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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了的天涯
到不了不是真的就叫到不了,原名程秦,因為家里是開茶莊的,是家?guī)资甑睦系,店前掛一氣派的橫匾,上書“不了茶莊”,后來朋友們都把程秦喚成不了,有時開玩笑:“你是成不了,以后什么都成不了!
不了笑:“什么叫成不了?我最多是到不了!
朋友詫異:“有分別嗎?”
不了想想也奇怪,有差別嗎,誰知道,不過打那會兒起,大家都半親密半玩笑的稱呼程家的小姐到不了。
茶莊對面的一家店鋪在忙著裝修,聲音大了點,不了嫌吵,常過去找姓張的老板的麻煩,張老板個頭不高,每次都笑哈哈的說抱歉。
不了一點都不給面子:“光道歉有什么用,你可不可以換點有建設(shè)性的裝修方式,只說抱歉聲音又不見變小,這樣子我們還怎么做生意!
張老板是電視迷,人也幽默,大概見不了年輕,干脆拿時下頗流行的話題來搪塞不了:“程小姐說的是,這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嗎呢?”
不了一聽就想笑,可又不能真笑減了氣勢,用力憋著,一雙眼睛里的笑意卻泄了底。
張老板趁熱打鐵:“我是做飲食店的,現(xiàn)在不裝修的實用點,以后可就更沒建設(shè)性了,大家以后都是鄰居,程小姐回去和您家老爺子說一聲,趕明兒個我這店開張,我一定請大家來喝兩杯陪罪!
不了見張老板說得真誠,也就拉不下臉來了,但又不好就走,問:“開飲食店啊,川式的還是粵式的?現(xiàn)在泰國菜火著呢,做的人也少!
張老板搖頭:“都不是,我做的是日本料理,材料可都如假包換的日本貨,每天空運過來的,十分新鮮,到時候程小姐帶朋友來光顧,我打折給你!
不了氣就全平了,因為最愛吃日本菜,現(xiàn)在好了,門口就有一家,方便。
對面的店加班加點的裝修好了準(zhǔn)備開業(yè),門口掛著兩個米白的日本燈籠,地面上還種了幾株綠竹,看起來倒也清雅,店名十二燒,不了鄙夷,跟母親說:“十二燒?俗了,應(yīng)該叫雪在燒!
程媽媽嚇一跳:“雪在燒?聽著就透著詭異,還是人家十二燒好?蛇@不年不節(jié)的為什么掛兩只白燈籠啊,多不吉利。明天把我們家過年掛的宮燈拿出去沖沖!
程老爺子一直頭不抬,眉不挑的看報紙,這會兒給一句:“少給我找事兒,沒文化!
不了暗里不服氣,無聊的聽王菲的CD,心中還是覺得雪在燒好一點。記得小時候看過黃鶯鶯的一個MV,名字就叫雪在燒。在一個空曠的亭子里,亭子四周圍掛滿日式的燈籠和被風(fēng)吹得飛起來的白紗,黃鶯鶯搖曳著一縷寂寞的長音,站在亭子里凄楚的唱:“雪在燒,雪在燒,雪在燒---”美麗的荒涼,所以一直不忘。
張老板親自把一張大紅請?zhí)旁诓枨f的黑漆柜臺上,沒口的客氣:“前段日子委屈老爺子了,明天我的小店開張,老爺子不嫌棄過來喝兩杯,夫人小姐一定要一起來。”一邊客氣著一邊還談了筆生意,十二燒店里要用的番茶干脆就在不了茶莊定了。不了心想,這老板真是八面玲瓏,太會做生意了。
程老爺子帶了不了去吃十二燒的開業(yè)酒,程媽媽不去,和伙計一起守店,說:“饒了我吧,讓我去吃那種生的魚片我回家喝多少好茶也洗不干凈腸子。我不去。”
不了看老媽不去,干脆把姐妹淘葉子帶去了。
進了十二燒就聽見一個清亮純凈的男中音道:“歡迎光臨!辈涣擞悬c驚訝的看這眼前的服務(wù)生,干凈爽利的短發(fā),濃密的眉毛,溫和的眼神,還有禮貌周到不溫不火的笑容,不了暗中喝彩,好個漂亮的人物,做服務(wù)生可惜了點。連程老爺子都多看了兩眼,跟張老板寒暄:“張老板真是能干,連店里的孩子看著都這么精神,以后發(fā)財要多照顧?quán)従恿!睆埨习逍Φ瞄_心又謙遜,連聲:“客氣,客氣。”
葉子對不了說:“這家店以后要常來,別說吃的怎樣,看這老板就滿舒服,連服務(wù)生都養(yǎng)眼!
不了偷著笑,小小聲:“這么著,你干脆天天在這里吃,說不定眼睛都養(yǎng)得水靈靈的!
十二燒的老板沒說謊,店里的食材真的十分新鮮地道,分量也足,不了很是滿意,問張老板:
“真的很好吃哦,以后我?guī)笥褋硪欢ㄒ蛘劢o我!
張老板爽快:“一定,一定。”又對著那個眼睛大大的服務(wù)生吩咐:“天涯,給程老爺子和兩位小姐上杯茶!
原來他叫天涯,不了心想,怪名字,象從武打小說里跑出來的。
天涯很快的上了幾杯茶:“請慢用。”不多話,依然掛著那個讓人看著舒服的笑容。
葉子故意搭訕:“你叫天涯嗎,那姓什么?”
天涯儒雅的回話:“ 敝姓段,段天涯!
