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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我是Ricky。
他是cris。
我們是好朋友。
我想,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見過見過我不開心樣子的人。
他很誠實,不會說謊。
最重要的是,他天天和我在一起。
媽媽又在叫我,我得和他分開一小會兒。
家里人不喜歡我和cris在一起,這是這段時間里很讓我煩惱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拒絕的辦法,我還是個小孩子,他們都不會去聽一個小孩兒的話,不會去聽他解釋。
“Ricky,我們該走了!
“來了,媽媽!
“你又一個人了,為什么不和堂兄他們一起?”
“…我和…cris一塊兒玩兒呢!
“……”
“……”
“好了,走吧…”
他們總是說cris不存在。
其實不過是他們看不到他罷了,他很神奇,像是會變魔術(shù)的人,(我承認有時候我是有點兒嫉妒),因為他能夠穿越任何障礙。
好像現(xiàn)在獨自坐在爸爸汽車的后座,cris就在我的身邊,而他們都不知道。
他要我不要說話,然后我們兩個就玩兒“看你就看你”的游戲。
我們相互看著對方。
猜測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說他喜歡紫色和粉紅色。
我告訴他我喜歡足球。
他想了想,也說,那我也喜歡足球。
我答應他要是爸爸給我買了上周三我們在商店里看見的那個球,他一定會是和我第一個分享它的人。
“Ricky,待會兒要去奶奶家,上一次我讓你背誦的,你都記下了嗎?”
“恩,都記下了,爸爸。”
“你知道奶奶很喜歡聽你朗誦,先背誦給我聽聽!
“好的…不從惡人的計謀,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傲慢者的座位,唯喜愛耶和華的法律……晝夜思想…因此,當審判的時候,惡人必站立不住,罪人在義人的會中,也是如此…”
我不太懂得那些東西,就好像聽著布朗神父在禮拜上說圣明降臨時會有的光。
那是象征著善良與和平的,威嚴的光。
而我知道善良并不總是伴隨著光芒的,有時候它很暗淡,就像那個每周末都推著一架小車往社區(qū)經(jīng)過的老太太,她的生活不好過,我從她和我們不一樣的穿著和舉止就能看出來,可是她養(yǎng)了很多流浪貓狗,它們很臟,卻圍繞在她的周圍,忠誠地,一步不離地跟著她,因為她慷慨地給予了它們生存的空間和食物,從她自己微薄的一丁點兒中分出來。
我在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的亮,半點兒都沒有。
但是,我還是要背誦那些不能理解的東西,全都是因為我敬愛的奶奶喜歡。
Cris不喜歡參加我的家庭聚會,那樣,他就不能和我好好說會兒話了。
我也希望能和他多呆在一起。
可是我想爸爸媽媽不會贊成的,所以我得和表妹們一道出去,去小湖里劃船。她們都很漂亮,可老要說我是洋娃娃。我不太愛這樣的稱呼,可是沒有辦法,她們是女孩兒,我是男子漢,我得讓著她們,反正爸爸是這樣說的,我想,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被一群表妹們叫成洋娃娃吧。
我更加愿意在黃昏開飯前去奶奶家外面的草坪上踢球,和cris。
他的球技和我一樣好。
至少目前看來,我們是同齡小孩兒里的佼佼者。
關(guān)于這一點,我很開心,因為我們都把對方當做真正的對手,爸爸說,一個男人要是在他的一生中能遇上一個與之力量完全匹敵的伙伴,有時候,可能是敵人,那是莫大的榮幸。你要珍惜能從他身上學習的機會。
他說這話時,是在和我的一個叔叔。
可我就在旁邊,而且,我明白他說的每一個字。因為我有cris,他就是那個讓我獲得了榮譽的人。
而我也是他的。
我們曾經(jīng)發(fā)誓,一輩子都要是最最最好的伙伴,永遠都不分開。
可是,我還是很擔心。
說不上為什么。
好像有一天,有什么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會把他從我身邊給帶走。
或者,他的家人呢?我沒有聽他提起過他的家人。也許他的媽媽也會像我的媽媽對我說的那樣,跟他說,我不存在。
要不然,就是搬到了某個我到不了的地方。
但他對我說,放心,Ricky,我會和你在一起的,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說那話的時候,看上去,cris顯得要比我成熟。
其實,我記得他跟我說過他要比我還小。
我感到羞愧。
我是當哥哥的人,卻要弟弟來安慰。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情,挪到了我身邊,拉起了我的手。
那是最好的約定。
在某個熾熱的伴隨著蟬鳴的仲夏,我結(jié)束了我無拘無束的生活。
“他不能再這么下去!
“你說該怎么辦?”
“我們得想點兒什么辦法!
“親愛的,Ricky是個孩子,每個小孩兒在小時候都會有個想象里的朋友,等他們?nèi)チ藢W校,交了真是的好友以后,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
“你說的輕巧…”
“不然…”
“什么?”
“不然我們給Ricky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吧…Ricky真的太孤單了…”
“我才跟你說正事兒呢~!”
