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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師,我想問,那些東西真的存在嗎?”——毛小存不魚
“大師,有個東西你能幫我看看嗎?”——毛小存不魚
“大師,我有本筆記很怪異,你一定要看看!”——毛小存不魚
“啊啊啊!今天它又找上我了,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毛小存不魚
……
地外生命鑒查組辦公室內(nèi),溫年戴著金絲眼鏡,白皙的臉被桌上的熱茶醺得微微泛紅。
鼠標滑拉,他眉頭一皺,看著這個網(wǎng)名叫“毛小存不魚”的人每天在他的評論區(qū)里發(fā)言,但發(fā)言內(nèi)容卻與他所發(fā)的視頻毫不相關,而都在講一本筆記。
溫年做“地內(nèi)靈異與地外生命界限”的視頻科普賬號已經(jīng)兩年了,作為地外生命鑒查組成員,雖然才24歲,但已經(jīng)在業(yè)界頗有名氣,又因為年輕,常常不滿研究機構(gòu)對群眾的信息封鎖,美其名曰是避免引起公眾恐慌,但溫年認為,唯有讓公眾了解真相,才能夠挖掘出更多潛伏在暗的地外素材,所以他做起了自媒體。
對于這個“毛小存不魚”,溫年最初是不大在意的,但最近他的語氣越來越急躁恐慌,內(nèi)容也愈加不著邊際,這漸漸引起了溫年的注意。
溫年點開他的私聊框,打字,“請問你是遇見了什么不尋常的事嗎?”
消息很快得到回復,“大師!能夠和你見一面嗎?我有件重要的東西給你,求你了!”語氣懇切。
溫年最終同意了。
他們約在一間咖啡店會面。
溫年如約來到咖啡店。這家店鋪坐落在人煙稀少的老街道。店牌匾上覆滿了藤蔓,已近深秋,藤上的葉子寥落了許多,大半是疲倦糾纏的枯藤在稀疏的黃葉間垂垂老矣態(tài)。
落地窗里只映出一個干瘦的男人,駝著背,頭低垂著,放在桌上的枯癟的雙手交叉握著,不住地顫抖。溫年直覺那就是“毛小存不魚”。
溫年走進咖啡店,來到那個男人面前,禮貌說道,“你好,我是溫年!”
男人的身體一激靈,猛地抬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直盯著溫年,“大師,大師,請坐!”他用手撐著桌子站起來,邀請溫年坐下。
“說吧,你遇到什么事兒了?”溫年聲音輕柔地問道。
男人抿了抿他那干燥的嘴唇,身體像是被什么擊潰了一般肉眼可見地松蹋下來,雙手在油膩膩的亂發(fā)上揉扯,然后看著溫年,聲音嘶啞地說,“我叫毛存,我…我…”毛存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望,確定無人偷聽后,把頭往前伸了伸,聲音壓得更低。
“有東西纏上我了!就像大師你在視頻里說的那樣!
溫年表情嚴肅,“沒關系,你先冷靜冷靜,慢慢說。”然后從服務員里接過水來遞給毛存。
毛存看著溫年堅定的眼神,然后移開視線,從他的背包里拿出一捆東西,放在了溫年面前,“大師先看看這個吧!
