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側(cè)后一步

　　【1】
　　「夜一大人！」
　　黑色碎發(fā)的少女看著從房梁上一躍而下迅速小跑到她身邊埋伏好的黑衣女子，雙眼里滿是崇拜。
　　「碎蜂？在等我嗎？」原本打算徑直瞬步離開的深膚女子，停住腳步。
　　她的臉上隨意閃過一點笑容，卻不知道這份細微的表情變化、已足以令追隨著她的少女保存進回憶最深處，回味許久。
　　「只、只是碰巧……！」帶點拘謹?shù)鼗卮鸷螅榉淇吹揭挂皇疽�，立刻興奮地跟上。
　　「瞬步練習得怎么樣了？」
　　「還有些不熟練……」
　　「還好啦，現(xiàn)在你不是可以跟上我了嗎？」即便背對著她，碎蜂也能從夜一的語氣里聽出對方那颯爽的笑意�！鸽m然專心訓練是好事，但也也別太辛苦了。要好好完成隊里的工作哦�！�
　　「是！」碎蜂立刻回應(yīng)。兩人一前一后，在護廷十三隊的屋頂飛奔而過。此時的碎蜂還沒有掌握足夠熟練的技巧，只顧著盯緊下方的道路，而無暇像之后的數(shù)十年那樣，緊緊盯住自己左前方的那道深色的影子。

　　【2】
　　繞過茂密的樹叢，個子矮小的女子正想繼續(xù)往木屋后方的區(qū)域進發(fā)，躡手躡腳的動作卻突然被爽朗的男聲打斷。
　　“喲！這不是碎蜂隊長嘛，為什么會在我家商店后門這里，鬼鬼祟祟好像要偷偷拿走什么東西的樣子？”
　　聽到這個聲音，碎蜂的表情立刻像是被塞了一大口最討厭吃的生肉般，整張臉皺成一團。
　　偏偏她又不能發(fā)作，只好趁著男人還沒走過來之前趕緊把手里的東西塞進腰帶，隨后才直起身，故作無事，輕輕咳嗽一聲。
　　“好、好久不見！浦原……先生。”
　　搖著扇子的淺發(fā)男人露出狡猾的笑容。“下次過來時幫我?guī)辛骰杲绲奶禺a(chǎn)紅板栗湯團，我就幫你把剛剛藏起來的惡魔翅膀戴到那只黑貓身上�！�
　　“！”碎蜂受到了極大驚嚇。她完全搞不懂浦原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難道這家伙真的有透視眼？！可愛化的惡魔道具只是她一時的心血來潮，面前這個男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惡魔！回想起和浦原打交道的種種過往，碎蜂再次堅定了這份判斷。
　　穿著懶散短打外衣、握著手杖、笑容滿面的潛伏在現(xiàn)世的惡魔浦原喜助大人面對有些警覺但相當心動的后輩繼續(xù)諄諄善誘：“你也很想看夜一貓咪穿上惡魔小翅膀的樣子吧？什么，害怕夜一前輩會生氣？那就交給我吧小碎蜂！我保證，會悄無聲息又迅速穩(wěn)妥地、”
　　“碎蜂？你怎么來這邊了？”
　　“�。。�！”被悄無聲息又迅速穩(wěn)妥地出現(xiàn)的黑貓嚇了一大跳，浦原和碎蜂同時發(fā)出慘叫。
　　黑貓懶散地晃晃尾巴，嘶啞嗓音里還有點剛睡醒的困意�！盀槭裁床贿M屋再聊？突然變得好冷哦，我剛剛就被凍醒了，原本睡得很舒服來著……”
　　“是、是的……”碎蜂立刻慣性地跟上黑貓優(yōu)雅的腳步，語氣和夜一仍舊是她的隊長時同樣恭敬。
　　在逐漸凌冽起來的傍晚陣風中，浦原有些無可奈何地搖著手里的扇子，看著遠去的死神與黑貓的背影。
　　真是的，這下騙不到點心了。

