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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黑帝陛下御用醫(yī)官の小日記
虛構人物第一人稱視角,寫顓頊陛下的老年生活~
BE預警,不拆官配
還有一些父輩們的小彩蛋
————————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虐文 悲劇 腹黑 BE
 
主角 視角
思瑤
顓頊
配角
玱玹
西陵玖瑤
高辛憶等

其它:長相思,玱玹,小夭,夭玹

一句話簡介:山一程,水一程。

立意:人要堅持做自己

  總點擊數: 41   總書評數:0 當前被收藏數:2 文章積分:90,69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言情-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為愛發(fā)電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15432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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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思遙

作者:清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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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遙


      (全文約15300字)

      ●第一人稱,原創(chuàng)OB視角的新嘗試----黑帝陛下的中老年生活。非夢女文,只是一個提供講述視角。

      ●無人生還預警!。。ㄆ鋵嵃⒛钸在嘿嘿)

      -------------分割線---------------

      我叫思瑤,一個在清水鎮(zhèn)長大的姑娘。我爹爹是鎮(zhèn)上千年老醫(yī)館“回春堂”這一代的當家人,而我則是一名初出茅廬的醫(yī)師學徒。我的神族娘親走得很早,具體緣由從未有人告訴過我?傊髞頉]再續(xù)娶,只我一個丫頭而已。

      鎮(zhèn)上有許多人會笑話爹爹和我,說這日后“回春堂”上千年的基業(yè)竟要傳交給我一個女孩子,既不合道理,也不成體統。其實對于這些話,爹爹和我從來都沒當回事,權當是這些匹夫婦人們見識淺薄。只因為我們回春堂的祖師婆婆桑甜兒,我那不知隔了多少代的祖奶奶,便是一位了不得的醫(yī)女。

      根據祖上傳下來的祖師婆婆手札記載,這“回春堂”的名號最早起建于兩個神族男子,被稱作“木師祖”和“玟師祖”。而我家這一脈的老祖宗桑甜兒桑婆婆便是從師于玟師祖,學得了一身醫(yī)術本領。而后玟師祖出走,木師祖壽終,桑婆婆便拼力頂起了這所“回春堂”,綿延至今。自幼時從父親處聽說祖師婆婆的故事起,我便立志要學得一手好醫(yī)術好本領。我敬仰那位愿意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的玟師祖,更敬仰以女流之身卻不讓須眉的桑婆婆。而作為他們的傳人,自也需對得起先人才是。

      為了能夠守好這所祖?zhèn)鞯尼t(yī)館,我習閱醫(yī)書,嘗識草藥,隨著爹爹游歷南北大荒。待長到芳華年歲是便有所小成,尋常行醫(yī)倒也算很難得出手了。此后我便綁了頂黑巾璞頭,扮作男子的模樣和爹爹坐鎮(zhèn)診堂。尋常閑來無事時還能研讀典籍,與爹爹去軒轅山下的老館子里喝酒吃肉,日子過得很是肆意快活。

      這段閑適無憂的生活我已過了許多年,因著娘親的緣故,我算是半個神族,近六十歲時仍是一副少女模樣。可父親卻只是尋常人族,就算依靠著娘親曾經留下的以及我的靈力延續(xù)壽命,衰老也是在所難免之事。爹爹逐漸老去,身體也變得大不如前。為了父親的安康考慮,我決定完全接手“回春堂”的生意,讓父親安心頤養(yǎng)天年。而爹爹也感念我的心意,欣然應允。見他放心,我亦是安心,這代表著他對我的認可。

      自此這回春堂的診堂里只余下我一位醫(yī)師,工作變得比先前更加忙綠。但每每見到病人們痊愈時的顏容,我的心底便是慰然歡愉,似乎許多的疲憊也隨之一掃而空。如此起早貪黑,卻無比充實順心的日子過久了,我便想著若能一直這樣子過下去,那也不錯。

      可是人族有句老話叫作“天不遂人愿!睆那暗奈铱偸遣恍家活,大概是因為這自小的生活的確太舒坦了些罷。麻煩這種東西難說得很,你不去招惹它,卻不代表它不能找上你。

      那日麻煩上門的時候,我尚在開堂問診。忽得門口一陣喧雜,推闖進來一群伙夫裝扮的男人,開口便嚷著我回春堂醫(yī)死了他們的弟兄,定要來討個說法才罷休。原先的客人們一見這陣仗紛紛躲在一旁。我聞聲而出,面對著這次來勢洶洶的鬧事,心中不能說不恐慌,但面上卻不能顯出分毫。我強作鎮(zhèn)定地問他們何故尋釁,其間是否有誤會——畢竟我與爹爹向來從來都是本分行醫(yī),雖說不能藥到病除,但也從未出過人命。

      我企圖同那群人據理而論,可是事實卻告訴我——我想多了,他們壓根不講理!伙夫們橫著臉,不由分說便在回春堂里一通亂砸,根本沒有給我分毫說理的機會。他們邊砸,邊嚷著說我回春堂的醫(yī)師不比鎮(zhèn)東邊新開的“仁心閣”,還好意思頂著千年老店的名號招搖撞騙。我心中生氣,臉色也憋得發(fā)紅發(fā)燙。不用懷疑,這并不是所謂的什么“醫(yī)鬧”,這幫人也壓根不是來替什么“兄弟”討說法來的。這分明是在赤裸裸的踢館,砸招牌來的。

      我當即想要使用靈力將他們擊退,可這些人都是普通人族,此處乃是醫(yī)館。若貿然同他們動手,終歸會叫回春堂因斗毆而見血。人族本就忌憚在醫(yī)館斗毆,更何況由醫(yī)師本人參與其中,最終就算將這群鬧事者趕走,也終究會傷了回春堂千年累世攢下的名望與聲譽。所謂“仁心閣”的人定是料到了我會因此投鼠忌器,才會在今日演上這樣一出好戲,當真是好算計。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急得心燥汗流時。一個伙夫忽得掄起一只竹椅向我砸過來。事發(fā)突然,我一時已來不及閃避,只得舉臂堪擋?墒沁@樣一來,多半會斷了指骨。而對于一個醫(yī)者,手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騎虎難下,我沒有選擇的余地。隨著一陣劇痛襲來,我疼暈了過去,只不過并沒有立刻失去意識。迷朦之際,我似乎看到有一群官兵模樣的人進來抓走了那群鬧事者,還有一個黑袍的中年人立在我的身前,不言不語,只是在看著我;杳灾埃剖堑袜艘宦,朦朧即離地不甚清楚。

      “寧可斷臂也不肯用靈力嗎……

      ……

      再醒來時,我已然身處一座宮室之中。幾個宮女對我說了許多話,可大概是因為我睡得太沉,頭還有些昏,基本上沒大聽明白。只知道了是軒轅國的黑帝陛下救了我,而她們,現下要引我去見他。

      走在路上,我的思路漸漸理清了些,卻不免感到奇怪——軒轅國的黑帝陛下為何會在回春堂,又為何會救我?眼下他要見我,又是因為什么?