溫年接過,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筆記本,被塑料、膠帶重重捆裹。
是皮革類本子,封面劃痕較多,粘塵久遠,紙張也多粘合泛黃,一打開還散發(fā)出一股濃厚的塵粒氣味。
溫年瞥了眼毛存面向這個本子時驚恐的神色,然后翻開筆記本,發(fā)現(xiàn)上面是某個人的日記。
二
2005年9月30日,陰
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了,我已經(jīng)送完最后一單,正準備回去休息。
突然,"叮鈴鈴——",手機鈴聲響起,號碼顯示為“2713751”,奇怪,這是哪里的電話號碼呢?我感到疑惑,但還是接聽了。
“喂?”我這樣問。
手機里傳來“滋滋滋—”的聲響,緊接著,“溢、水、鎮(zhèn)、溪、廠、三、樓”,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的,機械呆滯、冰冷嘶啞。
我疑惑,“什么?”,我準備再問問,但對面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而后,我拿起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美□□統(tǒng)上竟然出現(xiàn)了一單,是跑腿業(yè)務,地點就在溢水鎮(zhèn)溪廠三樓,但……我根本沒有接單啊……
當我意識到時,我已經(jīng)到了溢水鎮(zhèn)溪廠附近。
我忙碌了一天,又這么晚了,我該回去的,但是看著手機上的訂單時間和定位,我覺得我可以去看看,那里并不遠。
街燈昏黃暗淡,街道上早已沒了人煙,唯有夜風吹著路上的落葉,發(fā)出颼颼颼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
我順著導航走,可詭異的是,導航的箭頭竟不住地亂晃。
凌晨一點半左右,我來到一個奇怪的路口,一眼望去,前方一片漆黑。
我用車燈往前一照,一條狹窄幽深的小路出現(xiàn)。入口處的引路石上還刻著紅漆刷成的“溪廠”兩個大字,鮮艷得不像漆料。
看來溪廠就在里面。
車燈往前延伸,落在小路和周圍的野草叢上,無名的塵粒在黑暗中紛飛,每一暗處,好像都汩汩流動著,隱匿著異狀。
“哐當”一聲,是玻璃瓶子摔到地上的聲音,從我身后發(fā)出。我騎著電瓶車往后一看,街燈下有一個男人,頭扭向我,像尊雕像一樣靜止不動,在昏暗中看不清樣子。
我駛?cè)胄÷贰?br>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后座很沉,或許是因為土路坑坑洼洼,電瓶車會上下顛簸的原因吧。
陰暗的鄉(xiāng)路上,我一個人在荒蕪地?粗嚐粢淮绱绲匕亚胺秸樟,那光亮處與黑暗處匯成一條線,線外便是不可名狀的世界。
突然,前方現(xiàn)出一個人影,是一個佝僂著背、拄著拐杖的老人,正朝我走來。
一個老人為何在深夜獨自出現(xiàn)在鄉(xiāng)路上?
在我開著的電瓶車與他快要擦肩而過的時刻,他猛然抬頭,讓我剛好在那一瞬間瞥見了他的臉——滿臉松垮成蟲的皺紋,眼睛空洞混濁,看起來像是被人挖去了眼球,整張臉像是凍僵的膠臘,十分詭異。
等到我來到前方,透過后視鏡,看到他那空蕩蕩的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盯著我。詭異的是,他的頭與身子極不協(xié)調(diào),看起來像是頭旋轉(zhuǎn)了360°,而身子紋絲未動。
我頓時一陣驚悚。
……
我來到了溪廠門口。
只有門口的保安亭以及三樓的個別房間發(fā)出陰森的微弱光芒,搖曳不定,隱約能聽見掛燈吊在天花板"咯吱咯吱"的聲音。
來到這里,我突然感到疑惑,我怎么……大半夜,跑這里來了?
但是望向透著昏黃燈光的保安室,里面沒有人。灰塵布滿室內(nèi),我只靠近了一點,便嗅到一股腐朽的燒焦味。唯有室內(nèi)頂部的一盞老式吊燈還微微亮著,以及桌上的一個杯子,里外都銹跡斑斑,看起來被荒廢好久了;蛟S這里沒有安排保安,保安室就擱置了吧?
可是,為什么燈卻亮著……
空氣陡然凝滯,充斥著一種詭異不諧的氣氛。我緩緩往溪廠三樓抬頭,看到了窗戶上的人影,影影綽綽,仿佛是被釘在了窗戶上。舉著右手,僵硬地搖晃,好像是在朝我招手,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直覺,他咧著嘴……
“叮鈴鈴…”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屏幕上出現(xiàn)“2713751”,我猶豫了一陣才接聽,開了免提。
里面沒了“滋滋滋”的電流聲響,卻是異常的安靜,仿佛與周圍融為一體!吧稀獊怼,和之前的聲音一樣,沙啞機械。我看著窗戶上的人影,依舊舉著手,或許他就是號碼主人。
這個工廠十分老舊,沒有電梯,只有樓梯。
我走到樓道入口,每個樓梯轉(zhuǎn)角處只有一盞老式掛燈,孤零零地發(fā)出微弱的光,還一閃一閃的。
一陣莫名的寒風吹來,讓我打了個冷戰(zhàn)。
我走在樓道里的每一步,“哐呲—哐呲”,都聽得很清楚。
打開手機的燈光,向四周照去,墻壁上竟然呈現(xiàn)有大面積的黑色燒焦,仔細看,好像還有長長的抓痕,從中散出腐肉的腥臭。
這實在不像因老化而成的。
頭頂突然傳來玻璃彈珠的響聲,是那種在午夜時分,在天花板上偶然響起的上下彈跳的玻璃珠,“鐺—鐺—鐺—”,異常的清脆,卻讓你聯(lián)想到小孩子光滑的頭顱。
我一動不動靜聽,可那聲音不一會兒就停了。我猜想,是什么東西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嗎?