天涯家境不是很好,曾經(jīng)富貴過,如今卻沒落。他沒讀過大學(xué),雖然一口英語流利動聽,可是沒學(xué)歷依然無法找到更好的工作,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不是嗎?不過天涯倒不覺苦悶,拿他的話說,只要每天有漫畫看,有咖啡喝,有寵物陪伴他已經(jīng)覺得好快樂了。
張老板人挺義氣,對伙計不壞,這年月象張老板這樣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天涯欣賞自己的老板,對自己目前的狀況也沒什么不滿,最壞的時候都過去了,最好的樣子也經(jīng)歷了,再好再壞也不過如此,享受生活珍惜現(xiàn)在最重要。
仔細(xì)的打掃過衛(wèi)生,張老板吩咐天涯去對面的不了茶莊拿預(yù)定的番茶回來:“跟人家客氣點,人家程老爺子可是有修養(yǎng)的人!碧煅拇饝(yīng)著,走到茶莊去。
程老爺子不在,柜臺里只有個伙計在忙,不了窩在藤椅上喝茶看小說,見天涯進來站起來招呼他:“來拿茶包的是嗎?貨剛到,正拆著呢,你先坐會兒,馬上就好了!碧煅囊姥宰,打量茶莊。幾十年的老店,裝潢有些過時,不過保養(yǎng)的很好,更顯得古色古香,F(xiàn)在有許多裝潢刻意搞些懷舊仿古的修飾,但是跟不了茶莊的一比較,立分高下。
不了替天涯端咖啡來,天涯詫異:“你家不是賣茶葉的嗎?怎么招待客人還用咖啡?”
不了淺笑著解釋:“我家除了賣茶葉也賣咖啡,不信你看那邊柜臺?”
天涯順著不了的目光看去,真的,有一排貨架上真的擺了好多的咖啡罐子,因為柜臺設(shè)計的典雅,那些咖啡夾在各色茶葉盒子里并不覺突兀。
不了接著說:“以前只賣茶葉的,可現(xiàn)在喝茶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順應(yīng)潮流也進些咖啡來賣。”
天涯邊聽邊咽口咖啡:“說的也是,好象我就不是特別喜歡喝茶。噢,好甜,你加多了奶精和方糖。”
不了忙說:“會嗎?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每次給我的朋友沖咖啡,他們總說我不舍得放奶精!
天涯搖頭:“其實也不是你的問題,我一向喝黑咖啡的。”
不了可愛的撇嘴:“你好恐怖,黑咖啡那么苦怎么喝嘛!
天涯被不了逗笑:“不會很苦,你喝的茶葉不苦嗎?有次陪一位長輩喝功夫茶,我覺得那才叫苦呢,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了驚訝:“你的味覺有點特殊,功夫茶再苦也苦不過黑咖啡的!
天涯看了看不了正在喝的茶,問:“你喝綠茶的嗎?是哪種?龍井,雨前,毛尖,啊,你不要笑我,這種風(fēng)雅的東西我不懂的。”
不了莞爾:“都不是,是瓜片,安徽六安的特產(chǎn),葉片很大,開水沖下去滿杯翠綠,喝下去特別爽口,怎么形容呢,就是好象帶著股荒野味。我最愛的茶就是這種,別的都不喝。”
天涯一臉向往:“真的有這么好?瓜片?怎樣的兩個字?”
不了隨手抓過一只筆,在剛才翻看的小說扉頁上寫出“瓜片”兩個字,說:“就是這樣兩個字!
天涯奇道:“我是真的孤陋寡聞,都沒聽說過。怎么,你喜歡張愛玲的小說嗎?”
不了大力點頭:“喜歡,你也看嗎?對了,你們男生都不看張愛玲的!
天涯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干:“別人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很喜歡。這本《半生緣》是我最喜歡的一部!
不了好高興:“是嗎?我也是誒,最喜歡這本小說了。那你喜歡張曼娟嗎?”
天涯楞了一下:“是誰?我沒看過!
不了有點失望:“?你沒看過哦!币桓毙『⒆酉氍F(xiàn)自己的寶貝,但人家很不給面子一點都不認(rèn)同的樣子,天涯不禁大笑;镉嬤f過來包裝好的茶,天涯謝過,向不了道別:“謝謝你,那我先走了!边是一臉忍不住的笑容,不了突然有點不愿意天涯就這樣走掉,因為怕天涯一走,古舊的大屋子里就沒了陽光,很久沒看見過這么爽朗的笑容了。
她叫住天涯:“喂,要再看一遍嗎?”天涯點頭,笑著從不了手里接過那本《半生緣》。
晚上,天涯在房間里翻閱那本《半生緣》,看到扉頁上“瓜片”兩個字,想起不了失望的噘著嘴的表情,仍然兀自發(fā)笑。
不了是一家公司的會計,不是特別忙,可也沒有多閑 ,不了常埋怨:“當(dāng)年發(fā)神經(jīng)才學(xué)會計,這是份讓人老得特別快的工作,不是因為忙碌,是因為無趣!卑肽昵安涣瞬粫@樣埋怨,那時候有震遠(yuǎn)。上班的公車上,不了想起廖震遠(yuǎn),心里一抽抽的痛。震遠(yuǎn)學(xué)法律的,現(xiàn)在在讀研究生。家里只有一個母親,父親多年前過世了,母子兩個相依為命的過了這許多年。
不了和震遠(yuǎn)相識的經(jīng)過很特別,不了每天坐公車,震遠(yuǎn)每天也坐這趟車,其實沒交集的兩個人,有一天,震遠(yuǎn)和媽媽上車,車上人多,不了替廖媽媽讓坐,后來震遠(yuǎn)替不了讓坐,再后來不了和震遠(yuǎn)同坐,接著開始約會,開始交往,本來一切順利,可不了有個壞習(xí)慣,就是不守時,不是很過分的那種,不了有自己的道理:“那么認(rèn)真的守著時間多累,生活沒意外,沒驚喜!
震遠(yuǎn)卻是個超級守時的人,他說:“守時是對對方的一種尊重,不要把守時和驚喜連在一起,你每次晚到我都害怕你會有意外,一點都沒有驚喜!
不了強詞奪理:“那我沒意外的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都沒驚喜嗎?”
震遠(yuǎn)被氣得沒話說,只好寵溺的揉揉不了的頭發(fā),無奈:“真是說不過你,你應(yīng)該念法律的。”
不了不覺得花時間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有什么不好,那樣的等待應(yīng)該可以有小小的幸福感,甚至覺得很浪漫。但是他們卻因為守時的問題分手。在巴黎春天的商場外面,震遠(yuǎn)對不了發(fā)脾氣:“你又遲到,整整二十分鐘。你腦袋進水嗎?知道這個時間會塞車不會早點出門?”
