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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城躺在病床上,剛剛老媽來了好一陣嘮叨,知道媽是心疼自己,高城也就乖乖的挨訓,臨走高夫人問他想吃什么,他脫口而出:東坡肘子。高夫人立馬義正嚴詞的拒絕了,理由是病人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東坡肘子?高城苦笑了一下,從枕頭底下摸出張粉紅色的單子,已經(jīng)被揉得皺巴巴的單子被細心的撫平,整整齊齊的折成個四方形,一直揣在高城貼身的口袋里。
他走了快一年了吧,高城心里默默的想。閉上眼,似乎就看見他當時從飯店里走出來,手里拿著張單子塞他手里,“我請,免得下次沒機會了!
……高副營長,你知道有種服務(wù)叫外賣吧……
……開車吧,前面直走,左拐……
……我說了,請你,早點把這命舍給你吧,免得不知道啥時候就死了還欠著你的……
……這肘子看上去還不錯,味道怎么樣?我也會做這個,有機會做個你嘗嘗啊……
……我難受,高城,我難受……
高城緊緊閉的眼簾輕輕動了下,再睜開,已經(jīng)布滿紅絲。
袁朗走了,不聲不響的就走了,高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這一年他常常去袁朗家里,每次都挑天氣好的時候去,去了就打掃屋子,把被子拿陽臺上曬。他總想著,這樣袁朗要是回來了,就不用還現(xiàn)去收拾,不用蓋因為放久了發(fā)潮的被子。
可一年了,袁朗沒有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他就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高城再也找不到他了。
最初的茫然和憤怒已經(jīng)慢慢沉淀了,高城開始還天天想著,說不定這死老A哪天就突然跳出來,還那樣欠揍的在他面前笑,還用拿有些沙啞的聲音拖長了尾音叫他高城。
可是沒有。于是高城就只有一個愿望了:知道他是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傻浆F(xiàn)在,他還是不知道。
慢慢展開手上的單子,高城出神的看著。
這一年,他照樣在帶著師偵營的士兵們訓練,照樣神采奕奕的在演習前說要把死老A揍得滿地找牙?缮磉叺鸟R小帥卻整天落落寡歡的,一個勁兒用那種小狗似的眼睛盯著他吃飯睡覺。把高城給煩的不行。
冬天的時候遇上大雪災,師偵營奉命到某地抗災,高城一樣身先士卒的沖在最前線,
有人輕輕敲門,高城一驚,袁朗的笑臉消失了。他迅速揉了下臉,一邊利落的把單子塞回枕頭底下,一邊說話,“請進!
是成才和吳哲。
聊天的時候吳哲給削了個蘋果,高城欠身去接的時候,露出了枕頭下粉紅的一角。
“噫?這是藥品單么?”高城沒來得及阻止,吳哲已經(jīng)把那單子抽出來了!翱纯茨阌玫亩际菍懯裁此幇。”
高城的手停在半空,輕輕的落下了。有些時候,壓抑的太久的心情需要有人分享,眼前這兩個年輕的軍人,也許是這世界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等看清楚了單子上的字,吳哲沉默了,成才也半天沒有說話。
在成才出去打水的時候,吳哲跟高城說,他沒有放棄,他只是在盡一個軍人的職責。
后來高城讓吳哲帶走了那張單子,他說,就放你那兒吧,說不定你們能先和他聯(lián)系上,到時候把這給他。
那是袁朗第一次和高城吃飯的時候留下的點菜單存根,服務(wù)員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幾個菜名,東坡肘子,菠菜炒蝦仁,蒜泥白肉,清炒菜心,麻婆豆腐,油炸花生米,甩袖湯。底下顧客簽名處有個飛揚灑脫的字:袁。
2,
吳哲一走進會議室就皺眉,砰把手里的文件夾用力扔到桌上,大家的眼光就齊刷刷的聚焦到他身上,袁朗挑挑眉,還沒有說話,三中隊長就一個箭步竄到窗戶前,手腳麻利的打開所有的窗戶,還賣力的拿本書朝外面扇。屋子里彌漫的煙霧頓時少了很多,剛進來的時候,吳哲差點被嗆死。
“喲!這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嘛!”袁朗開口了,一臉的諷刺。
吳哲看都不看他!伴_會開會,坐好!一個個的,像什么話!我可還是這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呢!”
