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的夜色與無涯的海相映，怒浪撞擊崖壁，一浪疊一浪，一疊覆一疊。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光腳年輕人裹著華貴精致的外套緩緩走向崖沿，月光把他的臉襯得柔和，那平靜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憂郁。

　　他停在崖沿，注視著海面，似乎在想些什么，冷風(fēng)自他的后背吹來，身后的外套似是在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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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十四歲那年遇到老爺?shù)模菚r的老爺還是少爺。他比我高出好幾個頭，我仰望著也難看清他的面容。但是他會將寬厚的摟著我的肩膀，用溫和的語氣對著老板道：“就要這個孩子了。”

　　老爺讓我坐上馬車，馬車很漂亮，很干凈，而我身上太臟了，可是我不敢違抗老爺?shù)拿睢宦犜挼暮⒆邮且ご虻摹?br>
　　我謹(jǐn)慎地坐在馬車的地板上，不斷瞟著坐在軟墊上看報的老爺。

　　老爺?shù)姆孔雍艽�，是我見過的最大的房子，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房子。

　　老爺他會教我識字，讀書，他很嚴(yán)厲，我也樂在其中。我總會在老爺給我講解知識的時候偷偷看他。

　　老爺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老爺會跟著他的父親出去談生意，有時也會帶上我。

　　老爺?shù)母赣H被人所害，已經(jīng)亡故，這下老爺是真正的老爺了。

　　那天晚上，老爺遣散了許多仆人，我的心一跳一跳的，生怕下一個被趕走的就是我。

　　幸好，我被留下了。

　　老爺對我的要求更加嚴(yán)格，我也更加努力。終于，我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成了他的管家。老爺也將家里的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

　　我本以為我可以一直協(xié)助老爺，直到我二十二歲，老爺二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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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諾，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老爺�！�

　　瓦努帕伯爵看了眼桌上的座鐘，從椅子上起身，接過卡諾遞來的拐杖：“走，我們出去迎客。”

　　古宅的走廊上錯落著蠟燭，以至于這里不顯得陰暗。

　　低調(diào)講究的馬車緩緩泊在古宅門口，瓦努帕伯爵走上前去，自覺接過從馬車?yán)锷斐龅睦w細(xì)手。馬車?yán)锏呐烤従徧匠鲱^來，她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一舉一動都是無可挑剔的優(yōu)雅姿態(tài)：“謝謝您，瓦努帕公爵。今天您就像是祖國的星星�！�

　　“感謝您的贊美，祖國最耀眼的寶石�！蓖吲凉敉熘葋喰〗愕氖郑勚罨A(chǔ)的話題進(jìn)入古宅。

　　卡諾在后面跟著，眼神暗了暗。

　　關(guān)于這一餐老爺和利比亞小姐吃得很愉快，利比亞小姐來宅子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婚事……也快定下來了吧……

　　卡諾拿著剪刀慢慢翻看手里的那束洋桔梗，無意識地修剪著。一只手伸過來將他手上的花奪走。

　　“別剪啦，太短了，小心花瓣碰到水，底下的葉子也要全部剪掉……”

　　卡諾回過神來看清來人，往旁邊一避，微微行禮：“利比亞小姐�！�

　　“嗯�！崩葋喰〗銘�(yīng)了一聲，依舊興致勃勃地擺弄著手上的花。

　　卡諾的語氣有些不大自然：“利比亞小姐今天也來了啊�！�

　　“對啊，帶了點自己做的點心。我聽托奈說你喜歡吃的醋栗卡瓦盧奇，我多做了些，你可以嘗嘗�！�

　　托奈是老爺?shù)拿帧?br>
　　卡諾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您，利比亞小姐。小姐您……還會做飯？”

　　“在家閑得無聊學(xué)了一些�！�

　　“感覺小姐您什么都會。”

　　“無聊罷了。哦，對了，托奈讓我叫你去書房，我去馬廄看看�！�

　　“祝您玩得盡興，利比亞小姐�！�

　　卡諾輕叩書房的門，緩緩?fù)崎_門：“老爺，您找我？”