不了也生氣:“你知道我可能會遲到不會稍微晚點來。要不你可以走啊,我又沒求你在這里等!
兩個人在路邊吵了很長時間,最后不了氣急了沖口而出:“既然那么不愿意等,干脆分手算了!
震遠(yuǎn)一雙眼睛晶亮的盯著不了良久,棱角分明的臉上沒半分表情:“你說分手?”
不了狠著心腸點頭,震遠(yuǎn)拿起他的外套丟下一句:“那就分手吧。”
不了怔在當(dāng)?shù),半天才對著哪個背影大喊:“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你是個大混蛋!
那天的天氣很好,是冬天里天氣最好的一天?刹涣说男睦飬s在下雨,在巴黎春天的櫥窗外站了很久,她在等震遠(yuǎn)回頭,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震遠(yuǎn)沒回頭。公車上再沒看到震遠(yuǎn)。不了心死,既然人家做的這么絕,自己何必自找沒趣。倔強的也不去找震遠(yuǎn),想不到就這樣過了半年多。原來這個城市想埋葬一段感情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事情。
車窗外開始下起雨,不了看著外面的站牌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只顧著想心事,公車早就已經(jīng)過了自己應(yīng)該下車的那站;艁y的下車再打的回公司,下了車拿包包擋著頭快步向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不了看著眼前的人傻在當(dāng)?shù)兀蔷眠`了的震遠(yuǎn)。震遠(yuǎn)不說話,表情復(fù)雜的看著不了,因為淋雨,不了的米白真絲襯衫上面斑駁著深深淺淺的雨漬,震遠(yuǎn)暗暗嘆氣,抓起不了的手,把傘塞在不了的手里,冒著雨走了。不了怔怔的撐著傘站在雨里好半天,不明白為什么會在這里看到震遠(yuǎn)。
工作的時候不了明顯的心不在焉,忙亂中問葉子:“怎么跟燦坤公司的這筆款子對不到,還沒清嗎?連單據(jù)也不見了?”
葉子駭然:“是對不到,你沒入帳嘛。單據(jù)不是就在你手里,騎驢找驢誒你!
不了看著手里的工作只覺心亂如麻,對葉子念:“我看這份工作真的催人老!
葉子搖頭嘆氣:“你是被感情鬧得老,少埋怨工作。”
不了很想去找震遠(yuǎn),給自己理由先:“我去還傘”。慢慢的乘車去,卻又慢慢的乘車回來,到底提不起勇氣上樓去。心里小小的希望可以在路上巧遇,可惜沒有。真是折磨人,為什么他會在公司樓下?不了不解。
回家已經(jīng)很晚了,不了看到鎖店門的天涯,換掉侍應(yīng)服飾的天涯看起來修長挺拔。天涯看見不了把那本《半生緣》遞過去:“這么晚,程小姐,謝謝你,我看完了!
不了接過書:“不用謝。其實你不用那么客氣,叫我不了就好了!
天涯睜大了眼睛,用手摸著下巴上因為忙碌而快速長出來的青胡茬:“不了?怎么這么怪?”
不了指著茶莊的匾說:“就是這個原因!碧煅脑囂街賳枺骸俺滩涣?”
不了搖頭:“不是,是到不了!
天涯看著不了認(rèn)真的表情,笑意在唇邊加深:”噢,到不了小姐,那么晚安了,我先回去,
明天見!
葉子約了不了去十二燒吃飯,一邊吃眼睛一邊掃描著天涯。不了好笑:“葉子,不要那么
明顯好不好?”
葉子看著不了:“他真的看張愛玲嗎?那好,我買一堆來在這里看,你說他會不會注意我?”
不了翻翻眼睛:“你直接去約他看電影不是更快些?”
晚上的十二燒生意不錯,不了看見天涯不再招呼客人,拎了把吉他隨意的坐著,輕輕撥弄著琴弦,水樣的琴聲在十二燒里流瀉,食客們安靜下來。天涯輕唱起一首英文歌,不了的英文程度有限,不知道他在唱什么,但是很好聽。
葉子邊聽邊嘆氣:“我是不知道他唱什么,可是一定和愛情有關(guān)。不了,你還和震遠(yuǎn)有聯(lián)絡(luò)嗎?”
不了本來享受的滿好,猛一聽葉子提起震遠(yuǎn)到嚇了一跳:“?沒有,都分手了還聯(lián)絡(luò)什么!
葉子唏噓:“好可惜的一對璧人。你就這樣放棄你的鬼斧神工嗎?
不了無奈的笑。
記得葉子第一次見到震遠(yuǎn)就對不了說:“你怎么找到這個寶的,天,太帥了,那眉眼,鼻子,嘴巴,全是藝術(shù)家雕刻出來的,我猜他渾身每個毛孔都象瑞士手表那樣被精工琢磨過的,鬼斧神工啊!
不了駭笑:“鬼斧神工是用來形容人長得丑的吧!
葉子固執(zhí):“我偏要拿來形容帥,就是帥,簡直登峰造極。他有無兄弟?”
不了都快暈了:“他沒兄弟!
天涯一曲結(jié)束,大家鼓掌叫好,葉子更是賣力的拍巴掌。天涯又彈一曲,這回是粵語歌,達(dá)明一派的舊作《半生緣》:“綿綿長夜獨守,無謂再怨恨,緣定半生,迢迢長路獨走。樂意等候,把心鎖重修,縱千手難偷,愛惜保留。”不了暗暗納罕,想不到他廣東話也可以這樣嫻熟。
彈著吉他淺唱的天涯眼光有意無意的總是流連在不了身上,不了的耳朵慢慢的開始發(fā)熱,臉也紅了。
天涯輪休那天再次走入茶莊,對柜臺的伙計說:“我要六安瓜片!
伙計問:“要多少?”
天涯拿不定主意,眼睛看著不了,不了對他說:“你不太喝茶買半斤足夠了,喝完了再來!甭槔陌瞬枞~拿給天涯,順口問:“休息嗎?去哪里開心?”
天涯:“去租漫畫!
結(jié)果不了和天涯同去。
天涯問不了:“你喜歡哪種漫畫?”
不了想想說:“《城市獵人》!
