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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給我毀了他家!”
那年,那女孩九歲。
她從小生長在一個十分復雜的家庭,她無法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可以成群結伴地一起在院子里跳格子,她的玩伴只有那些穿著黑衣服戴著黑墨鏡的叔叔。
他們叫她,公主。
然而,公主孤獨的憂傷就好似一首悠長而凄涼的歌。
一
她一直是個十分安靜的孩子。
安靜到進入一個陌生的班級卻完全不被人知曉。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里。
沉默地獨守一個人的世界。
直到班主任很熱情地介紹著她,來自S縣的中考狀元,即將擔任這班的學習委員,同學們才紛紛轉過頭去,打量著這位象牙膚色的女生。
她渾身透著冰艷的美,海藻般卷曲的長發(fā),薄如蟬翼的眼睫毛下是一雙寒星般犀利的大眼,如果有人不小心陷進這閃著寒光的眼睛里,就如同處身于千年的冰窖,可是卻讓人心甘情愿。
好的事物總是需要一起分享,養(yǎng)眼的漂亮女生也不例外。
于是,她的名字在新生中傳開了。
常常有別班的男生趴在窗邊欣賞著這位有著特殊氣質的女生。
像公主一般尊貴的女生。
她叫落雨。
可惜,她不再是公主。
在一夜之間,她變得一無所有。
奮發(fā)地讀書,爭取到可以保送至M城最出名的高中的名額,只是想離那個視她為公主的人近些罷了。
二
這一天的課間,教室外出奇的安靜。
似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一陣布鞋敲擊地板發(fā)出“嗒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除了他和落雨,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定格住了。
沒有人料想到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里不是他應該出現(xiàn)的地方。
聖傑高中各個年段是分隔開的,年段間的相距甚遠。
他,凌離,校董的兒子,二年級生,在聖傑高中是個叱詫風云的老大級人物,英氣十足的濃眉,深不見底的眼睛,高聳的鼻梁,唯美的薄唇,擁有令男生嫉妒,女生癡狂的外表。
可是,身上散發(fā)出的千年寒冰的氣息,拒人千里之外。
他緩緩走向正在整理筆記的落雨。
“你就是落雨?”眼里布滿復雜的情感。
落雨無聲地輕瞥一眼,繼續(xù)在書上圈圈畫畫。
“你,就是落雨?”凌離緊扣落雨的下巴,使她面向自己,又問了一遍。
落雨正視著他,腦海中一張稚氣的臉與面前的俊顏重疊在一起。
她記得他。
那個男孩。
“是!甭溆隂]有任何表情的回答。
“來自S縣的保送生?”
“是。”
“學校的特困濟助生?”
“是!
身邊傳出陣陣輕聲的嘲笑。
而落雨像只是在回答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沒有一絲的遲疑,沒有一絲的羞容。
那是一種麻木。
這些嘲笑與當初生活的黑暗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她已經(jīng)看清了人情世故。
“你家一直都很困難嗎?”
“是!敝辽倨吣陙恚恢逼D堅地生活著,那是一種茍延殘喘,垂死掙扎的生活。
凌離逐漸縮緊瞳孔,她會是當初那個小女孩嗎?同樣的姓名,同樣的居住地,可是一個高傲華貴,一個卑微冷漠,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們會是同一個人么?