      我仔細地想了許久,確定自己的爹爹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也更沒有得罪過黑帝陛下。思至此處,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黑帝陛下是在偏殿召見的我,問我叫什么名字。我跪在他的身前回話,告訴他我叫做思瑤——思念的思,瑤池的瑤。他先是一默,又低聲重復了兩遍的我的名字,仿佛從中悟出了什么意味一般沉沉一吟,還讓我抬起頭來。我不敢表現出自己心中的莫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長相。黑帝生得十分俊美,即便是歲月留下的風霜也難以遮掩。他的雙眼透不出分毫的悲喜,只有屬于帝王的那份威嚴與肅穆。如這般叫人下意識間心生畏懼的氣場,非沉浮權勢,執(zhí)掌天下多年的君主不可。

      關于這位黑帝陛下的諸多事跡,大荒之內幾乎無人不曉。他乃是軒轅黃帝與嫘祖娘娘的長孫,若水族長與先四殿下昌意之子。曾從師于高辛俊帝,繼軒轅黃帝之位。在繼承軒轅君位之后收服神農遺族與中原氏族,剿□□工,南并高辛。自此八荒一統,功在千秋。四海之內無不拜服,九州之間無不贊頌。

      作為一個從小聽著黑帝陛下傳奇長大的神族,我對陛下既懼又敬。眼下直面于他,身體不禁有些發(fā)顫。而黑帝陛下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反應,他輕嘆一聲,緩聲道:“朕不過問你幾句話,你且如實答來就好!

      語氣雖輕,卻是不容置喙。我用力點了點頭,緊張地抿唇。

      “汝可是回春堂的醫(yī)師?”

      “回陛下,是的!

      “小......玟小六是你什么人?”

      我愣了愣,一時間沒太能反應過來:“回陛下,草民不識得什么‘玟小六’。但回春堂的開創(chuàng)者玟氏乃是草民太師祖,不知陛下說的可是他?”

      黑帝又沉默了良久,才道:“既乃神族,昨日又為何不直接用靈力將歹徒擊退。”他瞥了我一眼:“還白白斷了條胳膊。”

      我下意識撫了下我那可憐負傷的手臂,嘆氣道:“回陛下,草民倒是想回擊?墒.......草民不能為一時沖突把家里祖?zhèn)鞯恼信平o砸了吧。”不知道哪來的膽氣,我還鬼使神差地嘟囔了一句:“當醫(yī)者可真不容易.......”話一出口,我便自覺失禮,趕忙捂住嘴巴,把頭低了下去。

      黑帝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便把頭埋得越來越低。直到他起身離去,簡短地留下一句話:“留在紫金宮,以后跟著朕!

      我?guī)Т舸羝鹕,看著他的背影:“陛下,草民家中尚有親眷祖業(yè)。爹爹還需要我照料,回春堂還需要我照料打理。.......”

      可黑帝并未因為我的話語和我的請求而滯留半步,直直離開了偏殿。還是服侍在陛下一旁的一個勁裝打扮的姑娘扶我起身。告訴我陛下已然派人去清水鎮(zhèn)打點妥當,讓我不必擔憂,若想知道家人的狀況問她就好。我見這個姑娘語間和善,料她并無惡意,便小心翼翼的問她:陛下為何要將我留下。那姑娘聞言輕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傻丫頭,你只管做好自己就行。至于陛下的心思,還是少打聽為妙!

      我似懂非懂,望著這四方天地,心底徒生茫然。

      ……

      在紫金頂住了些日子,說實在的,無趣得很。

      我做了黑帝陛下的宮中侍從,日日坐著千篇一律的差事。雖說這宮殿繁華確實惹眼——我一輩子都未曾見過這樣多的金銀財寶。可是待久了,心中卻莫名平添壓抑。在這層壘樓閣,看久了便如同清水鎮(zhèn)木匠師傅打造的枷鎖一般。這里的人也都一板一眼,沉悶得沒有活氣。聽瀟瀟姐說,許多年前皇帝陛下尚在世時,小月頂上曾住過一位西陵小姐。那位西陵小姐是王姬大將軍軒轅妭的女兒,陛下的表妹。她倒是一位頗有意趣的秒人,與紫金宮中的女子們全然不同。可惜她多年前忽得不告而別,至今不知去向。

      唯一讓我感到幸慰的是,在我來到紫金頂上的第二年,陛下便命人抬了一整套全篇完整的《黃帝內經》和《黃帝外經》送到我的面前,供我翻閱習讀?吹竭@兩套書的時候,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要知道在流傳的這兩套醫(yī)書多半都有殘頁刪節(jié),研習一套完整的《黃帝內經》與《黃帝外經》乃是爹爹多年的心愿。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自然不敢放過。見我將所有的閑余時間都花在了研習醫(yī)書上,瀟瀟向陛下請愿允許我進入軒轅御醫(yī)院學徒。陛下允了,只是要求我可以不做其他的宮務,但他安排的事物須得完成。我當天便收拾細軟住進了距離御醫(yī)院較近的侍女宮室中,暗暗希冀著未來。待有朝一時回到清水鎮(zhèn),我便會成為鎮(zhèn)上醫(yī)術最高明的醫(yī)師。許多曾經束手無措的疑難雜癥,便能從此有了答案。那些絕望中的患者,也將會因為我的醫(yī)治而重獲新生。