難道上面還有人?
我來到了三樓。在三樓樓道,往上看,上面的樓道狹長幽深。
走進三樓的大廳,這里有很多個房間,都禁閉著門。
我正準備打電話詢問時,一個房間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離我很近。
那是一個靠近大廳窗戶的房間,我走近,里面的敲門聲更響了。
“你好,請問是你的單嗎!蔽乙徊讲阶呓@锩娴穆曇粲株┤欢。
隔著一扇門,四周灰暗寂靜,大廳空曠,半開的窗戶吹來涼風,陰森浸人。
空氣里有焦躁不安的氣息,我等不及了。敲門,準備轉(zhuǎn)動門柄。
但是,門內(nèi)卻又突然響起聲音,從急促的敲門聲,慢慢轉(zhuǎn)變?yōu)槊土业淖矒袈,“duang duang duang——”
我嚇得往后踉蹌。
同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但不是我的。
大廳里的一個木桌上發(fā)出亮光,聲音也從中發(fā)出。
我走進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部手機,而上面顯示的竟是我的電話號碼,但是——我的手機還好好地被我拿在手里啊。
不,不對,我的手機…并沒有在我手里!
我盯著桌上的手機,那不正是我的嗎?
與此同時,有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攝入我的靈魂深處,我緩緩抬頭一看,一個相框立在桌上,上面的黑白遺像用那空蕩的眼眶死死地盯著我,咧開嘴,扯到了耳朵根處。
。。!我身體癱軟地倒在地上,瞬時間,撞門聲、手機鈴聲、玻璃彈珠彈跳聲以及…
漫無目的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蕩。
我慌亂地爬起來,腦袋空白,也來不及拿手機,就順著原路慌亂逃跑。
周圍的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漆黑的墻壁剝落,人體殘肢陷入其中;煤黑色的灰沉沉地積在地上,無數(shù)脆骨沙沙作響;火光肆虐,映出血色……
我不顧身后的詭譎聲音,悶頭跑出。
“啊!!啊!”尖叫聲在身后響起。
跑到保安室,竟看見里面有一具尸體,漆黑一團,兩眼流血直瞪,一看見我,便猛地尖叫,把兩只燒得焦碎的手臂從窗口向我伸來。
我的心臟劇烈跳動,懷著極度的恐懼,踉蹌騎上了我的電瓶車,加大力度往回開。
身后的各種尖銳嘶叫隨著我的行駛漸漸遠去。
我心里只想著快點離開這里,握著車柄的手不住地抖動,冷汗爬滿脊梁,骨寒毛豎。
這條鄉(xiāng)路和來時的一樣,除了電瓶車車燈照亮的區(qū)域外,一片漆黑。
我一直開著,腦袋里一片混亂,剛才——我是……遇見什么了?
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開了很久了,可是這條路并沒有那么長啊……
而且越來越沉……
我感到毛骨悚然,眼前的路似乎從來沒有變過。我駛慢速度,小心地湊近后視鏡,鏡頭上映出溪廠的大門,以及——在我的后座上,正坐著那個相框里的死人!
是——那個我來時撞見的老人!
……
三
“嗯,不錯的故事!睖啬觋P上筆記本,看向毛存。
毛存驚訝,“大師!這、這不是,這不是故事,這是真實的!”
溫年微舉起右手安撫毛存,“告訴我,這是誰的?”
毛存拿過筆記本,輕輕撫摸封面上的名字——余謂東,嘆了口氣。
“18年前,我和余謂東來到神振市打工,我們租了間小房間,當起了外賣員。本來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余謂東接近凌晨4點才回來,還神情恍惚,我問什么他都沒聽見似的,徑直走進臥室,拿起筆在本子上寫起來,寫完還用膠帶、豎繩等緊緊封住,然后躺床上就睡著了,等到第二天中午也沒醒,我以為他是太過勞累,就沒叫他,結(jié)果…結(jié)果…”
毛存捂住臉哽咽起來,“到了晚上,我看見他還趴在床上,我去叫他,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死了!
