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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One<<<<<。
敏安習慣地靠在墻邊,微微蜷縮著望著陽臺。
窗外面的鋼琴旋律不斷響著,悠揚卻不深遠,緩緩淌在空氣里漸漸彌散開。喜歡這種努力卻不被發(fā)現(xiàn)的感覺,因為就像敏安自己一樣。
屏息莞爾,來不及閉上雙目那聲音便戛然而止了,隨著最后凌亂的琴音。
恐怕又是沒吃藥所以昏過去了吧,敏安拍了拍裙上的灰塵,波瀾不驚地拉開旁邊衣架上絨白包包的拉鏈,接著嫻熟地抽出一小罐白色的藥。
隨著鑰匙轉動發(fā)出的聲音,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敏安走進去,很快望見了倒在木質地板上的男孩子,那個名叫阿曉的同學。
她無奈地搖搖頭,便熟練卻不失輕柔地用手弄開他的嘴巴,右手從藥罐子里面取出兩片藥片塞了進去,然后安靜地退后幾步習慣地蹲在墻邊用手指輕輕玩弄著凌亂的發(fā)絲。
很快他便張開眼,用手摸著頭,好像很痛的樣子。
“啊安,又麻煩你了呢!鄙倌晷邼匦π,單純的要命。
敏安微微頷首作答,接著故作自然地別過頭去。
明明自己都千叮嚀萬囑咐他好多遍要按時吃藥的說。
倏地涌上一陣懷疑,他就從來沒注意過自己的話。
都把她的小心翼翼當成耳邊風了么。
Two<<<<<<。
場面忽然就尷尬起來。
無論阿曉說什么,敏安都是泰然自若的樣子絲毫聽不進去。雖然遲鈍但是阿曉還是明白這樣的她通常都是在生悶氣,而且大多都是因為自己沒有按時吃藥吧,明明他很努力想記住她的囑咐可每每看到鋼琴便會控制不住。
阿曉不好意思地笑著,那模樣真的很讓人發(fā)笑。
很笨很傻,但是很純很天真。
“安,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一定會按時吃藥,不會讓你擔心!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敏安丟下簡短有力的兩個字,便站了起來準備推門離開。
“笨蛋!
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阿曉一個人,捂著胸口淡淡嘆氣。
他一直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從認識敏安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
一瞬間這里變得好凄清,黑白的琴鍵顯得和四周格格不入,就好像阿曉他自己。
真的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敏安的,卻始終有種說不出口的抑郁感。
Three<<<<<<。
一直很安靜,這里。
快要凝結掉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走馬觀花似的回放在眼前。不知不覺間居然又淌起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愈發(fā)控制不了。
為了那個笨蛋,根本值得沒有傷心的地方。
但是究竟是為了什么還要作繭自縛然后悲傷到天昏地暗呢。
敏安靠在墻邊靜靜地發(fā)呆,似乎還在等著阿曉的又一次道歉。
明明知道撒嬌是不理解對方的表現(xiàn),卻仍然想要經歷看看那樣不平凡的人生,但是分開之后卻又無比地想念,這種糾結的心境真是無聊。
哪怕是這樣□□著,目光卻依然沒離開過陽臺。
因為正對著的對面那幢樓陽臺的人家,正是阿曉家。
整整三天,敏安沒有再去看阿曉,也沒有再聽到那熟悉的鋼琴聲。
或許他此時已經學會了按時吃藥好好照顧自己,哪怕,哪怕是沒有敏安在他手足無措昏倒在地的時候救他起來。
自嘲又有什么用,畢竟當一個人沒有用就再也不會被注意。
聒噪的夏季來的太倉促,讓人很難接受。
沒有春天的過渡,整個氣候完全奇異起來,許多同學都嚷嚷著全球變暖全世界不注意才會變成這樣的時候,敏安學會很自然地打開空調一個人享受冷氣。
阿曉一如既往坐在座位上,到了規(guī)定時間就從書包里掏出藥罐,跟以前沒有變化。
大家都沒有變化,那么真正的改變莫非是敏安自己么。
然而六月末的時候,忽然下了一場雪。
Four<<<<<<。
漫天零落,模糊不清。
漸漸消澀在空氣里的白色彌散開來仿若降臨到了這個大地。黑漆漆的夜里出現(xiàn)了這樣一場雪,在最冷清的時段,短短的幾分鐘而已。
凌晨二點,氣溫變得很低,一切都被覆蓋上了白色,盡管恍惚間便消散。
正好那天敏安還沒有睡,正抱著語文書在陽臺邊發(fā)呆。
當發(fā)現(xiàn)這場雪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像小孩子一樣連忙奔到床邊找手機想要打電話給阿曉讓這家伙趕快起來看看?墒堑搅艘话,忽然呆滯下來。
