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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閃爍
他們說,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東西。
談星信了,并且堅信不疑,否則談偉林和許瑛這樣兩個相互憎惡的人怎么能因為愛她在一起將就十幾年。
時間已過九點,飯桌上的兩個人沉默著等待,談星沒有玩手機,她最喜歡在這種時候看著談偉林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卻還要強壓怒氣裝出沒事的樣子。
九點26分,家宴的另一位主角許瑛姍姍來遲,她手上拎著一個周大福的袋子和一杯奶茶,是談星平時最喜歡喝的楊梅冰。
許瑛的眼神透露著歉意,但僅僅是對談星:“星星,媽媽來晚了,給你帶了禮物!
她彎腰,靠近談星,精致的臉龐貼上談星的臉,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是許瑛常用的香水。
也是那個男人最喜歡的味道。
談星沒有說話,談偉林冷著臉夾了一筷子菜,是醬油雞,談星喜歡的菜,醬油雞熱的時候才最好吃,冷了油凝住了,就膩口了,白費了花椒、大芫荽與醬油混合的鮮香。
雞肉入口,談偉林嚼了兩下吐了出來,不悅道:“不回來就早點說,星星等了你這么久,菜都冷了!
許瑛沒有理會,放下包圍上圍裙端起菜進了廚房。
3,2,1。
談星在心里默默倒計時。
啪嗒一聲,談偉林把筷子重重甩在桌上,追著進了廚房,門被細心地鎖上,伴隨著怒不可喝的質(zhì)問聲,談星夾了一口冷掉的雞肉吃下,慢慢咀嚼,不耐煩的女聲響起之后,她拿起桌上的奶茶,毫不猶豫開門離開。
屋外下著大雨,談星在便利店買了一把最便宜的透明雨傘,徐林很少下這樣的大雨,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談星不疾不徐,撐著傘往前走,肩膀兩側(cè)被淋濕了也渾然不在意。
沾滿污泥的米色皮鞋在林山公園門口停住,公園陳舊破爛的鐵門旁,坐著一個身影,單薄的短袖被雨澆透,緊緊貼在身上,目光失焦地盯著遠處。
談星舉著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真可憐啊,她想,像她一樣。
他是沉溺在深海中等待著死亡來臨的溺水者,談星的手里有可以拯救他的武器,她決定按下啟動鍵。
談星靠近他,將傘傾斜,遮住他頭上的風雨。
傘下的少年抬起頭,視線緩慢地移動,落在她臉上,雨水順著他的頭發(fā)、睫毛滑落,滴落在他略顯蒼白的嘴唇之上。
他漠然地移開視線,眼前被遮擋,轉(zhuǎn)而專注地盯著積水的地面,他不在意自己的狼狽暴露于人前,也不接納談星施舍的善意。
徐林下了一夜的雨,談星就這樣撐了一夜的傘。她握著傘的指尖微微顫抖,冰涼得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只是頑固地、緊緊地握住傘柄。
天光破曉,他終于站起身,冷漠地看了談星一眼,毫不留戀地離開。
談星生了一場病,高熱不退,談偉林和許瑛開始相互指責,他們惡毒地咒罵對方,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揭開腐朽生蛆的傷口,執(zhí)著地要為這個意外找到一個最合理的原因。
最終爭吵以談星索要了一個望遠鏡而結(jié)束,談星將望遠鏡放在她房間的飄窗之上,玻璃被她擦拭得一塵不染,透過望遠鏡,可以清晰地看到遙遠而又璀璨的星空。
周日晚上,談星離開醫(yī)院,回到徐林一中,她申請了走讀。談偉林和許瑛自覺虧欠,鮮少反駁她的要求,唯恐她受委屈。
高二結(jié)束的時候談星特別喜歡大眾那款停產(chǎn)的甲殼蟲,那個假期談星不辭辛苦,一個月拿到了駕照,那輛白色的甲殼蟲是她的18歲生日禮物。
談星走讀以后,做了一件事,跟著林其琰。
他開始注意到談星,她就像空氣一樣侵入他的世界,他避無可避。
上學放學,林其琰的身后總是一直跟著一個身影,她總是沉默不語,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像一道影子如影隨形。
談星并不打擾他,所以林其琰并不在意,又或者是,是刻意地忽視。
直到林其琰18歲的那天,收到了一份別致的生日禮物,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林其琰獨身站在窗臺前。拍攝這張照片的鏡頭拉得很遠,他的身影猶如一條黑線,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照片的背后只簡單的寫著兩個字,談星。
收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林其琰原本死水一潭的心久違地泛起波瀾。
他憤怒,恐懼,不知所措,還有一絲微弱的、不可忽視的詭異興奮。
平日里林其琰都是走路回家,他和往常一樣走出校門,走了一段,甚至開始跑起來,然后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離開,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車開出一段距離,他忍不住回頭,林其琰看到談星向著自己的方向奮力地奔跑追逐,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催促司機開快些,直到談星的身影被遠遠地甩在后面,再看不見。
他轉(zhuǎn)回頭,大口大口喘著氣。纖長的手指緊緊攥著那張照片,他的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無法控制。
林其琰知道自己應該將那窗簾嚴絲合縫的拉上,不再讓她窺視,可是站在窗前,他的手就像生了銹的機器,凝滯著無法動彈。
看著不遠的對面整齊排列的窗戶,也許此刻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他。林其琰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勃發(fā)出情欲,他失了力一般躺倒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忍不住地想,她看到了多少?
