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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單車
十八歲的自行車
今天要想要說一個怎么樣的故事呢?
是悲憫包容的,撕心裂肺的,還是文藝纏綿的?
>>>Chapter Prologue Steps
天還沒有亮,但是太陽光從海岸線的下面慢慢地露出來,染白了最近的那一片蒼穹,像是被白顏料染透的紙張。
別墅的一樓客廳,落地窗半開,透出涼涼的海風(fēng),玻璃茶幾上有幾個黑色的小酒瓶,一個立著,從深色的玻璃陰影交疊可以看見還有殘余的液體,一個倒在桌邊沿,仿佛下一秒就要滾下去似的。
——DVD機忘記關(guān)掉,藍色的光幕把白色的墻壁染上很悶的色調(diào),右上角是“準(zhǔn)備就緒”的字樣。
……
綱吉躺在沙發(fā)上,襯衫的下擺胡亂翻折著,額頭稍稍有些泛熱。
他的酒量正在一點點變好起來,那個因為15°的伏特加而醉倒兩天的男人一去不復(fù)返。
……
一個打開的DVD盒半開著,里面是碟槽的齒輪痕,黑色塑料顯得很輕薄。
他揉了揉太陽穴,覺得眼皮好像長在一起似的,完全睜不開,頭發(fā)翹成一個詭異的形態(tài),他手指摸索著沙發(fā)的扶手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好不容易站穩(wěn),剛邁出一步,赤裸的腳就撞上了靜靜躺在地毯上的酒瓶上。
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的同時,只聽見“咕嚕咕!钡穆曇簦谏挠白訚L出去好遠,最后滾到墻角發(fā)出一聲脆響,停了下來。
他走到盥洗室,鏡子的人因為宿醉顯得有些憔悴,但是一雙眼睛卻變得更加的大,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是不是又瘦了些。
……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路上繞開了半合半開的厚厚雜志還有停泊著的酒杯,走到露臺上。黑色的潮汐拍打著黑色的礁石,白色的浪潮在汐光下很細而長。
……
他走過去,想把碟拿出來。
——想知道電影的最后結(jié)局么。
>>>Chapter first Life is a river
任何一個人在年少時代都是懷揣夢想的,所以當(dāng)綱吉在課本上看見一些有關(guān)于大英雄之類的經(jīng)典名句時也不免怔愣。
那時的澤田綱吉幼稚地就像一個傻子,只是憑借著一些僅有的國語語感來揣測這些話語間的英雄氣概,然后再似真似假地為此感動一番。
每天每天地走在同一條路上,遇見同一個挎著籃子的老阿姨,在老奶奶下樓梯不小心把橘子打翻一地的時候還是會走上去一個個幫忙撿起來,最終在不斷的夸獎聲中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依舊會面對甚至看不懂題目的化學(xué)題煩惱。
偷偷地看著喜歡的女孩子就很滿足。
羨慕那些成績很好的尖子生,能在籃球場上叱咤風(fēng)云贏得一片叫好聲的男孩子。
——平凡的一天又一天。
哪怕在十年之后成為了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的Boss也依舊這么覺得,就好像是一碗冷掉的面條,重新加熱之后看起來是新鮮了些,但是實際上它早就已經(jīng)筋骨軟糯,毫無嚼勁可言。
而那些感動自己的話記本的最后一頁之后,也就逐漸忘記了。
——綱吉君,你確定你是學(xué)過函數(shù)的人?
——貌似?
——……我敗了。
澤田綱吉成績不好這是人神皆知的——或者說,“不好”似乎也不夠準(zhǔn)確吧。
……
上課打瞌睡,在書上涂鴉,筆記本上寫著語法不通的句子。
成績一塌糊涂。
不會因為你是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的首領(lǐng)就能改變什么。
數(shù)學(xué)糟地要死,物理化學(xué)什么的沒見過。
……
眼皮死死地粘在一起,仿佛八百年沒見的情人似的。
他把課本立起來放在面前,試圖擋住老師的視線,然后慢慢地趴了下去,把臉貼在冰冷的課桌上,窗戶外面有大把大把的陽光像一盆水一樣潑進來,酣暢淋漓的就像是午后少年們結(jié)束球賽之后,以水擊臉的痛快。
老師的話仿佛隔了一個玻璃罩子,而自己就是靜靜休憩在水中的魚。
溶解在水中的陽光非常溫暖,茸茸的。
“澤田綱吉!”
