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溫莎有個耳洞。

　　只有一個，在右耳垂，比正常的位置略低一點點。

　　平常被堆積肩上的發(fā)卷掩蓋著，鮮有人知。

　　年少時，有人能撩起他的金發(fā)，在月光下露出一枚藍寶石耳釘。

　　后來，那枚耳釘被藏進絲絨盒子里。他的耳洞逐漸彌合，只留一小點凹陷，提醒主人，此處曾被貫穿。

　　再后來……后來的后來……

　　02

　　剛上高中時，溫莎的耳朵還是完好的。耳垂圓潤、平坦，不存在那個位置不完美的耳洞。

　　而當時年級里，有一個打了六個耳洞的家伙。

　　全學校都知道那個刺頭的名字——唐曉翼。

　　這個姓唐的，絕對是學校里最張揚的小子。他愛笑，愛捉弄人，上課會和老師嗆聲。偏又是個成績好的，每逢考試都能上榜。

　　他上臺講獲獎感言，不說努力學習，不說同學加油，卻說校長辦公室的茶沒他唐家的好，他每回被請喝茶，都喝得不開心。還拿出幾張清單，跟報菜名一樣列出一長串茶名，建議校長按他的建議購買茶葉。

　　在牢籠一般不透氣的高中，唐曉翼披著校服，大咧咧地站在操場的頒獎臺上。

　　夏日燦爛的陽光灑滿整個臺面，也照亮了他，讓他耳朵上的六枚銀環(huán)明滅閃爍。

　　如同一株自由生長的植物，唐曉翼在陽光下呼吸著。

　　那時，溫莎就站在臺下。排在班級方隊的某一列、某一處。

　　他站在綠蔭里，抬起手，給披散著發(fā)卷的鎖骨處扇風，想著什么時候可以結(jié)束頒獎禮。

　　清風吹動，樹葉搖曳，幾縷光露出來，刺痛他的眼睛。

　　因為啊，那個家伙，太礙眼了。

　　礙眼的家伙終于下臺了。老師報出下一個名字，溫莎·D·希哈姆。

　　這個希哈姆慢悠悠地站出來，無視所有或艷羨或嫉妒或好奇的眼神，上臺領(lǐng)獎。

　　看著手里的第二名獎狀，小希哈姆咂舌，果然，那個家伙，實在太礙眼了。

　　那個家伙還在臺下朝著他笑，在隊伍的最前面，邊笑邊招手，直至被教務(wù)處主任拖下去。

　　真的是，太、太礙眼了。

　　03

　　老師瞧唐曉翼成績好，本性也不壞，只是愛玩，多是放任的態(tài)度。

　　而那些同學看他，就跟看星星太陽一樣。

　　他們就讀的高中是全寄宿校園，只放國定假日，平時都不回家。

　　在禁錮著所有學生的高中，唐曉翼如任性自由的飛鳥，令人向往。

　　他身后老有一群小跟班。這個小團隊都進了重點關(guān)注名單。

　　和唐曉翼坐同桌的，好點的只染上課間吵鬧、上課說話的毛病，壞的直接成為搗蛋分隊成員，給學校的教務(wù)處帶來數(shù)不盡的麻煩。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高一分班后，新班主任一合計，安排唐曉翼和溫莎一起坐。

　　別誤會，這并不是說溫莎是個多安分乖巧的人，相反，溫莎也是個刺頭，但他是個比較不鬧事的刺頭。

　　這個希哈姆，身為鐵定的下一任希哈姆公爵，被人悄悄地稱呼為小公爵。

　　他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輕則退學，重則住院”的原則，以一己之身孤立全校所有人。

　　04

　　分班那天。溫莎抱著書包，找到新班級。

　　看著班級門口的座位表，金發(fā)的小公爵沉默了好幾分鐘。

　　身周散發(fā)的低氣壓讓同學紛紛繞道。黑氣有如實質(zhì)地存在于他的眼中，讓深藍色染上幾分陰翳。

　　礙眼的家伙……以后要在最近的地方，礙眼很久了。

　　抱著書包的少年走進門，教室內(nèi)突兀地靜了一瞬。

　　溫莎從來不管其他人，他徑直走到座位邊，踢了一腳椅子。

　　椅子上是個正倚著窗酣睡的棕發(fā)少年，他迷糊糊醒來，語氣都是懵的：“Win？干什么……”

　　“窗邊，我的�！�

　　“哦。”

　　于是兩個人成為同桌。溫莎靠著窗坐，唐曉翼就在他的右邊。

　　05

　　那時有個傳言：溫莎和唐曉翼是發(fā)小。

　　沒什么人信，畢竟兩個人冷淡得不像認識的。但鑒于希哈姆無視其他所有人，單單會正眼瞧幾下唐曉翼，這個傳言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06