天涯驚訝的合不攏嘴:“你喜歡孟波?”不了點頭。
天涯又笑了:“你真奇怪,女生很少有喜歡看《城市獵人》的!
不了心內(nèi)感慨,其實喜歡孟波的是震遠(yuǎn),只因為是震遠(yuǎn)喜歡也就逼自己看了套《城市獵人》,不了并不特別喜歡看漫畫。
天涯不太理解不了為何突然變得沉默,盡量找話題:“你是不是喜歡淺淺的顏色,好象衣服鞋子都是米黃,杏白,淺灰的。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
不了搖頭:“沒有,好象買東西的時候自然就會選這樣的顏色!
天涯盯著路面,有點狼狽的靦腆:“恩,很適合你,你第一次來店里穿那件米黃碎花的連衣裙,給我的感覺象是從黃昏的晚霞里走出來的!
不了再次臉紅:“謝謝,其實沒有那么好!
說起那條碎花裙子不了有點難過。那條裙子是震遠(yuǎn)送給她的禮物。
震遠(yuǎn)說:“本來想買條手鏈的,可是貴的我買不起,便宜的又不適合你,這條裙子你喜歡我就買給你!奔(xì)心的震遠(yuǎn)。
裙子是和震遠(yuǎn)逛街時看到的,并不便宜,不了嫌貴,只是多看了幾眼,震遠(yuǎn)留意到,省下打工的錢買給不了。收到禮物的不了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天曉得震遠(yuǎn)要多打幾份工可以攢下這筆不大不小的支出?可是還沒等不了穿上他們就分手了。
不了看到天涯不離手的吉他好奇:“你吉他彈得好棒哦,練很久了嗎?”
天涯賣關(guān)子:“你猜呢?”
不了想想:“你讀書時組過樂隊?”
天涯嚇到:“怎么猜那么準(zhǔn)?”
不了揶揄:“凡是會點樂器的都組過樂隊,不過也都無疾而終,樂隊組合鮮見長命的。你應(yīng)該也會寫點曲子吧,秀來聽聽看!
天涯不愿意:“你剛罵我和我的朋友不長命,馬上又來要聽我彈琴,說彈就彈,我面子往哪里擱?”
不了裝生氣,天涯站在路邊無奈:“就在這里?”
不了任性的點頭。天涯只好倚在路邊的樹上彈奏,琴音瑯瑯,不了很是滿足。卻驚見行人路過,拋下幾枚硬幣在天涯面前的地上。
天涯停下來,半晌反應(yīng)過來看著不了:“都是你鬧的,他們以為我在賣藝,怎么辦?”
不了心虛的低下頭,又覺好笑,憋了半天。終于兩個人在路邊笑起來,半天停不下來。不了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天涯心想,自己很久沒這樣這樣開懷大笑過了,今天卻和一個并不熟悉的男孩子放任的快樂,難道這是另一段戀情的開始嗎?我真的可以忘記震遠(yuǎn)嗎?
不知道象天涯和不了這樣的相處算不算是在談戀愛,他們沒有親密的粘在一起,互相也從不開口說我喜歡你,但是會陪伴著做同一件事情,看電影,逛書店,去心動寵物店和幽默的老板娘聊天。
老板娘看了看天涯的藍(lán)色襯衣糗他:“今天怎么這么穿這么帥?”
天涯一邊小心的把一只貓放在不了的手上一邊說:“因為今天和美女走在一起不能讓美女跌份兒!
不了心里有點點的小喜悅,震遠(yuǎn)從沒主動贊賞過不了漂亮。
有一次,震遠(yuǎn)一個美艷的學(xué)妹叫愛比的當(dāng)著不了的面給了震遠(yuǎn)一封信,震遠(yuǎn)當(dāng)然沒有接受,但是不了還是吃醋:“你說,是那個愛比好還是我好?我們哪個更漂亮?”
震遠(yuǎn)尷尬:“你們女人怎么這么奇怪,一說起來就一定要比較誰更漂亮,無聊!”
不了不滿:“你才無聊,我是你女朋友,就算她比我漂亮你好歹也哄哄我讓我開心一下嘛。說!”
震遠(yuǎn)為了平息女友的懊惱真的說了,不過不是對著不了說的,他挑著一條眉毛扯著嘴角,對路邊的郵箱說:“你更漂亮。”
不了不依不饒:“你是覺得郵箱比我好看?”
震遠(yuǎn)只好回頭看著不了:“不是,我是說你比較漂亮!卑肷握f:“是真的,不是哄你的!
震遠(yuǎn)的臉好紅哦,不了忍不住笑出來。震遠(yuǎn)也笑,有點羞澀,后來還象小孩子那樣鄭重其事的加一句:“小秦,以后不可以捉弄我。”
看著震遠(yuǎn)認(rèn)真的模樣不了笑得打跌。
不了想著往事出神,嘴角漾著一抹微笑。天涯問:“怎么了?這只貓很好笑嗎?”
不了回過神:“哦,不是的!币幌伦硬恢涝撜f什么好。
天涯了解的搖搖頭:“你想念的那個人也喜歡小動物嗎?”
不了有些沮喪,點頭承認(rèn):“是,有一次在街上看到有人拎些小兔子來賣,他很溫柔的看了好久,本來想買只回家的,后來想想又放棄,他說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怎么養(yǎng)那些兔子!
天涯把貓咪小心的又放回籠子里去:“我們?nèi)e的地方走走吧!
離開寵物店,不了問天涯:“你交過女朋友嗎?”
天涯坦白:“當(dāng)然,幾個!
不了訝異:“幾個?這么花心?哪個最難忘?”
天涯有點惘然:“莫莫,是一個叫莫莫的。象貓樣的女孩子!
不了問:“那你們?yōu)槭裁捶质?噢,你不愿意說可以不說的!
天涯連忙:“沒有什么不可以講的。她埋怨我不求上進,所以提出分手。我問她求上進的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她說起碼可以有房子有事業(yè)有余糧,這樣才可以躺在樹下睡大覺享受生活。我覺得好笑,如果那樣就可以算是享受生活的話,我已經(jīng)躺在樹下睡覺了,還需要上進心嗎?這個城市的物價飛漲,愛情也隨之漲價,成為我已經(jīng)負(fù)擔(dān)不起的消費,所以分手就分手吧。不過,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尤其對我很好,我很難忘記她!