驟然響起的女聲,威嚴而鋒利,一刀切開了自己的臆想思路。
他茫茫然地站起來,聽到周圍的同學(xué)發(fā)出“嗤嗤”的笑聲。
旁邊有人把一張寫著字的紙條推過來,他不知是什么,在此時此刻也只能照著讀出來,站在講臺上的物理老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揮揮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呼。好險!彼D(zhuǎn)頭對著同桌道,有些尷尬地露出笑容。
“上課還是認真聽吧,就算聽不進去也不要明目張膽地倒下去!
“哦!
>>>Chapter Second Hymn To Hope
所有的山所有的云,都讓我聯(lián)想起了熟悉的人。我就朝著它們呼喚他們的綽號,所以盡管走了一天,可我一點也不累。我就這樣從早晨里穿過,現(xiàn)在走進了下午的尾聲,而且還看到了黃昏的頭發(fā)。
……
入江正一的自行車又壞了。
“可惡!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狠狠地將自行車踹到在地。
口袋里的手機貼著大腿的肌膚振動起來,他帶著些怨怒和火氣把它翻出來,強忍著快要沖破胸口的戾氣:
“喂?”
“正一啊,”傳來的是今天約好去郊外自行車野營的同學(xué)的聲音,還混雜著其他同學(xué)的笑鬧聲。
“對不起,我的……”他想要開口。
“對不起,”那邊卻傳來一摸一樣的一句話,覆蓋住了他欲說的話,“我們的人已經(jīng)滿了,奈奈子說她的表弟一定要來參加,我想人家難得這么積極……正一,你不是說你的航模還沒有完成嗎?”
“呃,是啊!比虢淮藭r此刻覺得他的耳膜突突地跳著。
——總不能告訴他們,昨天晚上為了參加這次自行車旅游熬夜已經(jīng)完成了吧。
對方的語氣果然頓時輕快了起來:“那么正一,你在家好好努力吧,我們會給你帶紀念品的!”
“……”正一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自行車,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們自己玩的開心點哦。”
“那就這樣。拜拜~”
“拜拜!
……
尾音上翹,輕松愉快。
他合起手機,閉了閉眼睛,然后蹲下身把可憐的自行車扶起來,輪胎還在緩慢地做圓周運動,耷拉在地上的鏈條在灰色的水泥路上蹭出紅棕色的漆痕。
其實這樣子就沒問題了吧?
也不用說出“抱歉我的自行車壞了”這樣的話了,大家都達到目的。
……
他伸手扶住手把,推著車緩緩向回家的方向前進,自行車移動時有尖銳的咔噠聲。
光落下來把他的紅發(fā)染成了金色。
>>>Chapter third To:My friends
入江正一這輩子就沒遇到過什么好事。
澤田綱吉這輩子連何為好事都不知道。
澤田綱吉家最大的錯誤就是遇到里包恩。
入江正一家最大的錯誤就是遇到被里包恩打飛的藍波。
……
“哇——要遲到了!”
隨著每天早上都會有的宛如非洲動物大遷徙的腳步落在已經(jīng)不太結(jié)實的樓梯上,沖著站在廚房里的奈奈子帶著一點郁悶道:
“啊媽媽你為什么不早點叫我!——”
他沖過餐廳的時候隨手把一片面包塞進嘴里也完全顧不上涂的是自己喜歡的奶油還是最討厭的草莓醬,動作連貫一氣呵成跑到玄關(guān)把自己的腳塞進鞋子里。
“我走了——”
隨著“咚”的一聲關(guān)門大響,在這個過程中甚至沒來得及插話的奈奈嘆了一口氣道:
“唉綱君真是的……”
還沒來得及扣上最后一顆扣子的少年轉(zhuǎn)到后院用力把自行車拖出來,但是再踢起腳架的瞬間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自行車在前天回家路上掉了鏈子因為一時偷懶就再也沒有修過。
但是用力一蹬之后竟然是完全沒有阻礙地向前動了幾米,快要遲到的慌張以絕對優(yōu)勢將迷惑壓倒,他腳下猛一用力隨著黑色校服下鉆出來的一截白色襯衫向后揚起來,他騎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是誰修好的自行車飛快地向?qū)W校奔去。
——咦?
