上濺滿了血跡,我顫顫巍巍的開口道:“好多血……它們都在流血!

      許聞洲將我攙扶起帶入了房間,那些藏羚羊也不走,圍繞著這座屹立在可可西里上的小屋打轉(zhuǎn)。

      在看見杰桑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那些藏羚羊是在送別杰桑。

      老人腿部中彈,腹部中彈,由于創(chuàng)面實在是過大,傷口感染的不像話,沒人知道他是怎么帶著一群藏羚羊走到了這里,杰桑嘴唇蒼白,用磕磕絆絆的藏語說道:“羊兒,要自由。”

      “羊兒,不要怕!

      “我們……就要到家!

      在說完最后一句不要怕時,杰桑垂下了指向天邊的那只手,他瞳孔渙散,門外一直緊緊跟隨這的藏羚羊啼叫出聲,在夜里這一聲聲無比悲凄,沉重的人的心幾乎要折了。

      許聞洲坐在一旁,緩緩開口道:“他應該是個反偷獵的藏民!

      “偷獵……那些藏羚羊……”

      “是杰桑拼了命從偷獵者手里救下來的!

      我們用沉默去告別杰桑的最后一程,從許聞洲的嘴里我才知道在可可西里,藏羚羊一生可貴皮毛被視作“軟黃金”在各國暢銷,由于盜獵者的貪婪蓬勃,這些藏羚羊從最初的一百萬只短短幾年銳減到不剩兩萬只,它們被一槍奪走性命繼而扒皮離開故鄉(xiāng)。

      那些生長著長角,身形纖細,朝氣蓬勃的藏羚羊在他們的故鄉(xiāng)找不到一寸可生存的地方。

      于是這些藏民團結(jié)在一起,自發(fā)性的上山巡邏,每一次的走入黑夜都是向死的邊緣更進一步,那些盜獵者窮兇極惡,從不留情。

      我們一直坐到天明,許聞洲聯(lián)系了最近的醫(yī)護所前來救助受傷的藏羚羊,他按照杰桑生前的電話簿撥打了好一些,最近的趕來也要十余天。

      那些成了年的藏羚羊在天亮之前四散,僅剩下一只,它才出生不久,散彈幾乎將它的后肢貫穿,匍匐在地上,無力又惶恐。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與許聞洲開了口。

      “讓它解脫吧!

      “盡力養(yǎng)一養(yǎng)。”

      我呆愣在原地,有些不解:“他們趕來至少十余天,要讓它一直這樣痛苦嗎?”

      “活不了!蔽矣盅a充了一句。

      許聞洲不與我爭辯,他托起那只小藏羚羊放入我的懷中,目光閃爍,道:“你聽一聽。”

      那一小團,溫熱又充滿著朝氣,即使疼痛不已,卻沒有放棄掙扎,沉穩(wěn)的心跳敲打在我的身上,我輕輕撫摸上小藏羚羊的皮毛,聲音有些發(fā)顫,似是埋怨:“都怪你,讓我的計劃推遲了一步!

      讓我離死亡……又遠了一步。

      自殺倒計時第七天,我開始認真療養(yǎng)一只羊,我給它取名叫小青草,只因為可可西里實在是荒涼的可怖,我希望小青草可以像他的名字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小青草后蹄的彈片被許聞洲用鑷子夾出,隨后他幾乎將準備好的醫(yī)療用品用盡,每天給小青草做傷口處理和消毒。

      就那樣,奇跡般的,小青草活了下來,剩下的只有等待救援,做更加專業(yè)的處理。

      我還記得是在一天早上,小青草半趴在草坪上,他后蹄打著絆子,顫顫巍巍的支起身子,每向前走一步便啼叫一聲,我驚喜的高呼:“它可以走路了!”

      “小青草可以走路了!”我由于太激動撲到了許聞洲懷里,他愣了愣神,回摟住我的腰,像是如釋重擔一般,松了口氣。

      我看著小青草一瘸一拐的滿地撒潑打滾,我笑著說:“它之后長大了,肯定很漂亮。”

      許聞洲摸了摸我的頭,道:“那你也要活到能看見它長大的時候,好不好?”

      人活在世上靠著千絲萬縷的羈絆。

      我被許聞洲牽絆住,被小青菜牽絆,還有埋入土里的杰桑,我常常想,若走出了這片無人區(qū),我一定要向外歌頌杰桑的故事。

      忽然,我抬頭,天邊的晚霞出乎意料的美,翻涌成海,朝著我們席卷而來,熾熱的像姑娘臉邊的緋紅,那是我未曾見過的風景。

      “晚霞……真的好美!

      自殺倒計時第三天,我不想死了。

      夜里,我問許聞洲:“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呢?為什么非要是可可西里?”