      懷著這樣的志氣,我努力學習,提升著自己的醫(yī)術。春去秋來許多歲月,我泡在醫(yī)書中也來往于御醫(yī)之間。在明識醫(yī)理的同時實歷病癥,日積月累是千金不換的沉淀。在我學成那日,黑帝陛下召覲見,由他隨侍的醫(yī)師對我進行考驗。我雖然有些緊張,可概因腹中有墨,多年的宮廷生活使我也不復初時的局促。待考驗完畢,我低著頭用余光瞥見老醫(yī)師鄭重地向陛下一拜,點了點頭。陛下喚我起身,讓我退下。我懷揣著淡淡的不安回到居所,靜靜等待著。晚些瀟瀟找到我,告知我遷宮,陛下已然決定由我繼任新的隨侍醫(yī)師。我不禁有些懵,瀟瀟繼而告訴我——老醫(yī)師年邁,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今日考驗了我的本領后,他很放心將陛下交托與我。

      話雖如此,可我卻是半信半疑,從我入紫金宮的那天起,我的日子過得似乎過于順暢了些。雖說是侍女,卻可以拋下勞計專心學醫(yī),不用往來于各宮服侍。方才學有所成,便成為了陛下的近身醫(yī)師。毫無疑問,我受了黑帝陛下乃至整個紫金宮的優(yōu)待,可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

      無功不受祿,這般天大的好運我不太受得住。在不知道事情的原因前,我心中難安。問瀟瀟自然是問不出來什么的,所以我決定——直接問陛下。

      聽完我的疑問后,黑帝陛下似是有些興味地瞥了我一眼,隨即恢復平常嚴肅的神情,悠悠道:“瀟瀟沒有告訴你,有些不該問的事情別問嗎?”

      我心下一震,卻大著膽子生生頂著他投來的那注威嚴的目光,與他對視片刻。

      “你會知道的!焙诘哿季煤蟪谅暤。

      “退下。”

      ……

      做了黑帝陛下的醫(yī)侍后,我在無意中發(fā)現了許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黑帝陛下并不是如同傳聞中的那般不茍言笑。事實上只要不涉及原則上的問題與紫金宮中的禁忌話題,陛下大部分時候其實很好相處。瀟瀟姐姐說,陛下年少時曾沒少在市井間摸爬滾打,知道世事險惡百姓疾苦,因而對身邊服侍的下人們也都很寬和。更令我驚訝的是,一次我隨陛下微服私訪,竟親眼見到他同一個通身布衣的打鐵鋪老板在一個軒轅城的“千年老字號”酒館里暢快地喝酒吃肉,沒有一絲一毫的國君架子。硬要說的話,面對那位白衣鐵匠,陛下的表現反而像是一個晚輩那般恭敬。

      我心生好奇,便問瀟瀟姐那布衣鐵匠是何人。那鐵匠白發(fā)蒼蒼,可眼中的笑意卻十分清明,并不似尋常老者,莫非也是神族?而瀟瀟只是看著陛下和那鐵匠,笑著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也罷,不說便不說吧。都欺負我年紀小見識少。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我的的確確知曉的一件秘辛。

      黑帝陛下有許多妃子,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刹煌c前代帝王的是,他卻有著兩位王后。神農氏王后乃是陛下所娶的第一位正妻,相傳當年與她成親時選擇摒棄了軒轅國自古尚黃的傳統,在儀典上一身黑袍禮衣,從此便留下了“黑帝”這一名號。而另一位王后則出自高辛氏,乃是從前的高辛王姬。聽聞這位高辛王后與黑帝陛下青梅竹馬,嫁入軒轅時又以整個高辛王國作為嫁妝,那自然是無上尊榮?墒遣恢獮楹,這位王后與陛下成婚后并未入住紫金宮,而是如從前一般定居在高辛舊都五神山。她也從未接受過黑帝諸妃們的拜見,一個月只能得見陛下短短幾日。而至于王后的庶務大權,那更是從未理睬。

      人人都說陛下與神農王后伉儷情深,琴瑟和鳴。同五神山上的高辛氏王后只不過是因為過往恩義而禮節(jié)性地走個過場?晌覅s認為不然,原因無他——陛下雖說給予了神農王后全部的權力與尊榮,可他卻從未在閑暇之時主動提及或關心神農王后哪怕一次。所謂的恩賞與份例,也都是由瀟瀟代勞下發(fā),黑帝從未親自經手。反而對五神山上的那位有名無實的高辛王后,陛下反倒時有關懷,也常常命我替他送去些東西。即便一月只見幾日,我也能明顯的感覺到陛下對待高辛王后與其他妃子們的不同——他對于高辛王后說不上有多寵愛,可卻實打實的有著某種特殊的偏愛。比起男女之情,陛下對待高辛王后則更像是兄長對于妹妹一般。

      可陛下既不喜愛兩位王后,也不見得多上心宮中諸妃,那他究竟是想要怎樣的女人?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瀟瀟曾在一次酒后醉醉醺醺地提及——曾經有那么一個女子,她勇敢聰慧,美麗明理。她曾幫助陛下登上軒轅君位,與陛下榮辱與共,同生共死。卻也在陛下功成名就之后選擇離去,沒有一分一毫的猶豫。她從始至終都占據著陛下心中的全部位置,多年來從未有所改變……

      我有些替黑帝感到惋惜,便問瀟瀟陛下為何不去尋回那女子?蔀t瀟卻嘆了口氣,低聲喃喃。

      “原是陛下對不住那姑娘在先……”

      “記得早些年時,陛下也曾發(fā)了瘋似地尋找西陵小姐?墒遣恢獜哪囊惶炱,陛下便不在去追尋她的蹤跡,只是夜夜都會去小月頂上的那片鳳凰林!