“你還有沒有見過她?”
“沒有,她嫁到國外去了!
“為什么你要這樣呢,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努力一點讓她多些安全感不好嗎?”
天涯看著不了:“我不能給人安全感嗎?”
不了肯定:“是啊,這么頹廢,這么隨性,真的不是普通的沒有安全感!
天涯苦笑:“那你想念的那個人可以給你安全感。”
不了惆悵:“是,他事事求完美,甚至有點過分挑剔。也很努力,努力K功課,努力打工,因為沒有父親,他最大的愿望是給母親是給母親買大房子,過好的生活。他很認(rèn)真,認(rèn)真到從來不甩我的綽號不了,一直都叫我小秦。”
天涯安慰的拍拍不了的肩膀,遞給她一罐從路邊販賣機里取出來的可樂:“那為什么分手呢?”
不了心酸:“因為他不等我。”
天涯約了不了吃晚飯:“我親自下廚的!碧煅倪@樣說,不了以為天涯是約自己去他的家里,正不知該不該去,沒想到是約在十二燒。
天涯真的自己下了廚,不了吃得很滿足:“恩,手藝不錯!
天涯問:“有當(dāng)大師的潛質(zhì)嗎?”
不了猛點頭,一綹黑發(fā)垂下來擋在眼睛上。
天涯伸手替不了把頭發(fā)整理到耳后,溫柔的對不了說:“你說的對,我應(yīng)該再努力點,給喜歡的人多些安全感。我決定調(diào)到廚房去學(xué)徒,老板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不了的心不受控制的跳著,亂成一團。他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示愛嗎?可是會不會這樣太不明了?
震遠(yuǎn)第一次示愛就很簡單:“我們交往好嗎?我喜歡你!彪m然臉紅得象關(guān)公,不過還是勇敢的看著不了,劍眉下的一雙眼睛眨都不眨。不了痛快的點頭,因為這句話自己等了好久。
天涯心情很好,負(fù)責(zé)端茶的小妹起哄說:“老板親自上陣吧,看看是你接待的客人多還是我偶像天涯師兄接待的客人多。來來來,大家下注,我買師兄贏。”
十二燒在這一夜溫暖的燃燒著,不了含笑注視著干勁十足的天涯,看他燦爛的笑著,用好聽的男中音對每位進來的客人說:“歡迎光臨!弊詈筇煅膭俪,比自己老板多招呼了十二個客人,然后他撥弄著吉他唱歌給大家聽。
天涯唱歌很特別,不哀怨,不憤怒,不厚重,即使再悲傷的情歌都被他唱得悠然淡然。象不了愛喝的那杯綠茶,清冽寒香,又柔和得象吹過田野的風(fēng)。很難想象一個喜歡黑咖啡的人可以詮釋茶的清淡。天涯唱的是《四季歌》,婉轉(zhuǎn)低徊:“何處神仙把扇搖,留下霜雪知多少?螞蟻有個家,家有一個門,門外狂風(fēng)呼呼叫!
用早飯的時候程媽媽問不了:“小秦,你最近常和對面的那個侍應(yīng)生走在一起嗎?有時間去找找震遠(yuǎn)嘛!
不了心里煩悶:“媽,你什么意思?侍應(yīng)生怎么了?勢利!
程老爺子也難得的發(fā)話,慢悠悠的:“不偷不搶憑勞力混口飯吃的確沒什么不好,可這樣養(yǎng)得起老婆孩子嗎?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不了忍不住為天涯辯白:“他沒有不努力,他------”
沒人理會她,老夫妻兩人各忙各的,似乎和不了生氣了。
不了郁悶,不是不想去找震遠(yuǎn),想的,十分想,可沒有勇氣,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去找他,好象也沒什么理由在分手半年后去找。至于天涯,他們這樣相處算是戀愛嗎?這樣曖昧難明的關(guān)系真讓人有混亂的感覺。不了也不認(rèn)為天涯不努力,相反認(rèn)為天涯是真正會享受生活的人。他和震遠(yuǎn)不同,震遠(yuǎn)總是把自己繃得緊緊的,不肯放松自己。跟天涯在一起不了好象放松很多。天涯也說了,他愿意為喜歡的人多努力點。想到那天晚上在十二燒天涯溫柔的替自己整理頭發(fā)的動作,不了心里竟有絲絲的甜。
走出茶莊,不了看見天涯和十二燒的老板娘小豬媽在給一只臟臟的流浪貓洗澡。老板娘不是因為胖才叫小豬媽的,事實上她身材好,人也漂亮,難得的是心地善良。小豬媽的綽號是她的人生理想,就是可以吃飽睡,睡飽吃那樣沒煩惱的過日子。
不了走過去,看著那只流浪貓問天涯:“是你撿回來的?”天涯沒說話,仔細(xì)的看了看不了。
老板娘豬媽也問天涯:“你很喜歡貓哦,為什么?我就更喜歡狗一點,尤其是那種斑點狗!
天涯用手背擦下鼻頭上的一點水珠說:“知道狗和貓有什么不同嗎?你對狗好,狗會想,為什么對我好?難道你是神嗎?對貓好,貓會想,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難道我是神嗎?狗聽到你叫它呢?會覺得那我就過來吧,可是你叫貓,她的反應(yīng)是,喔,留個電話吧,下次回你。貓比狗跩!
不了和豬媽被天涯的一番貓狗論逗得前仰后合,笑得要死。豬媽要接個電話,一路笑著進店里。
天涯溫和的看著不了:“現(xiàn)在心情好點了嗎?”
不了開心的點頭。
天涯又說:“那還不去上班?”