　　無波無浪的高中生活，溫莎和唐曉翼相處得還行。

　　雖然說不上互相合作、默契無間，但起碼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吵架、不打架、不上課聊天、不課間一起搗亂，已經(jīng)很好了——班主任十分欣慰。

　　二人相安無事的基礎(chǔ)，大抵是因為做事做不到一處去吧。

　　唐曉翼向往著教室外，巴不得逃課去外面玩——偷偷出校不算簡單，他多數(shù)時候只能游蕩在校園的各個角落，沒事就去校長辦公室串門。

　　溫莎整天安安靜靜的。他較為循規(guī)蹈矩，不出挑，也不干壞事。

　　看不出小公爵有什么特殊的愛好，他甚至沒有朋友。硬要說個什么愛好的話，溫莎大概是喜好睡覺吧。

　　他能在課間睡覺，上課睡覺。晚自習做完作業(yè)，會睡到燈光熄滅，同學走光。已經(jīng)在食堂吃完夜宵的唐曉翼會特地拐回來，敲敲他的桌子，喊他回宿舍睡。

　　07

　　這樣說來，趴桌子上睡覺，大抵真的是小公爵在學校的唯一愛好吧。

　　金發(fā)的小公爵趴桌上睡覺的時候，臉總要背對著光。背對著窗戶的光，也就意味著朝向唐曉翼。

　　于是，在無數(shù)個補覺的課間或者課上，溫莎虛著眼，睡前醒來都能看見某個棕發(fā)少年的側(cè)臉。

　　嘖，平心而論，唐這家伙長得還行，每天都能收到情書。情人節(jié)放他桌子上的巧克力可以堆成一座山。不過，唐曉翼收到很多巧克力，但卻從來沒有準備過回禮。（溫莎呢？沒人敢跟一個希哈姆表白，尤其是這個希哈姆還名溫莎的時候。）

　　唐的臉算是奪目，但更奪目的肯定是他那閃閃發(fā)光的銀質(zhì)耳環(huán)。一只耳朵三枚，一共六枚，都掛在耳骨上。

　　陽光比較猛烈的時候，銀環(huán)就會閃著光，刺目難忍。

　　但刺痛人雙眼的時候，眼睛又總是忍不住地去尋它。

　　小公爵不厭其煩很久了。

　　他睡前，醒來，就盯著唐曉翼左耳的銀環(huán)看，仿佛多盯幾秒，這些亮晶晶的東西就能消失或者爆炸。

　　有一天，唐曉翼似是忍不住了，終于問：“溫莎，你總是盯著我的耳朵看什么？”

　　“耳環(huán)，礙眼�！�

　　“礙眼你就不看唄�！�

　　“嘖�！�

　　“難不成小公爵羨慕這個？想打耳洞的話，我給你手穿啊�！�

　　棕發(fā)的少年晃晃頭，炫耀著在日光下發(fā)光的銀環(huán)。

　　“都是我自己穿的，技術(shù)值得信賴。想試試嗎？”

　　溫莎閉眼睡覺，沒理睬。

　　08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迎來高二的冬天。

　　過幾天就是圣誕節(jié)的假期。

　　唐曉翼的心情肉眼可見地雀躍，連搗亂惹事都少了。

　　課間，戴著六枚耳環(huán)的少年輕輕哼歌。歌詞好像是中文，溫莎沒聽過。

　　小公爵終于降尊紆貴地主動開口：“就這么開心嗎？”

　　“當然啦——”唐曉翼撥弄著耳上的銀環(huán)。

　　“這里太無聊了，溫莎。真的是太無聊了�！�

　　他的目光從溫莎的臉上挪開，望向窗外。窗外的歐洲白樺落滿了雪。

　　幾只鳥搭在枝上。它們驚落枝上的雪，停留片刻，倏忽又飛向天空。冬季的天是淡淡的藍。

　　唐曉翼低垂眉眼，凝望窗邊少年深藍色的眼睛。

　　“溫莎，你不想離開嗎？像飛鳥一樣離開�！�

　　09

　　可惜，唐曉翼的名字雖然有個“翼”，但卻沒有真的翅膀。

　　唐小鳥只自由了幾周圣誕假期，很快回到學校。

　　被迫關(guān)進籠子的唐姓小鳥不見傷心，反而奇奇怪怪地有些興奮之感。

　　溫莎自覺不妙。姓唐的每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都是準備去教務(wù)處報道的前奏。

