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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停不了的愛
——特以此文,感謝海的無痕篇《擦肩而過》
希瑞,他是我的弟弟,他叫凱。
當凱臣對希瑞介紹凱時,他們只有十二歲。
凱看著面前這個幾乎和自己一般高的人的清秀細致的面孔,話語脫口而出,我們是雙胞胎。言外之意,或許他比凱臣大,或許凱臣大不了他幾秒。
年少的倔強不服輸讓凱臣愣了一下,卻讓希瑞淡淡一笑。
笑容很輕,但很美,讓凱有一瞬間的失神,進而覺得自己不正常——對方可是和自己一樣的男孩子。
希瑞保持這個表情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希瑞,請多指教。
凱在握住這只溫暖修長的手之前的念頭是,希瑞一點都不像十二歲的孩子,他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凱臣是怎么死的凱已經不記得了,總覺得當看到大片大片的鮮血從他胸口噴出的時候便忘記了一切,自己的生命在那時突地多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缺口,就像心被挖去了半顆。直到希瑞那張依舊清秀細致的臉龐出現(xiàn)在面前,那只依舊溫暖修長的手伸出,把他從萬丈深淵拉了出來,一點一點修補他的心。
那時凱才知道,在希瑞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去世了,他當時的感覺和凱很相似,大抵親人去世的人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吧。希瑞了解凱的痛苦,因為希瑞也痛苦。
這是凱第一次聽希瑞敘述他自己的事。
盡管他的語氣很平淡,盡管他沒有一絲的表情,凱還是能看出他哭泣時的淚水,還是能聽出他悲傷時的哽咽,他幾乎是沒怎么猶豫便抱緊了面前纖瘦的身子,然后在他肩上說,以后我們在一起。
希瑞被抱住的時候正在切菜,,刀子就這樣切傷了手指,鮮血流了出來,沒有凱臣流的多,所以希瑞不痛。
他只是淡淡地扯了一下唇角,淡淡地說了一句,傻瓜。
那一年,凱和希瑞十四歲,凱臣去世已半年。
我記得你站在花叢中喊我的名字,我捧著白白的花瓣遠遠地對你笑。沒有風的窒息順著花香的軌道飄搖,像你的眸子一樣純凈。而須臾如被風沙侵襲的海市蜃樓,你的容顏我的笑貌,幻化在花叢中白茫茫的一片。只剩得記憶中所殘存的你與我的映像在白花中奔跑,劃開藍色的天空的是我開心的笑,與你細膩的掌紋一道,印成黑色的膠片被放到那臺老舊的放映機里嘎吱嘎吱地奔跑,那依舊是,白茫茫。
我記得我曾倚在窗旁,那些寂寥的日子總是描不清寒雨連江或白月蒼蒼。山從著水悠悠地轉,不變的只有我的模樣,而我牽不住的祈愿卻任性地抽出了綠苔,滋長到你的身旁牽住你的衣裳,之后淡出漠漠。我想不起與你已分離了多久,只是每天見到井里的水紋浮出你離開的年月。我算不出那年月與現(xiàn)在之間的線有多長,只因為他走后的每一個日子,都長得一樣。
凱發(fā)現(xiàn)自從凱臣去世后希瑞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名字,就仿佛從來沒有這個人似的,他依舊做好吃的飯菜,依舊看凱當作催眠用的書,依舊聽老得連名字都沒聽過的歌曲,依舊淡淡地笑,依舊細心地照顧他。
可他知道,希瑞總會在一個人的時候翻出凱臣的相片,里面的凱臣笑得開懷燦爛。凱曾經偷偷地看過那照片,那是哥哥鮮少會露出的表情,凱不清楚是不是哥哥總是在希瑞面前這樣笑著,就像他不清楚希瑞有沒有對哥哥這樣笑過。
他只知道希瑞會輕輕地撫著照片,就好像撫著照片中的人;他只知道希瑞會輕輕地念著已故的哥哥的名字;他只知道希瑞會輕輕地啜泣,流下淚水。
那水藍色美麗深邃的眼眸,他從未見過它們有所波動,從起初,它們就是平靜的,如同未有風侵掠的湖面,平靜。即使他在笑,眼中也沒有笑意。凱更沒有見過,它們會流淚的樣子。
那一定很美吧!他這么想。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希瑞之間是什么關系,他猜,大約是戀人一類的吧,猜及此,他就會開始妒忌凱臣,然而他很快告訴自己這是不對的,凱臣是自己的哥哥,凱臣已經不在了。
凱還記得,當年他們還在一起生活的時候,每當自己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平素冷酷至極的哥哥都會毫不遲疑地放下手邊的工作去買給他,有時他出去后不久就開始下雨或是下雪,凱便帶上雨具去找他,每次兄弟倆都能在街口相遇,凱臣皺著眉,冷淡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關懷地責備他不該出來。
凱一直很感動。
小時候自己的身體不好,哥哥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把自己當作生活的中心。他是哥哥,自己是弟弟,這真的沒什么值得爭辯的,凱覺得自己的倔強是一種多余,白癡一樣。
現(xiàn)在,我已經長大了,夠強壯了,可以照顧你了,但你為什么不要我了呢?