      他吻上我的額角,低聲道:“可可西里,生命禁區(qū)!

      “我想你向死而后生!

      “這樣才是新生!

      我呆愣住,半開玩笑的說:“你不怕我們一起死在這嗎?”

      “不怕!彼恼Z氣篤定。

      “為什么?”

      “我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

      他做到了,許聞洲做到了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那是一個夜,靜謐的夜,如墨。

      比救援隊更早趕來的是盜獵者的轟隆車聲,瞬間將我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刺激醒,來不及反應時,我看著他神色緊張的起身,許聞洲將我鎖在房內(nèi),他透著門縫與我告別,黝黑的眼眸布滿了不舍,他承諾:“天亮我就會回來!

      半晌,他說出了一句生澀的藏語,我搖頭,撲向門邊:“我聽不懂,我聽不懂啊。”

      “不要走!”

      “你說了生與死都要和我一起!”

      我看著許聞洲將小青草透過狹小的門窗縫塞了進來,遠處盜獵者高聲呼喊,車燈照亮了整座小屋,許聞洲上了車,他按了幾聲喇叭,原本朝著我而來的幾輛車朝著他駛?cè)サ姆较蚯叭ァ?br>
      “許聞洲!”我大喊出聲,并不像十七歲那年懦弱,可無人回應,我的哭喊聲被淹沒在風里。

      我拼了命的拍打門窗,好在那扇門鎖常年失修,沒幾下便松動開來,我抱著小青草追了出去,高海拔的環(huán)境下,我走走停停,一顆心像是立于陡峭山崖之上,無法停歇的快速搏動。

      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我朝著那個方向,走走停停,隨即暈死過去又再次清醒,小青草在前引路,一步三回頭,指引著我不至于迷路。

      天光乍現(xiàn)之時,我跪坐地上,一拳又一拳砸向地面,尖銳的小石子劃傷我的手,我潰不成聲的哽咽:“騙子……”

      我沒有放棄,一點一點向前爬去,爬出這個山頭,甚至連抬頭的功夫都沒有,我盯著眼前的那寸土地,從干涸黃沙變成被血色浸透了的顏色。

      是誰的血……

      我抬頭,許聞洲倒在地上,他的胸腔連中兩彈,最后一彈打在了右小腿上,他的身軀僵硬朝著遠處小屋伸出了手。

      他在最后一刻,想要回來,想要回到我的身邊。

      我眼神飄忽,下意識想堵住已經(jīng)干涸了的傷口處,聲音顫的厲害:“許聞洲,你流了好多血!

      “你醒一醒,不要睡了!

      “藥……對,還有藥!

      我發(fā)了瘋似的爬向后備箱,雙膝被磨得血肉模糊,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每一瓶,每一罐都用的干干凈凈,我才想起來是為了盡力留住小青草,許聞洲將所有的藥全用了出去。

      我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我抱著許聞洲,企圖去溫暖這具冰冷僵硬的尸體:“許聞洲,你是不是以為你先死了,我就可以遂你愿好好活著?”

      “你不睜開眼,一會我就死在你旁邊信不信?”

      “許聞洲,我原諒你騙我,你陪我說說話啊……”

      “你說說話!

      “說說話……”

      為什么又是我活了下來?我這么想著,這樣卑劣,懦弱,一事無成的我,為什么活?

      風過,吹動著一頁頁紙張,我發(fā)現(xiàn)了壓在許聞洲手下的日記本,回溯到了第一頁,我顫著手拿起那厚厚一沓。

      這是一本十年前開始的日記。

      1992年,1月3日,大雪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站在講臺上介紹自己名字時,眼睛在發(fā)亮,她說:我姓白,春意遲來的春意,白春意。

      我的心跳的很快。

      1月7日,還是雪。

      白春意在班里人緣很好,她和許多人都做了朋友,什么時候可以輪到我呢?

      1月15日,雪停了。

      白春意今天路過我時說了一句借過,她的聲音湊近了原來這么好聽。

      1月20日,雨天。

      那些瞧不起我的混混又來找我約架,我不想去,因為白春意是班長,班里有人鬧事,她會被班主任找麻煩。

      那就為了她,忍一忍。

      2月中,晴。

      白春意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身上淤青的人,她皺著眉捏住我的手腕,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包裝可愛的創(chuàng)可貼,她說:“同學,麻煩你多愛惜自己!

      看到這時,我的胸腔像是被化作利刃的字字句句貫穿,疼的我說不出一句話,淚水也落不下,原來……原來是你啊……

      我顫著手翻開了下一頁。

      3月,晴。

      今年的春意遲來,那個可愛的創(chuàng)可貼我都用的失了粘性,灰撲撲的,白春意路過我時又給了我一個。

      我好像更喜歡她了。

      3月末,晴。

      白春意和扶玉一起討論關于告白的事情,她說喜歡就應該勇敢說出來,不能做膽小鬼!