　　他想離得遠點，以免殃及池魚。但同桌又能離多遠呢，于是只能假裝看不見，自顧自睡覺了。

　　幾天后，在日常的禱告時間。這個時間段，想去教堂唱詩的同學可以前去，不去的則自由活動。

　　于是教室安安靜靜，只剩溫莎一個人在補覺。

　　桌子被敲了一下。溫莎抬眼，看見了一個這時候絕對不會留在教室的人。

　　“……你們有句諺語叫什么來著，哦，太陽打西天出來了�！�

　　能自由活動的時候，唐曉翼不去瘋玩，竟然回到教室。準沒好事。

　　避開好幾天，竟然還是沒能躲過。并且自己還可能成為唐曉翼新惡作劇的參與人員。

　　小公爵的心情十分糟糕。

　　唐曉翼笑嘻嘻的，他拿出一個小工具箱。打開后，是碘酒、醫(yī)用棉花，幾根一次性穿刺針，還有……還有幾枚純色鈦鋼耳釘。鏡子、發(fā)繩、夾子。

　　“溫莎，我給你穿耳�！�

　　溫莎對很多事都不感興趣。對很多人也冷淡。唯獨這個唐曉翼，覺得他礙眼，又總是忍不住看。

　　看他的背影，看他的側(cè)臉，看他不老實穿好的校服，看他亂糟糟的棕發(fā)，看他耳朵上，閃閃發(fā)光的銀質(zhì)耳環(huán)。

　　十分礙眼的耳環(huán)。

　　溫莎盯著唐曉翼的耳環(huán)看了一會，回答說：

　　“好啊�！�

　　10

　　冬季的陽光很淡，連溫度也淡淡的。

　　幾個同學在教室外玩鬧。教堂唱詩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穿耳骨容易傷到血管，唐曉翼不太放心，準備給溫莎打常規(guī)的耳垂洞。

　　他撥開溫莎常年落在肩上的卷發(fā)，別到耳朵后，露出右耳。

　　消毒，做記號。

　　唐曉翼拿出長長的穿刺針，抵在耳垂上，緩慢地穿過。

　　一點點的刺痛。溫莎不太在意。

　　戴上過渡期避免感染的鈦鋼耳釘，唐曉翼擺正溫莎的臉，仔細看了看。

　　然后溫莎就看見，這個不可一世的少年，露出一點點討好的微笑。

　　……溫莎瞇起眼睛。預感成真了，真的準沒好事。

　　“抱歉啊，位置略低了。”

　　溫莎拿起鏡子打量，發(fā)現(xiàn)耳釘?shù)奈恢�，確實比尋常的要低一點點。如果再高上一二毫米，會更好看、和諧。但也沒其他毛病了。

　　“還行。隨便�！�

　　唐曉翼松了一口氣，問左邊的耳朵呢，還要穿洞嗎。然后就被溫莎趕走了。

　　11

　　溫莎對剛打的耳洞不太上心，但好在是冬天，沒有發(fā)膿也沒有感染。

　　這天，溫莎依舊趴在桌上睡覺。從晚自習開始，睡到鈴聲響起。

　　教室的燈熄滅了，學生幾乎走光。

　　唐曉翼等到別人都離開，敲敲溫莎的桌子。

　　月亮掛在白樺樹枝頭，小公爵的金發(fā)在月光下顏色淡淡的。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眼前是個黑色的絲絨小盒子。

　　唐曉翼的聲音輕快：“送你的�？炜纯��！�

　　溫莎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枚深藍色的藍寶石耳釘。寶石在月光下光華流轉(zhuǎn)。

　　唐曉翼對耳釘飾品有自己的執(zhí)著。他挑了很久，才挑出和溫莎瞳色一模一樣的藍寶石，送去加工，制成耳釘。

　　“雖然寶石沒真實的眼睛靈動，但也勉強能配得上你吧，小公爵？”

　　小公爵愣了一會神，點點頭。

　　唐曉翼撩起溫莎右邊的發(fā)，換下過渡期的防感染耳釘，給他戴上一枚藍寶石。

　　12

　　之后的日子平平淡淡。

　　一枚耳釘而已，唐曉翼和溫莎的關(guān)系依舊是不咸不淡。

　　但，有著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耳洞，一枚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耳釘。