應該不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以為他是清楚地記著她的,可當他無論怎樣回想,記憶里只殘存著那小女孩模糊的輪廓,一雙澄澈的大眼睛,還有手里抱著的潔白的布娃娃。
他輕笑,陽光夢幻般地綴著他的嘴角,如同泡沫,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他是不會笑的,大家都是這樣認為。
然而,他笑了,在一個女生面前。
雖然這笑容是如此的短暫。
他松開手,轉身離開,依是一貫冷漠的表情走出落雨的教室。
一切恢復原點。
三
第二天的早上,落雨的課桌灑滿紅漆。
“狐貍精”“死乞丐”“妓女”“雞婆”“臭三八”……
字字鮮紅如血。
落雨將下唇咬得發(fā)白。
男生們把頭低得很低,幾乎都縮進抽屜里去了。不是他們懦弱,而是那“主謀”他們實在惹不起。
“真是活該!”幾個女生坐趁成一堆冷眼嘲笑她。
“明明窮得要死還裝清高,竟敢勾引我的凌離!”女生中間,戴著修長的假眉毛,濃妝大眼的周欣蓉一個“怨恨”的眼神掃向落雨。
她就是那“主謀”,教導主任的寶貝兒女,學校里不管是高年級的學姐,還是低年級的學妹都得叫她一聲“大姐”
她,還是凌離的未婚妻。
當然,凌離是不喜歡她的,這不過是兩家父母友好往來的憑證罷了。
“真不要臉!鄙磉叺呐胶椭。
落雨轉身跑了出去。
幾小時后,落雨大汗淋漓提著一桶紅漆出現(xiàn)在班級門口,口中喘著大氣,似乎去了很遠的地方。
畫面如同被神人按了“暫!辨I。
喧鬧地教室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落雨移向那張“觸目驚心”的課桌。
“嘩——”落雨抬起紅漆朝課桌潑去。
那些字逐漸湮沒在鮮艷的血紅里。
如血的紅漆大滴大滴地滴落。
旁邊的同學莫名地看著。
“多漂亮的桌子。!”落雨輕笑地拍拍手,很囂張地離開教室。
她至終沒有流一滴眼淚。
是淚早流干了,還是她變堅強了?
四
落雨昏昏沉沉的睡醒時,已是日落西山。
布滿晚霞的天邊軟得快要塌下來。
7點。
落雨望了望窗外那陰暗的地方咬著面包走出門。
她打工的地方是臨江濱的小排擋,老板是個四十左右的男人,很和藹,對每個員工都很好,特別是落雨。
“服務生!”最邊的角落,一名男生打了個響指。
“您好,請問您要點些什么?”落雨拿著菜單走了過去,展開職業(yè)性的笑容。
“我要這個還有這個,再來5瓶啤酒!蹦猩椭^在菜單上指了兩道小菜。
“好的,請您稍等!甭溆暝谵D身之際認出了他。
凌離。
落雨將菜單遞給廚師小王。
小王對落雨眨了眨眼,比出一個“OK”的手勢。
角落那頭突然傳來掀桌子的聲音。
落雨轉身看去。
凌離身前的桌子翻倒在一邊,三五個男生把他圍起來。
“凌離,你TMD!別以為你逃到這偏僻的鬼地方,老子就找不到你!”為首的男生從身后拔出一條粗長的鐵棍。
“逃?哼!”凌離站起身,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不友善的男生。
一種刺骨的冰冷。
那些男生有點后怕地退了一小步。
“別怕他!給我上!”為首的男生一揮手,旁邊的男生拔出身后的鐵棍向凌離沖去。
鐵的碰撞聲,拳腳的撕打聲夾著銹鐵和血腥的味道迷漫開來。
一旁的客人提起皮包抱著頭跑開了。
“誰敢砸我大頭蛇的場子!”大排擋的老板站了出來,大喝一聲。
“大頭蛇?!”撕打成一團的幾個年輕人如被點穴般地定在那里,一雙雙烏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議地向那彪肥體胖的男人,驚慌地丟掉手上的武器,像老鼠一樣逃竄。
凌離也是知道大頭蛇的,很早就知道。
大頭蛇前些年可是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狠角色,十年前他是在S縣跟飛鷹混,是飛鷹的得力助手,自從飛鷹入獄后,自己在S縣也呆不下去了,于是來到M城闖下一片天地。
“擦擦吧!甭溆赀f給凌離一塊白色的方巾。
凌離抬起頭頓時怔住。
“擦。俊甭溆陮⑹种械姆浇砩炝松。她主動去關心別人這讓大頭蛇很是吃驚,而落雨覺得,她是一直欠他的。
凌離接過方巾邊擦拭著嘴角的淤血邊盯著落雨的工作制服。
落雨把東倒西歪的桌椅擺正。
“可以陪我坐一會兒么?”凌離握著落雨的手。
“啊……這……”落雨看了看大頭蛇。
大頭蛇諾許地點點頭。
五
小王把菜和酒都拿了上來。
凌離鎖緊眉頭盯著落雨,似要把她看穿。
“你看夠了嗎?”落雨被這樣一直盯著,十分不舒服。
“恩!”凌離輕笑,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你一點都不像她!
