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雪

　　今年九月，東京下了場大雪。

　　門前，屋頂，樹枝，學校，公路上都積了很厚很厚的一層雪，出門的時候天空還在飄著，迎面吹來的冷風夾雜了些許雪花，打在了臉上瞬間化成了水滴，融進了身體。

　　隱約覺得冷。

　　“不知道這雪要下到什么時候？”旁邊有人在問。

　　由希驚愕地回頭。

　　那個少年臉上掛著笑容，像是這冬日里唯一的陽光，他的眼里映著由希那被凍得通紅的臉。

　　“很冷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馬上要消失了一般。

　　由希回過神來，把手中擋雪用的傘挪向了那個少年，“這么大的雪，怎么不帶傘？”

　　他總是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溫柔。

　　少年把他的手貼在了由希的臉上。他的手伸過來的時候由希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但是那少年的手還是貼了上來。

　　暖暖的。

　　原本以為會很冷。

　　“我不冷。可是你很冷。”他那堇色的眼睛閃著笑意。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暴雪，最高氣溫為零下十度。

　　由希想，天氣預報果然不可信。

　　>>>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晃了晃頭，“有空我再告訴你。你叫什么名字……？”他的頭上像是長了兩只會動的動物的耳朵，在一撲一撲地朝著由希動。

　　由希坐在公園長椅上，“我嗎？”他的表情有點猶疑，“我叫……ゆき……そうまゆき.”

　　那少年頭上的耳朵忽然不動了，轉(zhuǎn)而直直地盯著由�？�。

　　“怎么了？”

　　少年愣了半晌才回過神，“沒什么�！�

　　“我們大概，很有緣。”

　　少年把這話藏在了心里。

　　但是這話確實被說了出來。由�？粗秋h忽而下的白雪，輕輕說著。

　　少年的嘴角上揚了幾分。

　　迎面吹來的風夾雜著冰冷的雪花打在了臉上，少年拒絕了由希的雨傘，還強硬把他的傘給收了起來。由希疑惑地看了看他，他輕說——

　　吶，ゆき，這是場好雪。

　　說著，臉上的笑容不減半分。

　　>>>

　　吶，ゆき……這是場好雪。

　　夢里，少年的話回響在耳邊。

　　今天紫吳在看天氣預報的時候感慨地說了一句：這場雪，什么時候才會停吶。

　　這是場好雪。
　　請，不要那么快停。
　　由希當時就是這么想的。

　　夜幕看雪會有很奇妙的感覺的。那雪白雪白的花像是要照亮整個世界似的，雖然不會發(fā)光，但是卻在黑夜里閃爍著光。
　　路燈的燈幕下那雪被染成了金色，慢慢地降落在地，慢慢地化成一灘水。
　　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

　　雪下得很大，都融不掉了。

　　但是看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雪白，由希的心情驀地好了起來。

　　我們明天見。
　　那個少年在分別時是這么對由希說的。
　　明天，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他在由希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走開了。

　　由希忽然忘了，那是個少年。
　　他被少年……吻了？

　　>>>

　　一夜寒風暴雪。
　　天氣預報說今天還會繼續(xù)。
　　出門前紫吳不解地看他：今天不是停課么？

　　少年并沒有說什么時候見面，只是朦朧地說了句明天。

　　由希到那里的時候沒有見著他人，才明白他說的明天應該是指和前一天同樣的時間。

　　但是他又錯了。

　　少年一直在那。

　　由希坐在秋千上，背后就突然地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秋千搖了起來。
　　他回過頭看。
　　銀色長發(fā)的少年站在身后，依舊微笑。

　　“吶，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由希有些臉紅。

　　抓住繩子少年讓秋千停了下來，一把抓住由希的手。
　　他們在街上逛著。

　　他給由希買了熱乎乎的薯餅，由希把薯餅遞給了他，他搖頭道：“我不冷�！�
　　“我也不冷�！�
　　“不，你很需要這些�！�
　　他說話的時候沒了笑容，帶了些嚴肅，卻益發(fā)可愛。
　　由希沒有把薯餅吃掉，只是把薯餅放在雙手間，從中攝取那點點溫暖。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走到一個地方是一個地方。
　　這回他們走到了一間面包店。
　　少年指著里面的一個小小的蛋糕，對由希說：“我買那個給你好不好�！�
　　那是一個鼠相的蛋糕。
　　由希搖了搖頭，但是少年卻已經(jīng)把蛋糕放在了他的手上。
　　“今天，生日要快樂�！�
　　由希呆了三秒，接過蛋糕咬了一口。
　　少年笑著湊近了他。

　　今年生日，雪下得很大。
　　初吻竟然給了一個少年。

　　味道……
　　還不差。

　　>>>

　　迎面吹來的風很冷，少年讓由希把頭低下來一些。
　　圍巾很暖。
　　“你怎么會有圍巾的？”
　　少年把手伸進由希的脖子里說道：“送給你的�！�
　　他的手還是那么地暖。
　　由希由衷一笑。
　　好久了，忘記了被溫暖的笑容該是怎樣的。

　　“你很溫柔�！�
　　“不——”
　　“為什么今天不帶傘？”
　　“因為……這是場好雪。”
　　是場很好的雪。

　　少年流淚了。
　　他說，以后，都不能再見了吶。

　　由希抱緊了他。
　　所幸他是男的，不會讓自己突然變回原形。

　　由希知道自己的身體很冷，但是總想著這樣子少年那溫暖可以一直持續(xù)。
　　他抱緊了他，少年的淚沒有停止，但是卻沒有濕透他的衣服。

　　你要走了嗎？
　　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
　　你是特意為了我而來的嗎？
　　為了你才來的。只為你。
　　為什么……？

　　因為……我要你的世界，充滿雪的溫暖。

　　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少年一步一步地踏著雪，一直低著頭說話，聲音很輕，由希只聽得到他句末的那句——
　　“ゆき”

　　吶，ゆき
　　我也叫，……ゆき.

　　由希吻了他的額頭。
　　他的眼淚沒有停止。
　　他消失了，天空還在飄著雪。

　　雪花落在眼角滑下。

　　由希想，這真是場好雪。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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