      說完這些,瀟瀟便沉沉睡去。我默然回想著她方才的話語,猛然發(fā)覺自己今夜知道得似乎太多了些。

      也是在今夜,我才知曉了陛下寢殿中那日日鮮妍的鳳凰花,究竟為誰而開。

      ……

      那日,我依舊奉命前往五神山,替陛下給高辛王后送去些日常的桑葚酒。高辛王后也與往常般親自出面收下,也十分自然地流露出幸福與滿足的笑容。

      記得多年前我初見她時,她待我的態(tài)度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惡劣。可當她問清楚我的名字和來歷后,卻如同陛下一般地有過半刻間的靜默。但自那之后,她便同我日漸熱絡親切。我在人間游歷數十年,虛情或是假意我一辯便清。我明白高辛王后對我并未偽裝和掩飾什么,她待我好,應當是出于真心。至于其間的原因我仍尚不明了,不過我猜,應當和陛下有待于我的原因如出一轍。

      其實高辛王后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在我看來,她很通透,也很真實。她會因為夫婿有其他女人而直言不滿,也會因為一瓶佳釀而徹夜歡醉。她很喜歡鬧小脾氣,也會經常開懷大笑,仿佛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一般。相比起紫金宮中那些被禁錮德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的可憐女人們,高辛王后實是幸福,也幸運的多了。

      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做高辛憶,允許我私下里喚她憶王后。憶王后每每收到黑帝陛下送來的桑葚酒,都會邀我同她喝上一杯,聊上許多趣事。其實我知道,她既同陛下青梅竹馬,想必對陛下心中那位女子的事情亦是知曉的?伤齾s從未提起過,我能領會,以是便也沒有問她。

      這次見到憶王后時,她似乎清瘦了許多,許是有些身體不適。我依所學的醫(yī)理為她抓了幾服藥,憶王后服用后雖誠然面色上看起來好了些,可我知道這并不治本。正當我有些手足無措時,有一對夫婦造訪了五神山。憶王后一聽稟報,便趕忙派人將他們迎進殿中,那對夫婦只作尋常凡人打扮,俱是一襲青衣。男子氣度溫潤如玉,女子的眉眼間則攜著一股淡然肆意,額間還有一抹桃花印記。憶王后一見到那女子便就顧不得什么禮儀姿容,只像個孩子一般撲上去抱著那女子不放手。而那女子似乎也沒有避讓的意思,只任由憶王后撲在自己身上,還笑著哄她高興。我依稀間聽到那女子喚了憶王后一聲“阿念”,憶王后喚那女子“姐姐”。我自知此處已然不宜久留,便自覺地退下殿去。可甫一出殿門,我便同正守在殿門外的那女子的丈夫打了個照面,鑒于他夫人同憶王后的關系,我向他堪堪一禮。那男子噙著溫和的笑意與我還禮,只看了我一眼,便道:“你是桑甜兒的后人吧,可也是做了醫(yī)師?”

      我低聲應了,回道:“是!鞭D念一思又道:“公子您竟知曉奴婢的祖師婆婆嗎?”回春堂的名號雖大也只在清水鎮(zhèn),這大荒中知道桑祖師名號的也不過寥寥。

      那公子輕輕點了點頭,轉身看向殿門,莞爾笑道:“想必她也會想要同你一面!

      ……

      同那位公子所言的一般,待那青衣女子替憶王后診了脈又敘了會舊后,一直等候在偏殿的我便接到了她們的傳召。

      殿內,憶王后與青衣女子同席而坐,說說笑笑。青衣女子的夫婿則坐在她的側首處,含笑而望。我緩步走近他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那青衣女子見我來了,便微笑著招呼我倒她和憶王后身前坐下。我雖心中有些驚異,可也端著照做了。我見她們都在盯著我,便也大著膽子回敬,直直望著他們。

      “噗嗤!鼻嘁屡雍龅囊恍!澳氵@姑娘,倒是挺有趣的!

      我聞言連忙把頭低了下去,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尋常與憶王后無禮慣了,竟是一時沒能控制住。

      憶王后佯怒著瞪了我一眼,對青衣女子道:“這丫頭沒規(guī)矩慣了,姐姐你別見怪。”

      結果那青衣女子卻輕笑一聲:“高辛王后什么時候竟也開始同我在意這些虛禮了?你可別嚇著人家小姑娘。”

      我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憶王后,憶王后也瞥了我一眼,輕哼了一聲,抬手執(zhí)杯灌了口桑葚酒。

      青衣女子沒再管憶王后,轉而看向我,溫聲道:“你就是思瑤吧,王后說你是清水鎮(zhèn)的醫(yī)師,桑甜兒的玄孫女?”

      “是的。”我點了點頭。“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我的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只是有些離奇荒唐,一時間不敢確定。

      青衣女子聞言默了默,并沒有即刻回答。一旁的憶王后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好似不情愿她回答我這個問題一般。反觀那青衣女子的夫婿卻是淡淡的,并無多大反應。

      “無妨,他不會的!鼻嘁屡影参恐鴵嵘蠎浲鹾蟮氖,開口道:“我叫西陵玖瑤!

      “西陵玖瑤?”我驚得忽的站起!澳褪窍惹白≡谛≡马斏系哪俏晃髁晷〗悖俊

      西陵玖瑤聞言挑了挑眉,憶王后則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嘟囔倒:“早讓你別說了,哥哥他果然……”

      “阿念。”西陵玖瑤正聲道。“我方才說了,你別擔心!

      我聽著愈發(fā)心驚,很顯然現下我正直面著黑帝陛下那不為人知的往事。我雖好奇,但也惜命,話被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然是危險極了。

      “王后殿下,西陵小姐。你們……我……”我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委婉的向他們提出告退請求!叭魶]有旁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西陵玖瑤笑吟吟地看著我,眼中有幾分狡黠之色:“你莫不是怕陛下知道你今日見過我而殺你滅口吧?”她見我支支吾吾地說不明白,看上去極為恐懼,擺了擺手道:“其實他也沒這么可怕的……”

      “那是對您啊,小姐!蔽壹钡枚伎炜蕹鰜砹耍骸澳宛埩宋野伞!