妒忌在這時灰飛煙滅,凱窩在被子里小聲地哭。
有時希瑞推門進來恰巧會看見這一幕,他走到他身邊,只說了四個字,凱臣走了。
聽到他的聲音凱臣的淚會流得更多,可是他卻咬緊了嘴唇不讓嗚咽聲泄出來,他無法想象說出這句話的希瑞是什么表情,他猜不到。
凱臣和凱長得一模一樣,有時候凱會懷疑,希瑞對自己這么好是不是由于移情作用,把自己當作哥哥?他不希望是這樣,可看著希瑞淡淡的臉,他又問不出口。
到底,我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有一天晚上,凱夢到了凱臣。
那時他在哭,凱臣為他拭去眼淚,然后依舊用他外冷內柔的聲音對他說,凱,要作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就要勇敢地面對一切挫折,別哭。我希望你可以振作起來,代替我給希瑞幸福。
凱只記住這么幾句話,當他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他開始后悔,他多希望哥哥能多和他說說話,多陪陪他,哪怕是在夢中也好。
——從此,凱再也沒掉過一滴淚。
他總是在心酸寂寞的時候想起那夜凱臣的話,想起希瑞堅強卻脆弱的心,想起自己要給希瑞幸福。
他不祈求自己取代哥哥的位置,他只期望自己可以在希瑞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即使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也不要緊。
凱和希瑞一起搬到別處上大學的時候,兩人十九歲。
凱趁希瑞不在時丟掉了所有和凱臣有關的東西,他想讓一切重新開始,他知道凱臣不會怪他。
可是,希瑞卻和他大吵了一架。
相處七年,凱從來沒見過希瑞這么大聲地吼他,這么瘋狂地兇他,這么放縱地在他面前流淚,將他和凱臣的感情一泄而光。
凱一直默不作聲地聽希瑞發(fā)泄,他知道他忍了很久很久,或許在十幾年前父母去世的時候就一直這么忍著,看著如此折磨自己的希瑞,凱的心像撕裂一般地疼,沿著五年前被挖走的痕跡撕裂開來。
希瑞從學校帶回來的教材全部撒落于地,凱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撿。希瑞站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睫上掛著淚珠讓凱的身影變得氤氳。他看著凱的黑發(fā)一點點移到這里挪到那里,直到凱說了一句話,我只是希望你能看著我,認認真真地看我,而不是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然后希瑞就愣在了那里。
凱站了起來,把書放在柜子上,看著希瑞。
良久,二人無語。
凱……最先出聲的是希瑞。
嗯。
凱……
聽著這么無措的聲音,凱上前抱住了希瑞,希瑞的確良 淚水很快染濕了他的衣服,他只是不停地念著凱,這讓凱高興,因為他清楚希瑞在思念凱臣的時候,會叫他臣。
哭干了的人,再哭就是眼睛里的固體,它們模樣古怪,沖垮了愈加干涸的河谷,直到有一天群鳥遷徙,最后的遮天蔽日為這里留下沙塵的契機,瞬時我恐懼那些愛你愛我的誓言,即使這愛最初如剔透白皙的肌膚,上面可以綴滿各種精彩的珠玉。人們言必及神話二字祈愿壇里已儲夠了幾生幾世的豐厚?裳巯滤鼈兓绻,或者化骨如石,言之鑿鑿地為當時做了書簽,一眼即見。
后來,希瑞問過凱是什么時候愛上他的,凱回答說,從你為我哥哭的那時起。
希瑞一怔,看著凱純凈如凱臣的眸子。
凱攬過他,那時就想一輩子護著你,不讓你在背后偷偷地哭。
可是你也會偷偷哭。希瑞在他懷中悶笑。
但我現(xiàn)在已經不哭了。凱很不爽地回應。
嗯。
希瑞,你喜歡我嗎?
嗯。
愛嗎?
……我不知道,可能不久的將來會吧。
那么,我希望你是因為凱才愛上凱,而不是因為凱臣才愛上凱的。
希瑞先是驚訝,后笑了出來。
嗯,我答應你。
凱和凱臣是雙胞胎,可走的是凱臣,留下的是凱。希瑞很清楚,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弄錯了。
這是第一次,凱從希瑞波瀾不驚的藍眸中看到了笑容。
那些日子里我感受到了怎樣感傷的別離,與搖曳著的白色花瓣一道,留在視網膜或腦細胞里微微發(fā)疼。那灰蒙蒙的往事哽在喉中,卻不知為何,面對他時,總也哭不出。
云過無痕,流年似水,神話被締造起來的年代,有風吹過。那些不經意間鑄就的回眸,那些隨風飄逝的誓言,那些隱秘的順水流向未知的瓶中信,那些被夕日映照而芬芳無比的甜蜜,終于被星光下的流看帶向遠方,永不復返。
于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再離去。
——END——
雨楓于凌晨寂寞的時光
2005/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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