“我也是說正事兒啊~~”
教區(qū)的學校里,很多孩子都是我見過的。
我很喜歡他們,他們當然也喜歡我,這不妨礙我和cris的友誼。但是媽媽很在乎這事兒,好像如果我找不到一個讓她看得到的好朋友,她就覺得那是我的問題。
我很難受,每當她一說到這個問題,我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犯下了那種無法得到寬恕的罪。以至于主讓我有了一個不被接受的朋友而受到父母的懲罰,或者,還有其他人。
“cris,你聽得見嗎…?”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總是和我說了晚安就離開。
可那天晚上,我睡不著。
媽媽被學校里的修女請去談話,回來以后發(fā)了一大通脾氣。
我沒有哭,因為她好像就是要讓我哭似的。
我才不哭呢!
但是,一個人在被窩里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了。
“cris,你在嗎…?”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他。
他眼里和我一樣布滿了淚光。
他一定也聽到了媽媽說的那些話。
“你為什么不出來,讓他們也看看你?”
“…我不能!
“為什么?”
“……”
“你就不能為了我?”
“我想…我也不知道原因…這個世界上,就你能看得到我,Ricky!
“就我一個?”
“恩…”
“那你的爸爸媽媽,你的家里人也看不到你?”
“我沒有家人……Ricky,我只有你……”
我開始不太相信。
可是,我知道cris不會騙我。
我抱住了他,他也伸手抱著我。
從那以后,我們相伴入眠,因為我知道其實cris沒有地方可以去。往常,我總是感到孤單才想起他,呼喚他,而他也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現(xiàn)在我才知道,其實,cris才是最孤單的人。
我要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開。
一起上學,一起去唱詩班,一起做禮拜,一起去奶奶家,一起參加足球隊。
他好像并不信仰我的主。
可是,信仰是自由的。
就像cris曾經(jīng)說過的,不論我是否皈依,如果你愛它(當然是我主),我依舊感謝上帝。
大多數(shù)時候,我習慣了他偶爾會發(fā)表的“大人言論”。
“Ricky。”
“媽媽?”
“你過來,坐這兒。”
“……”
“我們…我想我們得談談了,寶貝兒!
“好的,媽媽,我們談什么?”
最近,媽媽時常嘔吐,早晨起來的時候特別兇。
然后,爸爸帶她去了醫(yī)院。
回來以后,爸爸興高采烈地告訴我,我要當哥哥了。
我也和他們一樣高興,是的,我要當哥哥了!真正的哥哥!
可當我回到房間看到cris時,我看到他坐在我的床上,抱著皮球。第一次,他沒有和我一樣感到開心。
“cris,你怎么了?”
他沒有回答我,那天晚上,他又一次消失了。
不論我怎么喊,他都不再出現(xiàn)。
多久了,我們都是一起睡,現(xiàn)在他不在我身邊,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房間很空洞,很大。
后來他說,你不用擔心,Ricky,等你的弟弟出世,你的房間就又會熱鬧,狹窄起來的。
他這樣說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悲傷。
我很粗心地忽略了。
“媽媽,你要和我說什么?”
“你長大了,孩子,”她摸摸我的頭:“我想知道,你對你即將出生的弟弟…恩,也許是妹妹怎么看?”
“我當然會愛他的,就想愛我自己一樣!
“那么,你愿意以后每個周末都陪媽媽去醫(yī)院檢查嗎?”
“我可以嗎?”
“當然!
“太好了!”
那是大人的詭計,要拆開我們。
而幼稚的我,完全被蒙騙。
現(xiàn)在我還能想起有一天媽媽對著我歇斯底里地大叫,Ricky!忘了你那該死的幻想朋友吧!
他們說我可能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癥。
可是我依舊看得見陽光的美好,聞得到新鮮的空氣,我很快樂,一切全是因為我有cris在身邊。有時候,我感到我們像是亞當和夏娃,在一個只屬于我們自己的伊甸園。我想,只要我們都感覺的得到對方,那就不是真的病,不是嗎?
不過我忘記了,我是個孩子。
從某些方面,我無法與他們抗衡,我不能辨識,不能說不,不能去耍花招。
而在這期間,我拋棄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準確的說是最愛的那個人。留著他,獨自慢慢陷入孤單的沼澤。
在弟弟準備降生的期間。
我再也沒有見過cris;蛘哒f,我再也沒有想要去見他。
而等我幡然醒悟時,看著母親懷中初生的小生命,我開始哭泣,爸爸媽媽以為我是太過于激動,對于自己當了哥哥這樣一件事。
事實上,就在那一刻我明白,我將再也見不到那個和我靈魂相契的人,哭瞎雙眼,喊破喉嚨都無濟于事。
得到你該得的,忘卻你不應想的。
那是我每次家庭聚會上都要不斷重復的話語,它撕裂了我隔絕塵世的硬殼,把赤裸的我從里面拉了出來。
再也不會有人來安慰我的惶恐,不會聽我傾訴,不會為我笑而笑,為我悲傷而悲傷。
當陽光灑下時,不再明媚。
那是很久以后,我儲藏在內(nèi)心的一筆。
因為我知道,沒有了他的每一天,都美妙不復。
——Ricky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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