早上袁朗一回來就送了大家一個大禮:五十公里強行軍。回來后就一頭扎進辦公室沒有出來。到現(xiàn)在,他的正式任命還沒有在基地里宣布。吳哲的確還是這里的最高指揮官。
袁朗摸了摸鼻子,乖乖的坐下了。大家很詫異他的反常,連吳哲都做好了被他狠削的準備,卻沒有派上用場。
會議開始,首先宣布的袁朗的任命:A大隊大隊長。各個中隊長都是熟人了,一隊是以前的一隊副章明,二隊還是劉冬夏,三隊是A大隊繼袁朗后升職最快的成才,四隊是前年才提拔上來的王急。各隊長簡單匯報了一下近期的工作進展和計劃。袁朗聽得很認真,畢竟離開了三年,隊里來了不少新人,自己的身份也不一樣了,不再支操心三中隊那一畝三分地,整個A大隊的大小工作都得一把抓,不認真是不行的。
時間緩緩的流逝,轉(zhuǎn)眼就到了深夜,袁朗使勁伸個懶腰,又點上支煙,卻被吳哲一把抓下來扔了。
袁朗看了眼吳哲,還是沒說什么。宣布散會后,多年不見的兄弟們都上來每人給了袁朗一拳,都扎扎實實的一拳,袁朗也只有咬牙受了。
揉著著實有些疼痛的肩膀,袁朗轉(zhuǎn)身看著吳哲。
“說吧,人都走了!蔽堇镏皇O铝顺刹藕蛥钦堋
“送你個禮物!”吳哲把手里的一個信封朝袁朗飛去。袁朗手指一夾,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
“什么東西?這輕飄飄的!支票?還是你和花花的結(jié)婚請貼?”袁朗玩弄著信封,并不著急打開。
“高城給你的絕交信!”吳哲沒好氣的說!皞爛人,回來就這副德行!也不知道這幾年的日子活哪去了!你走那么久也不給個電話,你知道高城他壓力多大么你,你知道我們這些兄弟都在咬牙生扛么你!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知道你去的是什么地方,要保密,斷絕通信嘛!”吳哲聲音越來越大。
“繼續(xù)!痹蔬是點上支煙。隨手把信封放在桌上。
“繼續(xù)就繼續(xù),媽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A大隊副大隊長平日的鎮(zhèn)定和聰明都不見了。三中隊長成才在一邊也直直的盯著袁朗。
“您口口聲聲常相守常相守,我們倒是在這傻了吧唧的守著!高城倒是在那不拋棄不放棄,您就連個屁也不放!币苍S是怒極了,吳哲反而說的平淡,一口一個您啊您的,粗魯?shù)脑捰盟辶恋纳ひ粽f出來,卻還是很協(xié)調(diào)。
成才拽了拽他,“隊長,其實您不需要向我們解釋什么,只是連長他……”
“高城他要結(jié)婚了!”吳哲搶著說。
袁朗盯著吳哲:“不要拿這個和我開玩笑!
“沒錯,我騙你的!眳钦茉谠实谋埔曄掠行┬奶,不過轉(zhuǎn)眼又怒起來!澳阋窃俨换貋,我說什么也把高城給嫁嘍!”成才噗哧一聲笑起來,吳哲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有點尷尬。
“我說,鋤頭,你什么時候變成高城的娘家人了啊?”袁朗輕松的一笑,又變得嚴肅,“我早上說過了,既然都回來了,還有什么解決不了呢?”
那天吳哲和成才出了會議室又跟著袁朗進了辦公室。燈光,徹夜未熄。
天明的時候,成才和吳哲走了。袁朗慢慢打開了那個信封,里面是一張粉紅色的菜單。那是袁朗第一次和高城吃飯的時候留下的點菜單存根,服務(wù)員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幾個
菜名,東坡肘子,菠菜炒蝦仁,蒜泥白肉,清炒菜心,麻婆豆腐,油炸花生米,甩袖湯。底下顧客簽名處有個飛揚灑脫的字:袁。
3,
清晨六點,火車站。
史今費勁的拽著伍六一,一只手還要顧著行李,“都到這兒了,你還別扭個啥玩意兒你!這么多年了,怎么還那么幼稚呢你!”
伍六一看不過去史今那費勁巴拉的樣子,伸手要搶行李。史今躲開,“搶啥搶你,你安安分分的別到處亂跑我就安生了!”