——究竟是什么時候修好的呢。
他在腦海的某個下意識的角落里慢慢地這么想著。
……
……
少年時代的澤田綱吉當(dāng)然不知道這次自行車偶然修好事件牽扯到關(guān)于之后的一年他自己都為之浴血奮戰(zhàn)的斗爭——不過這聽起來有點像天方夜譚,不過幸好他也并不曾想到這一點。
他用力地踩著腳踏向前沖,耳畔的風(fēng)“呼呼”地吹過去。
在這種時候,轉(zhuǎn)過某個街拐角的時候,另一個同樣上學(xué)有遲到危險的學(xué)生從另外一邊走了出來,綱吉在這一瞬間表現(xiàn)出了彭格列十代潛藏著的靈活度,車把猛地一偏雖然頭在巨大的慣性下稍微有點暈,不過這總比撞到人的慘劇要好。
他重新調(diào)整好方向向前駛?cè),卻忍不住回頭往后看了一眼。
那個紅發(fā)戴著眼鏡,有著穩(wěn)重的五官輪廓的人,懷抱著因為剛才的驚嚇而滑落肩帶的書包,半張著口有些呆愣樣子的望著他。
他稍微紅了臉,也覺得不好意思,便在百忙之中抽出手向后招了招,附加一個善意的笑。
……
早上七點鐘的太陽迅速地移動到了下午四點的方位。
在擁擠的人流和夾雜著“那明天見嘍”的告別聲中,綱吉背著書包慢慢地從學(xué)校里走出來,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異校學(xué)生,手里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哪里,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什么。
綱吉覺得有些眼熟,情不自禁地就快步走了上去。
“你是……”他走到那人身邊,試探著問。
那人似乎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來望著綱吉停了一會兒,然后大聲叫起來:“對了就是你!”
綱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想:廢話我還能不是我么。
“哦哦……”可能對方也覺得有些唐突,臉紅了紅,便從口袋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串鑰匙遞給綱吉。
他拿過來:……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不是自家的鑰匙么……
迅速回憶了一下,在明白可能是今天早上猛轉(zhuǎn)彎的時候從口袋里掉出來了的同時想起了眼前的這個人正是今天早上險些被自己撞到的人。
“謝、謝謝。”他有些窘迫,望著對方和善而也有些害羞的眼,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想要說什么,于是就說了一個出口之后就想打自己臉的話: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所學(xué)校?”
對方“哈哈”一笑,指了指他胸前的;铡
“哦,謝、謝謝!彼僖淮斡行┚执俚氐乐x,頓了一下道,“恩,我叫澤田綱吉。你呢?”
“入江正一!
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少年有著溫和的五官線條和明朗的笑容,粗糙做工的眼鏡框看起來有些喜感,同樣不修邊幅的頭發(fā)多少和自己有些不謀而合。
……
我親愛的朋友:
倘若我和你初識之際,我表現(xiàn)得那樣笨拙而無知,請諒解我。因為這世上有一種關(guān)系超出了心靈的任何一種深沉的節(jié)拍,在雙眼對視的瞬間便覺得已經(jīng)認識了那么多年。
>>>Chapter fourth not end
綱吉總是很羨慕正一的智商。
怎么會有這么奇特的人呢,明明生活細節(jié)很糟糕,校服袖子上被水筆畫地直線曲線都條條大路通羅馬了竟然還沒注意到;但是會把抽屜理得一絲不茍。
看起來完全反應(yīng)慢半拍,但是理科學(xué)起來完全不費事明;明那么好的成績卻嚷嚷著要當(dāng)音樂家——難道這年頭音樂家的魅力已經(jīng)足以打破“學(xué)會數(shù)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思想觀念?