不了止不住的笑:“對啊,我再不走又要遲到了。我去上班了,回見。”
走了幾步不了才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天涯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他看出來了,所以講笑話逗自己開心。
震遠(yuǎn)也是這么細(xì)心體貼的。不了心情不好,震遠(yuǎn)也是從來不說破,他帶不了去看球賽。不了看不懂,震遠(yuǎn)說:“不用懂,你跟著喊加油就好了!辈涣松岛鹾醯穆犓脑挘吨ぷ觼y喊一氣,很過癮,所有不快真的煙消云散。散場的時候震遠(yuǎn)會買一種金橘口味的潤喉糖給不了。不了至今不敢碰超市貨架上的潤喉糖,怕含在嘴里融化出眼淚的味道。
震遠(yuǎn)偶爾也會教不了玩籃球,站在不了的身后,托著不了的手臂,耐心的教:“手要再高一點,不可以急躁,穩(wěn)一點……”不了從來都不是好學(xué)生。因為他們的距離太近,不了的背部可以感受到震遠(yuǎn)溫暖的氣息和下巴上剃須水的清香。
季度末的時候不了忙了好幾天,月報表,季度報表全解放了似的攤在桌子上,子公司的會計拿著帳簿鐘擺樣晃來晃去,打印機復(fù)印機鬧哄哄的一起大合唱。
葉子說:“我快瘋了,不過是季度末,到年末的時候我一定會死的。不了,你說的對,這份工作真的催人老。為什么學(xué)會計的沒有帥哥呢?我需要提神的東西!
主管灌著咖啡:“喝這玩意兒頂屁用?我們?nèi)ジ习逡舐椤!?br>
不了和葉子相視駭笑,連主管都瘋了。
快秋天了,不了想,或者可以在秋天的時候和天涯去哪里玩玩,她去找天涯。十二燒的廚房里,天涯正拿把刀專心的切豆腐。
不了靠近他:“這么用心,還以為你雕花呢!
天涯看著不了:“最近很忙嗎?”
不了皺著眉頭:“是啊,忙得要命,不過還不是最忙的時候,年底還要更忙些。誒,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要切這么多豆腐?”
天涯解釋:“練功,多練習(xí)一下,這樣切壽司的時候才可以切得漂亮。”
不了在天涯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手放在桌子上,饒有興味的研究著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豆腐。天涯看著那雙白皙柔軟的手,竟有種想把那雙手呵護在自己手掌里的沖動。
這樣想著,天涯的手真的就把不了的手抓住,不過,是把她挪得離自己遠(yuǎn)了些:“不要把手放到工作臺上,這里的刀很鋒利,會碰傷你的。”話是這樣說,臉卻不爭氣的紅了。
天涯掩飾著站起來:“我們還是到前面去坐吧,廚房油煙大,免得熏到你。我沖杯茶給你喝!
天涯替不了沖泡了一杯六安瓜片,就象不了說的那樣,滿杯碧綠。不了坐在十二燒里滿足的享受著。
“小秦!鄙砗髠鱽硎煜さ穆曇,不了不敢回頭,怕自己聽錯了。有人走到他對面坐下,是震遠(yuǎn),居然是震遠(yuǎn),不了不能置信的盯著震遠(yuǎn)。真的是震遠(yuǎn),自己從來沒忘記的震遠(yuǎn),一直思念的震遠(yuǎn)。他瘦了,憔悴了,雖然眼睛依然明亮,身材依舊挺拔,可抹不去眉宇間那份深沉的憂郁。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是震遠(yuǎn)的要求,不了從來沒有拒絕過。著了魔似的,不了想都不想,跟了就走。走了兩步,震遠(yuǎn)記起了什么,再轉(zhuǎn)回身,替不了拿她忘了帶走的隨身挎包。
門口,天涯還是掛著那個不溫不火的笑容:“歡迎再來!倍Y貌的鞠躬,替不了和震遠(yuǎn)拉門。
不了幾乎沒看到天涯,她的神經(jīng)全掛在了震遠(yuǎn)身上,震遠(yuǎn)的表情,震遠(yuǎn)的氣息,震遠(yuǎn)的溫度。輕輕的,震遠(yuǎn)握住她的手,把不了帶出了十二燒。
十月的陽光下,不了和震遠(yuǎn)坐在小公園樹蔭里的長椅上沉默著。
震遠(yuǎn)先打破沉默:“等你等不到,找你找不著,真象你的綽號,到不了!
不了愕然:“你等過我?找過我?”
震遠(yuǎn)苦笑:“對啊,等過你,我多打了一份工,沒辦法和你乘一趟車了,只好抽時間在你公司的樓下等,想不到你還是遲到,而且把自己淋得濕濕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有時候鼓足勇氣打電話去你家找你,接電話的永遠(yuǎn)是你家的伙計,總是說你不在家。小秦,找到你真是不容易!
不了目光幽幽的盯著震遠(yuǎn):“為什么找我?為什么又肯等我?”
震遠(yuǎn)握著不了的手:“因為我不要分手。對不起,小秦,那天醫(yī)生告訴我,我媽患了慢性腎炎,我心情不好。這是花錢的病,我只好多打份工,這樣見你時間又會減少。你知道我忙,做我的女朋友真的委屈你,我要讀書,要打工,沒那么多時間陪你。每次約會我都盡量多擠些時間和你在一起,哪怕我們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墒悄忝看渭s會都遲到,你每遲到一分鐘就意味我少見你一分鐘。小秦,原諒我好嗎?之所以和你吵鬧,只是因為我------”
不了用手捂住震遠(yuǎn)的嘴,眼淚紛紛亂亂的往下掉:“不要說了,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震遠(yuǎn)把不了擁在懷里,喉嚨里象哽著個大硬塊:“你原諒我了是么,我并沒有失去你是不是?好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了慢慢的心定了,老天保佑,讓自己重新?lián)碛姓疬h(yuǎn)。依在震遠(yuǎn)的肩頭,可以看到他耳垂上的一點小小的黑痣。
天涯的耳垂上沒有痣,有個耳洞,是他第一次失戀的時候打的。天涯說每當(dāng)生命中覺得有件事情想牢牢記住,就在身上打個洞。
驀然,不了驚覺,自己在想天涯,在震遠(yuǎn)的身邊想起了天涯。
震遠(yuǎn)掏出一個漂亮的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白金戒指:“結(jié)婚吧,我已經(jīng)畢業(yè),也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已經(jīng)可以照顧你!
