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心自己已經(jīng)把他給殺了。

　　就像最近才看過的電視劇，調(diào)皮任性的妹妹一言不合殺掉了她一貫仰慕的兄長，任他的尸身發(fā)酵腐爛化為骸骨，然后跟尸骸一起活了一輩子。

　　要不然怎么一直找也找不到他的蹤影。而且，她還總是能聞到一股越來越濃重的腐臭氣味。

　　鬧分家已經(jīng)不知鬧了多少年，她早已離家出走不再搭理溫柔寬厚的兄長。每次面對面，兄長總是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扶額嘆息。馬尾辮旁紅色錦緞勾勒出的肩線，是一種無力地垮。

　　他承認(rèn)他那時不該放手；他承認(rèn)不該對她放任不管；他承認(rèn)不該把她拱手讓人；他承認(rèn)不該在她哭泣的時候不在她身邊……他承認(rèn)他對不起她。他是那么溫文而慈愛，他甚至舍得傷害自己也不忍傷害她分毫。他承認(rèn)一切，也決定承受一切，包括她的恨，她的嬌縱。

　　他只說：“你快回家……”

　　一呼一吸之間，她的淚涔涔而下。他記得當(dāng)年他背著她撐傘走過稻田，他為她追逐紅色的蜻蜓；他趟過齊腰深的池水，為她采來月下的蓮蓬；她哭的時候他總會買來晶瑩的糖葫蘆逗她開心；她生日的那天，他還在她的鬢邊親手別上一朵怒放的粉梅……多久以前的事了，她卻感覺歷歷在目。那時的他還是一貫的寬厚慈愛，盡管是雄踞一方的君王，對她，卻是近乎無限溫柔的寵溺

　　可她還記得，他不顧她的哭喊把她送給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他不顧她的仇恨一意孤行；他不管她的安慰把她拋棄一邊……

　　這些回憶，難道都不重要了么？為什么只有她抓住了？他卻能夠若無其事？

　　就像那株被他拋棄的紅梅，她卻緊緊地。緊緊地攥在手里。

　　手機(jī)里，還有他發(fā)給她的短信“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珍珠丸子，松鼠黃魚，還有米粉羹，中午來吃個飯。”她沒回復(fù)，可還是去了，飯菜早就擺了一桌子�？粗Σ坏慕o她端菜夾菜，她就在香味四溢的豐盛餐桌前，漸漸的睡著了。連他最后端上了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都毫不知情。

　　她夢見自己把他殺了。我寧可死，也要牢牢抓住那些回憶。

　　驚醒后，已經(jīng)暮色滿屋，他卻沒了蹤影。

　　一瓶紅酒倒了，流了一桌血一樣殷紅的液體。

　　她默默吃掉了所有的菜，卻嗅到了隱約的腐敗氣味。

　　她不停地給他打電話，全是關(guān)機(jī)。幾天后她終于打到同胞兄弟的手機(jī)上，對方的口氣似乎跟臉上一樣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她打電話給他的上司，秘書說：“他幾乎一個星期都沒來�！彼秩フ业剿切┡笥训募�，可按過門鈴以后，應(yīng)答的全都沒見他的身影。

　　她在街上徘徊了一夜，可最終，又回到了他的家里。

　　進(jìn)門，就是一股腐爛的氣味。起先很淡，她把他的廚房清洗了幾次，可還是沒有絲毫的收斂。后來越來越濃，像爛掉的蘋果，還夾雜著一點(diǎn)酒香，似乎有一種醉人的味道。她沒有聞過尸臭，難道這就是？

　　她打開冰箱，里面并沒有尸塊。翻了衣柜，也沒有看見手指頭發(fā)。洗衣機(jī)壁櫥找了多少回，干干凈凈……可他在哪里？

　　那發(fā)出臭氣的到底是什么？

　　多少天的不眠不休讓她疲憊不堪，這天她準(zhǔn)備給自己做些東西吃。一揭開鍋蓋，臭氣熏得她連退幾步。那天的菜被他忘在鍋里，已經(jīng)爛成一片漿糊，綠綠白白的霉菌絲像齊刷刷的稻草。

　　她大叫一聲，卻嚇到了推門進(jìn)來的他。他手里拿著渾圓緋紅，晶瑩剔透的幾串糖葫蘆。

　　“灣……？”他抱住直撲到他懷里的她。

　　她卻只是哭。

　　她留不住那些腐爛的記憶，可至少，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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