      紫金宮生存守則——謹慎,謹慎,再謹慎。我不能仗著黑帝時常帶我寬和,就不知好歹地輕易將自己的小命置之度外。

      “小思瑤!蔽髁昃连幱迫坏溃骸澳慵热灰呀浿獣晕业纳矸,跑也沒用了。倒不如乖乖留下,同我和憶王后說會話!彼戳艘谎蹜浲鹾螅骸拔液屯鹾笞钥杀D銦o虞。”

      事已至此,我算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若現在跑回宮去,太過于冒失,豈非平白惹人懷疑非議?仔細想來,即便我如今見過了西陵小姐,只要不涉及陛下從前的秘事,只單談現下,那多半也沒什么要緊的吧。屆時若陛下問起,我只管坦然一點如實回話就好。大概呃,大概不會出什么事的吧……

      我思至此處長舒了一口氣,神情間宛若英勇就義“您請問吧!蔽姨а劭聪蛭髁晷〗,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但奴婢只與您聊現在的陛下,關于從前……”

      “誰要同你說陛下的事情了?”西陵玖瑤笑道。

      我有些錯愕地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開口問我,我才知道我才明白西陵小姐原來只是想知道一些有關于清水鎮(zhèn)的消息以及回春堂的現況。在紫金宮學醫(yī)時,我時常保持著同家中的通訊,大大小小的事情倒也知道許多,當下便都悉數說與西陵小姐聽了。我見她聽得開心,便也隨之放松了下來。憶王后也會偶爾湊趣幾句,不過問的大多是關于回春堂隔壁那家小酒館的事兒。而西陵小姐的丈夫卻也似乎對回春的事情很感興趣一般聽著我講故事,還時不時會同西陵小姐別有深意地對視幾眼,其間盡是柔情蜜意。見此情此景,我心下略略明白了些,只是面上不顯——這屋里的人,都挺有故事啊。

      直到日落西沉之時,我才從那殿間出來。不知為何,在同憶王后他們說笑閑談間,我那因常年被宮規(guī)壓制而沉寂的心境似是忽而開闊了許多。大半日的光景,仿佛流沙星落,轉瞬即逝。

      西陵小姐果真如同她所言的一般,并未提及陛下半句。只是她越是看著淡然,我便愈發(fā)地為黑帝感到傷懷。若是當真不再在意某件事情,又何必刻意地選擇避而不談呢?可又見到西陵小姐與其夫婿間的相處言談間滿是情意,那模樣實在是不似作偽。我便更為好奇,好奇在西陵小姐的心中,陛下究竟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我與憶王后送西陵玖瑤夫婦倆到五神山腳下的港灣旁。憶王后一直拉著西陵小姐的袖子,似乎很想再多留她幾日。西陵玖瑤無奈的笑了下,湊在憶王后的耳畔輕聲說了些話,便轉而望向她的夫婿。那位公子向憶王后一揖,便挽著西陵小姐走上了返程木船的甲板。

      木船離岸,布帆隨風翩然,遠方有故人將行。我靜靜站在岸邊遠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忽地升起一股勇氣,大聲喊道。

      “玟師祖!”

      甲板上的青衣女子聞聲一怔,緩緩回身。

      “多謝你,玟師祖!蔽液艉暗!拔覀円欢〞湛春没卮禾玫,您且安心。”

      西陵玖瑤與青衣公子相視一笑,道:“思瑤,你是個稱職的醫(yī)者!

      她的聲音清澈,直沁人心。

      “我相信你!

      我愣住了,默然中直直地望著她,胸腔間莫名翻騰?傆X得有一股無名的力量在推動著我,走上前去。

      “西陵小姐!蔽业穆曇舭l(fā)顫。

      “紫金頂上的鳳凰花一直都在,它們如今都開的很好!

      夜至行晚,兩人的身影在水霧繚繞間愈朦朧。我逐漸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遙遙相顧。

      “我知道。”

      水波蕩漾,風聲帶回了西陵小姐的答語。只這一句,僅此一句。

      之后我便默了聲,與王后一并遠望著他們的行船漸漸消失在水天云際。

      西陵小姐的這句話,意義實在太重。

      ……

      那日后我回到紫金宮,將自己在五神山時曾遇見一位青衣女醫(yī)的事情如實稟告給了黑帝。黑帝起初時似乎并不在意,可當我說到憶王后喚那女醫(yī)作“姐姐”時,他卻猛然失手打碎了一只握在手中的鎏金杯。瀟瀟驚呼一聲,連忙喚人上前查看黑帝是否受傷。但黑帝卻巋然不動,任憑手中鮮血流淌,也不管不顧。他定定地看著我,眼中不知是喜是悲,只幾乎一字一句地問道:

      “那醫(yī)者,是何人?”

      我靜靜地看著黑帝,看著他此時失態(tài)而不自知,莫名凄涼。黑帝見我不答,自嘲般地笑了笑:“罷了,她既然要躲著我,又怎么會同你說……”

      “西陵玖瑤。”我抬眼,正聲而道:“她告訴奴婢了,陛下!

      那一瞬間,黑帝的眼中浮過了許多情緒,他似是不愿意再掩飾他的疲憊,以至于這許多些的情感竟能被我這個小小的醫(yī)師盡收眼底。

      喜悅,茫然,悲哀,痛楚……似乎還有幾分釋然。

      那夜,黑帝陛下沒有去往日習慣待的鳳凰林,而是在小月頂的山巔,在那座黃帝陛下與西陵小姐曾經居住過的小屋中倚窗遠眺,透過月華與清風,望的是五神山的方向。我與瀟瀟等候在山的另一頭,她問我西陵小姐那天可有提及陛下,我搖了搖頭。但我告訴她,西陵小姐知道在這紫金頂上,永遠有鳳凰花長盛不敗。

      西陵小姐并沒有在避開他,他知;西陵小姐也仍然信他,他亦知。

      可恰恰便是這份不言自明,徹底折斷了他的希冀。

      “陛下他,應當不會再去找西陵小姐了!睘t瀟望著天邊的流云稀星。

      “這樣也好!