      我聽進去了。

      4月…

      我記不清已經(jīng)是修改了第幾版情書了,那些粉色的包裝皺巴巴的堆了一整桌,有些寫的太肉麻了,有些字沒寫好,有些有錯字,又有些看起來油嘴滑舌的。

      怎么辦啊,白春意。

      4月中

      白春意在值日表那一欄寫下了我的名字,她記性實在是差,念著我的名字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來我在哪坐。

      我一定要讓白春意記住我。

      四月末

      白春意今天忘記帶傘了,我把我的那把紅傘塞進了她的桌洞,沒想到她轉(zhuǎn)頭就給了家離的更遠些的扶玉。

      白春意……好笨。

      五月一日,雨天

      我將那封粉色情書塞進了白春意的背包里,這一次,我大大方方的在信里署名——我叫許聞洲,是你的傾慕者。

      五月三日,雨天。

      失去白春意原來比死亡更可怕。

      1992年5月7日

      白春意消失了,我開始找她。

      1996年5月7日

      我好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

      2002年1月3日

      我找到你了,白春意。

      2002年3月2日

      白春意喝醉了酒,她揪著陌生人的領子說自己想死,要在五月份去大海自殺。

      我不會讓白春意死在我眼前。

      我不要。

      2002年3月21日

      我開始帶她尋找生的意義。

      2002年4月23日

      看還有十天了,白春意。

      念在我愛你愛了十年的份上。

      活下去吧。

      2002年4月30日

      白春意第一次夸晚霞好看,她想活。

      等將小青草送走,我要在日照金山之下求婚,白春意不同意,我就死纏爛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白春意。

      ……

      禁錮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素環(huán)熠熠生輝,我纏著手,呼吸都有些困難,我將許聞洲的左手打開,一枚契合我尺寸的鉆戒赫然出現(xiàn),晨光映在被精心切割過的每一面,閃耀的我眼邊發(fā)酸。

      我拿起那枚戒指套在無名指上,我與許聞洲十指相扣。

      “許聞洲,我愿意。”

      至此,還剩下了最后一頁,寥寥數(shù)語間,我窺間了許聞洲尋覓我的那十年,我好想問問他,都去了哪里找我?這十年辛不辛苦?

      還有……

      我吻上那冰涼的唇。

      “我愛你!

      最后一頁被風掀了過去,那些沾染上血液的字跡,模糊又繚亂,可我看清了,許聞洲在最后一刻說出的話——替我去擁抱這個世界。

      “好。”我答應了。

      我將許聞洲的尸體安葬在那日掛經(jīng)幡的山下,小青草回歸了荒原,盜獵者不出三日便被逮捕入獄。

      我望著那百米經(jīng)幡高高佇立,我想爬上去看看許聞洲當時寫下的到底是什么話,那真是一段艱辛的攀爬啊……頂著海拔,舉步維艱,五色的經(jīng)幡拍打上我的臉,我拽住那一根朝前一邁才登上了頂。

      看清那一行小字時,淚水順著臉頰落下。

      “笨蛋。”我小聲嘀咕了句。

      那被皚皚白雪覆蓋著的金山似乎離我越來越遙遠,我望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點燃了許聞洲常抽的萬寶路,辛辣入喉,刺激的我直咳嗽,想了想,我還是將煙掐滅。

      得好好活著啊……

      我望著天邊火紅的云彩,夕陽被遮擋在其中,路邊的大角耗牛發(fā)出高聲鳴叫,不遠處還有藏羚羊群來回攢動,天山一線之際,無盡的荒涼也無法阻止生命奮起的蓬勃,這就是可可西里,生命的禁區(qū)。

      我看著那塊巨大挺立的路標離我越來越近——您已駛出世界自然遺產(chǎn)地可可西里。

      我看著眼前讀者眼中的希冀,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女孩問:“許聞洲先生在經(jīng)幡上到底寫的什么話啊!”

      我翻開那本由我寫下的《拜托讓風吹得盡力》的首頁簽下春意遲來四個大字,我笑著說:“答案就在書上!

      經(jīng)幡高懸,風過經(jīng)文便是一次祈福。

      許聞洲希望風不止,風不盡,他望我一生平安。

      彼時晴光正好,一只蝴蝶忽然飛進了會場,它停留在我的手邊輕輕扇動了下翅膀。

      “嗯,平安著呢!

      我說出口,蝴蝶飛向了天際,再不回頭。

      “?????????????!保ㄎ覑勰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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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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