看到他的父親對他拳打腳踢,又或是用皮帶鞭笞他,甚至于用酒瓶砸他,他所有的隱秘不堪,都赤裸裸袒露在她的眼前。
窺視他的痛苦,又蓄意接近他。
談星想做什么?林其琰不明白。又或者說他不敢去設想那種可能性。
談星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高三上學期結(jié)束,她都沒有再打擾林其琰,似乎是刻意給他時間去接受她的存在。
那扇落地窗前的簾子自那日之后便合上了,直到除夕前三天,又重新拉開,望遠鏡中可以清晰的看到,窗上貼了兩個喜慶的福字。
舊歲已盡,除夕將至。
談星難得開心起來,甚至為談偉林和許瑛準備了新年禮物,談偉林受寵若驚,高興得買了一堆煙花準備放給他的寶貝女兒看,漫天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而林其琰,則在這場盛大的璀璨中悄然腐朽。
這不是林裕第一次對他有想法,他怨憎自己的母親拋棄他,將氣撒到他身上,他全盤接受,他以為,他卑微地祈盼,他的心底起碼還尚存一絲親情,他可以等,等他不再怨,他終有一日能想起他不僅是何曼如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
醉酒的男人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推倒在地上,粗魯?shù)厝啻曛纳眢w,嘴里不斷謾罵著:“婊子,跟你媽一個樣,只知道勾引男人!
林其琰盯著白生生的天花板,眼里滲出淚水,他沒有反抗,又或者說提不起一絲力氣反抗,給予他生命的人想要收回這條命,他無言以對,只有接受。
望遠鏡前,談星的笑容僵住,她甚至來不及穿上衣服,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拉開抽屜拿了個東西,開始奮力朝對面奔跑,就像那天一樣。
從談星決定是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jīng)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這一次她一定會追上林其琰,也必須追上他。
屋外傳來急如鼓點的敲門聲,林裕興致被擾,氣得扇了身下的人一巴掌,然后搖搖晃晃去開門:“他媽的誰。∏檬裁辞,找死是吧!
門一開,談星趁他不備,迎面對上之時對著他的□□毫不猶豫狠狠踢了一腳,隨即按下手中的防狼噴霧在林裕眼前掃過,林裕本就喝了酒反應有些慢,這一下出其不意還真讓談星得手了,林裕緊閉著眼睛捂著□□憤怒咒罵:“什么東西,誰她媽暗算老子,林其琰你個婊子,和你媽一樣,在外面找奸夫……”
談星顧不上他粗鄙下流的話,推開他沖進屋里,扶起地上猶如尸體的的人,談星撫去他的眼淚,輕輕吻上他的唇,安撫又急切地說:“我們離開,離開這里好不好?”
林其琰的身子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他的唇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他問:“為什么?”
談星滾燙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臉上,戚戚道:“林其琰,我愛你,我愛你啊。”
這是他這一生聽過最可笑、最荒謬的笑話,更可笑的是,他選擇了相信。林其琰身上開始恢復力氣,他緊緊握住談星的手,和她相互攙扶著離開了這個囚困住他的牢籠。
談星把他送去了醫(yī)院,林其琰一直握著她的手,即使陷入昏迷也不肯放開,談星回握著他,細細摩挲他纖細柔嫩的手背,面上浮現(xiàn)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兜里的手機不停震動,談星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是談偉林:“星星,怎么了,你去哪了?爸爸給你打了好多個電話你都不接,爸爸還以為你出事了。”
“爸我沒事,有個班上的好朋友出事了,我一時情急,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看看他,一會兒就回去!
“好好好,爸爸來接你,你把位置發(fā)給爸爸!
“嗯。”
談星掛了電話。撫上林其琰沉睡的面龐,他長相偏柔,眉眼之間更是溫柔似水,談星手指停留在他的唇上,微微用力將蒼白的唇磨出血色,然后將自己的唇覆上去,興奮又滿足地吮吸他柔軟的雙唇,絲毫不在意在這前的一個小時發(fā)生過什么。
“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林其琰手指一顫,他信談星,他相信她愛他,也相信她會回來。林其琰身陷泥潭,他甘愿獻出自己的靈魂以祈盼神的垂憐,是從一個地獄跳到另一個地獄,還是就此解脫,全憑談星一念之間。
談星這一離開,就是一月。談星給他繳納了醫(yī)藥費,還留給他一筆錢,雖然金額不是很大,但足以他這段時間生活。
他回到消息,卻被告知談星請了長假。
再聽到她的消息,是一場意外,徐林市公安局通知他,林裕死了,肇事人是談星。
那輛白色的甲殼蟲染上了血跡。
談星坐在警察局,倉惶瑟縮在角落,嘴里機械地重復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其琰溫柔撥開她的雙手,捧著她的臉,他臉上不知何時落滿了淚,卻仍是笑:“談星,不要害怕,我在這里,沒事了!
談星似乎從撞死人的恐懼中回過神來,緊緊抱住他,不停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突然闖出來,我來不及剎車,我不是故意的!
林其琰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沒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沒事了,這只是一場意外!
公安局的辦事人員見如此狗血的事情發(fā)生,也不由嘆氣。
這場交通意外,談星并非主責,作為林裕唯一的親人,林其琰根本不追究,最后談偉林還是賠償了林其琰一筆不菲的費用,達成和解。
高考在即,談星此時的狀態(tài)并不適合繼續(xù)學習,談偉林給她辦了休學,在家里修養(yǎng)。
高考結(jié)束,林其琰到談星家里探望她,談偉林和許瑛都不在,談星毫無顧忌在房間內(nèi)和他親近。
談星特別喜歡吮吸他的唇,吻的時候,她還不許林其琰動,林其琰情欲膨脹,難耐地任由她動作,他喘息著低聲懇求,祈求她的憐憫。
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的阻隔,抵達欲望的彼端,無依漂泊的輪船終于找到停泊的港灣,他虔誠地褻瀆著拯救他于地獄之間的神明,她的花蜜是世上最甜美的汁水,為此,他毫無保留地獻上自己全部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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