      ……

      此后又過了許多年,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兩百年來,許多人在偌大的紫金宮里來來往往。神農王后無聲無息地薨逝了,陛下看上去并不怎么傷心,只是依律籌辦喪事。不過作為王后大行,這般的喪禮似乎過于從簡了些,不僅意料之中的憶王后沒有來,就連陛下也只是匆匆走了個過場了事。反倒是在喪儀以后,黑帝在已故赤水豐隆將軍的埋骨處暫住了許久。直到王后出殯那天,他才回到了紫金宮中。

      黑帝正妻神農氏的靈柩最終被送回了神農山,葬在了神農炎帝之位的半山處,享無上哀榮。只是此般下葬卻意味著,黑帝百年之后并不會同她合穴長眠。

      我依舊捉著我的活計,偶爾還能托人照看回春堂一二。隔幾日給憶王后送去些桑葚酒,時不時和瀟瀟一起跟隨陛下下界同那白衣老鐵匠喝酒聊天。日子雖說過得有些千篇一律,可總也不算少了樂趣。只是,這期間我再沒見過曾在五神山上見到的那位西陵小姐和她的丈夫。而陛下,也一如既往地守候在那鳳凰林的月色中。

      忽然有一日,碧海同震,云天皆閉。五神山連日陰雨,大荒中的飛禽生靈悲鳴不止。見此情景我不安地走進紫金殿,卻見黑帝一身素袍,尋常的發(fā)冠也換做了白帛帶,儼然是尋常人家戴孝時的裝束。他背對著我與瀟瀟,一言不發(fā)地緊握雙拳。瀟瀟站在階下,低聲告知我——原先高辛國的俊帝陛下,已然魂歸浩土了。

      我原先對高辛俊帝知之甚少,畢竟早在我出世之前他便已經將君位禪讓與黑帝陛下,自行歸隱去了。以是良久后,我才恍然間反應過來——高辛帝,那是憶王后的父親。

      我對陛下的做法有些不解,畢竟無論是作為帝王岳丈亦或是一國先君,俊帝去世都無需陛下戴孝。要知道依照軒轅國的規(guī)矩,國軍戴孝,非是父祖之喪不可。但見陛下哀傷,滿朝上下卻也無人膽敢多言,只得遵黑帝詔令按照帝王儀制安葬俊帝。

      在俊帝陛下的喪禮上,我再次見到了憶王后,她一身素白孝衣,抱著黑帝陛下哭的傷心。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便退在一旁守著。陛下顯然亦是哀痛至極,但卻也不忘輕聲安慰憶王后?赡苁且驗檫^度疲乏,憶王后不多久后便沉沉昏睡了過去,陛下命瀟瀟將她送回紫金殿安置下來。

      黑帝依舊堅持親自為俊帝守靈,諸多繁瑣禮節(jié)俱是親力親為,從不經旁人之手。多日下來他難免有些消受不住,面容憔悴。直到喪儀的第六日,瀟瀟領來了一對夫婦前來求見黑帝。

      “陛下,有兩位故人候在殿外,想要進殿拜祭俊帝陛下!

      黑帝少有地露出了些許不厭其煩的表情:“朕不見,送客!

      我聞言心間一動,莫名生出一個猜測,正要開口。殿門外卻已響起了那記憶中熟悉的聲音,雖低沉了些,但仍舊清明。

      “民婦帶了五神山的桃花。”殿外的女人淡聲道:“父王生前,最喜此花。”

      黑帝聞聲有一瞬間的驚滯,隨即匆忙起身。他踉踉蹌蹌地奔向殿門,仿若瀕溺之人在浪間撲向一塊浮木般,絕處逢生。

      他行至門前的,抬起微微顫抖的雙手,推開了那扇門。白日剎那間沖淡了殿中多日沉積的昏暗,而那手捧數枝桃花站在晨光之中的女子,不是西陵小姐又是誰?

      “小夭……”黑帝的聲音發(fā)啞。他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怔怔地低喃:“是你,真的是你回來了!

      “回陛下,是我!蔽髁晷〗愕恍χ骸拔沂切∝。”

      “你別這么叫我!焙诘劭嘈Φ溃骸霸谕饷嫱媪嗽S多年,都不識得我了嗎。”

      我看見他的指尖都在打顫,似是在強行忍耐著什么。他的衣發(fā)間尚有些凌亂,可他卻渾然不在意。我從未見過黑帝陛下對人以“我”字自稱,眼下這是第一次。在面對西陵小姐時,黑帝仿若是變了一個人。音容依舊,只是那本不應出現在一位帝王身上的行止,卻在此時間他的身上顯得分明。

      西陵小姐微微抬眸,與黑帝陛下對視片刻,便堪堪移開了目光。她拉著她夫婿的手,對黑帝道:“玱玹哥哥,我和璟回來送一送父王!

      青衣公子亦向黑帝鄭重一禮:“草民涂山璟,拜見陛下!

      黑帝靜靜凝視了二人許久,眼中的陰靄才逐漸散去。

      “回來了就好!

      他輕輕拍了拍西陵小姐的肩,又冷冷地瞥過那位自稱為青丘涂山氏的公子一眼,轉身領二人進入殿中。西陵小姐與涂山公子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默聲緊隨其后。

      借西陵小姐之口,我第一次得知了黑帝陛下的名諱——原來,他叫玱玹。

      西陵小姐和涂山公子夫婦二人一同祭拜了高辛俊帝。西陵小姐并未如同憶王后那般放聲哭泣,反而異常地平靜。只是她雖面上看著淡泊,可遲緩的反應動作以及泛紅的雙眼卻也遺露了她心底的哀傷。她無言地捧著桃花,仔細將它們插在了俊帝靈前的瓷瓶中,又單獨給俊帝磕了幾個頭。

      紫金宮中人皆知,西陵小姐是軒轅王姬與蚩尤之女。當年王姬妭自休于高辛俊帝,與蚩尤在逐鹿戰(zhàn)中同歸于盡,而對軒轅皇族隕落袖手旁觀的俊帝,也在西陵小姐身世暴露后下詔剝奪了她的高辛王姬封號。虧得外祖嫘祖娘娘母族庇佑,西陵小姐才得以繼續(xù)居于高門之位。傳言西陵小姐因母親和舅父之死對俊帝心中含怨,兩人關系緊張疏離。可今日的一切卻似乎在告訴她這位小小醫(yī)師,真正事實并不全然是那么回事。

      看來“傳說”這種東西,果真也是不可輕信的。

      俊帝最終被葬在五神山遠處的一片綠洲之中,聽說在許多年前那里曾是一片炎熱的大漠,里頭住著一位極其兇惡的旱魃大怪物。后來不知怎的,旱魃無影無蹤地消散了去,曾經的炎漠也化作了桃花盛放的綠洲。當地的居民們說,俊帝生前就常來此暫居,死后也愿葬在這片土地之中。而俊帝的墳塋也十分簡單,是黑帝與憶王后按照他遺愿建就——幾株初生的桃樹,幾壺軒轅的好酒,還有一塊矮矮的石碑。

      石碑之上,沒有高辛俊帝的封號尊榮,也沒有只言片語的偉業(yè)頌歌。只有那兩個一刀一錘鑿刻而出的名字,各成風云卻又合而為一。

      “高辛少昊,軒轅妭!