　　【3】
　　拐過最后一個轉(zhuǎn)彎，確認了后方并沒有尾隨者后，夜一用靈壓推開了眼前這道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木門。
　　「哦，夜一到了！」零番隊的各位坐在廊檐下，照例悠閑地開始這一周的聚會。曳舟桐生舉起酒杯，向夜一打招呼�！敢﹂_你那位忠誠異常的副隊長小朋友，真是費了我一番力氣呢。」
　　「碎蜂？」夜一有些詫異�！杆櫮�？」
　　「嗯。大概是上次我去二番隊找你被她察覺到了吧�！挂分鄄⒉辉谝猓帜闷鹨粔K糕點�！杆坪醢盐耶斪髁饲秩腱o靈庭的可疑人士，甚至一直跟蹤我到大靈術(shù)回廊附近才成功把她甩丟。雖然目前只是副隊長，不過她的瞬步可真不錯。」
　　聽完整件事的經(jīng)緯，并排與曳舟坐下的夜一，在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杯的同時，露出一點苦笑�！杆坪跏且驗槲铱洫勥^她�！�
　　「夸獎？瞬步嗎？」
　　「嗯�！挂挂粶\淺抿了口酒�！杆恢痹诓煌＞毩�，雖然我覺得以副隊長的程度她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不過……總之現(xiàn)在就連我偶爾都會意識不到她在我背后�！�
　　「那已經(jīng)相當厲害了�！挂分哿w慕地感慨�！刚嫦Ｍ衷部梢陨晕⒄�(jīng)一點，要知道身為十三番隊隊長，太懶散的話可是會被山本總隊長重點關(guān)注的�！�
　　「這是性格問題，應(yīng)該很難解決吧！」夜一也笑了。她實在無法想象出浦原認真嚴肅的樣子——然而，腦海里浮現(xiàn)的面龐一旦換成碎蜂，她便覺得板著臉的碎蜂的模樣簡直是理所當然。
　　不，不僅僅是理所當然，夜一甚至發(fā)現(xiàn)，她的記憶中，好像根本沒有碎蜂放松或開朗地笑著的樣子。
　　「這可不行！」夜一站起身，把旁邊還在悠哉品酒的曳舟嚇了一大跳�！改阍趺戳耍俊�
　　「接下來沒有別的事情了吧？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有什么很著急的事情嗎？」曳舟看著突然就要離開的好友�！杆懔耍@也是你的風格之一啦�！�
　　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無論開心還是厭惡都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出來，這就是四楓院夜一的魅力之一。
　　「嗯，還好。只是……」她露出標志性的笑容。
　　「雖然可能會被覺得有點多事，但還是想要那孩子學會放松一點、放松一點點就好�！�

　　【4】
　　最近幾年，對各種節(jié)日異常熱衷的現(xiàn)世，又開始流行起了“萬圣節(jié)”的風潮。
　　“不給糖就搗蛋！”
　　“就搗蛋！”
　　“嗷嗷嗷嗷——”
　　浦原商店所在的街道，即便來往的行人不多并不那么熱鬧，在這個以釋放快樂為主題的外來節(jié)日前夕，也應(yīng)景地布置了起來。擺在各個商家門口的南瓜雕刻燈籠、懸掛在街道上空橘色與綠色交織的小小彩燈，以及穿梭其中玩得開心的孩子們，都讓街道顯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風景。
　　穿著黑色披肩、巫師帽子的小雨和甚太，以及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一條黑色小狗，非常協(xié)調(diào)地組成了萬圣節(jié)的固有搭配——小孩與小動物，開始以浦原商店為起點，在這條街道上的各個商店亂竄。
　　不得不說這樣的歡樂氛圍十分有感染力。五分鐘后，在黑貓完成了今天的散步、準備從圍墻跳下進入浦原商店門口時，整條街上至少有二十個小孩在甚太的帶領(lǐng)下亂喊著跑來跑去。黑貓有些呆滯地看著朝她沖過來的小孩和小狗、在半空中的他們就要撞在一起——
　　“小心！”
　　“��！”

　　一陣兵荒馬亂后，恢復人類外形的夜一摸著腰�！巴赐赐赐础榉洌磕悴灰o吧！”
　　被撞到一旁的碎蜂額頭很明顯鼓起一塊，但她還是倔強地咬牙：“我……沒事�！�
　　肇事者們已經(jīng)一哄而散，不過甚太和小雨還怯怯地站在一旁。夜一嘆了口氣�！昂美玻銈円膊皇枪室獾摹Ｈネ姘�。不要忘記回來吃完飯哦�！�
　　看著孩子們消失在街道拐角，夜一垂下眼，準備拉碎蜂起來。而碎蜂很明顯被撞得有點暈暈乎乎的，她呆呆看著夜一的臉，表情有種做了什么美夢似的醺醺然。