　　平日里，溫莎的金發(fā)半長，卷著妥帖的發(fā)卷，都堆積在肩上。

　　金發(fā)的少年在校園里走動，在課桌上睡覺。

　　他依舊是那個讓人不敢靠近的希哈姆。

　　沒人知道，他的右耳，有一枚小小的藍寶石耳釘。

　　13

　　唐曉翼離開了。

　　輟學。

　　14

　　他如同承諾的那樣，遠遠地飛走了。

　　離開校園，離開唐家。跑到全世界旅行。

　　歐洲、亞洲……

　　普羅旺斯、愛爾蘭海、貝加爾湖、拉薩……

　　15

　　“這里太無聊了，溫莎。真的是太無聊了�！�

　　那個冬天，戴著六枚耳環(huán)的少年，在長久的沉默后，這樣問他：

　　“你不覺得無聊嗎，溫莎�！�

　　無聊啊，很無聊。所以每天都在睡覺。

　　而沒有你在的日子，就更加無聊透頂了。

　　16

　　日子一天天過去，溫莎讀大學了，唐曉翼還在全世界瘋玩。

　　北美洲、南美洲、非洲……

　　尼亞加拉瀑布、阿拉斯加、東非大峽谷……

　　17

　　上大學后，溫莎就把耳釘摘下來。

　　因為周圍沒人會知道，也沒人會乘著他睡覺的時候，撩起頭發(fā)偷偷看。很無聊。

　　藍寶石耳釘被他收回那個絲絨盒子里。擱在希哈姆莊園的臥室。

　　他的耳洞漸漸彌合，只留下一點凹陷的痕跡。

　　18

　　這幾年里，溫莎有時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沒有落款、沒有署名。但溫莎知道是誰寄的。

　　有時，也會收到幾份郵件。配上幾句旅行所見，風景圖片，或者是棕發(fā)青年和風景、當?shù)厝说暮嫌啊?br>
　　如海一般深邃的湖泊、一望無垠的沙漠、古北水鎮(zhèn)的城墻……

　　歡笑著的青年，奔跑著的青年，騎著駱駝的青年。

　　風吹日曬，皮膚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他耳朵上依舊掛著六枚銀環(huán)。

　　有一封特別的郵件，配圖是連綿的雪山，還有抱著白毛動物的唐曉翼。

　　唐：[我撿了只小狗！]

　　喂喂喂，溫莎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回復他：[你確定這是狗？]

　　唐發(fā)過來的圖片里，也漸漸出現(xiàn)幾個固定人員。

　　唐曉翼介紹說，這是他結(jié)伴的幾個驢友。

　　一行四個人，加上一條越長大越不對勁的白狗，幾乎走遍了整個世界。

　　19

　　溫莎還是覺得無聊，日子好無聊。

　　讀書，大學，畢業(yè)，持掌希哈姆家族的公司，也負責上和唐家的生意往來。

　　他和唐家的交易持續(xù)了多年，一直合作愉快。

　　唐家的主事人唐雪很早就去世了，溫莎常年對接的，是一個叫唐欣的女人。

　　這個唐欣和他勉強算是舊相識。

　　希哈姆和唐家是世交。兒時，兩個家族的大人有意讓下一輩交好，他們讓年幼的溫莎和唐曉翼接觸，希望兩個人成為好友。效果一般。

　　那個時候，唐欣就跟在唐曉翼后面，喊了幾句溫莎哥哥。

　　如今，那個躲在唐背后的小團子，已經(jīng)成為有魄力、有實力的唐家主事人了。唐欣和她的兄長，都是照著繼承人的要求培養(yǎng)出來的。她堅強、能干，一個人撐起整個唐家。

　　啊，對，她一個人。畢竟，她的哥哥，死了啊。

　　20

　　在溫莎讀大學的第三年，他剛接任公爵爵位，又需要著手準備畢業(yè)論文，十分忙碌。最繁忙的時間里，他收到一份來自唐家的簡訊。

　　邀他參加葬禮。

　　在攀爬一座雪山的時候，唐曉翼失手，從崖壁掉落。

　　他落在懸崖底部，沒有像冬日的鳥一樣飛上藍天。都說了嘛，名字里有“翼”的人，實際上是沒有翅膀的。

　　溫莎想起來那枚藍寶石耳釘。他都快要把耳釘忘了——開玩笑的，他沒忘。

　　每日照著鏡子，打理頭發(fā)，他都能看見右耳的小小凹痕。

　　溫莎把耳釘找出來，對著鏡子，將耳釘?shù)衷诎枷萏帲粝氯ァ?br>
　　深藍色的藍寶石回到耳垂上，閃耀著。

　　有幾滴血滲出來。

　　一點點的刺痛。溫莎不太在意。

　　歐洲交際圈的人都知道，希哈姆那個剛接任公爵的青年，多年間保持著一樣的發(fā)型。一直是堆積在肩上的發(fā)卷，一絲不茍，從不偏移散亂。

　　但多數(shù)收到唐家葬禮邀請的人，卻在現(xiàn)場看見，那個男人是短發(fā)的。

　　半長的金發(fā)不見了，被修剪得很短，短到露出完整的耳朵。

　　在公爵的右耳垂上，有一枚藍寶石耳釘。

　　21

　　希哈姆和唐家的生意談了很多年，溫莎和唐欣也漸漸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這一天，溫莎照舊來到唐家，和唐家主人聊天。

　　唐欣挽起頭發(fā)，氣質(zhì)溫和。

　　她給溫莎倒了一杯茶，說：“這是兄長生前最喜歡的茶，之一�！�

　　“他喜歡的茶可真多。”

　　溫莎每次來，都能喝上新的茶水。

　　“是很多，你給的茶名單子，還剩下一半多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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