“她?”落雨疑問地看著他。
“和你同名的女生!绷桦x盯著玻璃杯中映出的自己眼底蘊藏著復雜的情感“也許她現(xiàn)在依然是高傲的公主吧!”
“哦?”公主?落雨突然覺得很可笑。
“因為我小時候弄贓了她的布娃娃,她帶人找上我家,把我家的東西幾乎都砸爛了,第二天,我們?nèi)叶及岬搅诉@個城市……”他永遠忘不了她那雙任性的眼睛。
“你恨她嗎?”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應該要恨她的。
可是,該死的,當他離開S縣時,那小女孩的身影總是時不時地竄入他的思想中。
他越發(fā)地想見到她,越發(fā)地思念她。
于是,錯雜的感情就像麻繩一樣糾結在一起,緊緊地勒著他的心。
他分不清那是恨還是……愛
“不知道?”落雨苦笑著默念。
他是敷衍她的嗎?還是,和她一樣?不知道她對他是什么樣的感情。
空氣似乎開始凝固起來。
落雨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傻呆呆地看著凌離。
凌離沉默地喝著啤酒,思緒飄回了八年前。
在那個十歲的他常去的小區(qū)公園里,總可以看見一個美麗如公主般的女孩安靜地坐在秋千上,懷里抱著潔白的布娃娃,有幾個黑衣黑墨鏡的大叔叔拿著零食握著飲料圍在她身邊,一會兒扮鬼臉一會兒跳著亂七八糟的舞。
那女孩沒有笑,一直嘟著嘴。
倒是把在一旁觀看的他逗笑了。
那時的他歪著頭奇怪著,她為什么不笑呢?
有一天,那女孩獨自坐在秋千上,身邊少了那些大叔叔。
正在不遠處的泥土堆中用小鏟子挖蚯蚓的小凌離耳邊傳來嚶嚶的哭聲。
他的手頓了頓,走向那女孩,奪過她手中的布娃娃。
“你不哭我就把它還給你!”
女孩果然停止了哭泣,紅腫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小凌離把布娃娃拋地老高老高。
陽光耀眼地刺痛了他看向飛起的布娃娃的眼睛。
眼淚猝不及防地奪眼而出,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用手背搓去眼淚。
女孩咬著下唇看著一頭扎進水溝里的布娃娃。
“對不起……我……”不等小凌離解釋什么,女孩一把推開他,向公園外跑去。
第二天,她帶著那些黑衣墨鏡的“小丑”叔叔找到了他家。
“給我毀了他家!”女孩的一聲令下,黑衣們操起家伙動起手來。
玻璃的破碎聲,桌椅的斷裂聲……
爸爸在一邊無奈地抽著煙嘆氣。
“孩子,你怎么得罪了飛鷹的女兒呢?!”
在搬離S縣的前一天晚上,他記住了那女孩的名字。
她叫落雨。
六
學校教學樓前的公告欄貼出一張很特殊的公告。
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凌離。
凌離的公告。
落雨經(jīng)過時,原本站在公告欄觀看的同學轉過身來,對她指指點點,切切私語。
她恍若事不關己地走過。
似乎他們只是一團混沌的空氣。
教室。
“落雨!”