　　商店里此刻空無一人。夜一碎碎念著都既然人都不在為什么不把店門姑且關(guān)上，順手將碎蜂按在榻榻米上轉(zhuǎn)身去找醫(yī)藥箱。
　　等她回到客廳，正好看到碎蜂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還有些迷糊的樣子。夜一同樣坐下，雙手攬住碎蜂的頭。
　　“讓我看下。等……你的臉怎么這么熱？！”
　　碎蜂一副雙目圓瞪但沒有焦點、離完全昏迷只差0.01秒的沒出息樣子。
　　“碎蜂？碎蜂！”
　　夜一努力拍拍對方的臉頰，身后卻傳來浦原冷嘲熱諷的評論。
　　“只要你離她遠一點，碎蜂小妹妹過熱的大腦冷卻下來就會沒事的啦�！�
　　夜一有些摸不到頭腦。碎蜂則在聽到浦原的聲音后，瞬間從榻榻米上跳起，進入警戒狀態(tài)。
　　“看，我說的沒錯吧�！�
　　深藏功與名的浦原，搖晃著紙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身離開。寬敞的客廳里再次只剩下了夜一與碎蜂兩人。夜一注意到碎蜂的視線仍有些躲躲閃閃，但和剛才相比已經(jīng)自然多了。
　　“……你有什么瞞著我的事情嗎？”夜一一邊從藥箱里拿出冷敷用的藥膏，一邊淡淡發(fā)問。
　　“沒有！”碎蜂立刻回答。在夜一面前，她似乎仍舊是多年前剛進入二番隊時、因隊內(nèi)測驗成績第一名而被選拔為副隊長的那個小小的女孩。雖然時過境遷，空座町上空的決戰(zhàn)讓夜一與浦原得以重新被靜靈庭承認，然而，橫亙在其中的長達百年的別離，卻如同一道溝壑，無形地阻隔住她們。
　　——夜一的想法便是如此。仍然不能接受當時自己的不告而別吧，碎蜂。
　　——碎蜂的想法便是如此。如果當時的自己再強大一點就好了吧，夜一大人。

　　在安靜的氛圍中，夜一堅持親手為碎蜂的額頭上了藥。鼓起的腫塊、配合著油到發(fā)亮的藥膏，讓碎蜂的臉顯得有點滑稽。夜一再次替小雨和甚太向碎蜂道歉。
　　“沒什么的！”碎蜂忙亂地擺手�！笆俏页霈F(xiàn)的時機有些不對……其實，是這具義骸的使用方法，我、我還不是很熟練�！�
　　“哦？確實耶，我才注意到。你是從涅那里借到的嗎？”
　　碎蜂點頭。“涅隊長說到現(xiàn)世最好穿戴上這個，否則對靈力會有影響。”
　　雖然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還好啦。不過夜一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兵荒馬亂了好一陣，這下，她們才真正放松下來。夜一打開電視，讓碎蜂隨便挑個現(xiàn)世的節(jié)目看看，碎蜂卻堅持要一起去廚房幫忙做晚飯。
　　“夜一大人的廚藝……總之還是我來做吧！”碎蜂想起當年偶爾心血來潮便會炸掉半個廚房的隊長大人，心有余悸地站起來就要確認廚房的位置。
　　“嗯？晚飯？”夜一伸了個懶腰�！斑@邊三餐都是握菱來負責的啦。等下他就從菜場回來了。不必擔心這個�！�
　　“那……”
　　“我是想你看下電視，打發(fā)下無聊的時間啦�！币挂伙S爽地甩甩馬尾，下一秒，她變回了全身漆黑的貓咪模樣，聲音也如同宿醉的大叔一般�！拔乙刃∷粫�，平常從外面散步回來，我都會睡……一……”
　　黑貓在碎蜂盤起的雙腿正中坐好，團成一團，撲棱下耳朵，愜意地合上了眼睛。
　　感受著那柔軟無骨的略高的溫度，碎蜂整個人再度僵硬起來。過了好一陣，她才在電視機中關(guān)于萬圣節(jié)前夜的報道聲中，伸出食指，輕輕輕輕觸碰上黑貓綿軟的耳尖。
　　夜一睡得很沉。
　　碎蜂緊張地吞下一口口水。
　　側(cè)著盤起的黑貓無意識地將兩只前爪伸出，肚皮緩慢起伏。小小的腦袋枕在碎蜂的膝蓋上，脖子到肩胛骨的部分露出一點空隙。
　　這是最好的機會……
　　碎蜂屏住呼吸。
　　她無聲地從腰帶側(cè)面取出疊成一小塊的絨布制蝙蝠翅膀。在每年的萬圣節(jié)，現(xiàn)世許多養(yǎng)著黑貓的人們都會為自己的小貓戴上這種裝飾。碎蜂盡力控制雙手的抖動，在黑貓睡得最深的當下，緩緩、緩緩地將造型卡通的黑色小翅膀，綁在黑貓背上。
　　好可愛……夜一大人……好可愛……呼呼……
　　無聲撫摸著黑貓，碎蜂的眼神已經(jīng)可以用“癡迷”來形容。她貪婪地看著睡得安靜的貓形夜一大人，眼睛甚至不想眨動，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景色。輕輕掏出懷里的聯(lián)絡(luò)器，準備利用拍照的功能為自己留下紀念。
　　“咔嚓——”
　　在定格的畫面里，她看到了猶如黑色蝙蝠的黑貓，以及——
　　半瞇著眼睛、露出一側(cè)尖牙、仿佛正狡黠笑著看向她的貓咪側(cè)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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