為什么在第一時間里,想到的還是他呢。
然后又站回去故作沒事地看著落雪,盡管先前的興奮感早就沒有。
敏安只看到眼前一望無垠的白色縷縷飄散,像煙霧一樣迷離。
只是這場六月雪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度,甚至連報紙都沒有報道。
因為在那種夜深人靜的時段,怎么會有記者發(fā)現(xiàn)這種事呢,何況只有短短的幾分鐘罷了。所以第二天無論敏安怎么和同學們講都沒有人相信。
包括,阿曉在內。
可是那之后恍若隔了一個世紀,敏安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很努力很努力,考試名次直線上升,卻從來沒看見過她笑。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家伙也剪了劉海戴上貌似很可愛的發(fā)卡會混跡在女生堆里,完全沒有突兀的感覺。
阿曉覺得她變了很多,不僅僅是外表。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忘記敏安,只是覺得一直沒有機會道歉。
也許只是害怕對方會更加生氣所以索性連最愛的鋼琴都擱到一邊。因為他覺得這時候本該的傾聽者大概已經早早離開了吧。
然而往往事與愿違,到最終連交集的機會都沒有。
Five<<<<<<。
很快期末考試如期而至,阿曉也開始埋頭用功讀書。
在這期間他仍然很在意敏安的一舉一動,哪怕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學會用嗲兮兮的口氣和別的同學講話,她學會了裝扮自己;她學會更努力地用功讀書,屢次取得前三名;她學會快樂,改掉靠著墻發(fā)呆的習慣……
當一切都如同過去,阿曉忽然覺得自己太懷舊。
女孩子始終都會變,就好像他曾經以為他很了解很了解敏安,以為敏安很快會回到他的身邊一樣。而所有的都離他而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什么都不懂,很蠢很笨很傻,就像敏安那時說的笨豬。
可是考試前一天晚上父親告訴他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他要搬走到別的城市去。
苦笑又有什么用,往往悲傷的故事都是從這里開始,只是他連當配角的機會都沒有得到而已,只是一個人單純地認為自己很明白。
完全不懂女孩子的男生,終于在那一夜為了心愛的女生落淚,哭到連藥都忘了吃,最后倒在木質地板上,和故事開始的那天相似。
阿曉死了。
當敏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呆滯的感覺頓時蔓延到全身。那種麻木卻淡定的感情,難道就意味著她本不該喜歡的人死了,連見最后一面都來不及。
萬般后悔,又有什么用,所有都回不到過去。
就像她很努力很努力終于擺脫了過去,卻再一次情緒零落,淚流滿面。
為什么到最后連你都離我而去。
時間太倉促我居然都沒有注意到啊。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你不來道歉。
我怎么沒有去原諒你,沒有再照顧你……
為什么……
為什么……
Six<<<<<<。
純白色的床單下面,躺著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子。
那間房間的招牌上赫然印著宋體的三個大字,太平間。而旁邊長發(fā)凌亂的少女爬在尸體上面,一個人哭啊哭,直到她自己寂寞地笑起來。
敏安就那樣潛入了醫(yī)院的太平間,在凌晨兩點。
沒有人知道她進去了和她是怎么進去的,只是倘若你走在灰蒙蒙的走廊里,能聽見嗚咽的聲音。當時值班的護士被嚇得蜷縮成一團,連忙打電話給醫(yī)生說鬧鬼了。
原來丟掉了的東西,是再也找不回的。
盡管第二天一早就要考試,敏安也沒有睡覺拋開一切在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后第一時間來到這里。學生所要應付的考試,根本比不上一個人的生命來得重要,更何況還是阿曉,她一直暗戀著的阿曉。
那天以后,敏安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連她的家人也不清楚。惟獨剩下那個空蕩蕩的房間,那架黑白琴鍵的鋼琴,已經蒙上了淺淺的灰塵。
而第二天報紙頭條就是本市凌晨驚現(xiàn)六月雪,專家認為和溫室效應無關。
紛紛揚揚的雪落,氤氳在空氣里面。
瀕臨破碎的鋼琴旋律,若有若無,漸漸飄散在雪花之中。
那一時間一切都是蒼白的。
蒼白得讓人寂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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