      俊帝走后,黑帝陛下的一切生活起居如常,只是他再未下界去過那間老舊的鐵匠鋪。

      西陵小姐和涂山公子最后還是離開了,臨行前也只同憶王后告別。可他們卻不會知道——那日的黑帝陛下就便服于人間小道的隱蔽處,親自目送著二人再度遠去,終究是什么也沒有做。

      我看著難過,便問瀟瀟姐——為何陛下不現身挽留西陵小姐夫婦呢?

      瀟瀟望著遠去的馬車,緩聲道:“陛下害怕挽留!彼D了頓:“歲月匆匆宛若之間流沙,人也是一樣,注定留不住的便永遠也留不下來。陛下只知道眼下這般已是小姐所求所望,那便足夠了。”

      相見相思難相守,長風萬里與卿訣。

      莫回頭,問前路,天涯芳草春不歇。

      西陵小姐夫婦離去多日以后,黑帝終于再一次便衣下界。只是這一次,從前的老鐵匠失了蹤影,黑帝只得一人獨坐在那“千年老字號”酒館面前淡酌。待喝完了酒,他便又去到了那家打鐵鋪。黑帝照下來打鐵鋪的招牌,合上了它的大門,并告知周邊不知所以的居民——前些日子老鐵匠已然離世,他此番前來乃是替師傅收拾遺物,且一并關了這家老鋪子。居民們問他是誰,他只道自己他那老鐵匠的曾經的弟子。

      黑帝說,不出百年,鎮(zhèn)上的所有人便會忘記有關這家老鐵鋪的一切。

      ……

      日久天長,紫金頂的鳳凰林似乎永遠茂盛鮮妍?赡顷惻f的秋千架卻空空蕩蕩,再也等不來它的另一位主人。

      黑帝老了,兩鬢已然斑白。他雖有心,卻也再不能如同盛年時那般沒日沒夜的處理政務,就連行動也漸漸變得遲緩。我是他的貼身醫(yī)侍,自然知曉他的身體已是每況日下,絕不可在勞累損耗下去了。我日日提醒黑帝保重,可他卻仿若未聞,但也從不出言反駁。誰都弄不明白,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忽而有一日,我正替他診脈問安之時,他突然出聲問我:“思瑤丫頭,你想回家嗎?”

      回家,回清水鎮(zhèn)嗎?

      我被自己這一剎那間的猶豫嚇了一跳。

      不知不覺滄海桑田,我竟已然在這紫金宮中待了數百年了;腥婚g提起,我才發(fā)覺我已然將這九重宮闕當做了自己的家。說來也是好笑,一個半神族人,居然真的有朝一日也成了這紫金頂上的一份子。

      三百年前爹爹去后,回春堂便傳給了我的徒兒——那是個踏實的孩子,我很放心將祖業(yè)交托予他。而自那以后,也許是因為宮中事物繁多難以抽身,我再沒有回到過清水鎮(zhèn)。

      我告訴黑帝,我已經習慣了在紫金宮中的生活,希望能繼續(xù)留在這里。而黑帝陛下聽后卻是悵然地望著我,再藏不住眼中的疲憊與蒼老,他道:“可你本不屬于這里。思瑤,你屬于你自己!

      我抬頭望著黑帝,回道:“能當好陛下的醫(yī)侍,便是思瑤心之所往。”

      他就那般無言靜默地看著我,過了許久,最終還是同意我繼續(xù)留下。只是他看上去頗為惆悵,似是不大高興。我莫名有些害怕,怕黑帝逐我離開,以是便日益上心地服侍他?晌译[隱發(fā)覺我越是用心,他便越不高興。雖然面上微笑著,可我卻總能感受得到他眼中的那抹悲涼。

      日子便這樣一天天的過下去,我感受得到自己愈發(fā)渾渾噩噩,腦子甚至也不如往日靈光。這般的生活并不快樂,可奇怪的是我卻從未想過離開。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不舍得再離開這個滿載我半生悲歡的所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與別離之后,這里終究便也成了我的歸宿。

      終于有一天,陛下說他倦了。他下詔傳位于他的侄兒,自己則選擇退居軒轅山。也是從那時起,他無需再整日維持著帝王的威嚴,再次做回了一個尋常王族老者。

      軒轅山上也有同紫金頂上一模一樣的鳳凰林與秋千架,他仍然如往日般夜夜守在那里。不過同在紫金宮時不同的是,如今他的眉眼間似乎有了笑意,仿佛這里有著在紫金頂上看不到的美好風景。

      此處名為朝云峰,此居名為朝云殿。

      他看見的不僅僅是滿目繁花盛開,更是他與西陵小姐那可憶不可追的兒時光景。

      夜幕沉沉,黑帝躺在踏上,同一旁的我講述著自己的一生。年華逝去成為歷史,熱烈繁華也終究歸于塵埃。他講著講著,時而喜,時而怒,時而悲傷,時而遺憾。曾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也曾有不得不去傷害的人。他有過畢生摯愛,卻也最終因為自己那一分鮮少的放肆與任性,將他們間的距離越推越遠,直至不復相見。

      他忽而不愿再講了,或者說,他也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了。

      黑帝癡癡望著床邊擺放著的那束鳳凰花,啞聲問道:“思瑤,朕是誰?”

      我跪一旁,見他已顯彌留之態(tài),強忍著鼻酸道:“陛下,您是軒轅黑帝!

      可他聞言卻目露恐懼,茫然般地搖頭:“不,朕不叫黑帝!彼粤Φ剞D過身來,深深地望著我:“你告訴朕,我是誰!

      似是風過弦斷,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哀,落下淚來。

      “玱玹!

      我悶著哭腔,朝他笑道:“你不止是黃帝陛下的孫兒,昌意殿下的長子。你更是你自己。你叫做玱玹!