不了呆住:“震遠(yuǎn),這太突然了!
震遠(yuǎn)溫柔的把盒子塞進不了手里:“我知道,我給你時間考慮。這個先放在你那里保存。我會一直等,多久都可以。”
不了在十二燒外等,等人少點再進去。生意太好了,不了等了很長時間。等待是件浪漫的事情嗎,這種想法可以被懷疑,起碼現(xiàn)在并不浪漫。不了只覺得天荒地老,心似長草。
不了進去的時候看見天涯和一個嬌小的女子聊天,應(yīng)該是件重要的事情,天涯的面色難得的凝重。不了找了張臺子坐下繼續(xù)等待。走出十二燒的時候不了沒注意到天涯,他應(yīng)該看到震遠(yuǎn)和自己出去,他會說什么?不了想得頭痛。
天涯送走了那位女客替不了端了杯熱茶,仍然是瓜片,透綠芬芳的放在不了眼前:“來喝杯熱茶,今天降溫了!
不了喝了一口,和中午用的那杯一樣清爽甘甜,恍然時光錯亂,自己仿佛從來都沒走出過這間屋子。兩只手握著杯子取暖,不了隨口問:“剛才和你聊天的是什么人?是你朋友嗎?”
天涯搖頭:“不是朋友,可能是以后的老板。她是電視臺的,想找我拍戲!
不了太驚訝了:“拍戲?你是說拍戲?那你不是一腳踏進了娛樂圈?”
天涯點點頭,不了仔細(xì)看著天涯,希望在他的臉上看到些什么,隨即放棄,天涯永遠(yuǎn)是一貫的溫和平靜,似無波古井。
不了有點困難的問:“你是說你答應(yīng)了?你不是不喜歡娛樂圈的嗎?嫌它太復(fù)雜。”
天涯低下頭,閉了下眼睛,然后抬頭看著不了:“我同意簽約了。”
廚房那邊有人在叫天涯,天涯答應(yīng)一聲回頭對不了說:“我去忙了,你休息下就回去吧,你那個叫葉子的朋友打電話來找過你!闭f完對不了溫暖的笑笑走了。
他不在乎我,不了這樣想,他根本不在乎我跟誰在一起,他不計較,不吃醋,不了覺得失落。
震遠(yuǎn)曾經(jīng)為了一個向不了獻殷勤的男同事大大的吃醋:“那個歪瓜劣棗哪里鉆出來的?你一定要和他嘻嘻哈哈的嗎?”
不了解釋:“我不是嘻嘻哈哈,是我的電腦有問題,我向他請教!
“那你以后向我請教好了,你的問題我來解決!闭疬h(yuǎn)有點兇的發(fā)話。
事實上不了的事情震遠(yuǎn)真的幾乎全包了。修電腦,修壞掉的手鏈扣子,買早餐,甚至親自選購護手霜。他執(zhí)意的守著不了,半是霸道,半是溫柔,不肯退讓,不肯商量,細(xì)細(xì)的瑣瑣的小心的照顧著不了。
十二燒那天晚上很忙,小妹一直很大聲的喊著:“歡迎光臨,歡迎光臨!碧煅陌l(fā)脾氣:“需要那么大聲音嗎?你不怕把客人全嚇跑了嗎?想不想拿薪水了?”事實上,天涯從來沒這樣發(fā)過脾氣。
天涯向張老板提出辭工:“我想為喜歡的人努力,讓她有安全感。如果錢多點可以多些安全感的話,那我就辛苦兩年,多賺些錢!
張老板爽快的答應(yīng):“年輕人就應(yīng)該多闖闖,好好干,不合適再回來,我這兒什么時候都?xì)g迎你!
天涯心內(nèi)苦笑,再回來?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哪里那么容易回頭。
天涯真的去拍了電視劇,晚上打電話給不了:“不了,你好不好?”
不了說:“我很好,你呢?報紙上說那部戲有前途,還有你為什么改了英文名字?天涯不好嗎?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電話那頭傳來鼾聲,天涯已經(jīng)睡著了。
不了恢復(fù)了和震遠(yuǎn)的戀人關(guān)系,震遠(yuǎn)每次約會的時間仍然是擠出來的,不了給自己的手表撥快了十分鐘,她怕遲到。
一起吃飯的時候不了會要兩杯牛奶,一杯自己,一杯給震遠(yuǎn),他忙,腸胃又敏感,多喝點牛奶有好處。
不了記得曾經(jīng)和天涯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賣地道港式餐飲的餐廳,那家的奶茶又香又滑,不了一向不喜歡奶茶,嫌太甜膩,那次居然連飲兩杯。
天涯正經(jīng)的跟不了說:“這家奶茶之所以香滑是因為用絲襪來過濾!辈涣瞬幌嘈,天涯說:“不信你問老板!
不了很傻的問了,那老板氣壞了:“小姐,你怎么可以壞我生意?年紀(jì)輕輕心腸這樣歹毒!
不了臉紅,天涯狂笑。
葉子問不了:“你怎么還沒考慮好要不要嫁震遠(yuǎn)?”不了掩面不答,然后,她說,“葉子,我瘋了,和天涯在一起的時候,我無可救藥的思念震遠(yuǎn),可現(xiàn)在和震遠(yuǎn)在一起我又不受控制的想著天涯。這真諷刺,我不守時,老天爺就這樣懲罰我!
葉子問重點:“那你到底要不要嫁震遠(yuǎn)?”
不了笑了:“我會嫁震遠(yuǎn)!
“為什么?”
“因為他向我求婚!辈涣诵θ菸磾,淚光隱現(xiàn)。
轉(zhuǎn)眼圣誕過了,春節(jié)過了,不了只接到過天涯的電話,聊些有的沒的。天涯會講些片場的小笑話給不了聽,但絕口不問震遠(yuǎn),也絕不說我喜歡你或是我愛你。
四月的時候,不了和葉子逛商場,商場的彩色大屏幕反復(fù)播映一個眼藥水的廣告,一群女孩子瘋狂的圍著大屏幕喊著:“ken ,好帥哦,唱得好棒!辈涣苏驹诖笃聊磺皠訌棽坏。原來ken 也開始有FANS了,他已經(jīng)成名了,廣告里的ken蓄一頭飄逸的長發(fā),笑容魅惑,閃閃發(fā)亮,哪里還是站在十二燒柜臺后謙卑的說著“歡迎光臨”的天涯?他已經(jīng)開始唱廣告歌,準(zhǔn)備灌錄第一張專輯了。
不了忽然覺得氣憤,也不知怒從何來,她對著大屏幕里的ken說:“唱這么難聽,唱片一定賣不掉!