露出和以前一樣傻傻的笑容,伍六一撓撓頭,“我這不是,這不是……哎!哎!連長!連長!!”
史今聞言抬頭,順著伍六一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看見高城大步的走過來。晨光中,這個虎虎生威的軍人在熙攘的人群中閃閃發(fā)光。他的眉目越來越清晰,帶著笑意的臉龐越來越近。史今和伍六一已經(jīng)清楚的看見了他臉上的疤痕。
“倆孬兵!”高城不由分說便一把將兩人擁進了懷里。史今咧嘴想笑笑,卻控制不住嘴角的哆嗦,伍六一還是倔強的把臉擰向一邊,身體卻沒有動。
旁邊的人來來往往,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漠然。
三個人都有些恍惚,喧嘩的車站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當年史今離開時的天安門,變成伍六一揮著煙霧彈倒下的小樹林。
放開倆人,高城抄起他們的行李一揮手,“快走,我的車還停在馬路牙子上呢!”
一路上,史今一直在跟高城抱怨伍六一,說好不容易逮著了這個滿中國亂竄的伍六一,他還說死不肯來,這一路上還數(shù)次想逃竄。高城瞪一邊開車一邊從后視鏡里使勁瞪著伍六一,看著那小子在那兒咧嘴傻笑,高城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到了招待所,高城就張羅著他們?nèi)コ栽顼,史今攔住了,“包里還有干糧呢,湊合湊合得了。”
高城一把拽過史今手里剛掏出來的方便面扔垃圾桶里,“火車上還沒吃夠!走走!咱哥仨喝小米粥去!”
吃了飯再回來,高城說話了,“我請了兩天假,今天你們先休息休息,那啥,那那那那死老A給你們約好了明天看醫(yī)生,晚上一起吃吃吃吃飯哈!”
伍六一轉(zhuǎn)頭悄悄的笑,笑得整個身體都在抖,史今就毫不客氣的樂出來了,“連長,那那那那那死老A是誰?”
“我我我呼死你們倆!”高城的手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臉更紅了。
“班長班副!班長班副!”許三多和馬小帥的出現(xiàn)總算解救了窘得不行的高城,看著這孬兵像顆炮彈一樣沖過來,高城頭一次覺得許三多真不是他地獄。
“嗨嗨嗨!許三多兒……馬小帥!你們怎么來的?”高城拍拍在史今懷里哭的上起不接下氣的許三多,放棄了問他,轉(zhuǎn)頭向馬小帥。
“袁隊送我們過來的,他說我們上來到302房間有個驚喜!瘪R小帥抽抽噎噎的說,伍六一斜著眼看著他的肩章,“馬小帥,你可是上尉啊,還哭啊你!”史今瞪他一眼,卻看見他的眼睛也有些紅。
高城沖到陽臺上去,正看見一輛熟悉的獵豹開過去,一只手從車窗里伸出來揮了揮,然后比了個七。
高城笑了,“個死老A……”史今和伍六一對視一眼,趕緊湊過來張望,“是袁隊長吧?”高城的臉又變成了番茄。
晚上七點,高城帶著四人到了袁朗家,還沒有等拿鑰匙掏出來,門就打開了,成才笑瞇瞇的站在門口,梨渦淺淺,眼睛卻越發(fā)閃亮了。
吳哲從廚房里探頭出來:“花花!他們回來了?”
兵荒馬亂的相互介紹,相互擁抱,相互打量后,八個人總算落座了,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有東坡肘子,菠菜炒蝦仁,蒜泥白肉,清炒菜心,麻婆豆腐,油炸花生米,甩袖湯……幾箱啤酒放在茶幾上。
夜已深,酒未酣。
月彎如鉤,被主人冷落了的書房里,微風輕輕吹起了半掩的窗簾,月光乘機溜進來,灑落在書桌上的一個相框上。
笑聲,間或夾雜著高城惱羞成怒的咆哮聲,從燈火輝煌的客廳里傳過來。風大了些,月色更加明亮,隱約看見,那個相框里沒有照片,只夾了一張粉紅色的菜單。
那是袁朗第一次和高城吃飯的時候留下的點菜單存根,服務(wù)員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幾個菜名,東坡肘子,菠菜炒蝦仁,蒜泥白肉,清炒菜心,麻婆豆腐,油炸花生米,甩袖湯。底下顧客簽名處有個飛揚灑脫的字: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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