      “是了。”

      玱玹聞言長長舒出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含笑合上了雙眼。

      他當了大半輩子天下人的軒轅黑帝。而這一刻,他只想做回往日的玱玹。

      朝云峰上鳳凰花林依舊,可那個夜夜守著那座空秋千的人,卻再也不會來了。

      他離開了,因為他要去見一些人。

      去見那些,曾出現在他生命的人。

      去見那個,曾坐在花影綽約中陪伴與等待著他的人。

      ……

      尾聲

      黑帝薨逝,因事發(fā)突然又無靈獸悲鳴禱告,以是軒轅山的宮人們只得驚促地開始籌備喪儀。朝云峰上的東西開始逐漸被搬走,據說是要作為隨葬品陪同黑帝長眠于那片鳳凰花林之中。我靜靜坐在宮殿門前冰冷的長階上,眼見人來人往,星起月落,只覺得莫名的蒼涼與迷茫。

      驚覺間是驟失所依,不知何歸,不知何往。

      我留在了陛下生前心心念念的朝云峰,在那些鳳凰花樹下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聞訊而來的憶王后做主將我接走。

      憶王后問了我許多問題,也同我說了許久的話。在得知陛下最后的遺愿只是想聽想聽別人喚他一聲“玱玹”時,她沉沉嘆息,眸光閃爍著望向遠方的天際。

      “你說這一切,真的值得嗎?”憶王后喃喃道:“哥哥和父王一樣,他們都曾為了那權力之巔而抵命求索。為了他們想要的那樣東西,失去了許多許多……”

      半生心血,年華光陰,重要之人,以及真正的自己。

      “可是臨了了,他們卻也都再求不來最初時便擁有的一切。”

      我聽著憶王后的話,輕輕搖了搖頭:“思瑤不知!

      值得亦或是不值得,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有資格評定。

      亦或許,這本就是個無解的問題。

      憶王后看著我,忽而一笑:“思瑤,你知道當年哥哥為何非要留你在紫金宮中嗎?”

      過去了那么多年,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大概是因為我是回春堂的傳人。也更是因為,我的名字吧……”

      思瑤思瑤,長思玖瑤。

      黑帝陛下戀慕西陵小姐,我這名字自是恰好是符了他的心意。且又好巧不巧地和小姐帶了些清水鎮(zhèn)的緣故,以是黑帝便好心格外優(yōu)待了。

      可只是憶王后笑了笑,又問道:“那你可想過,為何后來哥哥又要遣你離開呢?”

      若因寄托相思而起,那又何故無疾而終?

      黑帝至死都在惦念西陵小姐,這一點毋庸置疑。我不知那日他為何想要遣我離去,并為此不解至今。以是憶王后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憶王后見我躊躇,輕輕一嘆。

      “我同你說一個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吧。”

      千年以前清水鎮(zhèn)上,曾有一個快樂瀟灑的小醫(yī)師,他名叫玟小六。

      后來啊,小醫(yī)師不見了。此后世間,多了一位名滿大荒的高辛王姬。

      玟小六是放肆的,辛苦的,但他很自由。

      大王姬是高貴的,美麗的,可她卻在無形的枷鎖中飽受禁錮。

      她曾為一人放棄了自己最珍視的東西,他也曾以為自己能夠護她一生周全。

      他將真正的自己獨獨留給了她,卻也因此而險些害死了她。

      憶王后怔怔地望著五神山的碧海,仿佛在一絲一絲地拾起那些遺落在光陰中的點點滴滴。

      “玱玹哥哥思慕姐姐,確也會因此而善待與姐姐有關的所有人和事?蛇@世間茫茫,想找到一個同姐姐有干系的的人何其不易。思來想去,便也只有那玟小六的回春堂了!

      “玱玹哥哥因為而常去回春堂廳內小坐,見你男裝行醫(yī),或許便也想起了姐姐。他不忍你與老父平白受人欺凌,于是出手相助并做主將你帶回紫金宮。他是天下共主,由他護著,你便不必如姐姐當年那般顛沛流離。”

      我回想起黑帝陛下往日里對我的諸多照顧,如今才是終于明白了其中緣由。

      “那陛下后來又為何要趕我走?”我的聲音有些發(fā)啞。

      憶王后眼中是無盡的凄涼與悲憫。

      “或許是哥哥忽然發(fā)覺到,自己又犯了同從前一樣的錯誤!

      她定定地看著我:“你本是凡世醫(yī)者,天高云闊。他卻為了一己之私,將你永遠困在了九重宮闕。”

      “并非陛下困我!蔽夷赜行┙乖,急忙反駁:“是我自己想留在宮中的!

      憶王后淡然抬眸:“可是,這還是你最初的愿景嗎?”

      我聞言一時語塞,唇間微微顫動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她茫然道:“記得你我方識得時,你可沒少同我抱怨那座死氣沉沉的王宮,還說日后定要找機會離開那里,做回從前的小鎮(zhèn)醫(yī)師?稍醯暮髞怼

      怎的后來,卻漸漸選擇了妥協?

      “哥哥也許從未想要困住姐姐與你,可他卻希望你們能一直依靠于他,受他庇護。殊不知如此,會慢慢折縛了飛鳥的雙翼!

      我聽著憶王后的話,不免有些心驚。

      其實我也曾想過自己為何一定留在紫金宮中。

      究竟是因為流連時光,還是習慣了有所依仗?

      “他在不經意間親手造就了這場悲劇,可待他真正回望發(fā)覺之時,卻是悔之晚矣!睉浲鹾罂嘈Φ溃骸案绺缰,你已經離不開這里了。可他偏偏妄想彌補自己曾經的錯誤,才提出要你離開紫金宮,回到那個沒有他插手的人生中!

      “可是王后!甭犞脑捳Z,我只感到無力:“我找不到歸路,我早已回不去了!

      不知從何時起,我漸漸忘卻了當年自己行醫(yī)濟困,肆意人生的模樣;厥淄拢涣粝铝四亲洃浿械淖辖饘m。它已悄然融進了我生命中,并在默然間刻骨銘心。

      我忽然有些羨慕西陵小姐——至少,這世間還有人能夠帶她離開。

      在故事的最后,我是紫金宮的思瑤。

      高辛憶是軒轅黑帝的王后,玱玹是八荒萬民的君王。

      相柳是神農氏族最后的將軍,涂山璟是玟小六的葉十七。

      只有西陵玖瑤,她永遠屬于她自己。

     。‥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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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思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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