　　瓦努帕伯爵用手指點點桌子，滿臉笑容道：“來�！�

　　待卡諾走近，瓦努帕伯爵也站起來，他將書桌上描著富麗花紋的白色瓷盤端起來：“來嘗嘗，你最愛的卡瓦盧奇。”

　　卡諾看著盤子里那些有些焦又有些癱軟下去的卡瓦盧奇欲言又止，利比亞小姐的廚藝似乎并不怎么樣……

　　瓦努帕伯爵看著他猶豫的模樣尷尬地將盤子放下，拿起桌子另一頭的盤子，悻悻笑道：“果然還是不行啊，還是吃這盤吧，斯侃蒂的手藝很好哦�！�

　　卡諾遲疑開口：“那那一盤是……”

　　這一回瓦努帕伯爵回答得很坦然：“我做的，生日快樂，卡諾�！�

　　卡諾受寵若驚，去拿最先的那份卡瓦盧奇，拿起一個作勢要放入口中，瓦努帕伯爵看著他冒失的樣子不禁失笑：“不太好吃�！�

　　卡諾用手擋著嘴，口中嚼著卡瓦盧奇口齒不清道：“老爺做的�！�

　　瓦努帕伯爵端起紅茶遞給他：“慢點，別噎著了�！�

　　卡諾將卡瓦盧奇全部咽下，又用紅茶漱了漱口：“老爺做得很好吃。”

　　瓦努帕伯爵摸著卡諾的腦袋：“凈會說糊涂話，小騙子�！�

　　卡諾還想爭辯幾句，門外傳來女仆的敲門聲：“老爺，該用餐了�！�

　　瓦努帕伯爵的手順著卡諾的后腦勺移到背部，輕推著他向前走：“走吧，去餐廳。今天準(zhǔn)備了你愛吃的菜。”

　　卡諾耳根泛紅：“這不合禮數(shù)，老爺�！�

　　“在家里要什么禮數(shù)？”

　　利比亞小姐已經(jīng)坐在餐桌上了，她微笑著對卡諾道：“生日快樂，卡諾先生。”

　　“謝謝您的祝福，利比亞小姐�！�

　　瓦努帕伯爵坐在位置上等女仆布置好菜品：“卡諾，我和斯侃蒂準(zhǔn)備訂婚了�！�

　　卡諾拿刀叉的手制住，不過一兩千克的心壓了以噸為計量單位的石頭，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拿起面前的酒杯舉在瓦努帕伯爵面前：“恭喜您和利比亞小姐。”

　　瓦努帕伯爵盯著面前的酒杯看了一會兒，眼神晦暗不明，他緩緩舉起酒杯，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卡諾的酒杯。瓦努帕伯爵含著飲進(jìn)去的葡萄酒，良久才吞下。

　　卡諾沒滋沒味地吃了幾口，耳邊又傳來瓦努帕伯爵的聲音：“我們打算下個月訂婚……”

　　瓦努帕伯爵說話的聲音頓了頓，趁著這個間隙卡諾道：“我會安排好的�！�

　　利比亞小姐感覺氣氛不太對，對瓦努帕伯爵道：“卡諾先生的禮服準(zhǔn)備好了嗎？”

　　卡諾：“禮服？”

　　瓦努帕伯爵的嘴角微微翹起：“對，我想讓你也參加宴會�！�

　　“可是……為什么？我只是個管家。”

　　“因為你姓瓦努帕，卡諾�！�

　　——我本是沒有名字的，因為之前我很矮，所以老板都叫我小土豆。被老爺買下之后，我被賜予了卡諾.瓦努帕這個名字。

　　我與老爺同姓，老爺對我也如同兄父。

　　接下來是一段日子里我都在準(zhǔn)備訂婚宴，利比亞小姐比我更像一個管家，她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在她的指揮之下發(fā)現(xiàn)了以前忽略的不少事項。