落雨抬起頭,一盆的水撲面而來。
“嘩——”
水珠順著青絲緩緩而下,身上的校服襯衫濕得近乎透明。
教室里的同學看了看“落湯雞”似的落雨,又看了看一手拿著臉盆,一手插腰,憤恨地瞪著落雨的周欣蕾,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次,沒有女生圍在周欣蕾的身邊,男生依然縮著頭。
“死不要臉的東西!”周欣蕾揚起手向落雨揮去。
一只修長的手抓住了周欣蕾的手腕,狠狠地甩開。
周欣蕾帶倒身后的桌椅跌坐在地上。
男生脫下校服外套為落雨披上。
“凌離!”周欣蕾不相信地看著他,眼眶濡濕。
“還好嗎?”凌離拉緊落雨身上顯得寬大的外套。
落雨搖搖頭,幾滴水珠滴落。
“凌離……”周欣蕾從地上吃力地站起來,挽著凌離的胳膊,眼里有晶瑩的星芒旋轉。
“滾!”凌離嫌惡地掰開纏著他的手。
“凌離,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周欣蕾嘶心裂肺地哭喊“而落雨不過是你新交的朋友……”
“難道你不知道我凌離的朋友不能動嗎?沒看見我寫在公告欄上一清二楚的字跡?再說……”凌離縮緊瞳孔眼底閃著千年寒光,“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
周欣蕾搖著頭重新跌坐在地上。
七
放學。
校門口立著一個男人。
經(jīng)過的女生說,那是一位成熟穩(wěn)重型帥哥。
三十出頭的年紀,縱然臉上有歲月劃過的痕跡,都依然俊朗得如同古希臘神話的雕像,從骨子里隱隱地透著十足的霸氣。
他看著緩緩走出校們那安靜的身影,展開溫暖的笑容。
“我的小公主!”
這聲音——
落雨停駐腳步,腦中一道幸福的閃電霹靂而過,她抬起頭四處搜尋她朝思暮想的人。
視線最后定格在那一刻。
他張開雙臂迎接她。
落雨迫不及待朝他飛奔過去,風兒揚起校服的裙擺,像一朵綻開的百合花。
她激動地把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淚水止不住如梨花般散落。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像一對分離后重逢的親密戀人。
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不明所以的人們圍在一邊熱淚盈眶地鼓掌。
聖傑高中高二年段教學樓某教室。
凌離站在窗邊看著他們,很久很久,直至“大頭蛇”開著凱迪拉克將他們接走。
指甲陷進木制的窗沿三分。
此時的他不知該開心還是該傷心。
與落雨相擁的男人,凌離自然是認得的,他在離開S縣之前,經(jīng)常上當?shù)厝請箢^條版面的人物,七年前因涉及毒品走私而入獄的落飛鷹。
落雨那只有17年距離的親生爸爸!
那么,落雨一直瞞著他。
落雨就是他心中的那個她!
八
“咯!這是凌離給你的!”
落雨抬起頭,看了看眉頭糾結的周欣蕾,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紙條。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啊!”周欣蕾一把將紙條塞進落雨的手里,活動著手腕周遠,“TMD!手酸死了!”
落雨朝她的背影微笑。
紙條中只有一行剛勁有力的字。
“放學后,我會在校門口等到你來為止!桦x留”
落雨皺了皺眉,把紙條扔進抽屜里。
放學的鐘聲敲響,學校頓時炸開了鍋。
落雨提起書包悄然向學校后門走去。
她害怕見到凌離。
連她都想不到自己會如此的膽小。
一直逃避,不論是他還是對他的感情。
“落雨!你還想去哪?!”
落雨轉過頭,凌離靠著墻壁,雙手環(huán)胸,深沉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太深邃,致使落雨無法知道他的喜怒哀樂。
落雨只能尷尬地朝他微笑。
“你一直躲著我,是因為你的身份被揭穿,無法面對我,是嗎?那么當初為什么要瞞著我?”凌離如同喝醉酒一般,語氣一字比一字重,他是如此的痛恨那時的直覺。
人總是會變的啊。
落雨靜靜地閉上眼。
她只能這樣站在凌離的面前任他發(fā)泄。
身靜如水。
心卻在滴血。
“該死的!”凌離低聲咒一聲,沖上去環(huán)住落雨的纖腰,恨不得把他摟碎在自己懷里,“我還是無法恨你啊!你知道嗎?!你在我心里,還是公主!
落雨牽起嘴角,撫上他的背。
希望……這幸?梢砸惠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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