……
入江正一很喜歡看電影,而且是越老的越喜歡看。
看那些現(xiàn)在制作不完美的影片卻有著最強大的景別剪輯技術(shù),那些特寫和遠景,每個人在某個瞬間流露出的情緒,都顯得那么強烈,以至于在這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感情波動。
他剛來到并盛的時候最先找的就是租碟店,雖然說那些店里,正版盜版變得魚龍混雜,但是一些很少見的碟總是會在這種店面里出現(xiàn),而且租金不貴;盡管臺詞翻譯不夠到位,不過最經(jīng)典的橋段總算是完好保留。
而這種時候綱吉就會顯得特別有用——好吧,我們必須承認他在平時也挺有用的。
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并盛的哪一條街可以吃到最便宜而味道最地道的燒烤,走那條有四面紅綠燈的大街,先往哪邊走可以花最短的時間最快到對面。
綱吉曾經(jīng)被一部喜劇片子逗地在并不寬大的沙發(fā)上笑得滾來滾去,最后被小正踹下去。
他們都是那樣靦腆而善良的男孩子。
……
一天一天過去,一月一月過去,一年一年過去。
在綱吉十八周歲生日前一個星期,正一送了他一張碟,是瑞士的一本電影。
瑞士電影大多帶有一種奇妙的通感,你總是能在劇情的推進中緩緩地把住它的脈搏。
……
——可是正一,你知道我看電影只看劇情。
——沒關(guān)系。你會看懂它的。
——生日那天晚上你會來陪我看么?
——抱歉了綱,我下個星期就要搬走了……
綱吉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胸口似乎是被一堆亂七八糟的紙板和泡沫塑料塞滿的紙箱子。
他的手指垂在校服下擺處輕輕顫抖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紅發(fā)的少年咬了咬嘴角,手臂抬起的瞬間猶豫了一下,但依舊堅定地伸出去和綱吉輕輕擁抱了一下。
在這個告別性質(zhì)的擁抱里。
有綱吉柔軟的頭發(fā)里有少年健康的味道。
有入江忽然間變得安靜下來的呼吸聲。
“你要記得看那本電影!
“如果……如果那天我已經(jīng)搬走的話,那么你一定要找其他人陪你看完它。”
而一個星期之后的10月14日,綱吉家的DVD機壞了。
最終他也沒有再看這本電影。
……
……
……
>>>Chapter fifth I am eighteen years old
十年,可以發(fā)生太多的事情了。
黑手黨教父的尊貴身份使得他在除了彭格列總部大宅之外還有一些私人名義的別墅,臨海的又或是坐落在山頂上。
他在二十五歲那年學(xué)會了喝酒,并且用三年時間練出了一身的好酒量。
……
那一日,天還沒有亮。陽光從海平線的下面散漫地沿著云朵的褶皺方向,一層層地染開。
……
他洗了把臉,走到已經(jīng)停止播放的DVD機前,手指停在“open”按鈕的時候——
門鈴響了。
他好像觸了電一樣猛地把手指縮了回來。
……
綱吉的身高正好可以遮住來訪者的面容。
靜了一會兒,對方偏了偏頭望向室內(nèi)的情況,就好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一樣,度數(shù)貌似又加深的眼鏡,亂亂的紅色頭發(fā)。
“在看電影?”
“恩!
“結(jié)局呢?”他側(cè)身進入房間,重新把那張已經(jīng)放入DVD盒子的碟拿出來,放進DVD機里。
綱吉站在門邊有些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而對方只是靜靜地看著畫面由一片單調(diào)的藍色跳向“準(zhǔn)備就緒”的字樣。
……
快進!32。
電影的最終。
穿著校服的男孩子騎著自行車,夕陽的金紅色光芒照耀大地而他純白色襯衫衣袂飛揚著,一如多年前某個快要遲到的少年。
在登上最高處之后,少年猛地高舉起的雙臂。
然后從頂點向下,身影被地平線吞沒。
回歸黑色畫面的字幕上。
“今年,我十八歲了!
——想知道電影的最后結(jié)局么。
——我不想知道。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最想要的,是在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有一輛新的自行車。
和你一起,去看遍這個年輕的世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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