毛存擦了擦擠不出淚的眼睛,“如果我早點去叫他,他或許就不會死。”
溫年微瞇著眼,透出一股警醒,“什么叫——他或許不會死?”
溫年往前靠了靠,“如果你早點去叫他,他就能活?”
“不,不是的!泵婕泵貞,“醫(yī)生說他是猝死的!”毛存抿了抿干裂的嘴。
“好的,知道了,那你說說,這本筆記和你有什么關系?”溫年冷淡回復。
毛存撓了撓頭,“余謂東死后,我因為好奇就擅自拆了這本筆記,起初我看到這些也以為這是他編的故事,誰知道——兩個月前我也經(jīng)歷了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事情,溪廠、燒焦的尸體……我害怕啊,我真的害怕。”毛存雙手抱頭,全身顫抖。
他猛地抬頭看向溫年,眼眶含淚,“大師,你說,是不是經(jīng)歷了這些的人都會死?像余謂東一樣,我真的害怕哪天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溫年微笑,“不會的!
毛存想要抓住溫年的手卻落了空,尷尬地笑了笑,“大師,你——你會幫我的對吧?”
溫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回答,“想要我?guī)湍,需要你先去自首。?br> “什、什么?”毛存驚愕。
溫年無聲嘆了口氣,說,“無論是筆記上記錄的還是你所經(jīng)歷的那些詭異之事,其實都是假的。無論你信不信,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切恐懼,一切你以為的靈異其實都來自于地外信號!
“地外信號?”
看著毛存驚訝的神情,溫年挑眉,“你不是看過我的科普視頻嗎?”
毛存頓了頓,“啊,是的,我是被嚇傻了,對對對,是地外的!彼檬址魅ヮ~上的冷汗。
“自古以來的所有鬼神傳說都來自于地外生命的信號投射,我們不知道地外生命發(fā)展到了怎樣的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40億年前,地球形成初期,地外生命便登陸過地球,并留下了某些活性物質(zhì)。它們——”
“等等!大師,我是個沒文化的人,你不用解釋太多,你就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毛存擺手打斷溫年的話。
溫年優(yōu)雅地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再慢條斯理地說起來,“簡單來說,地球上的所有靈異事件都是由于宇宙生命發(fā)來的信號,這信號可以打亂時空、攪亂生死,余謂東和你因為某種原因都受到了這種信號的影響,讓你們誤入混亂地界!
“那……這和自首有何關系?”
溫年看了眼毛存,“這要問你了。”
毛存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努力擺出笑的樣子卻怎么也擺不出,“我、我怎么了?大師,你怎么凈講些云里霧里的事兒啊。”
“溢水鎮(zhèn)溪廠是五六十年代的一個鋼鐵制造廠,某天夜里起火,導致整個工廠和所有員工被燒死。我們鑒查組的老前輩經(jīng)過多年研究,知道了那把火其實是地外生命登陸的訊號,所以溪廠遺址常年被地外信號籠罩,經(jīng)過幾十年的滲透,那里早已成為地外信號的核心,所以你們才會去到幾十年前的溪廠、遇見當初被燒死的人!
溫年停住,又喝了口咖啡,繼續(xù)說,“這種信號帶有地外生命的品性,它熱衷于探訪人性中的惡,所以它只會對有罪之人產(chǎn)生影響!
“有罪之人?你是說——我有罪?”毛存雙手緊握,不住地揉搓,“哈哈,我就是個小外賣員,我能有什么罪!”
但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雙手捂住眼睛,嘴里喃喃自語,“我有什么罪,我能有什么罪!我有罪嗎?有罪嗎……”
溫年看著有些崩潰的毛存,站起身來俯視著他,輕笑著,最后只留下一句話便離開。
“神明不相信報應,但是生命會懲罰罪惡!
四
2005年9月30日
余謂東躺在床上,臉朝天花板,睡得很死。
臥室沒有開燈,房門大開,客廳里的燈光延伸到房間里來。
地上一個人影出現(xiàn),慢慢向余謂東靠近。
漫長的寂靜。
過了不一會兒,客廳的燈也滅了。
今夜的月光微微投射到窗臺上,照亮了毛存的額頭,上面幾滴汗水順著臉頰流下。同時,他看著手里的一張照片——他的老婆和余謂東的床照。
另一邊,黑暗的房間里,余謂東臉朝下趴在床上,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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