　　利比亞小姐真的很在乎訂婚宴。

　　卡諾站在全身鏡前無神地整理自己的禮服，他的禮服是藍(lán)色的，深邃的藍(lán)色正像他此刻凝聚著思緒的眼睛。

　　卡諾推開門去最后檢查一遍晚宴事宜，賓客馬上就來了，決不能在這個時刻出亂子。

　　晚宴上的瓦努帕伯爵和利比亞小姐無疑是萬人矚目的中心，瓦努帕穿的是暗紅色禮服，近乎于黑色的暗紅，上面鑲著水晶和寶石。利比亞小姐的禮服是黑色的，也鑲著水晶和寶石。像這樣從禮服上就能看出來的曖昧關(guān)系讓卡諾不住飲酒。

　　卡諾一直在同賓客們聊天，聊的是利比亞小姐的美貌、瓦努帕伯爵的成就、兩人有多么合適……卡諾酒杯的杯沿就沒離開過嘴附近一英尺處，他時不時瞟向舞池中央那對受人祝福的新人。

　　時間比酒更令人沉醉，明明是我先來的，不是嗎？卡諾想伸手揉揉自己有些眩暈的腦袋，不慎將端著酒杯的那只手舉起，半杯黃色香檳沿他的頭發(fā)落下。侵占了卡諾的半邊臉，浸濕了卡諾的禮服外套，甚至鉆進(jìn)脖子，緊貼身體。

　　卡諾的酒一下醒了大半，他脫下外套，正準(zhǔn)備跟賓客致歉自己的失儀。醞釀好的說辭剛要跑出嘴巴就被落在頭上的衣服兜了回來。

　　卡諾拿下衣服，暗紅色的禮服上有碎星熠熠，是老爺?shù)囊路�。他又驚又喜，又慚又愧地回頭：“老爺�！�

　　瓦努帕伯爵點點頭，替他重新披好禮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就好�！�

　　卡諾點點頭，走出宴會廳。他并沒有回他的房間，而是向著更遠(yuǎn)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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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諾！”瓦努帕伯爵看著站在崖沿的卡諾慌亂喊道。

　　卡諾回過頭，惘然道：“老爺？”

　　瓦努帕伯爵張開雙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緊張道：“卡諾，你想做什么？”

　　卡諾轉(zhuǎn)身，硬邦邦道：“醒酒。”

　　卡諾轉(zhuǎn)身時沒轉(zhuǎn)穩(wěn)朝海的方向歪了一下，又歪歪扭扭正回身子。這一串動作令瓦努帕伯爵的心七上八下，他一個健步將卡諾從危險的崖沿拽回來抱在懷里。

　　緊緊地抱在懷里……

　　——“利比亞小姐，您同意我的想法嗎？”

　　“我不能再同意了，瓦努帕伯爵�！崩葋喰〗阌檬治嬷�，眼里含笑：“但我沒想到……”

　　瓦努帕伯爵：“正如我沒想到你會喜歡一個平民一樣�！�

　　——“斯侃蒂，你能教我怎么制作卡瓦盧奇嗎？卡諾最近很喜歡吃這個。”

　　——“這個做得應(yīng)該還行吧……”

　　“你已經(jīng)很有進(jìn)步了，托奈�！�

　　“……可以麻煩你叫卡諾來書房嗎？請讓我成為第一個祝福他的人�！�

　　——「他似乎并沒有因為聽到我和斯侃蒂訂婚的消息而難過」

　　瓦努帕伯爵將酒杯碰上卡諾的酒杯，指節(jié)不經(jīng)意間碰過卡諾的指腹。他抿過少許紅酒，將放下酒杯的手藏在桌子下面，一下一下地摩挲指節(jié)，緩緩將口中的酒咽下。

　　——“可是……為什么？我只是個管家。”

　　「如果我們同時出現(xiàn)在訂婚宴上，那是不是說明我們訂婚了」

　　“因為你姓瓦努帕，卡諾。”

　　——“卡諾沒有回來嗎？”

　　“我們并沒有見過卡諾先生，老爺�！�

　　——瓦努帕伯爵見卡諾站在崖沿，心掉了半截，他好不容易將卡諾撈回來就不愿再放手了。

　　卡諾有些喘不過氣：“老爺？”

　　瓦努帕伯爵在他的頸間蹭了蹭，語氣繾綣：“卡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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