“程秦,你再說一句試看看。我會撕爛你的嘴!
不了驚訝的看著跟自己說話的女孩子,是愛比,曾經(jīng)當(dāng)著自己的面遞情書給震遠(yuǎn)的愛比,震遠(yuǎn)的學(xué)妹,現(xiàn)在是天涯的鐵桿影迷。除了愛比,還有一群女生兇狠的盯著不了。
葉子嚇壞了,硬把不了拉出商場:“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不了也覺得自己很神經(jīng),氣什么呢?自己和天涯算什么呢?好象不是朋友,可也不是戀人,他們沒有誓言,甚至天涯沒說過喜歡自己,他們什么都不是,何必生氣?可還是生氣。
不了和震遠(yuǎn)約會不再遲到,而且還要早到一點點,不了頭依在震遠(yuǎn)肩上說:”我以后都不遲到了!
震遠(yuǎn)不說話,半晌問不了:“小秦,他是誰?”
不了說不出來,震遠(yuǎn)緊擁不了在懷里:“不要愛別人好不好?”
不了答:“震遠(yuǎn),我愛你。”
不了答應(yīng)了震遠(yuǎn)的求婚,婚期定在五月,不算趕,程家老兩口可是該準(zhǔn)備的不該準(zhǔn)備的全準(zhǔn)備了。照片也照了,新房也布置好了,只等新娘子過門。關(guān)于婚事不了沒有特意告訴天涯,喜帖也沒天涯的那份。
天涯就在不了結(jié)婚的前幾天來到了茶莊。茶莊的黑漆柜臺上整齊的碼著剛送到的大紅喜帖,不了正仔細(xì)的察看喜帖,跟伙計交代,哪個送到哪里去。天涯就在這時候進來了,似乎還是那個天涯,藍(lán)色的棉布襯衣,半舊的牛仔褲。天涯看見了柜臺上的喜帖,不說話,和不了隔著柜臺傻傻的對望著。然后,天涯笑了,還是那個不溫不火的笑容:“應(yīng)該恭喜你,祝你們天長地久,還有------”終于,天涯說不下去了,目光黯淡:“我以為,為喜歡的人努力就不會再流浪,原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有結(jié)果。”
一滴淚落在黑漆柜臺上,天涯溫柔的問不了:“不了,為什么哭?”不了淚如泉涌,不能說話,這一段天涯,她終究到不了。
程老爺子從后面出來,問天涯:“要茶嗎?”
天涯點頭:“要的,六安瓜片!
“要多少?”
“半斤!
程老爺子親自包了半斤遞給天涯:“明年來買,我給你留最好的瓜片!
天涯謝過,離去,不了仍然哭泣。天涯沒勇氣向不了道別,只怕多看一眼,就滂沱的下起大雨。
天涯坐在車?yán)餃?zhǔn)備去趕下個通告,小音響里的王菲聲音水晶樣散落:“給我一剎那對你寵愛,給我一輩子送你離開,就象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人忍心責(zé)怪!碧煅牡难劭艏t了,伸手把音響關(guān)掉。
不了收拾東西送去震遠(yuǎn)那里,程媽媽拿著一本《半生緣》問不了:“這本書要帶去嗎?”
不了翻開,扉頁上清晰的寫著兩個字“瓜片”,搖搖頭把書放回書架:“不帶了,震遠(yuǎn)那里沒有地方放!
三年后
浴室里,震遠(yuǎn)忙著給寶貝兒子洗澡,父子兩個在開心的打水仗。不了在沙發(fā)上縫震遠(yuǎn)襯衣上的扣子,手里忙著,嘴里喊著:“震遠(yuǎn),不要給他洗太久。”
震遠(yuǎn)揚著喉嚨喊:“知道了,啊`~~,臭小子,你又潑我水!
不了暗笑。
葉子問過不了:“結(jié)婚好不好?”
不了簡單的說:“好。”
葉子不信:“好會說得這么簡單?”
不了真誠的說:“好的婚姻就是一個字,好,如果有人對你羅嗦的說一堆她有多幸福多快樂的時候她一定不好!
電視在播一臺香港紅館慈善晚會的現(xiàn)場片段,有個好聽的男中音在唱一首歌,不了震撼的聽著:“我找不到,我到不了,你所謂的,將來的美好,我什么都不要,知不知道,若你懂我這一秒-----------”燈光魔幻般的打在舞臺中央自彈自唱的人身上,是天涯。
不了看著天涯,往事層層疊疊的砸在胸口。天涯,那個愛喝黑咖啡的男人,卻每次到茶莊來買綠茶的天涯。
舞臺上的天涯悠然的唱著:“我想看到,我在尋找,我所謂的愛情的美好,我緊緊的依靠,緊緊守牢,不敢漏掉,一絲一毫,愿你看到。”所有刻骨的悲哀經(jīng)過天涯歌聲的過濾似乎都可以變成淡淡的憂傷,這道憂傷在紅館迷離的燈火里竟也帶了幾分明媚。
震遠(yuǎn)在浴室大叫:“小秦,來幫我,這小子怎么這么皮啊。”不了答應(yīng):“來了。”拿起遙控,轉(zhuǎn)臺。
香港的紅館,天涯依舊在淺吟低唱:“感覺你來到,是風(fēng)的呼嘯,思念象苦藥,竟如此煎熬,每分每秒。”天涯不能忘記,第一次在十二燒看到不了,她穿件米色底子帶橙黃色碎花的連衣裙,象從黃昏走夕陽里出來的精靈,笑著和她的姐妹淘低語,眼睛笑得彎彎的象道橋,一臉的調(diào)皮。
到底誰是誰的天涯?天涯的終點,都是到不了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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